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碧云宫里曾经有一场密谈。一切宫人都被屏退到了外堂,连内室的门外都没有站一个人。
太子的人都在碧云宫正殿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围着,警戒森严。此刻的碧云宫,就如铜墙铁壁一般,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留在屋中的,也只有温贵妃、太子还有太子的近侍心腹尤敬之。
这一个棋局,在光启帝决定让穆峥到沧州平定动乱时,太子就已经开始默默地布置了。
“从前我就说过,穆峥定非池中之物。当年发生那样的事,他竟然还能这般命大地活下来,我就知道他长大后必然后患无穷。”虽说谈起的是自己的兄弟,可太子的声音里满是冷意,在他的脸上,半点兄弟情分也无。
“如若没有秦王在背后捣鬼,魏王哪能扶摇直上那般快”温贵妃作为后宫宫妃,按照律例是不能干政的。但前朝后宫从古至今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前朝的动态与风向,必然会对后宫造成影响。
她觉得现在的薛德妃似乎连走路都带着一丝风,虽然嘴上说着担忧秦王在沧州不能吃好住好,要受苦头,但那张精致的脸全然就是掩盖不住的光彩,如同每一个为自己儿子而感到骄傲的母亲。
温贵妃出身卑贱,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就算是成为了贵妃之后依然不能完全消弭,她对这种事自然更敏感更深刻,只要一丝的不对劲,她立马就能嗅到了。
宫中最不乏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上至高位的四妃九嫔,下至美人才人甚至普通宫婢,精乖伶俐懂得揣摩人心的人比比皆是。
自打魏王祭天开始,各种八卦就开始在宫中不胫而走,而秦王监军,无疑是将这个流言推至了高潮。
魏王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很有可能已经渐渐笼络住了圣心。而与之相对,太子的铁腕手段太过狠辣,逼得朝臣面从心不从,已然引起了诸多的不满与腹诽。皇帝有意要废太子,立魏王,同时让秦王辅佐魏王,保大鄢百年昌盛平安。
三人成虎,每个人都说得这般煞有介事,事情仿佛就跟真的一样了。这样的流言甚嚣尘上,温贵妃简直听一次就心塞一次。而温贵妃的贴身宫女之一,女官程衣向温贵妃进言,更是让温贵妃听了火冒三丈。
“娘娘,陛下这般喜爱魏王殿下与秦王殿下,兴许还真有这想头也说不定呢如若陛下没有此等想法,又为何一直迟迟不做出表态来让整个皇都知道太子地位牢固,不做些什么来保住太子地位与名声呢就算不顾此等流言也就罢了,但这么多皇子不选,陛下偏偏选一个同魏王最为密切的秦王去监军,将此等重任交托给秦王,这不是摆明着来给魏王长脸,告诉世人陛下爱重魏王秦王兄弟么”
这话简直说到了温贵妃的心窝里头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真是让人不禁怒从中来,悲从中来。
这个太子之位,与温贵妃和皇长子简直息息相关,他们母子俩的一切与皇太子这个名号及其所带来的荣耀已然完全捆绑在了一起。温贵妃简直不敢想象,如若太子被废,自己与皇长子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后宫的宫妃与子嗣们的关系无非两种,一种是母凭子贵,一种是子凭母贵,而温贵妃明显属于前者。如若不是皇长子获封太子,自己哪能成为贵妃,居四妃之首
若论宠爱,自己被薛德妃抛出了几条街,就是那些个得宠的小美人见陛下的时间恐怕也比自己见得多。如若不是有太子生母这样的名号,温贵妃觉得自己在后宫根本就站不住脚。
但自从占着太子生母这一名号,温贵妃觉得皇帝的宠爱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那些美人就是再年轻再貌美又能如何呢不过是陛下一时新鲜的玩物罢了,青春易逝,很快她们就会年老色衰,被陛下抛诸脑后如同自己一样。
但她们被陛下遗忘,就只能蜷缩在后宫的一角悲惨等死。自己的人生,可是跟他们截然不同。
她是太子的生母就算再不受陛下待见又如何那些自恃宠爱的美人在自己跟前还不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谁敢对她不恭不敬饶是薛德妃,就是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笑着叫自己一声姐姐
这一切,都是太子之位所带来的。因为是太子的生母,谁也不敢将她小觑了去,这也是宫婢出身的温贵妃原本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万一,太子之位被剥夺了呢她所得到的一切,岂不得连带着被夺走她不就得回到原点,如同后宫中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悲惨等死
