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别想着在你四哥面前装蒜,你跟秦王殿下的那些事儿,你以为还瞒得过我”
你们的事他们的什么事他们哪有什么事傅采蕴不相信穆峥会在自己哥哥面前毁她的名誉,一定是哥哥胡编乱套,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又想知道他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所以跑来吓唬吓唬自己,跟自己套话。
做好了铺垫后,傅卓琛这才缓缓道“蕴儿,秦王殿下不日就要离开皇都,你就不想同他道个别么”
傅采蕴满腹狐疑地望着傅卓琛,无奈傅卓琛也不是一个可以一眼看到底的人,一点都不不好糊弄。想了半日,她才撇了撇嘴,“难不成难不成你想带我到秦王府”她一边说一边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这个四哥虽然看起来很不着调,但实际上却是个靠谱稳妥的。傅采蕴很明白这一点,但现在风声这么紧,四哥竟然说要让自己去秦王府“现在这段日子,你我出门都得小心,你说我要如何到秦王府里去”
“嘘,你轻点儿声”傅卓琛竖起眉毛,朝傅采蕴摇了摇头。“我安排好了,今晚值夜的小叶同我有些交情,且今儿是平阳侯的寿宴,平阳侯世子与我是同窗好友,如若我以去平阳侯府为由出门,父亲母亲不会拦着的。到时候你穿一身侍从的衣服,随我的马车,等离开了国公府两条街之后,我再找马车接应你,将你送到秦王府。”
傅卓琛说得这般有条不紊,又是让傅采蕴不由得怔住。原来他将一切都部署好了“这是这是殿下的意思么”
“这你不必管,你愿意相信四哥么”其实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你愿意为秦王殿下冒这样一个险么
乔装,半夜,到王府光是用想的,傅采蕴就觉得心跳加速。若是这件事真的出了什么差池,那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后果就算穆峥愿意娶她,光启帝肯同意这样一门亲事么薛德妃会要这样一个儿媳妇么
然而,虽然她对穆峥这样决定感到有些气恼,但他前往沧州已然是铁板铮铮的事了。这一行需要多少时间,谁都说不准。少则三四月,多则一年半载
“四哥,你你都准备妥当了确定万无一失”她沉默良久,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权衡着种种利弊。傅卓琛也是个聪明人,如若自己的事真的被捅出去,不仅伤害了她,对英国公府的打击也是巨大的。傅卓琛应当不会那么傻,愿意为了让自己和穆峥见面而不惜拿整个英国公府来做赌注才是“或许我可以”
瞧着妹妹一脸认真的模样,傅卓琛憋了许久,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想来帘后的那一位,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当初听穆峥同自己抱怨傅采蕴对他忽冷忽热,傅卓琛就主动请缨要帮她套出傅采蕴的心里话,让他听听自己在这丫头心里的分量有多重。一则他们俩拖拖沓沓得让傅卓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必须要尽快让他们互相深埋在心的感情早日拨云见日。二则此举若是成功了,还能在秦王殿下面前刷一刷好感,何乐而不为
就怕自己这样卖妹求荣,会被五妹妹从此记恨上了。她是郡主,还有个王爷撑腰,他还真玩不过。
“小蕴儿,你想要见我,何须这样大费周折”傅采蕴一怔,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穆峥便朗笑着拨开了珠帘,“这些仆从的衣服,我穿就行了。”
听着傅采蕴的声音从犹疑逐渐变得坚定起来,穆峥的心的确甜蜜而欣喜。不仅是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想要来跟她道别,就是傅采蕴,也不惜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只为见自己一面。
傅卓琛瞧着穆峥这模样神情,知道自己是做对了,立马很识相地退了出去。
傅采蕴惊得倏地站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穆峥刚刚被晋升为秦王,也算是官升一级,傅采蕴轻轻补了一句,“秦王殿下”
“叫我七表哥。”穆峥登时皱了眉。旁人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会很舒服以及理所当然,但傅采蕴对他恭恭敬敬恪守礼节,他就不悦了。
他就不喜欢她这么见外。
虽然穆峥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自己跟前,让傅采蕴惊喜不已。但喜悦过后,又变得担忧纠结,这股子乱七八糟的情感纠在一起,最终演变成了恼怒。得知了穆峥要去沧州的消息后,傅采蕴这几日都没了胃口。
明明心里惴惴不安,却又不敢明着表示出来。
秦王要平定内乱,她有什么资格担忧难过她顶多算是秦王的表妹,至于这样寝食难安没准秦王身边的人,还觉得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呢。
“我这不是特地来跟你道别么,难道你都不开心”看着她一脸复杂的神情,穆峥的口气不由得软下来了,“你都没有什么话可对我说么”
