“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讲。”岚皇妃春风满面,宫女正服侍她挑选衣裙。
“圣上圣上改了主意,临幸花香宫女。”
“什么圣上人在何处”
“已经,已经领着花香,摆驾回宫。”
岚皇妃气得头晕目眩,抓起妆奁狠狠砸在地上,金银首饰蹦撒一地。
“一个贱婢,就一个无权无势的贱婢,胆敢与本宫争宠”
她眼中溢出满满的恨意,恨不得将愤恨化作一把利刃,划烂花香的脸
皇帝寝宫之中,正在发生一场摔瓶砸灯的激战。
不过碍于脚镣的束缚,花响仍是被陌奕宗轻易拉上龙床,摁在身下。
“就算你不顾及我,总要顾及小的吧”
泼墨的长发洒在肩头,她攥紧扯开的衣领,坐在床上紧张后退。
他则是选择充耳不闻,褪去龙袍,爬上床,双臂压在她的身体两侧,深邃的黑眸中尽显迷离之色。
“朕,轻点”
“轻什么轻点,离我远点会滑胎”
陌奕宗见她双手护住小腹,微微一怔,扬声喊道“王德才”
“是,奴才在。”
陌奕宗指向花响,问“她目前这个情况,不能碰”
王德才沾了沾额头的汗珠,如实回道“按常理来说,尽量避免房事。”
陌奕宗虽是子嗣成群,但还真不了解孕期的门道,因为一旦妃嫔有喜,他便不用定期“例行公事”,求之不得。
“圣上,莫让这等烦杂之事扫了您的雅兴,奴才给您宣其他妃嫔”让谁憋着也不能让皇上憋着,损伤龙体那还了得。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这会儿才注意到花响还铐着脚镣。
“朕此刻命人打开它,只是让你缓缓罢了,别做出不知好歹的事儿,听见没”
花响自顾自裹紧薄被,没好气地应了声。
伴随清脆的响声,她顿感双腿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她的脚踝非常纤细,感觉一使劲就能掰断,却受到锁具的万般蹂躏,磨痕看上去仿佛结血疤的刀伤。
陌奕宗打仗无数,浑身尽是伤痕,受伤多了,对于治疗也有些经验,他接过药膏,搬起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首先用白酒清洗伤口。
花响倒抽一口气,硬是忍住没出声。
他见铁锈镶入伤口,唯恐腐烂,所以又撒上细盐用力擦拭。
花响疼得汗都下来了,忍不住出脚踹他。
“这是肉,不是湿衣裳,有你这么拧的吗我自己来。”
陌奕宗揉揉胸口,正色道“朕乃一国之君,八百双眼睛盯着朕,你心里可以暂时不服,但嘴上必须服。”
花响白了他一眼,咬紧牙关自行处理伤口,动作相当利落。
无意间,她瞄到陌奕宗胸口的疤痕,揶揄道“偌大的陌氏王朝,连个会打仗的将领都拎不出来非逼得你御驾亲征”
“别废话,御驾亲征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是背水一战,”他一转身,躺在她的身边,坦言道,“兵权在手,睡得安稳。”
“你迟早有打不动的一天,该放权时就放权,否则只能过劳早死。”
“啧,朕方才是夸你了还是怎么的再敢以下犯上论军法处置轻则”
她也啧了声,不以为意道“轻则杖责八十,重则斩首,军法我熟得很。”
陌奕宗一笑置之,随口问道“听说你六岁便随父上战场,看到尸横遍野,感想如何”
花响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透露出几分陌生之感。
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侧起身,注视她的双眸,道“传言有误还是你忘记了”
花响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漠然道“不就是死人,缺胳膊少腿儿,以及臭气熏天的腐尸,没什么感觉。”
“说谎不带脸红的,别说是你,就是朕,六岁大的时候也得吓傻。”
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颊,她警惕地闪开,质问道“你又凑过来作甚”
“你对朕的称谓必须改,现在就改,重新来。”他的态度就像训斥小孩子。
花响紧抿着唇,认真包扎伤口。
陌奕宗猿臂一伸,将她捞到怀中,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下去,别压到孩子。”
“你真的在意这个孩子吗”他的视线灼烁如镜,仿佛可以刺进她的内心深处。
花响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把我带回寝宫,似乎又陷害了我”