自己的高位,也只是因为太子之母所带来的荣耀罢了。自己既不得宠,也无靠山,若是不能没有了太子生母这个名号,想来贵妃这个位置也岌岌可危了。
在福云宫过的苦日子,温贵妃已然不想再尝一遍。当年她与皇长子被光启帝遗忘,没有任何人看好他们,也觉得这对母子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因而当时温贵妃总觉得,那些宫人侍奉自己,总不比侍奉别的与她同品级的嫔妃用心。
就算她从宫婢变成了宫妃,那些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原来还没到头。没了皇帝宠爱的宫妃压根什么都不是。就算诞下了皇长子又如何没有手握实权,根本没有人看得起,也没有人打心底里尊敬。
温贵妃真是怕了,她一贯都不如自己的儿子会拿主意。慌乱不安之下,她只能找自己的儿子。
“凡儿这不是真的吧陛下当真要废太子立魏王么”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温贵妃终于不能再装淡定了。她脸色苍白,就是浓妆厚粉都掩饰不住脸上的颓势。
“母妃且放心。儿臣已经有所预备了。在父皇将此等重任交给七弟后,我就开始布局了。”相比起温贵妃的不淡定,太子脸上的笑意却是镇定自若。
对于太子之位,太子只会比温贵妃更敏锐。早在温贵妃这么不淡定之前,太子就已经居安思危,开始察觉出危险的气息了。
直到光启帝下令让秦王监军,太子也终于真正感觉到有危机了。正是从那时起,他决定布一盘棋。
但这盘棋的将帅,并非穆显,而是穆峥。
跟随秦王到沧州的,除了皇帝挑去的心腹,还有不少是魏王挑的人。穆峥到底年幼,缺乏经验。不仅光启帝不放心,魏王也是担心的。因而穆峥带去的,除了皇帝的人和自己的人,还有不少是魏王的人。
这样的事,太子就算无法亲自加入,但又如何不会想要分一杯羹何况,太子要在军中留着自己的人,还有大作用。
圣旨颁了没多久,太子就将矛头对准了魏王。一年前,魏王曾到江南视察洪灾。当地的太守为了避免被魏王扣上一个监察不力的罪名,虚瞒受灾人数。
江南有几大家族盘踞,而太守的背后也是这几大家族在支持,上下打点,以钱财疏通,官官相护,竟就瞒过了魏王手底下的人。待魏王知道后,受灾的人数已然上报了朝廷。
当时的穆显也是年轻,自然是想要将这件事做得风光体面,在皇帝面前留下好感。但若是知情不报,这件事被捅出去自然也会为自己带来污点。因而穆显革了太守的职后,上书请罪,直言是自己的疏忽,并用王府的钱补了拨款的缺口,算是将功补过,因而并未被皇帝追究太多。
要算起来,这也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大过错。然而,太子却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而他选择的视角也特别,倒不是要魏王负什么责任,只言魏王不会用人,手底下的人监察不力,才出了这样的事。如此说来,倒是在说魏王被一群不给力的属下拖了下水,白背了这个黑锅。
御史台中那些太子党的官员顿时心领神会。御史台的李主簿率先上书,言这次沧州之行兹事体大,还需仔细斟酌人选,不可草率了事。如若选去的人辅佐不了秦王,而且还平定不了内乱,保护不了秦王,该如何是好前路危险莫测,秦王又年轻,万一出了什么乱子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党与魏王党在朝堂上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充满火药味,最终以太子党小胜,皇帝还是作了一些重要位置上的人事调动。
穆峥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想扔茶杯,三哥还能害他不成太子这样说,明着好似在担心他,才让人觉得不安好心呢
在此之后,御史台的人依旧不消停。之前魏王妃的父亲平阳侯求见魏王,当时的魏王忙于操心弟弟的沧州之行,因而让平阳侯等了许久。这么一件小事又被御史台揪住不放,开始弹劾魏王不注重孝道。简而言之,虽然并非什么大事,但魏王当下树大招风,太子党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丝机会,总是不断地揪魏王的小辫子,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挑刺。
于是,事情渐渐演变成两派言官的隔空对骂。
这些小事看似不痛不痒,也不能单靠这些来妄图撼动魏王的地位。但太子也并非想着要通过这些来扳倒魏王,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让魏王分身乏术,好让他不能全副身心地扑到穆峥的身上。
少了这个三弟在盯着,事情想来会好办许多。
虽然军中有了太子的人,但主持大局的却是镇国大将军邓烈。邓烈是光启帝的忠臣,而且在军中打滚多年。有他在盯着,就是太子的人也很难在军中动什么手脚。