傅采蕴转过脸看着穆峥,声音里明显含着嗔怒“如果我说话有用,我就会让你别去了。你这样贸贸然地去了,就没有考虑过旁人会担心”她自知失言,便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你的母妃,还有哥哥妹妹”
明明她在担心自己,却死活都不肯承认,穆峥无奈地摇头一笑。她那双大眼睛写满了淡淡的不解责备与浓浓的不舍,看得穆峥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的手轻轻地动了动,差点又想跟上次在锦华阁一样,想要抬手抚摩她的脸颊。
但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他们之间现在连婚约也没有,本来这样私下见面已是不对,他又怎么还能做那些出格的事呢
就算不为了自己,还得为了她。
“这件事我并非草率决定,我思量了许久了。男儿志在四方,岂可偏安一隅而且我是皇族,国家出了乱子,自然要挺身而出去尽自己的职责。这件事由皇子出面,也能让饥民流民乃至全天下知道天家圣意,陛下恩慈。”
“这我也知道。可毕竟那个地方那么危险,你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就算太子不去,你还有这么多哥哥在上边,怎么就轮得到你”
“这么多兄弟里头父皇独独选了我,对我委以如此重任,难道你不认为这是无上的荣光么”
穆峥说得有理,傅采蕴再无言以对。如果穆峥同她吵,她没准会对他发一顿脾气,如数倾泻内心的不安定与难受。但穆峥冷冷定定地同她讲理,这就让傅采蕴反而没法发泄了。
相顾无言了许久,最后她只能抿了抿唇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虽然傅怀远也外放了,但穆峥同他的情况毕竟是有些不同。傅怀远所在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流民作乱,而穆峥年纪轻轻,毫不经验,也没出过远门,这样一去,便跑去了大鄢此时最为凶险的地方
傅采蕴一向自认是一个明理之人,没成想有些事发生在自己关切的人身上,她就再也无法继续深明大义下去了。
小蕴儿终于都装不下去了,老老实实地坦露了自己的担忧,这让穆峥不禁心中一暖。她对自己的忧心,到底是超过了姑娘家的脸面。穆峥冁然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你面前。”
顿了顿,穆峥一咬牙,把心一横道“总之不管如何,你要等我回来。”
“嗯”傅采蕴抬眼看着穆峥,一时讷讷,半晌才讪讪一笑,“我一直都在这里,能去哪儿”
面对穆峥的注视,那清湛的双眸好像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傅采蕴的心里一阵悸动。眼见他朝自己走来,她有些紧张了,往后退了两步,不料踩到了身后的圆凳,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小心”情急之下,穆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往上带。傅采蕴被他一拉,猝不及防,几乎整个人都扑入他的怀中。
谁知穆峥抓住她的手腕,竟就不放开了。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傅采蕴不敢抬首,只得将头压得低低的。
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小蕴儿等我回来,做我的王妃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等你回来
猝不及防地听到穆峥的表白,傅采蕴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僵,呼吸一屏。
终于将深埋在心的话吐出,穆峥的心顿时觉得畅快不少。他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似的,幸而傅采蕴见不到。话既然说了出口,也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
既然不想越矩都越矩了,穆峥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耍起横来就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向来任性的秦王,终于决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暴露本性了。
他料定了,她总不会在这里喊有流氓吧
他们离得那么近,那种淡淡的清新的味道,便又扑面而来。它利索地钻进自己的体内,一时间麻痹了傅采蕴的头脑,让她忽然间头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傅采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红着脸推开了穆峥,谁知手腕却仍被他扣住,她下意识地想抽出,
穆峥却抓得更紧,逼得她抬起眼来看他。
穆峥那亮如辰星的双眸此时添了几分倔强与执拗,一副无论如何你今日也得给本王一个答复的模样。