陌奕宗挑起眉梢,他吻她的本意是――虽然他亲了花响,但仍选择临幸岚皇妃,由此让岚皇妃明白,他对花响依旧存在一定兴趣,所以岚皇妃在庆幸之余,也会考虑到他的喜好,日后便不敢刁难花响。
“嗯,朕就是看不得你顺风顺水。”
花响暗自舒口气,本想通过王德才的转述帮自己解围,怎料适得其反,岚皇妃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陌奕宗见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勾起唇边一缕狡黠,道“求朕。”
花响推开他,抬起脚丫,道“脚镣呢铐不铐我困了。”
扛,真能死扛
望向她包扎白布的脚踝,他唤来王德才。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王德才却从他的神态中读懂圣意,于是谨慎地问道“圣上,太重的脚镣恐怕会影响到未成形的胎儿,不如换一副轻一些的”
“问朕作甚问那头倔驴领不领你的情”
花响哪里看得懂这对主仆之间的互动,于是面朝王公公俯首致谢,又瞥向铁石心肠陌奕宗,看看吧,孩子的爹视若无睹,仆人反倒有些人情味儿
俄顷,一副相对轻盈的脚镣铐在她的脚踝之上,她走下床试了试。话说感受过最糟糕的,其他都变成了好物,走起路来不再需要“拔腿”,确实相对舒适许多。她走到铜镜旁,随意地抓了抓乱发,整理崩掉盘扣的衣衫,没有问他可否可以离开,径直走出寝宫。
陌奕宗昵向她远去的背影,爬起身批阅奏折。
走了也好,如此一来,岚皇妃便可以从宫人口中得知,花响并未侍寝。
花响返回皇妃宫,小亮子竟然没有刁难只是命她回房休息。
她来到宫女集体居住的卧房,望向空荡荡的木板床,无奈苦笑――果然阴招儿在这等着她受呢。要说起来,这些人也算煞费苦心,床上不仅没有被褥枕头,木板上甚至布满毛刺,这若是躺上去睡一晚,还不扎成筛子。
其他宫女不管是装睡还是真睡,总之都选择蒙头背对,就连最后一盏油灯,也在她晃神的时候熄灭。黑暗之中,她摩挲片刻,倚着床边坐在地上,揉着筋骨打个哈欠,累了整整一日,临了连口饭都没吃上,这样的日子真难熬。
这时,有人轻敲她的肩膀,回眸凝睇,隐约看到一位胖宫女从被窝中探出脑瓜。胖宫女悄声道“上来,我们挤挤”
话音未落,宫女爽快地腾出半张床。
“多谢。”
花响无法抗拒这等诱惑,摸索着爬上床,刚欲询问宫女姓氏名谁,来日好报答,可是屁股还未坐稳,忽然察觉身下一片潮湿,紧接着,一股尿骚味儿扑鼻而来。
顷刻间,惹来哄堂大笑
“蠢货,那丫头憋不住尿,经常尿床”
至于整治花响的那位胖宫女,欢快得满床打滚,肆无忌惮地笑道“新来的,我要感谢你才是啊,用衣裳帮我擦床褥”
咯吱作响的指骨声淹没在讥笑声中,屋内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花响眼中迸出的杀气,她已经怒了
一把揪起胖宫女的衣领,胖宫女顿感大事不妙,扯开脖子高喊救命
油灯即刻点亮房间,众人不由嗔目结舌,似乎无人料到,此女看似弱不禁风,行为却会这般凶悍一时间不敢再起哄,吓得赶忙敛起笑声。
花响用膝盖顶住胖宫女的胸口,高举愤怒的拳头正欲狠狠地打下去
然而,花响的拳头,在看清宫女的容貌之时,竟戛然而止
、第五章
第五章、以暴制暴
戏耍花响的这名宫女,臃肿呆傻,颧骨上留有点点淤青。
“伤,从何而来”
“我,我打碎茶杯亮公公便教训了我几句。”胖宫女的态度唯唯诺诺。
教训人用拳头这名宫女单从外貌与神态上来看,平日里一定常被人吆五喝六。
“被别人整的滋味儿,好受吗”
她一向不以音量震场,而是不惧生死的气势,否则如何指挥作战
胖宫女惊恐地摇摇头,吓得竟然又尿了。
花响翻个白眼,一把将她推开,翻身落地。
“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说尿就尿你羞不羞”
“我,我控制不了”胖宫女自己也感到很羞愧。
“床褥都湿了你还躺着起来给我洗裤子去”
胖宫女倒是听话,叽哩咕嘟地爬下床,从床下拉出木盆等待一旁。
花响冷光环视四周,众人皆拉高棉被藏起表情,她怒步走到一名宫女面前,猛地撩开对方的棉被,惊得对方抱头惊呼。
“借我一身衣裳。”
“哦哦是。”宫女手忙脚乱地从小柜中取出换洗衣物。
花响没好气地拽过衣裤,指向众人,警告道“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我自小习武,手里向来没轻没重,除非你们其中有人比我还狠,否则千万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否则后果自负听见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个激灵,点头如捣蒜。
