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时萧素君不免有几分尴尬。这样的丑事,竟然让傅采蕴给见识了。
在扶起萧陈氏时,傅采蕴朝萧素君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能处理这件事。
见到傅采蕴的眼神,萧素君不由得莫名地安定了几分。
“二姑母,萧夫人,萧姐姐已然将事情同我说了。”
傅采蕴笃定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不出她对这件事抱着什么态度。但傅陈氏却能够听出,傅采蕴似乎没有太过生气。因为她称萧素君作“萧姐姐”,不管她内心怎么想,她显然有意在傅陈氏面前袒护萧素君。
傅陈氏本想卖力一些在傅采蕴面前与萧家母女撇清关系,划下界线,以表示自己跟她们不是一路的。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过了火,病急乱投医,惹得五姑娘有些不高兴了。
“萧姐姐是个好姑娘,若是真的对哥哥有意,大可不必如此。这些话,我方才都同姐姐说了。”傅采蕴笑得温婉,那微微眯起的眼睛看起来情真意切,“今日是哥哥特地遣我来的,说男女之事还须听父母之命。但爹爹出远门前说了,哥哥还小,不着急成亲。况且大哥都还未娶亲,几时轮得到他呢耽误了姐姐便不好了。”
事情转变得如此猝不及防,萧素君、萧陈氏和傅陈氏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前一刻,萧素君还是受尽千夫所指的罪人,萧陈氏生怕傅采蕴和傅陈氏一同责难她,傅陈氏则为了讨好傅采蕴而加倍指责她,就差没逼着她去死了。
而傅采蕴的话,却又拯救了她。
听着她的话,虽然最终还是拒绝萧素君进门,那意味却是完全不同了。
相比起傅陈氏说她配不起,下作,痴心妄想,有多远滚多远,傅采蕴的意思则变成了她其实是个好姑娘,不过是倾心于哥哥,痴心一片才做出这么一些不能成的傻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她的哥哥之所以拒绝她,不是因为瞧不起她的家世,主要是父亲远在千里,大哥又尚未娶亲,实在是不能让她进这个门。
萧家母女的痴想,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只是这拒绝的理由,却是可以做文章的。傅陈氏的理由的确正正当当,言之凿凿。但难道谁又能说傅采蕴的理由不对么她只不过是更多地站在哥哥的立场上说而已。
而她将萧素君出身寒门高攀不起这一点彻底抹掉了。因为她的理由,是傅卓林自身的问题,与姑娘家并无关系。
甚至傅采蕴还说了一句萧姐姐是个好姑娘,压根没有瞧不起她身世的意思。
这会儿就轮到傅陈氏不好意思了。别人家兄妹与萧素君没亲没故的都说她是好姑娘,而作为亲姨母,傅陈氏却将萧素君骂成一文不值的贱货。这对驸马府家的兄妹出身金贵多了,都没有嫌弃过萧素君出身不好,而她不过国公府里头的庶子之妻,却就将自己姨甥女的家世出身数落得如同地底泥一般。
倒真是让人汗颜。
“五姑娘,自从君儿偶遇了三爷,就对三爷一见钟情了。那丫头动了痴念,竟还就不放手了五姑娘说得对,驸马爷远在千里,大爷也没娶妻,三爷年纪还轻,更是不急闹出这档子事,的确是我没看好女儿,对不住三爷和五姑娘,还有姐姐。我会带君儿回湖州,在湖州给她再择一门好人家,断了她的欲念”萧陈氏早已擦干了泪水,恳恳切切地道。
她也听出来了,傅采蕴是有意替萧素君解围,便立马接了她的话,调转了话锋。话锋这样一偏,顿时就变成萧素君不过是痴心一片,喜欢上了傅卓林,所以才做出这么一些傻事,为着能够嫁给他。而不是萧素君出身寒微,想要去攀高枝,所以才这样不择手段,甚至不顾羞耻不要脸面。
虽然做的事是一样,但原因不同,却是差天共地。
前者可以说是萧素君一片痴情,不过痴情的对象身世悬殊,就算是如何努力也只能付诸东流的爱情悲剧。而后者说的却是她为了权势,为了富贵荣华不惜机关算尽,甚至放弃名节,这严重性可想而知。
“既然三爷和五姑娘大人有大量,那我也不欲与你计较了。没承想你这丫头是喜欢这样的公子哥,往后让你娘多留心,在湖州给你寻这样品性的公子便好了。”傅陈氏讪讪笑道。见傅采蕴有意放过,萧陈氏又顺水推舟,傅陈氏自然没有不配合的道理了。
