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云飞下意识答应下来，答完才反应过来这是第一次被她叫名字。大约是之前一直受她冷脸有些惧怕，不由自主就服从了。又后知后觉她的口气格外熟悉，简直与家中兄姊训诫时一模一样。想清楚这些白云飞不由在心中啜泣，对这姐姐更生敬畏。
见恩人答应了请求，陈元受宠若惊，连连道“能得恩人眷顾，小生真是三生有幸。恩人这边请。”一路引着三人前往其住处。
陈秀才的家正如他白日里所说，与遇魔处相距不远，坐落于近郊一条窄巷中，四周没有高门大户，民居排列与普通街道无二。
陈元引着白云霄三人到家开门时，遇上一妇人领着孩子归家。妇人见了陈元道“哎秀才也刚回来啊？今天街上热闹可真多，都这会儿了还好多人没想着归家呢。小娃儿也多，幺娃子想吃的糖葫芦都卖光了，这不只能带他去看了场花灯才不闹了。”说着指了指身边只到她膝盖的孩童，孩童手上拿着个金灿灿的元宝灯。
陈元朝妇人作了个揖道“冯嫂子好。”又蹲下去看着孩童道，“子明今天没吃到糖葫芦哭了吗？叔叔不是说过，君子守则，要讲道理、不能随意哭闹。你娘不是不给你买，而是没有卖了，所以要体谅她。糖葫芦只是小零嘴，可以下次再吃。你娘为了你能吃得好穿得暖多辛苦啊，不能因为一次没吃到零嘴就不依不饶，这不是男子汉所为。”
小娃娃攥着母亲衣角，看看陈元，又看看夏成墨几人，再看看陈元，最后点点头，往母亲身后藏了藏。
陈元又道“既然子明这么乖，叔叔这里有个小糖包给你。不过今晚不能吃了，让你娘给你留着明天吃好吗？”说着直起身摸出个糖包给了妇人。
妇人倒也没拒绝，接过糖包，又把小娃娃拉到跟前“还不谢谢你陈叔。”
小娃娃圆溜溜的眼睛粘着糖包直到被母亲放进衣兜，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向陈元道“谢谢叔叔。”
“乖。”陈元弯腰摸了摸小娃娃头顶以示奖励，“冯嫂子，我与恩人们有些事情要说，就先回去了。”
妇人连连道“哎，好。”瞅了两眼夏成墨和白云霄道，凑过去向陈元道，“哎哟秀才，这是哪里来的官人娘子，长得可真俊，活生生的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啊。”
陈元连忙道“冯嫂子，这两位是我的恩人。他们不是……”正要反驳，又想起并不知晓他们的关系，只能望向夏成墨。
夏成墨笑笑看向白云霄道“这是我家阿姊。”
妇人道“哟，我这眼瞎的。看你们长得像就随口说了，该掌嘴。你们忙着，我得回去给老幺洗脸洗脚了。”又冲夏成墨几人笑了笑，这才拉着小娃娃往前头一个门户进去了。
陈元向夏成墨二人抱歉道“恩人请莫怪，冯嫂子只是无心之语。让恩人久等了，我们这就进屋去吧。”引着夏成墨三人进了小院。
进屋后，陈元沏了几杯清茶才坐定道“恩人肯赏光来到寒舍，真是太感谢了。”说完激动得一时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夏成墨笑了道“秀才不必如此拘礼，都是朋友，讲究些繁文缛节反而生疏。我姓夏，是紫云观的道人。”
陈元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冒昧唤恩人一声夏兄。这位恩人和小兄弟……”
白云霄温和道“我是小墨阿姊，托大受先生一声姐姐如何？”
陈元微微红了脸道“恩人笑话了，能得恩人如此相待是小生的福气。那，那我便从善如流，唤您……恩人姐姐。”白云霄点头，陈元又看了白云霄一眼道，“说来羞愧，初见时没有看出二位相貌相似，但如今再见便觉得颇有神似，的确是姐弟长相。”
白云飞插嘴道“不会啊，我一看就觉得他们长得像，还以为是夫妻……”说着被夏成墨敲了下头，于是可怜兮兮道，“我错了，我叫白云飞，是夏大哥义兄的弟弟。关系好像有点远，你不用管我，我就是跟着凑个热闹。”