花响双手环后,视线缓慢地扫过众人的面容,喝声道“我没吃饭你们也没吃饭吗都给我发出声音来,说,听见没有”
“听见了――”
在军营待久的她,要的不是顺从而是绝对的服从。
她面无多余表情,夹着衣裳走到门边,胖宫女亦步亦趋,花响忽然驻足,转身一字一句对众人说道“在我回来之前,希望我的床位有些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胆子特别小的宫女,已经抱起自己的床褥靠近她的床铺。
忍耐换来的是羞辱,耍狠换来的是舒心,一群贱骨头。
花响在胖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下人的浴房。
脚镣的设计还算巧妙,可以通过衔接的轨道撤出长裤。她褪去衣衫,钻进浴桶。要算起来,这是进宫以来,初次洗热水澡。
胖宫女将她脱下的衣裤放入木盆,坐在一旁搓洗。
“你自己的衣服不用洗吗”
“洗,先帮你洗。嘿嘿。”她憨声一笑。
“你叫什么”
“我叫小娥,不过他们都管我叫肥娥。你也叫我肥娥吧。”
“你看上去还真是不机灵,岚皇妃为何没有将你赶出去”
肥娥得意地晃晃脑袋,回道“因为岚皇妃说我很重要啊,不管是什么样山珍海味,都是我先品尝一小口呢”
试毒人
“对了,你时常失禁,是被人打得吧”
“你怎会知晓是的啊,我原本很瘦,可是入宫不久便患上一场大病,而后就越长越肥,管事儿的看我太蠢笨吧,时常踢我肚子,说我反正肉多不怕踹。”
花响见她还在傻笑,心里不免感到不是滋味,其实仔细观察肥娥的容貌,倒也不难看,倘若可以变苗条,估计也是个清秀佳人。
“小娥,等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治病。”
听罢,肥娥手中的动作慢下来不记得有多久未听到别人唤她的本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响,眼中不禁泛起泪花,随后开心地从袖口中取出半个馍递给她。
花响宛然一笑,道“日后,别再帮着别人使坏。”
“嗯不过亮公公很嫌弃你,命我们变着法整治你,我们不从就会挨打啊。”
即使不说,花响也知晓是那个阉人在帮岚皇妃作恶,今日这一出戏不过是开胃小菜,往后的阴招儿,估计不会这般客气了。
“花香,你为何戴脚镣”
“因为我得罪了一个狠角色呗。”
“比岚皇妃还要狠么”她睁大一双儿眼。
花响但笑不语,女人的狠在陌奕宗的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游戏。
翌日,天际刚刚翻出鱼肚白,小亮子便怒气冲冲地闯进宫女们的卧房。
“你摊上大事儿了随杂家去见岚皇妃”
消停半天儿就不行吗花响慢条斯理地爬出被窝。
进入厅堂,首先看到两位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位是初次见面的岚皇妃,另一位则是昨日刚见过的媛贵妃。
两人年纪相仿,约是二十五、六的年华,媛贵妃温婉,岚皇妃冶艳。
她在观察二人的同时,岚皇妃也在打量她这贱婢虽是素颜洁面,但仍旧无法掩饰与生俱来的姿色,并且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股夺人目光的高贵气质
臭不要脸的死狐狸精
她抿口茶,讥笑道“怎么不过是沾了下龙床,便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小亮子见花响无动于衷,喝道“狗奴才还不快跪下给主子们请安”
“你不也是奴才么这其中还分阿猫阿狗”
不待小亮子耍横,岚皇妃先恼了,抄起茶杯砸向花响的脑袋
“还反了你不成”
花响可以躲开,但是并未闪躲,只见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
见状,媛贵妃显然受到惊吓,忙起身劝阻,道“姐姐,莫要与这奴才一般见识,她不懂规矩自会有人训斥,气大伤身啊。”
岚皇妃越看花响那张脸越来气,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昨日本宫差你给媛贵妃送去两匹上等蜀锦,今日幸好聊起此事,否则本宫还不知晓少了三尺呢”
花响嗤之以鼻,反诘道“皇妃此话何意莫非怀疑我裁掉三尺”
“你问本宫本宫只知晓蜀锦经你一人手送入媛妃宫,难不成那三尺布料自己长腿跑了”