几人都笑了,仿佛刚才的辱骂和血泪,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友谊
宫里的消息不比皇城中流通得这般快,虽然有时差,但总归难以掩盖。前几日太后身旁的那个少女让后宫的人都见识了一遍后,便开始从皇城传开来了。
这个少女不仅是太后亲外孙女,尽得太后宠爱,同时又是那个名动皇都的永宁长公主的女儿。虽然永宁长公主的一双儿女也因为她的死而渐渐淡出了世俗的目光,但那日傅采蕴在兴宁宫极受太后恩宠的场景也重新引起了勋贵们对这个少女的好奇。永宁长公主的名字又重新被人谈起了。
另一边厢,自从那日的比剑过后,傅卓林俨然成为了明心书院炙手可热的红人。就连一向目中无人的薛荣见了他,也得退避三舍。傅卓琛因为沾了哥哥的光,在书院的日子也滋润的很。
薛荣对这个夺走他一切的人自然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因为魏王已经不站在他这一边了。那日的比剑,也让穆显发现了傅卓林是个可以利用的人才。薛荣身后的靠山没了,自然也就骄傲不起来了。
但没想到傅卓林竟然还对魏王不买账。薛荣觉得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不识时务的混账。薛荣自然也想傅卓林就能这样淡出了魏王的视线了,可他也明白,有些荣恩可不是你想不要便能不要的。一个人才,若不能为己所用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到了他人手中很可能就会变成危险的敌人了。但凡有些雄才伟略的人,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这对兄妹这么些年低调做人的日子似乎随之到头了。
各路的拜帖如雪片一般地向傅采蕴飞来,都是不同家族侯门小姐的赏花宴,茶会诗会一类的东西。傅采蕴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小时候是因为没机会,长大后是因为性子的淡泊慵懒使然。而且她若不是入了宫,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她。
“不如都推了吧。”傅采蕴托着腮,望着桌上的帖子,蹙起了黛眉。
“这可使不得。”刘嬷嬷赶紧断了这姑娘的念想,“这么多豪门勋贵的闺秀想要结交姑娘,那是姑娘的福气。如若姑娘真的视之如无物,那会招人闲话,说姑娘好高骛远,只懂得去攀交皇室。对姑娘的名声不好。”
傅采蕴暗自叹了口气。只是不参加个宴会罢了,竟然就被冠上好高骛远的罪名了。在这里虽然不愁吃穿不用为三餐奔波,可是烦心事也是不少。
傅采蕴屈服了,她打算找上傅采芙,看看她喜欢去哪家的赏花会,她便跟着去罢了。
让傅采蕴略感烦心的,不仅是这些帖子,还是甄氏的身体。甄氏当初生第四胎时由于身体虚弱,染了病,时候没有调理好,便一直落下了病根。最近她的身体似乎又开始不好了,不仅面容憔悴,傅采蕴还能不时听到她的咳嗽声。
曹氏以让甄氏好好养病为由,从她手中接管了不少事务。甄氏虽然并非自愿,但也是无可奈何,要怨也就只能怨她的身子不争气了。
见到甄氏的强颜欢笑,满面倦容的模样,傅采蕴也是微微地感到难受。虽然甄氏不是她生母,但待她也是不薄。傅卓言傅卓琛还有傅采芙有的东西她与傅卓林都有。而且甄氏还担心对她照顾不周,总是对她嘘寒问暖的。让她这个许久得不到母亲关心的人竟然从她身上感到了些许母爱。配上甄氏那有些圆的面庞,又让傅采蕴觉得分外亲切。
只不过这脸最近消瘦了,也变得苍白憔悴了。
傅采蕴对医术一窍不通,因此也不知道甄氏染的是什么病。只好每次都在大夫走的时候让丫环偷偷给他塞上一些银子,希望他更加尽心尽力一些。
傅采芙是个喜好热闹的,这些热闹的诗会花会她都喜欢去凑一凑。她拿出一个帖子,朝傅采蕴扬了扬,笑言,“这荣威侯府的三姑娘我喜欢,她人亲厚随和,而且侯府的花园也精致得很。我们就去这个吧。”
傅采蕴自是无所谓,既然傅采芙喜欢,那便随了她去罢了。她没去过这些地方,又该头疼一下自己该穿些什么衣服了。毕竟穿得隆重会被人说煞有介事,穿得不合适又被人说不当回事。光是这些琐事就够麻烦了。
到了晚上,萧素君突然在门外求见。
