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得罪什么人”她问道。
“没有。”罗宇摇摇头。不过他迟疑了片刻,问章姨娘“娘,你说会不会是罗骞”
章姨娘被他这一问,也狐疑起来。
罗骞以前一向是埋头读书,即便不受罗维韬的宠,也只想快快考取功名,好让罗维韬刮目相看,从来没有通过这样的手段在背后阴人的。
但人都是会变的。在阎王殿里走了一遭回来,他似乎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要说这事是他做的。也说得过去。毕竟,那小子在心智上丝毫不比罗宇差。
想到这里,章姨娘又想到那新进门的小妾,还有要到京城里做官的罗夫人的亲戚,心里也烦躁起来,对罗宇道“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咱们都不能这么放任他不管。你那边各处叫人盯紧些。而家里这边”
她朝罗宇招了招手。待罗宇凑近过来。她轻轻地耳语了一阵。
罗宇眼睛都亮了,一改刚才的烦燥不安,对章姨娘道“娘。我想要娶岑姑娘。”
“好。”章姨娘一口答应下来,嘴角露出一抹阴狠。
得了自家娘亲的保证,罗宇愉快地站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那我回去睡觉去了。这两晚。我都没有合眼,困死我了。”
“去吧去吧。”章姨娘疼爱地道。
看着儿子去了。她才叫丫鬟“去门口等着,老爷一下衙就拦住他,跟他说我病了,请他过来看看。”
“是。”丫鬟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不敢耽搁,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章姨娘则换了身素色衣服,又往脸上涂涂抹抹了一阵。让脸色变得苍白里带些腊黄,往病上一躺。装起病来。
此时已近中午,正是罗维韬下衙的时辰,那丫鬟出去一等一个准。一柱香功夫后,罗维韬已快步走了进来,摸了摸章姨娘的头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叫了郎中没有”
章姨娘声音微弱,朝罗维韬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疼,躺一躺就好了。”又骂丫鬟,“兰儿这妮子,我说了叫她不要跟你说,她偏不听”说着,就是挣扎着坐起来。
“起来干什么赶紧躺下。”毕竟恩爱了那么多年,即便有了新欢,看着章姨娘这样子,罗维韬仍十分心疼,“有病了正应该告诉我,兰儿做的对。”
章姨娘咳嗽了两声“我没事,真的没事。”她将身子靠在罗维韬递过来的靠枕上,问道,“我听说,这次骞哥儿的表姨夫在京城谋了个好差”
“嗯。”说起这事,罗维韬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地方实权官员,如果能到京里做一轮京官,再往下放时,往往就是封疆大吏。沈立文的好运,让罗维韬羡慕不已。
“不管怎么说,老爷跟他交情也不错。这次要是招待好了,他以后在京城认识了人,也可以帮老爷牵线搭桥。没准老爷明年就能到京城去做官呢。”
好话谁都愿意听。尽管罗维韬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章姨娘这话仍然叫他十分高兴“希望如此吧。”心里则想着跟沈家结亲之事。
“沈老爷他们上次来,因为要回家奔丧,咱们不好设宴。这一次,老爷不妨设个宴,请临江城有头有脸的人来喝酒,也给沈老爷涨涨面子呀。沈家两个女儿年纪都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家,沈老爷把女儿嫁在这里,不管怎么说,也跟咱家更亲近些不是”
这话说得罗维韬眼睛一亮。
明知沈玉芳进门对罗夫人有利,章姨娘为了他的前程,不光没有阻拦,还主动将这话提了出来,这叫罗维韬对章姨娘的爱恋顿生。
他将章姨娘搂进怀里,感慨地道“嫣儿,还是你最能帮我,什么事都以我为重。”伸手将章姨娘披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一会儿我叫个郎中来,你好生吃药,晚上我在这边歇息。”
章姨娘朝他妩媚一笑,又道“您看宴会设在什么时候要不要我帮你张罗”
“不用不用。”罗维韬将章姨娘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站了起来,“你好生养病,我去跟夫人商量一下,如果来得及,今日发帖,明日设宴。”说着,匆匆去了。
正文、第一百三十三章 谈心
夏衿回到家时,已是中午,夏祁已从崔先生那里回来了。
医馆中午是不休息的,夏正谦和邢庆生会轮流在旁边的小屋吃饭和休息,所以后院里吃饭的只有舒氏和夏家兄妹。
“得了崔先生指点,感觉如何”舒氏将汤碗递给儿子,顺便关心一下儿子的学业。
一说起这个,夏祁就抑制不住兴奋“娘,您不知道,崔先生太厉害了。我以前写文章,脑子里虽然有东西,但总不知如何下笔。如今被崔先生一点拔,我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下起笔来再不觉得艰涩。今天崔先生还表扬了我,说我写的文章不错呢。”