穆峥有心使了力,傅采蕴自然挣脱不开。穆峥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傅采蕴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看着他。
“我”傅采蕴再次把头压得低低的,她的声音低如蚊哼,几不可闻,“我可不要给一个缺胳膊断腿的人当王妃。”
穆峥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自己,不禁心花怒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可没听说过有哪个姑娘这样诅咒自己未来夫君的。”
“别乱说”傅采蕴抽出手,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可没说非要给你做王妃”她话虽这样说,眼里的熠熠光彩却是一点也掩盖不住。她笑得灿如夏花,让人怦然心动。
“反正我可是早就想好了,只要你还没拜堂成亲,不管姑祖母将你许给了谁,我也会抢过来的。反正今生今世,你就只能当我的王妃了。”穆峥又摆出他那习惯性的理所当然的表情。
傅采蕴有些惊讶,这么流氓的话,难不成是傅卓琛教他的“什么抢来抢去的,你当是抢压寨夫人呢你呀倒是别在路上看上了哪家姑娘然后强抢了回来才好。”虽然穆峥话说得横蛮,但傅采蕴心里听着却是暖暖的,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如果这话是其他人说的,没准她会想一个耳光甩过去。可这话是她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说的,她只有开心的份。
“傻丫头。”穆峥轻轻敲了敲傅采蕴的脑袋,“我这是去剿匪和安抚无家可归的流民,又不是去烟花之地。再说了,我要真强抢姑娘,头一个就抢你回去。”
傅采蕴被他逗乐了。她娇美甜蜜的模样让穆峥只觉如沐春风。她的笑脸对于自己而言,真像一剂致命的慢性毒药,每次见到,自己的毒瘾就会更深一些,直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然深入骨髓,想戒也戒不掉了。
但见了这一回,下一回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想到这个,穆峥只想让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七表哥,答应我,要照顾好自己。”傅采蕴心中想的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她与穆峥担心的事到底有些不同,穆峥担心她许配给其他人,她担心穆峥会受到什么伤害,“虽然此事是天灾所致,百姓怨天怨地,说到底还是会埋怨陛下,埋怨当权者。而七表哥这次是代表着皇族之尊到沧州去,那些乱民如果对陛下有气,便会冲着七表哥来。我担心”
他这一走,归期未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前路又如此凶险莫测
“今日那么高兴,就别提起这些事了。” 穆峥笑着摇摇头。他素来自负,何况他还没亲眼见过所谓的尸横遍野和颠沛流离的饥荒民众,自然不会觉得自己会出什么事,“虽然我是挂名的大将军,但随军的邓将军才是真正清理祸乱的人。而我之所以要去,更多是为了安抚民众。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
“好,我相信你”傅采蕴最终还是强笑着点了点头,“我会等你回来就算你少了胳膊断了腿也等。”
说罢,两抹飞霞又漾上了她的脸颊。
穆峥真是又气又好笑,这丫头,就不肯正正经经地跟自己说一句甜言蜜语么
时间过得飞快,穆峥总归是偷偷易容进来的,他们两个也不好长时间占着傅卓琛的房间,免得惹人起疑。就要到分别的时候了,傅采蕴却恨不得能够多看他几眼,“平安到达沧州后,你记得给我捎个信。你没出过远门,很多事都要留心一些”
“小蕴儿,你现在都还不是秦王妃呢,就开始这样对我唠唠叨叨了,你还说你不想当这个王妃”没想到傅采蕴真的像是一个送丈夫出远门的妻子一样唠嗑了半日,穆峥虽然嘴上不饶人,但眼里却是盛满宠溺的笑。
“你现在可就开始嫌弃我唠叨了”
“怎么会我还要听你唠叨一辈子呢”
真是的初识穆峥的时候他可是冷冰冰没什么好脸色的啊,怎么现在说起情话却又这般流畅自然毫无违和感虽然易容掩盖了他俊朗的容颜,但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却是璀璨明亮,再加上他的柔情蜜意,真是让人愈发不舍了。
现在的穆峥,跟初识他的时候相比好似判若两人。傅采蕴不禁有些恍惚,原来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了。回想一下,他们也相识了一年有余了。一年前初见穆峥,他仿佛连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冷傲孤高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但此时此刻望着他微弯的双眼,又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每每听到有人说七皇子如何如何,她都很想忍不住反驳,其实他的另一面并非如此。
这不安分开了头,好像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一些禁忌与藩篱。穆峥大胆地伸出爪子按住了她的柔荑,柔柔软软握着很是舒服。