琉冬本来还真不想让萧素君见到自家姑娘,阴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子。她还真会给人添乱,给三爷添乱,现在又来给自家姑娘添堵
但萧素君虽然看着柔弱,眼里却透着一股执拗与倔强。琉冬想着傅采蕴当日也助了她一把,如若这样瞒着不让二人相见,事情传到傅采蕴的耳中,估计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五姑娘”见到傅采蕴时,萧素君脑海中想好了的话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也是想了一日,鼓足了勇气,这才决定对着傅采蕴开诚布公。
“萧姐姐。”傅采蕴见到来人,抬了抬嘴角,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虽然她帮了自己一把,但她的心里想必是对自己有气的吧。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她对傅卓林动了这样的坏心思,而傅卓林是傅采蕴的亲哥哥,是她在国公府里最为亲近的人,她想以这样的手段来接近傅卓林,傅采蕴没有与傅陈氏一同落井下石,顺势质问自己一把,而是善解人意地替自己解围,她便应当心存感激了。
“今日的一切,都要谢谢五姑娘了。”萧素君一边说,一边弯下膝盖。
“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在她要跪下之时,傅采蕴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扶起了萧素君,“快坐下。”
“五姑娘真心以待,便是方才还是在姨母面前替我解围,这么一份恩情,素君真是没齿难忘,再也不想瞒五姑娘了”萧素君一边擦着泪,一边给傅采蕴说出她一直讳莫如深的湖州萧家的事。随着她的娓娓道来,傅采蕴这才知道萧素君是想嫁一个得力的夫家好替自己家还清债务。但萧素君在洛阳也没有什么亲戚,投靠无门,要找到好人家结亲难如登天。最后只得选择近水楼台了。
而傅卓林在国公府无父无母,加之出身高贵,人也喜欢独来独往,萧素君看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是素君痴心妄想,痴人说梦。竟然让五姑娘见到素君这样丑陋的一面”萧素君说着说着,便拿起帕子拭着眼泪。
发生了这样的事,其实她早已无颜面对傅采蕴了。
但既然已经要离开皇都,她却不像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起码让傅采蕴知道,她也有着自己的苦衷。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
如同傅采蕴珍视她们二人这段友谊一样,她也想小心翼翼地呵护她们之间的情谊。只是没成想造化弄人,一步错,步步错。走到这一步,已然无力回天。
就算她们不能回到过去,在离开之前,她那藏得那么深的秘密,她那不愿揭开的伤口,也就不怕揭给她看了。
这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虽然她不敢恳求傅采蕴的原谅,但至少让她明白自己的苦衷。
这也算是她最后的尊严了。
傅采蕴端详着她,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也曾经很想无视两人出身的差距,她处于上位,她以为只要她不介怀,她们俩可以一直维系这一份友谊。
可惜这世道,最看重的便是门第出身与血脉。谅是萧素君如此有才情而又知书识礼的女子,傅采蕴觉得将她放在大家闺秀之中她也不会逊色多少。但这样的一个出身,似乎便已然注定了她日后能走多远能爬多高。
若是妄图去争些什么,只会造成更多的无可挽回。
看着萧素君这样声泪俱下后悔不已,傅采蕴觉得,就算自己心中有气,也维持不下去了。
“也该庆幸事情还未闹得太大,没有惊动祖母。”似乎想让萧素君宽心,傅采蕴的嘴角噙着一抹笑,“萧姐姐,你几时回湖州”
虽然一切无法重来,但听她还愿意喊自己一声萧姐姐,萧素君已然宽心不少。傅采蕴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对待自己便足够了,她已经不求能回到过去了。