“那就好,那就好。”舒氏高兴得合不拢嘴,同时感慨道,“这事还得感谢人家罗公子呢。要不是有他介绍,你也认识不了崔先生。咱们做人不能忘本,你要是顺利过了童生试,可得好好感谢罗公子。”
“我会的,娘。”夏祁答应着,却抬起头来对夏衿眨了一下眼。
夏衿白了他一眼,舀了一勺汤慢慢喝着,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吃罢饭,夏衿休息了一会儿,估摸着已是下午未正时分,已过了人们歇午的时间,她才穿了男装,带了董方出门。
董方看到门前并没有马车,不由觉得奇怪,问道“姑娘,您没叫人备马车吗要不要奴婢去唤鲁叔”
“不用。”夏衿头也不回,直直往东走。
一盏茶功夫后,两人站在了罗府门前。
董方在夏衿示意下,上前跟守门的下人攀谈“这位大哥,我家少爷姓夏。跟贵府三公子是好友。不知罗三公子可在家里麻烦大哥帮通禀一下。”
罗骞被夏公子救治过,并跟夏公子交好的事,罗府的下人无人不知。那守门人见夏衿就站在门口,不敢怠慢,先将她迎进了门房,上了茶请她稍候,便飞快地去通报罗骞。
“你是说。夏公子求见”罗骞正在书房里看书。听到禀报,心里一跳,差点把手边的茶杯撞翻。
“正是。”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是中等个子、白净皮肤、眼睛很大的,还是瘦高个儿,皮肤微黑的”
守门人虽然很奇怪罗骞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中等个子。皮肤很白的。”
“快快请她进来。”罗骞激动起来。
自打知道夏衿假扮夏祁后,他就仔细观察过两人的区别。结果他发现。两人除了手不同,其余相貌、声音、动作,甚至走路的姿势,竟然毫无差别。而夏衿恢复女装时。她的容貌跟夏祁只有七、八分相似,声音、举止则完全不同。
这让他大为惊讶之余,也为夏衿的这份本事深深震撼和折服了一把。
不过除了手。他还发现一个不同点,那就是两人带的小厮不一样。夏衿扮成夏祁时。带在身边的,是一个叫“董方”的小厮。
看到守门人出去,他在书房里再也呆不住,走了出来,吩咐乐水“你去迎一迎夏公子。”又叫乐山,“准备点心和茶水。”
待乐水和乐山都应声去了,罗骞在书房里呆不住,站起来到院子里来回踱步。
罗骞此时呆的是外院书房,是他看书和接待男客的地方,离大门很近。不一会儿,夏衿就跟在乐水身后进了院门。
“罗大哥。”她抬手拱了拱,自自然然地跟罗骞打了个招呼。
罗骞脸上也丝毫不动声色,微笑着道“祁弟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你上午不是去崔先生那里了吗怎么样,得了指点,感觉收获如何”说着,一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崔先生不愧是大儒,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我这么笨的人,被他一指点,便有茅塞顿开之感。以前写文时笔端艰涩,现在就好多了。”夏衿将夏祁中午对舒氏说的话照搬了出来。
“我娘还说,让我好好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没有向崔先生请教学问的机会。”夏衿说着,站起来给罗骞作了个揖。
罗骞连忙站起来回礼“不敢当,不敢当。要不是祁弟学问人品不错,崔先生也不会让你进门。说到底,还是祁弟你自已的本事。”
两人重新落座,此时乐山将点心、茶水都端了上来。罗骞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乐山、乐水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董方,你也下去。”夏衿见董方还立在那里,连忙道。
待董方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罗骞和夏衿两个人时,刚才还高谈阔论,说得无比热乎的两人,忽然间都沉默了下来。
夏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来跟罗大哥道歉的。”
罗骞心里一动,抬起眼来,望向夏衿。
夏衿却不看他,继续道“那日在桃溪,岑姑娘听说知味斋是我们一起开的,便嚷嚷着要跟我合伙开酒楼。你也知道,我那日是着女装,身份是夏衿而不是夏祁,岑姑娘又是那样的身份,她说合伙开酒楼,我不好拒绝,所以就答应了。”
“没关系的。”罗骞低声道,“没有谁规矩你只能跟我合伙不能跟别人合伙。”
“不管怎么说,总有背叛之嫌。我本来想跟你解释一下的,但这两日都没找到机会。”夏衿诚挚地道。
夏衿撇开罗骞,跟岑子曼开酒楼的事,罗骞自然是不舒服的。这件事任谁来想,都有夏衿攀了高枝就一脚踹开罗骞的想法。更何况,这事是发生在罗骞向夏衿表白之后,不由得他不多想。
现在夏衿特意过来跟他解释,罗骞的感受又有不同。他觉得夏衿坦坦荡荡,他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么,知味斋是夏祁跟罗骞合伙开的糕点铺,是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岑子曼找夏衿开酒楼时,夏衿总不能说因为我哥哥跟罗公子合开了糕点铺,所以我不能跟你一起开酒楼吧这合逻辑么