与其费尽心思地设下圈套,倒不如使些法子来让穆峥主动露出破绽如若穆峥自己露出破绽,他的人再趁虚而入,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达到目的,还不会留下太多痕迹。要归咎起来,所有的责任,都只会由秦王担着。
在这一点上,慧阳郡主倒是个很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卧龙
“太后有意要将慧阳郡主许配给镇国公世子,你说这消息散出去,又会如何”已然过了立秋,初秋的夜风不知不觉地掺了几分寒意,太子的视线投向窗外,凝固在某一点上便不动了,嘴角微勾,似笑非笑。
选择慧阳郡主做目标,倒是有好些理由。自从上一年中秋太子察觉出穆峥与傅采蕴之间的微妙感情后,他便一直在密切注意着这个慧阳郡主。中秋宫宴后,他们也曾有过密会,联系似乎也不曾间断过。
现在整个朝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沧州的动乱之中,太子的人要在军中直接下手风险太大。而慧阳郡主却不同,温贵妃与太子与她素来没有什么纠葛,在她身上下文章,反而更加容易些。
“这个慧阳郡主真有如此大的作用”温贵妃皱了皱眉。印象中,穆峥跟他哥一样都不怎么近女色的啊
“根据我对七弟的了解,她的确有我是看着七弟长大的,他从小儿起便是一副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哪一次是得不到的”说到这样的话,太子不觉目光更加阴冷了些,“想来慧阳郡主就是七弟认定的王妃了。我知道那小子想的什么,先立业后成家,既堵住了襄阳王的口,又能让自己的王妃风光体面,还不必担心父皇会不会不同意。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精。”
太子可是为此特地探过皇帝的口风,知道穆峥还没同光启帝提过他与傅采蕴的事。大概是顾忌襄阳王还有姑娘家的名声吧无论如何,这对于太子而言是件好事。
“说的也是” 幽冷的风轻轻拍打着窗棂,掀起了帘子。温贵妃沉吟了一下,穆峥从小到大在这宫里的确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如若让他知道,自己物色好的王妃要拱手相让,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想来魏王知道这件事,定会采取些行动,但慧阳郡主最终能否嫁给镇国公世子,这并非太子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不过是这件事对穆峥的影响有多深。穆峥远在千里,根本难以把控干预皇都的事,他的心定然会乱了方寸。
“我可得好好看看这个弟弟如何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了。”
朝会上传来了消息,在秦王与邓烈将军相互配合,共同部署,正在按部就班地收复失地,安抚灾民,一切顺利。年少的秦王虽然是初次随军远征,但已经体现出了非凡的智慧,沧州暴乱的大群流贼自然不是皇军的对手。部分暴乱的饥民不过是为了图口饭吃,得了粮米,便又安分守己了。
秦王赏罚分明,对于那些投降的乱民从轻发落,而拒不投降的,则从严处置,绝不轻饶。
军队一路上势如破竹,那些起义的山贼乱民本就是纪律散乱未加训练,面对着整装待发好整以暇的皇家军队,自然而然就被击成了一盘散沙。但仍然有部分山贼拒不投降,躲在了沧州南山这个天然屏障之中,垂死挣扎。
太子在军中的眼线给他递了消息,南山陡峭,易守难攻。而且也是那群乱贼的大本营,而那些山贼一路上劫掠了不少枪火铁剑,装备早已大大精于一般意义上的山贼了。
而且在那群乱贼中,似乎也有些个懂得军事攻防的,懂得利用南山的地形地势与大军僵持。邓将军组织了两次突围,皆是无功而返。秦王正与邓将军从长计议,商讨对策。
最新的结果,似乎是秦王想要亲自率军以鼓舞士气,但却被邓将军义正言辞地反对了。原因很简单,皇帝的宝贝儿子出了事,就算剿匪成功了也不够抵偿。
双方似乎为此争持不下,互不相让。
“率领援军的高石,是后来换进去的。”太子一边说,一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见温贵妃还是有些不明就里,太子也很耐心,只看了尤敬之一眼,尤敬之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在下以前也随过军,前日研究了一些南山的地图,那北面的峭壁乃是天然屏障,防守的兵力也必然更为薄弱,可以让高大人劝秦王领兵突袭北坡,高大人作殿后支援。”
“母妃,您说到了那个时候,七弟发现北坡乱军集结,而援军又迟迟未至,会有什么心情”
温贵妃的脸色刷的一变,一时握不稳手中的茶盏,让其掉落在地,碎成了花。
太子竟然想让秦王在沧州永远也回不来
这句话温贵妃差点冲口而出,可她还是死死地咬住了唇。