但见她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抽出,他却是抓得更紧。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包裹着,逃脱不得。“我我现在还只是你表妹呢。”傅采蕴讪讪道。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这种铺天盖地的幸福看起来还是有几分不真切,傅采蕴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没回过神的状况外。
“小蕴儿我此时没法给你名分,你会怪我么”得到了傅采蕴的回应,穆峥自然也是开心甜蜜的。虽然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但眼神却是复杂得很,“前段日子襄阳王闹出来的事,我不希望让父皇知道你牵涉其中。现在还不是将一切公诸于世的好时机到底是委屈了你。”
“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你。”傅采蕴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挤了一个笑,“你要去那么久就不怕这段时间我祖母和父亲给我说亲”
言下之意就是,你尽早给我回来,不然我可就嫁作他人妇了。
“姑祖母那么疼你,想来也舍不得将你早早地嫁出去。”见傅采蕴最终选择乖乖屈服不再反抗,穆峥的眼里添了几分满意,“不过你放心,三哥三嫂是知情的。真要有什么事,他们也会帮咱们一把。我也会尽早凯旋归来,不会让你一直空等。”
啧谁要一直空等了傅采蕴白了他一眼,但他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她似乎又真的无法对他生起气来。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两人真的好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一般。但穆峥终归是不能再久留了,便是院里的人也容易引起疑心。
“对了,小蕴儿。”正要推门时,穆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你除了那个果子,好像也没送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给我呢按照惯例,私定终身不是应当交换信物么”
“按照什么惯例难不成你还经常跟姑娘私定终身还有,谁同你私定终身了”这家伙,五句话里头就扯上两句这些话,还能不能跟他好好说话了看着他嘿嘿笑着的样子,那点别离的不舍都给冲淡了。这哪里还像两个即将分别很长时间的人的对话
“就算不是私定终身那你好歹也送些什么给我睹物思人吧”穆峥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依不饶。
傅采蕴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丝绢帕子,那是傅怀远之前到苏杭时给她带回来做礼物的,她平日也宝贝珍爱得紧。“喏好好揣着别丢了。之后还要送你一个东西,你好好等着。”
“真的”穆峥不禁眼前一亮,笑容里带着几分孩子气,“那我可得好好等着了。”
“我同意五姐姐的提议”傅采芙笑眯眯地摇晃着甄氏的手,“娘,我们就去华安寺为那些灾民饥民还有饿死的人祈福吧。”傅采芙也被困在国公府许久都没能出门了,她的性子与傅卓琛有几分相像,都是在府中待久了耐不住的性子。此时听到傅采蕴这个提议,当即就兴高采烈地附和起来了。
“是呀。”傅采蕴莞尔,“现在陛下都裁减宫中开支救济饥民,也亲自到城郊的祭坛求雨。大伯娘若是到华安寺为灾民祈福,自然也是值得为人称道的一件事。”
“依我看,你们俩说得这般冠冕堂皇的,还不是只是因为在府里待久了沉闷了,所以这才想着出门散散心么”甄氏摇头笑道,“不过你这俩丫头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华安寺建在皇都城郊,平日也是香火颇为鼎盛的寺庙之一。而华安寺最为出名的就是其平安符。据说华安寺的平安符特别灵验,因由却无从考究。每当有出门在外的远行的商贾游子,其家人都会到华安寺为其求一道平安符。
虽然上次听了白若盈的话,但傅采蕴还是怀疑这平安符真的是否如此灵验,不过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吧。反正多了个平安护身符,也没什么不好的。
穆峥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将要面对的凶险她也无法想象。就是没有接触过,所以也想不出会是怎样一番光景。虽然傅采蕴也曾经在脑海里想到过饿殍满地,哀鸿遍野的景象,但毕竟是想出来的,怎么也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虽然穆峥已经信誓旦旦地跟自己打了包票,但他要面对的危险依然是莫测的。正是无知所以可怕,即便傅采蕴也相信以穆峥的才智应当可以逢凶化吉,但总归是挂心的。
穆峥要到沧州去,自己却什么都帮不了。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为他求一道平安符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符