他抬起眼来望着夏衿,强压下去的感情又涌了上来,在他心头激荡。
夏衿在他眼里还是夏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人非池中之物,小小年纪就医术高明,有胆有谋,言行举止也极为出色,令他十分欣赏。待知道她是女扮男装时,他心里受到的冲激不亚于八级地震。
他家没有姐妹,但临江城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他都有参加。即便男女有别,宴会上总有难免会跟女孩子们碰面。一来二去,大家脾性如何,人品怎样,总能了解一二。
在他印象里,那些女子除了知道什么样的衣服首饰漂亮,其余什么都不懂。能识得几个字,弹弹琴,画两笔画,就算是才女了。可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除了取悦他人,全无用处。
可夏衿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对女子的印象。
她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高明医术,为了不被当作冲喜的工具,她女扮男装进到罗府,将他从阎王手里救了回来,这份胆识比男人都强上几分;她聪慧过人,一个计谋就将夏家三房从夏府里分了出来,没让夏正谦和夏祁的名声受到一点影响;她出的刻印科考文集的主意,不光提升了他在父亲心中的份量,更让他父亲罗维韬得到了上官的赞赏;她会做美味的点心,知道各种奇特推销手段,随随便便就能开出两个月入百两银子的点心铺子
她身上的一切,不光比他认识的所有女子都出色,便是临江城权贵家的公子们都没有几人比她更优秀的。
她身上那种淡然自若的气质和坦坦荡荡的行事风格,也让他深深喜欢。
不知不觉,他就心动了。
他深信,他如果能有夏衿这样的妻子辅佐,此生肯定能在仕途上走得很远很远。
“你为何不愿意成为我的妻子”这句话,他终于问出了口。
他要不问个明白,他寝食难安。
夏衿此来,也想到罗骞会问她这个问题。她也觉得两人把话说开了去,比不明不白闷在心里的好。罗骞这个朋友,她并不想失去。
她道“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她希望你能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向来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与其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彼此伤害、不好收场,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它发生。”
“你一口拒绝,不是因为我,而仅仅是因为我母亲”罗骞的眼眸熠熠生光。
“我也没想过那么早嫁人。”夏衿垂下了眼睑,声音也低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心动,所以说这事的时候她很客观很冷静,并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感觉。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古代女孩子,不是现代杀手,她总得表现出这时代这年龄女子正常的态度。
“我不急。”罗骞的声音却不知不觉大了起来,夏衿这话,给了他希望,“我会说服我母亲的。你、你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话,夏衿就摇了摇头“我不想让人骂我不知羞耻,攀龙附凤。”
罗骞的眼眸渐渐黯淡了下去。不过他终究不死心,低声问道“我就问你一句,如果我母亲同意,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正文、第一百三十四章 来客
夏衿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夏衿说的是真话,可听在罗骞耳里,却是委婉的拒绝。
他的眼眸完全黯了下去“我明白了。”
夏衿从袖子里掏出几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个半月知味斋的分红,一百五十两。”
看到银子的那一刻,罗骞的心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似的,他完全没听清楚夏衿的话。
半晌,他才将喉咙里哽住的东西咽下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声音低沉而沙哑“以后祝你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好。”
夏衿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罗骞是误认为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她还给他的。当初开第一家知味斋时,他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说是借给她的;在看到第一家知味斋生意红火,日进斗金之后,他又拿出了一百两银子给她,劝她开第二家,仍然说是借给她的。