“有了秦王,魏王就像如虎添翼。但若是将这对翅膀砍下来,魏王也会随之重重地摔下去。”太子依旧在笑,可他的双眼却冷得如同寒冬的冰窟一般。
“砍了这对翅膀”温贵妃喃喃地重复着太子的话,顷刻间脸色大变,“难道你要”
“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又岂能妇人之仁”说起这些让温贵妃脸色大变的事,太子却是神色自如,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秦王到底是你弟弟就算不念手足之情,你在那边的人靠得住么”
“卑职也觉得秦王殿下虽不是太子的同母弟,但毕竟是太子的弟弟且太子真正要对付的,是魏王而非秦王。何以至此,骨肉相残”尤敬之本是性情敦厚之人,虽然看惯了太子冷血冷心的做派,但他这次竟然串通外人,甚至不惜串通乱臣贼子谋害自己的弟弟,让站在一旁的他无法再沉默下去。
“弟弟是啊,七弟叫得这般顺口,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以一种纯粹的称谓,而让我忘了代表着什么。”
“嘭”的一声,太子手中的酒杯被他掷在了地上,“怎么,你要来教我什么是手足情深么穆峥有将我当成是他的哥哥当初我和母妃在福云宫差点被冻死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来跟我谈兄弟情深”
触及那灰暗冰冷的过去,太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测测的。
太子曾经有过一个不堪的童年,那亦是他的禁忌。
因为温贵妃不受光启帝待见,连带着这个皇长子虽然占着“长”字,同样不被光启帝看重。皇长子的童年压根没有得到一个长子应有的待遇,甚至过得还不如其他皇子。皇长子年幼时,随着母妃住在福云宫的一个偏殿。而当时的温贵妃虽然诞下了皇长子,但也不过是个婕妤,连九嫔也不是。
而且在皇长子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在这福云宫偏殿见到过父皇的身影。
他们两母子,跟被打入冷宫其实并无太大不同。在这后宫,得不到皇帝垂怜的女人,哪一个不是等于被打入冷宫呢
皇帝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宫女太监们的态度。一个长年被皇帝冷落的嫔妃,也不可能得到多好的侍奉。
虽然他们母子俩并没有被打入冷宫,但在太监宫女们看来,他们已经确乎生活在冷宫了。
皇长子一直记得,那些宫婢们听话的外表中眼里藏着的轻蔑。他也永远记得,有一年冬天很冷,按照宫中份例分给他们母子俩的银霜炭本就不多,那一年冬天更是提早用完了。有一夜晚上很冷,只有紧紧地抱着母亲,他才能入睡。
福云宫的宫女太监根本不管他们母子俩的死活。在他们看来,温婕妤不过是趁着光启帝醉酒借机上位罢了,也不知是不是祖坟选得好,竟然还生了皇长子。
不过她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是人人都能做的么她能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升到今日的温婕妤,本就该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可到底骨子里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女罢了,真以为能够凭着皇长子上了天呢本就是个宫女,哪儿还要旁人服侍反正她平日也见不得皇帝一面,后宫佳丽三千,没准皇帝早已将这对母子抛诸脑后了呢
就在那个冬季,望着双眉紧锁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母妃,皇长子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往上爬只有掌握绝对的权力,才能叫人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只有成为大鄢至高无上的人,将这个天下掌控在手中,他才甘心。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皇长子,却过得连普通皇子都不如他恨透了当年那些宫女太监看向自己的目光
在皇长子成为太子后,他一个个地找回了曾经在福云宫侍奉过自己与温贵妃的太监和宫女,处分得轻一点的被贬入了掖庭。那些时常给脸色他和温贵妃看的,眼里透着蔑视的,他就直接让人将眼珠子给剜出来。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估计那些人到死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有冷死在那个小宫殿里,甚至还当上了皇太子吧
当年在他冷得瑟瑟发抖差点熬不过那个冬季时,穆峥在哪儿其他人又在哪儿那些所谓的兄弟,有将自己当成是兄长
