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璀璨王座 第16节

作者:紫舞玥鸢 字数:22479 更新:2021-12-21 20:05:31

    他虽然没有明着把话说出来,但是这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令裴含睿心头一瞬间仿佛融化了一样,像是饮下了最甘醇的葡萄酒,从内心深处泛起说不出的暖意,还有那香甜的微醺气息,让人禁不住沉醉其中,把心浸得又酸又胀。

    应允的话语几乎已经转到了嘴边,然而,裴含睿终是记起自己对面坐着什么人,记起现在两人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处境之下,记起远在法国还有一个冷硬的老家伙拦在路上。

    他沉默了许久,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终究把满心的躁动给压制下去,声音干涩低沉地吐出了两个字“抱歉”

    说完这两个字,裴含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握着手机的手都僵硬了,迟迟听不见那头传来声音。

    良久,久到裴含睿仿佛感到心被紧紧攒起来的时候,才听见秦亦若无其事地道“哦。没事我就挂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平稳淡定,可是不知为何,裴含睿就是一下子从那委顿下去的音调看见对方失望的表情。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忙音,那毫无起伏的平板响声一下下敲击在耳膜上,裴含睿一时间心里空落下来,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手指尖溜走了。

    可是他无从追寻

    收了电话,焦平世仍坐在原地深深看着他,对这通电话不置一词。

    裴含睿心里陡然窜出一股火气,他徐徐虚眯起双眼,眼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字地道,“我说过,我最讨厌受人威胁。”

    焦平世想了想,声音放缓,道“裴董也是为了你好,何不忍耐这一次,退一步,大家都海阔天空,回巴黎跟麦考利小姐见上一面,裴董自然有办法让现在满天飞的谣言不攻自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回去结婚,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那个年轻的模特也不会因此再遭受诋毁,对大家都好,不是吗而且,你以前也不会因为哪个小情人,跟裴董闹得这么僵的,唉”

    “呵。”裴含睿突然笑了笑,充满了嘲讽和冷酷的味道,身子向后往椅背上考去,叠着腿,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焦助理,你还是回巴黎去劝劝父亲,都一大把年纪了,不如趁着还行的时候,多跟他的娇妻美妾生几个听话的儿子吧,啊。至于我,就不劳他费心了。”

    “裴少”焦平世还想说些话,却被裴含睿的眼神给堵了回去,他施施然起身,留下一句送客,便径自离开了会客厅。

    焦平世默默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淡淡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往那头吩咐了一句“我劝不动裴少,还是按之前交代的行事吧,派我们的人24小时盯着他们,我们直接或间接控股的几家媒体,还有另外几家交涉过的,可以开始动作了。”

    夜色已深。

    挂断了电话,秦亦默默地盯着手机屏看了一会,然后甩到一边去。此刻的他,正在卫生间里爬在一个三角梯上,拿着把刷子,使劲刷天花板上经年累积的一些污垢,下面的瓷砖、马桶、浴缸早就光洁的焕然一新。

    手臂有点酸,秦亦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手里脏兮兮的刷子,突然觉得疯狂地赶完一天的工作跑回家抽风的自己真特么像个傻逼

    有些话,他永远也不会再说第二遍。

    作者有话要说秦作死嘛瞪楼下

    裴作死嘛瞪楼下

    5作咦,楼下呢

    、第54章

    房间里床头灯开着,昏暗的黄色灯光斜斜照在裴含睿的侧脸上,把半年脸孔都埋在阴影里。

    他已经连续拨了好几次秦亦的电话,起先是无人接听,后来直接关了机。

    裴含睿苦笑了一下,把手机搁在床头柜上,便关灯躺进被窝里。既没有像往常那样关机,甚至没有静音,可惜一晚上过去了,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对方打过来。

    深冬的寒意一天比一天浓重,树枝头都是稀疏的枝桠和巍颤颤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枯黄树叶。

    原以为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惨的处境了,谁料一夜之间,刚刚偃旗息鼓没一会的媒体又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重拳,而且还分外狠毒地捏在了一个模特的命脉上。