早上出门时天气晴好,但上了马车之后,外头竟然下起了淅淅小雨。傅采蕴拨开帘子,看着外头的雨,心道上天真是不公。千里外的沧州正在大旱,土地龟裂,寸草不生,俨然成为了不毛之地。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而洛阳城却风调雨顺,甚至还下起了雨。
若是这雨下在沧州,没准就平息了那儿的祸乱,穆峥也就不用跑到千里之外去了。
傅采蕴不禁在心里暗叹。
大约是下着雨,城郊的山林里一片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山上的华安寺,笼罩在迷雾中,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
惜夏在傅采蕴身旁给她撑着伞,听着这淅沥雨声也不由得轻叹,“如若这雨下在沧州,姑娘就不必这么苦了。”
惜夏这话说得无心,却不巧被傅采芙听到了,“为何这雨下在沧州,五姐姐就不苦了五姐姐现在很苦么”
惜夏自知失言,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应对,只得随口道“姑娘菩萨心肠,又忧国忧民,奴婢便想着若是沧州能有及时雨解困,姑娘也不会为了那流民忧愁了。”
这丫头在胡说些什么傅采蕴不由得苦笑。说得她那么心系苍生,真是愧不敢当她想的,也不过是自己的情郎罢了。
傅采蕴的理性终归战胜了她的任性,冷静下来权衡了一下,远赴沧州对于穆峥而言,显然是利大于弊。乱世出英雄,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大显身手的机会。她相信穆峥,相信他的聪明才智。只要陛下给予他这个机会,他定能在此大展拳脚,施展自己的抱负。
傅采芙心思单纯,拿这些话来糊弄她显然也够了。她当即点了点头,看向傅采蕴的眼光中还带了几分钦佩,“姐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若姐姐生为男子,一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惜夏和傅采芙给她套了这么顶高帽,傅采蕴也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了。其实在那日穆峥在傅卓琛的安排下和她见面之后,她就已经想将她和穆峥的事告诉傅采芙了。但奈何傅采芙实在太好套话太过单纯,万一她一不留神将这件事捅了出去,该如何是好
虽然这件事迟早也得公诸于世,但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么好开口呢而且虽然穆峥说过非她不娶,但谁知道这件事陛下和薛德妃知不知道万一穆峥还没将这事告诉其他人,反倒从她那儿泄露出去了
若是被有心人听了,说她一心想攀上秦王,散播消息逼着秦王册立自己为妃,那傅采蕴真是有苦无处申了。
不知道是不是下着雨,寺里的香火并没有平日的旺。很多香客也是来去匆匆,傅采蕴进了华安寺之后,里头的人三三两两,稀稀疏疏的。
古朴的华安寺据说是大鄢立国前就已经有了,香火绵延数百年不绝。无论朝代更迭,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它仿佛都静静地偏安一隅,成为了世外桃源。而它是佛门净地,又隐于山林中,战火从不曾蔓延到它的身上。遗世独立,是以寺庙才得以幸存数百年。
这历久弥新的质朴的美,几百年之后遗下的历史厚重感仿佛有着一种独特而神秘的魅力。不过来多少次,都会不免为之倾倒。
今日趁着人少,她就更能好好地看一看了。
傅采蕴和傅采芙跟着甄氏还愿祈福,还进了佛堂吃斋菜。因为文昌大长公主与庙里的住持似乎有些交情,因而甄氏每次去,住持都会招待她在佛堂里吃斋。而今日她们就被一个年幼的小和尚领进了佛堂。
“这不是英国公夫人么”进了佛堂,一把女声从身后传来,三人转过身,只见身后站着一个打扮华贵的女人,虽是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傅采蕴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因为她认人不太好,因而也不确定对方是谁。但似乎曾经在一些宴会上见过。
“原是镇国公夫人,这还真是巧了,这样都能撞到一块。”甄氏笑着回道。
镇国公夫人,傅采蕴虽然不太记得清模样,但这名头她是听过的。镇国公府同样也是皇亲国戚。当今的太后,就是当年镇国公的嫡长女。虽然镇国公府今时比不得往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仍是不能让人轻看了去。而且镇国公府到底还有个太后在后宫里撑着,更是让人不得不给几分颜面。
镇国公夫人掩唇轻笑一声,“今日我是来给沧州难民祈福的,想来英国公夫人也是如此吧”
看来前来祈福的还真不止她们,傅采蕴不禁暗自高兴,自己这个理由寻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再正当不过了。
“可不是么。只是芙儿与蕴儿也是心慈的姑娘,她们非得拗着我要跟来华安寺。我拒绝不得,便也就带着她们来了。”
听到甄氏说英国公府的姑娘心慈,镇国公夫人不甘示弱一般地当即应道“今日我也将犬子带来祈福了,只是他喜欢华安寺的古朴建筑,在外头看着入迷不愿进来呢。”