既然他们见死不救,那么现在凭什么跟他谈血浓于水,手足情深
根本不配
尤其是穆峥,在他出生时皇长子已然懂事。可以说,他是看着这个弟弟慢慢长大的。当时还不大的皇长子总是会禁不住问自己,七皇子当真是自己的弟弟么
大家都是皇子,为何待遇会有这般大的差距皇长子不明白。
七皇子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当他还在襁褓时便得到了今上无数的赏赐,再加上他长得酷肖皇帝,便更加博得圣心。从小到大,他得到的一切,都是大鄢皇宫中顶好的东西。
当他还是小儿时,皇长子就看出了这个弟弟日后对自己而言,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试问对于这样一个人,皇长子如何能生出兄弟手足之情打小时候起,他跟穆峥,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穆峥是一条卧龙,此时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我因为他而失去的得力干将难道还少么现在出手,已是有些迟了。若是平定沧州最终由我的人完成,岂不是更为完美么”
虽然兄弟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历朝历代屡见不鲜,但太子受苦之时,秦王也不过是个尚在襁褓的无辜婴儿罢了,他口口声声称命运不公,难道他因为这个理由恨上秦王,对他又公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脚踏两船
“我看镇国公世子学成归来,那气度模样看起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加上他尚未娶亲,同郡主也是门当户对。之前我才听镇国公夫人说,要给她的儿子找儿媳妇呢。”温贵妃抿唇轻笑,似乎是无心随口一提罢了。
她这样随口一说,显然激起了太后的兴致。镇国公世子王朔是太后的侄孙,对于自己的娘家,太后定然是关照爱重的。而傅采蕴又是她偏爱的外孙女,疼爱的外孙女与想要关照的侄孙,这样一配好似也登对得很。
温贵妃怎么突然这般好心,好像看不得自己名声受损,赶着来给自己做媒似的事情哪儿有这么简单温贵妃可最是明哲保身的人,想来她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地招惹自己。难道她要在太后面前摆样子,为了刷太后的好感所以才利用了自己一把
但温贵妃到底是太子的生母,添了这么一层关系后,傅采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朔哥儿前些日子才入宫同我请过安,我朝着这两个孩子的品性和模样都挺般配的。”太后微笑着点头,“还是你思虑得好啊。”瞧她的神色模样,对这桩亲事看来是极为满意。
若是能让太后颁懿旨为傅采蕴和王朔赐婚,消息一传到沧州。想到秦王终于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了,不知会作何感想温贵妃就不由得想笑。
“不过这事到底也该问一问郡主。要不然郡主若是有了属意的对象,就该是我乱点鸳鸯谱了。对么”温贵妃微笑着转向傅采蕴。
她笑得随意,问得也关切。在太后看来,温贵妃就像真的在关心这个晚辈一样。
却不知道温贵妃说的这几句话,对于傅采蕴而言,却让她寒彻入骨。
她又如何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露自己跟秦王的事温贵妃定然就是吃准了她这一点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还得告诉太后告诉所有人她跟秦王看对眼了
今日的窘况,傅采蕴还真觉得为难。穆峥也有自己的难处,就算是不停地腹诽,她也只能谅解。
自己的事跟沧州的祸乱相比,自然不可等量齐观。何况这事从圣旨颁下来到穆峥起行时间极短,仓促得紧。他还从来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事,想来他的所有心力都扑到事前的筹备上,也没有什么精力顾得上她了。
当然,茉莉曾给傅采蕴捎过穆峥的亲笔信,大意是让她放心,魏王夫妇是可依靠的,若是遇到什么事只管告诉他们俩。
然而,魏王近来都有些自顾不暇。一些小事就被御史台紧咬不放,日子也过得不怎么舒坦。虽然只是小事,但集腋成裘,后果也不容小觑。特别是魏王现在正致力于挤掉太子,在私德上自然是不能出什么纰漏,须得不留把柄。若是被有心人抓住,可能就会成为将来致命的弱点。
前朝的事,大多都是傅卓琛告诉她的。在她跟穆峥说好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之后,傅采蕴也自然而然地对前朝的事关心起来了。当然了,她的初衷只是想了解穆峥的沧州之行罢了。