“您说我偷东西便要拿出证据,三尺布足够做一件衣裳,这么大一块布料,我脑子进水才会带回皇妃宫,即使我真有胆量带进来,又怎会轻易让人发现所以什么床底下啊,床脚柜之类的地方啊,若是真能翻到赃物,那我一定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渣给陷害了,您说呢”
小亮子不自觉地动动眼珠子,就在花香宫女出现于此的同时,他命宫女将蜀锦压在她的床褥底下。只待岚皇妃一声令下,搜找“证据”。
花响又看向媛贵妃,笑道“还有这位媛贵妃,岚皇妃好心送您礼物,您居然拿出来一尺一尺测量,甚至一大早便前来兴师问罪看您外表温婉端庄,却不曾想这般喜欢斤斤计较,若是换做我,别人即使是在无心的情况下,赠予我发霉的点心,我也得道一声感谢,因此我很好奇您是如何问出口的难怪岚皇妃会动怒呢,看似是骂我罢了,实则是觉得您太没理儿没面儿。”
媛贵妃被质问得一愣一愣,她只不过是帮岚皇妃扯个小谎,怎么就把自己的颜面给搁进去了她忽然萌生一股受辱感,忍不住向岚皇妃抛去埋怨的目光。
岚皇妃一时间也没反应过味儿,毕竟这种栽赃陷害的招数在后宫屡试不爽,基本上都是先喊冤,再到取来赃物之后,顺理成章受罚。怎料,今日碰上一个不肯按理出牌的
后宫其实没有什么规矩,谁的地位高谁就是规矩,地位低的认栽罢了。
花响原本也想忍,但是盗窃的罪名太大了,剁手剁脚的惩罚。
“话真多,真能说,以下犯下上是罪否没冤你吧来人掌嘴一百”
小亮子揎拳挽袖,狠狠一巴掌抽在花响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下去,花响的半边脸都被抽红了,然而,她这回没再犯刺儿,大劫躲过,小劫就不能躲。
耳光声清脆作响,见状,媛皇妃压了下岚皇妃的手背,悄声提醒道“万一圣上今晚召她侍寝,我们谁都担待不起呀。”
“妹妹且放心,圣上连续三晚要与家父等重臣商讨政务,腾不出时间理会这贱丫头。打给本宫使劲儿打”
“是”小亮子擦把汗,揉了揉发麻的手掌,继续狠抽。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花响攥紧双拳,但愿这一顿打受完,岚皇妃可以让她清净一段日子。
忍,一定要忍,为了逃离这方寸之地,必须忍
抽耳光也是可以把人抽晕的,花响被两名太监架回房间。
宫女肥娥惊见她满口是血、脸颊肿得像包子,吓得哇哇大哭。
花响的嘴已经张不开,含糊不清道“别哭,去帮我打盆凉水。”
肥娥赶忙照办,浸湿巾帕,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火辣辣的脸颊上。
“管事儿的怎会这么狠啊为何把你打成这样”
“嘶”花响艰难地翻个身,颇为感慨地叹口气,“你知晓吗,自小到大,我膝下只跪父母与上苍,除了打仗,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她恨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有什么用,要恨就恨她们的男人。
这一切,全拜陌奕宗所赐
“打仗”
“打架,是我口误。”
她无力再开口,将整张脸浸泡在凉水之中,消肿止疼。
眼泪默默融入水中,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像个弱者一样靠眼泪宣泄情绪,可是心头涌起万般委屈,在这等恶劣的处境之下生存,真的可以活着逃出去吗
抑或,只能逼着自己向陌奕宗低头
、第六章
第六章、热伤风
整整三日,岚皇妃全面封锁消息,有关花响挨打之事不曾传入陌奕宗的耳中。
陌奕宗近日来也确实忙碌,他坐在文案前,大笔一挥,圣旨下――钰国皇室成员,不论男女老幼,一人不留。
孩子会长大,女子会生养,因此,斩草要除根。
王德才侍奉在旁,谨慎地吹干圣旨上的墨迹。
陌奕宗沾了沾墨汁,第二道圣旨钰国三品以上的官员,株连九族
“提起钰国官员,朕便想到花响。花响的父亲战死沙场,花响继承父职,成为钰国一品女将军,”话说到这儿,他不由指尖一顿,看向王德才,自言自语道,“不对吧,朕特意研究过花响的背景,她到这个月应该整二十七岁,可是她本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王德才颇感震撼,道“二十七横看竖看也不像啊,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永葆童颜”
“扯,常年打仗风餐露宿,不像三十七的就谢天谢地了。”
陌奕宗付之一笑,花响由他亲手擒获,那日黄沙漫天鸡飞狗跳,当他掀开她戴在脸上的半张面具之时,说实话,在那种鬼气候的衬托之下,让她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当时真把他给惊艳到了。