陈元被他逗笑了“白兄弟性情直爽，小生好生佩服。家中没有准备什么好的招待，还请不要见怪。”
夏成墨佯装不悦道“刚说好不要太生分，秀才又开始客气了？”
陈元一惊，又忙羞愧道“是我着相了，夏兄宽恕我这一次，再不会了。”
夏成墨点头道“那是最好。对了，今天城里确实热闹，醉仙楼还有场招亲，我和阿姊去看了，尤其最后的比试，十分精彩。”
陈元闻言很不好意思道“实不相瞒，小生……便是那最后一局中的一人。”
夏成墨惊讶道“我说远远看着有点像，原来真是你。能够画符成真，你这本领高啊。”
陈元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从小有这么个虚假的技艺，画出来的倒也不是真的，看着吓人而已。”
夏成墨道“哦。后来你被带走，那散仙没为难你吧？”
陈元又是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那位上仙只是问了我画符的事情，又劝我修道，说要收我为徒，不过我拒绝了。”
夏成墨奇道“为何？能得仙人指点，若修成正道，便可以长生，你怎么不愿意？”
陈元却是淡然笑了，显出几分不同于他平日酸腐的沉稳安然来“小生就是个普通人，一生抱负不过是考取功名、造福百姓。修仙又有什么好呢，不如求得一人，白首不离。”
第21章 第十八章 暂别
原来陈元不愿修仙是因为情爱。
夏成墨不由调笑道“便是宋家小姐吧？不知是个如何的女子，能让秀才神魂颠倒，连神仙都不想做？”
陈元红了脸，眼神飘忽左顾右盼嗫嚅道“……小姐是仙女……小生与小姐……有缘。小生……心悦小姐。”
这边陈元扭扭捏捏害羞得不行，夏成墨和白云霄只安静地等他说，倒把个听热闹的白云飞急得不行，又碍于夏白二人“淫威”不敢催促，只能憋着听陈元漫不着边地讲。费了好好长时间，三人总算从陈元拉拉杂杂的讲述中知道了大概的原委。
洛阳城外有座光明寺，宋家小姐上香的时候遇上了画符箓攒赶考费的陈秀才。陈秀才的运气似乎实在不太好，也是被人找茬，宋家小姐便让身边跟着的家人为他解了围，还买了他的符箓。大约陈秀才真的与宋小姐有缘，又在凤章书院遇到过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姐的缘故，从那自后陈秀才就得了书院比往日多得多的照顾。
如此一来二往，陈秀才心中直把宋家小姐当做了救苦救难的仙女。虽然每次相遇小姐都带了帷帽未能一睹真容，但秀才依旧暗暗心仪。
“没想到江晚天竟然出身武林名门，当初在书院却刻意隐瞒，实在不是磊落君子所为。如今，小姐也被他蒙骗去了……”陈元说到此处心中愤怒无奈齐涌，而后都化作黯然。
等陈元的故事大致讲完，离了正题不知多远。夏成墨倒并不在意，而是作不经意道“江晚天品性如何常人并不知晓，其实最后那场比试也不能算你输了，若不是惟化出现，江晚天很快就会被发怒的麒麟打败。”
陈元竟摇了摇头，一脸愧疚道“是我输的。我原本只能画出些野兽的虚影子，江晚天是会武功的，我肯定打不过他。而且这一回我也再次明白，他的学问也不比我差，在书院的时候倒是没藏拙。”
见陈元如此实诚，夏成墨也只能笑道“可你最后召出的不是影子，是只真麒麟吧？江晚天只是凡人，定然打不过，时间再长一点你就赢了。”
陈元却更加苦相道“正因为是只不知道哪里来的真麒麟，小生就更输了一筹。小生和他只是比武招亲，又不是有血海深仇，怎可以命相搏？召出麒麟是小生失手，险些伤人更是大大的过错。幸亏有惟化仙人遏制了麒麟，否则小生真是万死难辞其咎。”说到此处陈元再度为当时的差点造成的危险而羞愧难已。
陈秀才这番自省让夏成墨和白云霄对他刮目相看。
白云霄出言安慰道“你也不必再自责，麒麟伤人非你本意，况且最终并没有真正伤人，你也不算有大的过错。只可惜错过了宋家这门亲事。”
陈元哀哀地点头“我与小姐有缘无分，今生不能相许，也没有办法了。只希望小姐不要太过忧思才好。”