“姨母现下已经在替我与母亲找船家了。我们收拾收拾,四五日左右便会回湖州。”萧素君一边擦干眼角的泪痕一边道,“五姑娘,还请你替我向三爷道声歉其实你和三爷都是很好的人,三爷这般喜清净的性子,竟然从来都不曾将我赶走”说着说着,萧素君便又哽咽了。
看着她这样,虽然傅采蕴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心里并不好受。
萧素君这样算计自己的哥哥,傅采蕴心里对她确实有气,但她的苦衷与眼泪,也浸软了自己的心。傅卓林以前总是爱说她口硬心软,她还不信,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
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萧素君看着傅采蕴,她的嘴角轻轻挑起,依旧带着几分笑意。她不知道傅采蕴是否能够原谅自己,但她们能够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萧素君已然觉得满足了。
萧素君说了告辞的话,便站起身了。“今日一别,或许以后再也不能与五姑娘相见了”萧素君有感而发道。但她说完却又不禁自嘲一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五姑娘也未必愿意再见自己呢。
“萧姐姐珍重。”听了萧素君的话,傅采蕴的嘴角一动,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便也难以为继了。
萧素君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了。但当她走到门边时,屋中的傅采蕴却开口了“萧姐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替萧家偿债。如若萧家还清了债务,萧姐姐是不是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t我竟然调错了更新时间一时抽风请见谅
啊哈,这篇东东一时隔日更一时日更可能把亲们弄得有点迷糊。
还是觉得有必要说一下,其实这是随榜更的。原谅作者君并非全职码字员,现实中也有自己的事要兼顾。不过我会争取日更的
其实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是想说一句这周是日更不知道大家觉得我以后有没有必要每周这样说一声
可能这几章有点儿虐,作者君看着也觉得有一点不过很快就会甜起来了
初次写这类型的古言,其实本人对这类型也是刚开始接触不久。很多东西都在慢慢摸索着,文可能比较慢热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唱双簧
“刘嬷嬷,爹爹给了我多少银子”刘嬷嬷晚上伺候傅采蕴就寝时,她突然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姑娘为何突然需要银子”听了傅采蕴的问题,刘嬷嬷突然愣了愣。傅采蕴不愁吃穿,生活中也不需要接触到银钱,因此从来都没有问过刘嬷嬷这等问题。
再说了,银子这些身外之物是傅采蕴该关心的么
“姑娘为了一个香囊,可是要倾尽自己的私房钱了”琉冬在一旁瞧着傅采蕴,语气有些不善。当日屋中伺候二人的是寻春,这个会来事的丫鬟早就从寻春那儿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琉冬,有你这么对主子说话的么”刘嬷嬷低声呵斥。
“嬷嬷,我这是气不过那个萧姑娘,怎么值得姑娘如此交心”琉冬努了努嘴巴,颇有些不快。
傅采蕴没有什么表情地瞥了琉冬一眼,让她心里有些毛毛的。姑娘人好,也好伺候,素来对她们不薄。但若是她沉下脸没有什么表情时,却是不太好琢磨,就是琉冬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她与萧素君好歹也曾交心。就算无法帮助她飞上枝头,能够让她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回到湖州做一个富商家的嫡出姑娘也是好的。