王德才倒抽口气,道“哎呀,她都二十七了,生育方面会不会吃力啊”
陌氏王朝的女子,十四、五岁当上娘的比比皆是,年近三十再生育的话,多半会存在生命危险。
“没事儿,皇宫不比民间,御医云集,名贵药材有得是,只要鞍前马后地照看着”话于此,他不自觉地磨磨后槽牙,忽然间,怒气不打一处来,“她对朕那个态度,朕还得差几名医中翘楚伺候她”
“息怒息怒,您不是看她的面子,是为了未出世的小皇子嘛,息怒。”王德才赶忙帮他顺顺气。话说圣上的情绪一向很稳定,通常喜形不于色,可每当提到花响之时,心情立马变化莫测啊。
“气煞朕也,去把她喊过来给朕捶腿。”
王德才得令,又笑着摇摇头,想见她就直说呗,还学会找理由了。
一时三刻,脚镣声从回廊中传来。
陌奕宗正了正坐姿,托高奏折,嘴角向下一撇,摆出一副愠怒的表情。
然而,造型摆了半天,花响并未进来
他伸头探脑地望去,听到门外发出轻声细语的交谈声。
刚欲起身一探究竟,花响步入御书房,而他此刻的造型,刚巧抬起半拉屁股。
幸好花响垂着眸,看上去精气神欠佳。
“你戴面纱作甚”
“风寒。”
“大三伏天,风寒”
“热伤风。”
“”陌奕宗撂下奏折,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近,伸出手,正准备扯下面纱,王德才一个箭步拦下,急道,“圣上万万不可病因还未查明,传染给您那还了得”
迟迟停留门外,二人正是在商讨挨打之事。王德才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花响受冤枉这事儿吧,还是不让圣上知晓为妙。因为,毕竟岚皇妃的父亲乃当朝右丞相,一旦闹大,最为难的还是圣上。
花响也没打算给岚皇妃告状,人在屋檐下哪有不受气,除非可以脱离皇妃宫的管辖,否则告完状,还得继续挨揍。
陌奕宗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德才。王德才就那样展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就像一扇碍眼的破屏风。
王德才登时意识到行为失礼,立即跪地磕头。
“请圣上恕罪,奴才只怕伤到龙体。”
“行了,下去。”
“是”王德才行礼倒退,与花响擦肩之时,用眼神儿再次恳请守口如瓶。
“摘了吧,热伤风不传染。”
“我不是怕传染给你,是怕这里的空气加重我的病情。”
“”陌奕宗用力地斜了下眼角,死丫头这张嘴真噎人。
等等,丫头这称呼不合适,都二十七岁了。
“你只比朕小一岁,可惜说话办事还像个没分寸的毛丫头。”
花响的表情一顿,继而谄笑,道“我是没你稳重,可是我即使是成天与千百号士兵住在一起,也没在军营里破过戒唔”
陌奕宗翻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线怒道“里里外外都是人,瞎吵吵什么”
他的手劲儿很大,径直将花响压到墙边。
花响感到面纱脱落,所以没去掰他的手,而是按住面纱的边缘。
此举令陌奕宗感到蹊跷,于是不由分说,一把扯掉面纱。
深粉色的五指印烙印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特凄惨。
花响懊恼地蹙下眉,继而从他手中夺过面纱,随口道“跟太监打架来着。”
“你花响在战场上以一当十,如今能让太监给揍成这样”他上前一步,双掌抵在墙边,将她桎梏其中。
花响垂下眼眸,拒绝与他目光交流。
“告诉朕谁打的你,其他事不用你管。”
“不认识。”
“不认识行,那朕唯有血洗皇妃宫,从奴才到主子,总有一个是真凶”他的眸子涌起一片火浪,怒步走出御书房。
见状,守在门外的王德才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陌奕宗此刻所呈现的表情,是杀人的神态,大事不妙啊于是乎,他首先轰赶宫人退下,统统退下万一两人吵起来全露馅了
花响试图拦住陌奕宗,可他的步伐又急又快,几乎拖拽着她前行,情急之下,她紧紧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的肚子眼瞅着见大,行动越发不便,你帮我出这口恶气不过是一时爽,可是日后我还要在这里生活,不要替我树立可以吗”
“你敢再不知好歹点儿吗”
“我就是不知好歹怎样倘若不是你把我弄进来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