夏成墨则道“我看那江晚天也是青年俊才，又是一身正气，加之家世相当，相信也能举案齐眉。”
陈元仍是幽幽道“希望他能善待小姐，给小姐一世安稳舒泰，否则小生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会讨回公道。”
夏成墨三人并不说话，陈元自己伤神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又能把他怎么样呢？还是要考得功名，才能有所依仗。”
夏成墨闻言道“你画符的本事也是一种依仗。”
陈元却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这个小把戏，我自己知道的。小时候吓得不行，后来也慢慢明白，只能做个玩耍，并不是真本事。再者，君子当以理服人，以法服人。小生不能做个制法者，能考得一执法者也是好的。至于画符之事，今日两次都酿出了祸事，往后再不敢做了。”
白云霄暗道“他倒也明白法需人行的道理。”又明言，“你既然对修行没什么兴趣，放下也好。本来你这本事太过惹人注意，若不能自保，不如收敛了，以免被有心人找上。”
夏成墨也道“阿姊所说极是。既然你志在出仕，便好生舞文弄墨，若是将来高中，就做个老实清官，造福一方百姓。”
陈元道“承夏兄和阿姊吉言，小生必定会不忘初心，做个好官。”
本来夏成墨和白云霄找陈元是想了解他画符的奇能，如今既然他志不在此，便不强求。
夏成墨又道“你今日在宋家的比试说不定会引来一些人，你如何应对？”
陈元老老实实道“惟化仙人给了小生一粒开过光的枣核，又说如果有人来问，小生便回答已经做了他徒弟。虽说小生没有拜仙人为师就借用仙人的名号不太好，但小生又想或许这样会更合适，就应下了。”
夏成墨笑道“本来看你有些榆木，没想到还挺会审时度势。也罢，有了散仙做靠山，一些寻常牛鬼蛇神不敢动你，我们也无需操心了。”
事情说完了，夏成墨和白云霄便打算离开。听了半天不关己的事情，白云飞已经快睡着了，被夏成墨喊走，一时迷迷糊糊回不过神来。
问好回去的路，夏成墨又坚决谢绝了陈元的三里相送，这才往回走。
三人出了巷子，白云飞想要离开，夏成墨和白云霄对视一眼后道“已经这么晚，云飞就不要再去其他地方了。估计大哥办完事已经回到客栈，你和他将就一晚，到时候可以一起回家，也省了他再去找你。”
白云飞闻言哭丧着脸道“夏大哥我可以拒绝吗？”
夏成墨笑着道“当然不行。”
白云飞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夏成墨回客栈。
到客栈所在街道街口的时候，白云霄借口住在旁边一家客栈，和夏成墨白云飞分别。
等白云霄走远，白云飞这才问夏成墨道“夏大哥，姐姐为什么不跟你一起啊？”
夏成墨道“阿姊是我师弟的阿姊，也是修道之人，不过入的其他门派。这次是和师门的人一道来办事，刚好遇上，就向我了解一些师弟近况。已经耽搁了很久，自然要回去和师门会合。”
白云飞这才明白了道“哦。”又想起自己家的严兄二哥，一脸生无可恋道，“夏大哥，你说我二哥要看见我还赖在这里没回去，不会打死我吧？”
夏成墨不由笑道“你二哥什么脾气你自己不清楚？从前有没有打过你？”
白云飞摇头道“那倒没有。二哥喜欢在外游历，其实我见着他的时间比较少。而且每次犯了错，大哥就会立马揍我，也不需要二哥出手。而且大哥如果揍得狠了，二哥会拉架，他还是很疼我的。”
夏成墨道“那你还担心什么。这样吧，如果他真的打你，我帮你劝他。”至于怎么劝，到时候就知道了。夏成墨意味深长地笑着，对白云飞道“走吧，说不定赶在他之前到，你还可以想想怎么解释比较不容易被打。”
白云飞刚得了夏成墨会帮忙的保证而高兴，又被他后一句话打击得无法抬头，只能惴惴地跟他走了。