镇国公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外嫁到了金陵,身边只有一个儿子。这个镇国公世子素有才名,镇国公夫妇为了培养儿子成才,特地将镇国公世子远送到外地跟着名流大儒学习,有时一年也见不得一次。近日镇国公世子才学成归来。
甄氏与镇国公夫人同为国公夫人,两家家世相近,自然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就算是为了家族利益,两人也是偶尔会互相送礼,你来我往,来往走动得比较密切。
而此时甄氏与镇国公夫人既然碰上了,也就在佛堂聊了起来。佛堂内除了她们两家以为便没有其他外人了,但佛门净地,那肃穆的气氛也不自觉地感染影响到置身其中的人。就是甄氏与镇国公夫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好像生怕惊扰了庙中的神o一般。就算是傅采蕴和傅采芙,比起平日来也是危襟正坐。
见甄氏与镇国公夫人似乎还要聊好一阵子,对于傅采蕴而言真是天赐的好时机。虽然将傅采芙扔在佛堂似乎有些不厚道,没准这小丫头后来等会儿就会埋怨自己,但傅采蕴此时自然顾不得那么多,寻了个借口便偷偷地跑了出来。
没办法,她总不能当着甄氏和傅采芙的面去给穆峥求平安符。其实她之前也在为这件事而发愁。但出现了一个镇国公夫人,立马就将她的一切难题迎刃而解。镇国公夫人还真是个贵人
伴在她们身边的傅采蕴根本就没留心在听她们在说些什么,脑海里想的全是要找什么借口脱身出去。等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趁着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空挡,傅采蕴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佛
堂。
傅采蕴在来时已经将华安寺的地形布置摸出了一个大概来,离开了佛堂,她和惜夏就立马直接奔去寺庙的后面,那里才是求平安符的地方。
一切都顺顺利利,傅采芙也没有偷跑出来跟着她。但傅采蕴始终却有几分慌张和心虚,总是有几分担忧会被旁人看见她在这里干的事。
除了口头的承诺,穆峥什么实质的名分都没有办法给她。一念及此傅采蕴不免觉得有几分委屈,但她也理解穆峥的难处,所以只要能够帮到他,就算自己辛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谁让自己也那么喜欢他呢。
傅采蕴攥紧手中的那道小小的平安符,将它贴在自己的心口处,不禁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但她此时也不敢逗留许久,将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好后便快步地赶回佛堂。
天有不测风云,傅采蕴和惜夏还没走回佛堂,天就已经变了脸。乌云盖顶,雷声大作。淅沥小雨也变成了瓢泼大雨。雨势实在太大,傅采蕴被逼得不得不暂时躲在一个水榭里头避雨。
傅采蕴与惜夏匆匆走着,加上雨势很大,谁都没有听见身后的叫唤声。
“姑娘,你没有事吧”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让惜夏也是一阵狼狈,她想看看主子有没有被雨淋湿,却只见傅采蕴拿着自己小心放好的平安符出来看,确认没有被淋湿,她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哎。惜夏不禁在心里轻叹,这平安符对于傅采蕴而言,好像比她自己还重要似的。
不知在水榭里头等了多久,雨渐渐地停了。傅采蕴才让惜夏撑起伞,两人匆匆地往回赶。不料却被人从身后叫住了,“姑娘请留步。”
傅采蕴转过身,却见身后走来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突然间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叫住,让她有些不明所以,不知来者何为。
“姑娘,您的香囊,方才在前头的树下落下被咱家公子拾到了,特地让小的来还给姑娘。”小厮一边说,一边将香囊递给惜夏。
惜夏虽然也一时讷讷的,可她毕竟反应很快,而且眼尖的她也认出了那正是傅采蕴随身佩戴的香囊,一定是傅采蕴在树下许愿时不小心落下的。
傅采蕴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凉亭里头远远地望过来。傅采蕴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他衣着不凡,显然也是大户人家的贵族少爷。
谢过小厮后,傅采蕴想要往佛堂走,但还没走回去便遇上了甄氏和傅采芙了。傅采芙立马关切地凑过来,“五姐姐,方才的雨没有将你淋湿吧”
“没有,我好得很。”傅采蕴一边笑,一边轻轻摸了摸怀揣着的平安符。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又脑洞大开来狗血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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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舅父
傅采蕴是通过茉莉将平安符送去给穆峥的。她收不到穆峥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