这也是到了最后,自己能做的事了。
琉冬轻轻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姑娘,这几个丫鬟都给你宠坏了,愈发无法无天了。老身得好好管教她们。”刘嬷嬷看着琉冬了背影道。继而她又转向傅采蕴,“虽然琉冬见识短浅粗鄙,也不懂拐弯抹角,但也是忠言逆耳。”
驸马府自然不穷。永宁长公主是太后的爱女,下嫁给三老爷的嫁妆之丰厚让人不由咋舌。加上三老爷本身也是有田有庄,而张总管也是个精明的,在主母去世后便将家世打理得整整有条。驸马府的资产丰厚得很。若傅采蕴执意要帮助萧家也并非难事,但刘嬷嬷不明白,这么一个看似自污名节居心叵测的女子,也值得傅采蕴慷慨解囊
“嬷嬷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傅采蕴朝刘嬷嬷莞尔一笑。刘嬷嬷恍惚间觉得,这个少女已经与在驸马府时有些不同了。
近来发生的这些事,多少有些影响傅采蕴的心情,站在马车前,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姑娘,你可别板着个脸去见太后。不然可就让太后忧心了。”刘嬷嬷劝道。
“我知道了。”傅采蕴努力挤出一个笑意,这才上了马车。
下了轿辇还需步行一段路才能到达兴宁宫,傅采蕴在这路上,竟然遇到了穆峥与六公主。她想起之前在宫中之时穆峥还曾经提醒过自己要小心六公主,看起来他同六公主的感情估计算不得太好。也许这会两人结伴而行,是因为一同去给太后请安的缘故。
穆峥见到了傅采蕴,微微蹙起的眉头不觉舒缓了。因为被程夫子参了一本,方才给太后请安时又免不得被太后训了几句。
“表妹这是来给皇祖母请安么”九公主冲撞傅采蕴被罚禁足的事宫里已然人尽皆知。见识到太后是如何袒护傅采蕴,六公主也不免收起了初见时那淡淡的不屑与睥睨。又或者说,她将那轻蔑藏得更深,而不是明晃晃地露骨地展露出来。她也特地摆了个笑脸给傅采蕴看。
傅采蕴点头应是。六公主便又接着随口说道“前儿我听说表妹扭到脚,可是担心了一阵呢小九那丫头,可是个鲁莽任性的。不过今儿见到表妹行动自如,便也放心了。”
对于六公主态度的转变,傅采蕴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种事傅采蕴也曾经尝到过。但她没想到,后廷的世态炎凉,竟然变得比宫外的还要夸张。她都没觉得公府里头的人在她入宫前后待她的转变有那么大,只是太后的几个举动,六公主对她登时就客客气气,好似那个之前冷睨着她的人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只是她眼中那几分似有若无的轻蔑,依然是出卖了她。鉴于六公主之前的态度,她现在的转变怎么样都让人觉得有几分虚伪在里头。
“六姐,既然你知道小九鲁莽任性,当初又是为何故意要逼表妹往火坑里跳”穆峥突然插了话,让两个少女俱是一怔。
没想到穆峥一张口,就是这么一鸣惊人。这个得宠的七皇子,便是对着自己的姐姐,当着旁人的面,也从来不屑于拐弯抹角。
听到穆峥的话,六公主登时由不得变了脸色。她都差点忘记了,在九公主被罚禁足的事中,她的七弟可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她的七弟可是为了眼前这个少女,提议让皇祖母处罚自己的亲妹妹。
九公主为何会冲撞傅采蕴的原因,恐怕定是瞒不过穆峥。想必趁着这个机会,穆峥来同她秋后算账了。
见到六公主脸色都变了,傅采蕴便开声道“七殿下误会了,六公主并没有故意逼着采蕴往火坑跳。”
六公主见傅采蕴替自己说话,顿时便笑了。但她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傅采蕴又接着下一句了,“想来有些话,六公主不便自个儿说,便借采蕴之口说几句罢了。”
傅采蕴虽然是太后跟前的红人,但身份毕竟不比六公主。因而她说话不像穆峥直白,而是稍稍委婉了一些,但依然带着几分指责的意味。
就像是穆峥捅了她一刀,而傅采蕴又轻轻地补了一刀似的。
听到傅采蕴的话,穆峥眼里跃动着笑意,但他的语气仍是冷冷,“有什么话六姐不便同自己的妹妹说反倒要借你之口教育自家的妹妹,难不成还要靠表妹了”