回到客栈，白云飞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偷偷伸头往房间看。没看到二哥，冷不丁被身后的夏成墨推了一把，一下撞进屋里，吓得哇哇大叫。
夏成墨笑道“别叫了云飞，大哥不在。你在这儿等等，我下楼看喊点夜宵。”
白云飞拍着自己吓得直颤的小心肝儿，向夏成墨投去一个愤怒的眼神“我要吃烤鸡，外焦里嫩的那种！”
夏成墨点头，承认以此赔罪。
白云飞在房里坐了没多会儿，就有熟悉的脚步声近了。还没准备好，已有人推门进来。
前头夏成墨拿了个油纸包，后头二哥白云霄一脸威严看起来甚是不悦。
白云飞赶紧起身结结巴巴道“二、二哥，你回来了。”
白云霄挑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云飞望望夏成墨，一脸正经道“是这样的二哥，上午跟你道别之后，我准备吃个午饭就回去，结果吃完饭出来碰上夏大哥。他说今天城里格外热闹，百年难得一见，就邀我一起再游玩一天。又说你也要回家了，我想那不正好，就跟着夏大哥回来，和你一起回去。”说着一脸谄媚地凑到白云霄身边。
白云霄不为所动“哦？是小墨邀你同游，不是你自己不听话在此逗留被他抓到，为防你再乱跑，这才带你过来？”
白云飞一愣，马上转了哭腔死抓着白云霄的手往下滑道“二哥饶命……我错了，真的错了。想不到夏大哥是个背信弃义之人，明明答应我不会告诉你的……”说着冲夏成墨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夏成墨一脸无辜又无奈，却听白云霄道“他并没有告诉我，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再说了，这一路他亲眼所见，任白云飞把故事编的天花乱坠又如何骗得了他。
白云飞只能求饶道“呜呜，二哥饶我，我真的错了。我就住这儿，明天老老实实跟你回家还不行吗？”望着白云霄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
白云霄气也气不起来，只好板着脸道“赶紧睡，明天一早就走。”把白云飞撵去洗漱，又回头向夏成墨抱歉地道，“小墨对不住，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我要把云飞送回去，你我兄弟二人就暂时别过了，等我处理好事务就去邀你出门游历。”
夏成墨道“大哥不必介意。师尊寿辰将至，我也要回师门为师尊庆生，这不正好吗？等我再下山，若是大哥还没忙完，我便去出云山等着大哥好了，顺便也看看云舒。”
白云霄道“也好。或者到时候你可以到家中看看，月亮山景致不错，或许你会喜欢。”
夏成墨笑道“先谢谢大哥的邀请。那我先回房了，大哥若是着急，明早不必等我。”
白云霄点头“好兄弟，下次再见请你喝侯娘娘的百花酿。”
夏成墨哈哈笑了“那就等大哥的美酒了！”
二人道了晚安就此分别，也不拘泥出城时同行。翌日一早白云霄带了幼弟回妖族，夏成墨则优哉游哉回紫云观去了。却不知一别之间，许多变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说完，主要的人物因果总算铺垫完了。
第二卷寻妖，开始讲故事。
第二卷 寻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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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喵项圈100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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