如今,她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他,大概在他看来,她这是归还了他两次借出来的钱,要跟他划清界限了。
“那两家店,是咱们一起开的,咱俩五五分账。”她解释道,“这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分红,一个半月的分红。只要那两个店开下去,以后这样的分红还会有。”她顿了顿,又道,“明日我叫董岩将开业以来的账本拿给你看。”
听明白夏衿话里的意思,罗骞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说。
他一再说这银子是借给她的,即便如今知味斋口碑好、生意火爆,吸金能力强,她不分他股子只还他本金。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这两个店他除了让于管家帮找了两个铺面外,并没有操过什么心。
可夏衿就这么仗义,明知这是两只下金蛋的母鸡,还是硬塞给了他一只。
这样好的女子,为什么就不愿意嫁给他呢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夏衿站了起来。
罗骞也站了起来,正要送夏衿出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了。
“你等等。”他道。转身进了里屋。
出来时,他手里拿着一张请柬,递到夏衿面前“明日我娘要开一个宴会。你们兄妹俩曾出席过宣平候府宴,在外人眼里我跟夏祁交情又好,所以明日的宴会也邀请了你们两人。来不来在你,不必勉强。”
夏衿接过请柬。道了一声“谢谢。”便拱了拱手,告辞而去。并没有说“来”或是“不来”。
罗骞将夏衿送到院门外,待得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他仍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弹。
夏衿回到家里。就把请柬给了夏祁“明天罗府宴,去不去随你。”
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夏祁还是很渴望跟同龄人交往的。尤其是上次在宣平候府。林云等人对他的态度不错,彼此相处很是愉快。因此拿到这请柬。他很是高兴,道“去,怎么不去罗大哥请客,哪有不去的道理。”
不过他随即就感觉不对劲。
以妹妹的强势,扔给他请柬的同时,肯定会直接通知他“明天罗府宴,作好准备。”而不是让他决定去不去。
“你想不想去”他问道。
夏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看看再说吧。”
在她看来,拒绝表白这种事,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她把话说清楚了,心里坦坦荡荡,跟罗骞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毕竟做不成情侣也还是朋友么。可她担心罗骞并不这么看。古代男人对你有情你又拒绝了他,那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免得让人觉得你欲拒还迎,作的厉害。
明天,还是不去吧。
她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回屋换了衣服,懒懒地躺到榻上看书。正当她心神全都沉浸到书里的时候,薄荷忽然进来,禀道“姑娘,老爷派了知柏来,似乎要话要跟您说。”
“知柏”夏衿坐直了身体。
这时候夏正谦派知柏来,显然是前头医馆出了他和邢庆生都医治不了的病症,需要她出手的。
夏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并不无妥,扔下书,走了出去。
果然,她出了门,等在外面的知柏便行了一礼,道“姑娘,是一例病症,老爷和邢少爷都束手无策,想叫您看一看。”
“是什么病症”夏衿好奇地道。
夏正谦是个行事谨慎的人,就算他拿不准病人的病,也不会冒然把夏衿推到前面来,叫她给人治病。毕竟她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即便有过一次治好病人的例子,也不足于取信于人。更何况,他十分看重她的闺誉。
“就是邢少爷邻居家的孙子,从昨儿个起就啼哭不停。那家人抱着孩子四处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来。想起邢少爷总说老爷医术高明,他们便抱了过来,让老爷看诊。老爷和邢少爷拿了脉又看了舌苔,各处都检查了,什么也问了,也没找到这孩子的毛病。老爷想着这孩子只有三、四个月,抱进内宅并无大碍,便让他家人抱进来让您给看一看。”
“如今孩子在哪里”夏衿问道。
“在外厅里,太太和邢少爷都陪着呢。”
“那赶紧走吧。”