这话锋一转,便又推了她一把,从六公主有意为难傅采蕴,变成了她连自己的妹妹都无力管教,还要一个外人来帮忙。
或许是穆峥在跟前,让傅采蕴不知不觉地胆子肥了。又或许是六公主刻意的虚伪转变,让傅采蕴更加增添了对她的不喜。反正今日傅采蕴觉得不该再忍让这个明知山有虎偏要推她往虎山行的六公主了。
稍稍地还以颜色,让她知道自己也并非是好欺之辈。
“采蕴愚钝,自然是不敢妄自揣测六公主的心意。故而只是想到这粗浅的表面,便无法继续细究缘由了。”
听着这两人很有默契地你一言我一语,一明一暗地唱双簧,六公主简直要气结了。这算是怎么回事穆峥才认识这丫头多久她怎么感觉两人好似相识多年心照不宣似的合拍
见到六公主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绿,傅采蕴知道她快撑不住了。而穆峥却似乎还是觉得很好玩似的,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傅采蕴便立马道“在这里同殿下与公主说了那么久的话,怕是晚了到皇祖母那儿又会被说采蕴不识礼数了,采蕴这便告辞了。”
这种事,还是见好就要收,要不然真逼急了六公主也不大好。
听到了傅采蕴的话,六公主心里长舒一口气。但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是以也没说什么话,倒是穆峥颔首应了。
太后见到傅采蕴,自然欢喜不已。被太后握着双手亲切地嘘寒问暖时,傅采蕴觉得其实自己也算很幸福了,竟然能被太后与文昌大长公主同时宠爱着。虽然没有了母亲但上天也算是待她不薄吧。
婆孙俩正说着话,七公主便来请安了。两个小姑娘碰巧遇见自是欣喜,而太后也看出了她们俩的亲近,很快便笑着放了她们一同离去了。
傅采蕴又同七公主聊了许久,两人命途相似,都是幼年丧母,自然互相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七公主同她说了不少宫中的事,而傅采蕴就与七公主说了很多宫外之事。两个少女互相皆对宫墙内外的两个世界感到颇为新鲜。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也不早了。七公主依依不舍地将傅采蕴送出去,还陪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没想到,在傅采蕴准备上轿辇时,周庆竟然将她截住了。
“傅姑娘,能否请你到锦华阁来一趟”
周庆的脸熟悉又陌生,见到他傅采蕴不禁想起了之前的种种,不禁弯了弯嘴角。周庆原想着傅采蕴可能还不乐意去呢,但见到她笑了,想来倒是有些希望。周庆便又上前谄媚地笑道“现在能帮殿下的,估计也就只有姑娘了。”
原来让傅采蕴到锦华阁并非穆峥的意思,而是周庆的请求。
穆峥本就是一个傲气的人,眼里并不能轻易放下其他人。自从傅采蕴给穆峥当了伴读,更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对其他的官家少爷态度愈发恶劣。到了后来,更是让官家和贵族少爷们都怕了这位祖宗。即便是之前有意想拉拢魏王和薛德妃的家族,都纷纷放弃了将自家的少爷送到宫去给七皇子当伴读。拉拢归拉拢,可那些少爷都是自家的心头肉,没人愿意让自家的心肝儿送去给七皇子这般折腾的。
到了后来,穆峥索性就不要伴读,自己亲力亲为了。至于写大字这活儿,他就丢给周庆干了。这可苦了周庆了,虽然不过是依样画葫芦,可若是写得不好,皇子殿下可不会让他好过。
“奴才发现姑娘走了之后,殿下写文章时总是心神不定,暴躁得很”也许是知道傅采蕴不会向穆峥打自己的小报告,周庆在傅采蕴面前倒是不太保留,脑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奴才就想着,把姑娘请过来,也许情况会好一些”
周庆一边说,一边便推开的锦华阁的门。当傅采蕴与穆峥四目相对时,两人都不由得一怔。
屋中凌乱不堪,上好的纸被揉成一团一团地随意丢弃在地上,案上的东西也是搁得混乱。当傅采蕴进来时,穆峥手里还正揉着一团纸准备扔掉。
作者有话要说
、负责任