“倘若不是你怀上朕的孩子,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那我还得谢主隆恩了”
“当然得谢还得三叩九拜千恩万谢这就是你的运气”
花响气得头晕脑胀,加上这几日稀汤挂水儿没吃上两顿饱饭,顿感两腿发软往地上出溜儿。
陌奕宗单臂一伸,托住她的脊背,顺势揽在怀中。
“王德才,你杵在这儿看热闹儿呢――传御医啊”
“是是是,遵命。”
王德才确实反应慢了半拍,因为他从未见过何人敢与皇上这般激烈的对峙,纵然拥有再机敏的脑瓜也必须乱成浆糊。
花响不想依偎在他的怀中,无奈眼前阵阵发黑,感觉随时会晕厥。
“饿。”她声若蚊吟。
“什么你说大点儿声。”陌奕宗将她的脸颊托到耳畔。
“不要御医,要吃饭。”
“”陌奕宗不自觉地挑起半边浓眉,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一转眼儿又聊到食物上去了
她像小猫一样瘫在他的胸口,为保持平衡,不情愿地抬起一手搭在他的肩头。
难得一见的温顺,陌奕宗将她横抱在怀,径直返回御书房。
“你若能少顶几句嘴,朕也不想跟你吼。”
花响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冷哼道“别跟我扯没用的,我要吃饭。”
“饿死鬼投胎的你等王德才回来”
他将她放在罗汉床之上,将几盘糕点推到她的面前。
花响把点心盘放在腿上,一手抓两,狼吞虎咽。
堂堂一品女将军如今弄得跟个叫小花子似的,陌奕宗长嘘一口气,帮她捋开夹在唇边的发丝。
花响则是本能地抗拒,鼓着满腮糕点,用手肘抵挡他的触碰。
“别碰我。”
好心没好报,他运口气,垂下手臂之时,五指已然握成拳头。
“你就跟朕对着干吧花响,听见了吗,千万别服软儿,服软儿都是这个”他用手指比划一个“王八”。
花响白他一眼,低头猛吃。
在她胡吃海塞的功夫,他在考虑如何整治皇妃宫的人。
“我知晓你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才会动怒,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说自私点儿,就是为了逃跑。
“食不果腹,让人打得满脸花,这就是你的防御”
“其实后宫与战场很像,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我自然要使用缓兵之计,再趁虚而入,杀它一个回马枪。”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所谓的回马枪,莫非指的是朕赐你的封号”
没错,有了封号,哪怕品阶很低,至少可以不被当成使唤丫头。
“你真挺没劲的陌奕宗,原本只是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就能办到的事儿,你非要逼我求你”
“那你求不求”
她也比划一个“王八”的手势,冷笑道“我可不想当这儿玩意。”
“吃你的点心吧,小心别噎死你。”
他侧身拽过几本奏折,因为动作稍微大了点,不慎扯落刚刚拟好的圣旨卷轴。
圣旨卷轴由上等蚕丝制作而成,光滑的绸缎摊滚开来,露出写在其中的内容。
花响侧头望去,无意间看到――钰国皇族,满门抄斩
“不能都杀”她脱口而出。
“什么不能都杀”
她嫌少含糊其辞,此刻却是期期艾艾。
“钰国,皇帝流放不行吗”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奇怪了,她眼中并未显露一丝一毫的悲伤,而是焦躁为何是焦躁这并非一品重臣应该给出的反应。
花响将军二十七岁,二十七
再打量眼前这幅稚气尚存的俏丽容颜
“告诉朕,你是谁”
、第七章
第七章、含笑过招
花响悠悠地抬起眸,道“我是花响,你又疑神疑鬼的想干嘛”
“你二十七岁”
“虚岁二十七,面相长得嫩也有罪”
“别在朕面前故作镇定,朕见识过的女人比你多,脸可以长得嫩,身材上的区别骗不了人,你的毛儿还没长齐呢”陌奕宗虽然言之凿凿,其实也不相信自己的推论,毕竟她是钰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并且在三军的面前,气势如虹的自报过家门,他甚至可以确定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指挥作战,所以岂能不是花响何况倘若她不是花响,那么真正的花响将军又在何处
能驳倒自己的疑点太多了。
他怒目相视等待答案,花响则是弯身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