两人到了外厅,便见屋子里除了舒氏、邢庆生和那个啼哭的孩子,还有两个妇人。一个年轻些,十七、八岁的年纪,怀里抱着孩子,想必是孩子的母亲;而另一个,则是早上在邢家门外遇见的汪家妇人。
舒氏见夏衿进来,忙招了招手“衿姐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邢师兄的邻居汪太太和她儿媳妇。汪太太的孙子打昨儿起就一直哭个不停,你给看看吧。”
夏衿正要见礼,那汪太太却迫不及待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好姑娘,我听你爹说你医术比他还厉害。我这孙子哭两天了,奶也吃不安稳,觉也睡不安稳,又查不出什么毛病,要不你给看一看。”
夏衿应了一声好,便上前给孩子把脉。
自古以来,这小儿科病症都是郎中最不愿意遇上的,曾有“宁治十男人,不治一妇人;宁治十妇人,不治一小儿”之说,全因小儿科是“哑科”,孩子除了啼哭,不能说话,不知他哪里疼、哪里不舒服。遇上小儿科,郎中只能一步步找原因,没有别的办法。
但这孩子哭了两天,又看了几个郎中,想来该看的该问的大家都看过问过了,他的问题绝不简单。
果然,没等夏衿开口,孩子母亲便主动道“这孩子身上也没发热又不见汗,吃奶也还行,大便也正常,就是显得特别烦躁,吃不好睡不好,手脚乱舞,一直不停地哭。”
夏衿缩回手来,眉头微蹙。
邢庆生知道小师妹拿脉的功夫尤其厉害,上次一搭脉,就把病人的病症说得七七八八。所以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期盼着她能说出是什么病症来。
“你这孩子,从脉相来看,并没有病。”夏衿道,语气甚为笃定。
别的郎中拿了脉,都说拿不准,没有一个语气有夏衿这么自信的,直接就说孩子没病。
本来孩子没病,作祖母和母亲的应该高兴才是,可夏衿这么说,汪太太却不乐意了“他要是没病,能这么哭吗”
本来接下来还有一句“你没本事别乱说话”,但想着这是夏家,又顾着邢庆生的面子,她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夏衿看那孩子一个劲地挥舞着小胳膊,不停地往身上挠,两脚也不停地蹬着,她微微一笑“如果孩子不舒服,即便没病也会哭的。”
“我自然知道他不舒服才会哭”汪太太的话呛味很重,就差说夏衿说的是废话了。
这也难怪汪太太不舒服,她是不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会医术的,而且医术比她老子还要高明。无奈夏正谦和邢庆生都一再力荐,她抹不下面子,心里又存着一线希望,才抱着孙子进来。
却不想她为孩子的病心烦意乱,对面那个小姑娘却还笑得出来,一副“没什么大事”的表情,实在让她心头火起。
汪太太这态度,让护崽子的舒氏不高兴了。我女儿好心给你家孩子看病,你不说满心感激,倒还连连呛声,这到底是谁求谁呢
她也不作生气样,只疏离而客气地笑道“既然汪太太什么都知道,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女儿,虽跟京城的名医学过几年,但毕竟年纪小经验少。她父亲让你们抱孩子进来叫她看,依我看纯粹就是胡闹。这城里多少郎中看不好的病,哪轮得到我家衿姐儿指指点点呢汪太太还是抱着孩子去找名医吧,可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汪太太顿时一脸尴尬。
舒氏这话再婉转,意思也极明白,那就是汪太太刚才的态度让她不高兴,所以出言逐客了。
汪太太也一阵后悔。夏家是邢庆生的师父家,他们给孩子看病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该控制不住脾气,平白得罪了人。
不过不得罪也得罪了,以后两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舒氏这得理不饶人的态度也让她很不高兴。
她站了起来“那也好,我们就不多留了,多谢夏太太和夏姑娘。”又转头跟邢庆生道,“生哥儿,我们走了。”作势便要离开。
正文、第一百三十五章 原因
邢庆生却心里着急。
自家这师妹,他虽接触不多,但从上次的事来看,她绝对是个明事理、知深浅的人。她既然那样淡定地微笑,必然是对孩子的情况做到了心里有数。可汪太太得罪了师母,师母不想让师妹出手医治,他也不好把这话说出来。
可不说,这孩子
他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夏衿身上。
却不想,夏衿站在那里,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容,一语不发。
邢庆生忍不住正想开口,就听那孩子的母亲拉着汪太太道“娘,您等等。”
她转过身来,对夏衿道“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我儿子啼哭的原因如果知道,还请你告诉我。这孩子已哭了两天了,我怕他”
说到这里,她眼眶一红,泪水就落了下来,走到夏衿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还请夏姑娘救救我的儿子。”
“汪嫂子,你别这样。”夏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汪嫂子眼泪汪汪地只是瞅着夏衿。