而且如若温贵妃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说不准傅采蕴还可以给魏王夫妻报信,求得他们帮忙,见招拆招。但温贵妃这样摊到明面上来谈,不知不觉引导着太后,好像企图想在今日就定下她的亲事,傅采蕴还真有些无可奈何。
甄氏不知道傅采蕴与穆峥的事,一时之间也没想着替傅采蕴说些什么。即便她真觉得不好,但在太后和贵妃面前,她又如何能说什么反对的话想来温贵妃也是瞅准了这一点。
傅采蕴与温贵妃并无交集,温贵妃一向内敛,这样主动积极地谈起自己的亲事,恐怕想要对付的是穆峥。傅采蕴虽一时揣摩不出她的部署,但却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顺了她的意。
“这样劳动娘娘操心,慧阳当真是受宠若惊。”傅采蕴莞尔一笑,“贵妃娘娘总不会害了我,给我挑的夫君自然也是个好的。但慧阳的亲事自己也无法做主,还须听凭父母之命。祖母同父亲在这件事上心里也有计较,慧阳不好定夺,还须回府请示祖母与父亲。”
温贵妃只想怂恿太后下懿旨给傅采蕴和镇国公世子定亲,只要懿旨一下,一切都成定数,千里之外的穆峥就算再想挽回也为时已晚。这便是太子的计划。若是穆峥知道自己一直钟爱的女子要嫁作他人妇,他定然会方寸大乱,千方百计地加快沧州的进度,早日归来。
人一冒进冲动,就可能会犯下许多错误的决定。
温贵妃不知太子的许多部署到底如何,但很显然,他就是想要通过魏王和慧阳郡主扰乱穆峥的心神。更好地进行他的计划。
眼看着在自己的挑动下,太后已经愈听愈欢喜。好像眼见得这桩亲事就要成了。太后喜欢镇国公世子,也喜欢傅采蕴,想着他们俩能在一起真是件大喜事。但太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被傅采蕴接了话茬了。
而且还搬出了文昌大长公主和傅怀远。
温贵妃料定了太后喜欢这两个孩子,傅采蕴则是料定了太后这般疼爱自己,不会拆自己的台。婚事也没这般十万火急,就算太后喜欢,但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太后总不该反对才是。
“好孩子,你也是孝顺罢了。”太后果然笑着放走了她。
虽然这样的结果有些打乱了温贵妃的计划,但这到底也无妨,温贵妃的目的也不是非要让慧阳郡主嫁给镇国公世子不可,只要之后再加把劲,也能达到她的目的。
虽然今日可算是避过一劫,但傅采蕴可丝毫不敢松懈下来。一回到英国公府,她连房间都没进,就直直奔到英国公世子傅卓言的房里去。
傅卓言见到傅采蕴这样风风火火地奔来,又立马屏退了房中立侍的仆从,房中只剩下他们俩。傅卓言抬了抬眼皮,不由得有些奇怪,淡笑着打趣道“妹妹这么想我,迫不及待地就过来了”
看着傅采蕴微微喘着气,傅卓言亲自给她斟了茶。傅采蕴今日随着甄氏入了宫,傅卓言是知道的。她这样刻不容缓连歇也不歇一下地就跑来自己的屋中,显然真的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了。
但她会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自己而且这样急迫的事,她不找文昌大长公主,反而选了自己
傅采蕴接过傅卓言递过来的茶盏,对着这个温文尔雅的大哥哥,总会让她觉得无端心安。她呷了口君山毛尖,终于就定了定心神,蹙着的秀眉也不觉舒开了。
“大哥哥,今儿我随着大伯娘入宫去见太后。不成想温贵妃也来了,温贵妃竟就想撮合我与镇国公世子我看这件事不妥,就来与你商量商量。”
“哦”傅卓言挑了挑眉,双眼中不免流露出了疑惑。那眼神似乎是在问,这样的事怎么不找祖母,反而来找他“那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其实这件事傅采蕴又何尝不想直接同文昌大长公主说呢只是她到底是个闺阁姑娘,也不好涉及太多前朝之事。况且同样的事,她对文昌大长公主与傅卓言对文昌大长公主说,可能后者更加容易让文昌大长公主信服。
“前些日子外头不是盛传着魏王同英国公府早就有来往么祖母一贯喜欢独善其身,不轻易介入皇子间的夺位之争。但唯独这一次,我看祖母和大伯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来主动撇清流言,与魏王划清界线。想来祖母不仅仅是想要观望英国公府也顺水推舟,选择了站队的方向吧”
听了她的话,傅卓言的眼里充盈着笑意,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妹妹还是挺聪明的,这大体上的事,傅采蕴还是虑到了。的确,文昌大长公主有这个意思,反正木已成舟,何不顺势而为,利用这个言论大大方方地加入魏王党
光启帝爱重魏王秦王兄弟,这显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若皇帝当真是为太子着想,就不会对秦王这样委以重任,让全皇都知道光启帝对秦王的器重。大家知道皇帝钟爱秦王,最终削弱的不就是太子的势力么
“温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