“采蕴正巧路过此地,听周庆说七表哥缺了一个磨墨的人,这便来看看可不可以帮得上忙。”傅采蕴朝穆峥莞尔一笑,并没有捅出是周庆央着她过来的。周庆颇为欣赏地看着她,心道果然这姑娘是值得托付的。
虽然傅采蕴来得有些唐突冒昧,但穆峥并没有说什么。“周庆,你还杵在那边作甚赶紧收拾收拾然后去搬椅子过来”
傅采蕴很驾轻就熟地坐到穆峥身旁开始磨墨。经过前些日子的训练,她做得倒是熟练。想着穆峥帮了她几次,今日又帮她向六公主讨公道,逼得六公主的脸又红又绿,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着实让人大快人心。她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欠下穆峥的人情,傅采蕴也就只能这样还了。
周庆的策略果然是对的。傅采蕴一来,穆峥的暴躁脾气一下就收敛了大半,也终于肯安下心来写字了。
周庆有时觉得,穆峥有时还真的挺像一个会闹腾的小孩子,时而孩子气,装起来又正经安逸得很。
比如现在。
似乎有傅采蕴在旁边,能够让穆峥莫名其妙的心安。周庆见到这个小祖宗终于愿意老老实实地执笔认真写东西了。与往日不同,今日的穆峥写文章时倒是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他安静地执笔的模样,那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的神情,就如一个温雅俊逸的贵公子。
“周庆,去弄点吃的过来。”等到穆峥终于通顺流畅地写完文章后,这才满意地搁了笔,也终于觉得有些饿了。
屏退了周庆,阁中就只剩下他与傅采蕴了。穆峥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将头转向一旁,当他入神地干某件事时,就会专注得自然而然地忘了周围的一切。
他侧过头看了看身侧的傅采蕴,却见她不知何时早已伏在案上睡了过去。不同于第一次在锦华阁偷偷睡着时她不安地微蹙着眉心,此时的傅采蕴嘴角却是挂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浅浅的梨涡为她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穆峥顿时有些不快了。难道在他身旁,就有那么容易让她打瞌睡那明明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得的机会
即便如此,他却是终究不忍叫醒她。
阳光从半开的窗子外柔柔地泼洒进来,轻轻地笼罩在少女的身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真切,如梦似幻。
穆峥一时不觉看得有些痴了,微微抖动着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伸向沉睡的少女玉瓷般的脸庞。
当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触到她的睡颜时,穆峥这才如梦初醒,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但却已经太迟了,他的手指不知是不是沾过了墨水,竟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黑色的指印
由于穆峥的动作太大,惊醒了傅采蕴。傅采蕴揉了揉惺忪睡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在锦华阁睡了过去,便又立马正襟危坐。虽然傅采蕴现在已经不太怕穆峥,但让一个男子这样看着自己睡觉感觉还是不太妙。
但见穆峥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自己的脸,傅采蕴下意识地用手抹了抹脸。她这一抹,倒是抹开了穆峥留下的指印,但却让她半个脸颊都染上了墨迹
脸上的墨迹配上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里头流露出的浓浓的疑惑之色,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