看到儿媳妇这样,汪太太此时也将信将疑起来。回想起刚才的情形,倒好像是她多心了。夏衿那笑容,并不是无故欢笑,而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夏姑娘。”她回过身来,对夏衿道,“刚才是我心急,态度不好,如果有什么冲撞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如果你能治好我孙儿的病,我定给你磕头赔礼。”
夏衿哭笑不得。
又是个治好了病要给她磕头赔礼的人
她要他们磕头干嘛没的折寿。
“汪太太这话不敢当。”她道,“即然汪太太和汪嫂子相信我,那我就试一试。”
“尽管试,尽管试。”汪嫂子大喜。
“薄荷。你来。”夏衿向薄荷招了招手。
待薄荷到她身边,夏衿便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薄荷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夏衿对汪家婆媳道“大家先坐吧,我让她们去准备去了,一会儿就好。”
“是啊,先坐吧。这是知味斋出的点心,你们也尝尝。”舒氏本就是个性情温婉的人。刚才女儿被人呛声才炸了毛。此时汪太太歉也道了。看在孩子面上,她也不好再板着脸,热情地招呼汪家婆媳坐下吃点心。
要是放在平时。汪太太定然忍不住要向夏衿问个明白。可刚才得罪了夏家,夏家母女不计较,还继续帮自家孙儿看病,她便不好多问。否则倒显得不相信人似的。于是便坐了下来,喝茶吃点心。
过了一会儿。薄荷带着丫鬟婆子进来了,大家有些手里拿着衣物,有的提着水桶,水桶里还有热气腾腾的水。一个婆子手里还端着个大木盆,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做沐浴的准备。
“夏姑娘,你这是”汪太太忍不住问道。
“给孩子洗个澡。或许他就不哭了。”
“怎么可能”这句话,汪太太差点说出了口。不过话到嘴边又及时地咽了回去。昨晚她们还给孩子洗了澡,可孩子还不是一样的哭
夏家这宅子面积宽大,厅堂十分宽敞。除了大家现在坐着的大厅,两边还有偏厅。
薄荷照着夏衿的吩咐,指挥大家把东西都拿到偏厅,倒好水调好水温,出来对夏衿禀道“姑娘,好了。”
夏衿微一颔首,对汪嫂子道“你去给孩子洗个澡吧。”
“好。”汪嫂子鼻子尖,刚才薄荷提水桶进来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子药味。夏衿给她孩子沐浴的不是水,定然是药。
她欢喜地抱了儿子,去了偏厅。
汪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却也算殷实,汪家婆媳来时身边带了个四十来岁的女仆。这女仆也跟着一起去了偏厅帮忙。
一盏茶功夫后,汪嫂子抱着孩子回来了,一进门不待汪太太发问,她就满脸喜气的道“娘,聪哥儿睡着了。”
“啊”汪太太惊喜地叫了起来,急步上前去看自己的宝贝孙子,孩子果然睡着了,而且还睡得极为香甜。
要知道,这一天一夜,她这孙子一直在不停的闹腾,给他吃奶,他吃两口便又哭起来;眼看着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闭上眼睛没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又哭了起来,浑身扭动,满身不舒服的样子。可这一会儿,这孩子却呼哧呼哧地睡得极为香甜。
“夏姑娘,这叫我怎么感激你好”汪太太对夏衿简直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转过身就要跪下去给夏衿磕头。
夏衿哪里稀罕她这个头未等她膝盖弯下去,就一把扶了起来“汪太太快莫这样,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是呀,汪太太,她小孩儿家家的,你给她磕头,她哪里受得住”舒氏喜气洋洋地道。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女儿给人看病,这种感觉简直像是六月天喝冰水,从头到脚爽到了极点。
原来我女儿竟然这般厉害
汪太太从怀里掏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有些忐忑地对夏衿道“姑娘那药,不知这五钱银子够是不够”
夏衿摆摆手“用不了那么多,汪太太给个十五文钱就够了。”
“十五文”汪太太一愣,抬头看了邢庆生一眼,随即笑道,“我知道你们是看在生哥儿面上,没跟我们计较钱。可你们这药,也是要花成本的。总不能让你们治了病还倒贴药费不是这银子,你们收着吧。”
说着,她将银子往舒氏这边推了推,然后不待夏衿再说话,她又问道“不知我这孙子得的什么病他现在睡着了,醒来后不会又闹吧要不要抓些药回去吃吃”
“孩子真没病。”夏衿淡淡一笑,“问题是出在你家那棵木香树上。这种树最多刺毛虫,你们大概把孩子的衣服晾在了树下,衣服上落有刺毛虫的刺。这种毛刺大人或者没有感觉,但孩子皮肤细嫩,穿了这种衣服刺得皮肤疼的难受,所以他才会不停地哭啼。”
汪太太婆媳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