    丑闻缠身,爱惜羽毛的知名广告商纷纷解约,秦亦还可以自降身价接那些小活,然而一旦从曝光上掐断了他的路,再小的广告商也不可能找这样一个被媒体抵制的模特了。

    最后一个广告还没拍完的秦亦,低头看着对方一脸晦气地递给自己的解约单,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那人心情也没比秦亦好到哪儿去,唉声叹气一番,有些歉意地道“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一直跟我们合作的杂志社突然撤掉了我们这期的广告预约,说是只要是你拍的广告就不给上,什么话这是,这不是要命么最奇怪的是,不光这家杂志社,还有另外几家小报也是一个态度,我真是奇了怪了,这一没偷二没抢的,给他们广告费还不给登,真是没见过白拿钱都不要的”

    “全部都不肯登”秦亦眼光沉沉,脸上既看不出愤慨也没有震惊,只是略有些嘲意和失望。

    “是啊,除了那些发刊量忽略不计的小作坊吧,我说秦亦,你究竟是得罪哪路大神了这明摆着是要封杀你啊。”

    秦亦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也想知道。”

    “唉,这次我们也没办法,广告不能刊登,拍的再好也没用,你说是吧我们也就是个小公司,登户外实体一来客户群不对,二来确实没那个经费,换模特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理解,祝你接个更好的工作吧。”

    一边纪杭封有些急了,皱着眉头道“大哥,你看这都拍一半了,就全部撤掉多不划算,小作坊就小作坊吧,那总比烂在照相机里要好吧诶,大哥别走啊,等等我还没说完”

    “老纪。”秦亦拉住纪杭封,冲他摇了摇头,“算了吧,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纪杭封面部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紧紧握住秦亦的肩膀,阴沉地恨声道“到底是谁在背后这么针对你,多大仇,啊我就搞不明白了,就算是闹个搞基的潜规则绯闻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吧”

    “你赶紧想想,是不是最近、哦不,还有以前,得罪过谁了尤其有身份有地位的,哪些大人物能这么大手笔一下子买通那么多媒体,快想想,大不了我去丢了老脸不要给你去求情求他放过你”

    “老纪”秦亦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眉心攒拧在一起,动容地看着他,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的杂乱心绪在胸腔里搅来搅去,五味陈杂,难以言说。

    不管是风光也好,低谷也罢,他几番起落,深陷泥沼,总还有个好兄弟一路伴着自己,不离不弃,即便如今他事业岌岌可危,处境已经快要绝望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纪杭封总能让他知道,他不只是一个人。

    秦亦舒展开眉头,沉冷的眼中浮现出淡淡宽慰,郑重地道“谢谢你,老纪。”

    纪杭封抿嘴望着他,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摇了摇头,松开了抓着他肩膀的手,夸张地长长叹了口气“被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感谢,我都要折寿三年了。算了,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再想想别的办法饭馆走起,哥请客”

    “晚上吃海鲜吧”秦亦挥起大巴掌用力地猛拍纪杭封的背,露出嘿嘿嘿的表情。

    “卧槽你敢不敢长点教训又过敏长麻子怎么办”

    “哎呀,无所谓啦,反正现在没人愿意拍我。”

    “自拍吧”

    “滚”

    两人勾肩搭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迈向海鲜馆的路上,然而,无论他们再如何乐观,或者是装作乐观,残酷的现实总能戳破人们的自欺欺人。

    短短几天,秦亦手头上所有的广告合约都被取消了,他再次变成了一只成天宅在家里无处可去无事可做的米虫,更可怕的是,就连之前炒他的丑闻炒的很凶的那些媒体,仿佛突然忘却了他一样,不再理会他。

    人们总是很健忘的,很快就有新鲜出炉的八卦和劲爆的消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再过段日子,如果秦亦大喇喇地走在人流涌动的大街上,不带墨镜,恐怕周围的人也不会记得他是谁,不会记得曾经有个飞快蹿红的模特,又飞快地跌了下去。

    比起抹黑一个人,逐渐的漠视和遗忘,在时尚圈,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为此,纪杭封差点没愁白了头发,就连素来惫懒又自傲的秦亦也跟着他东奔西走,可是无论怎么四处低声下气的求人,他们的处境始终得不到任何回转和改善。

    唯独,在魅力杂志的总编叶怜心处,隐约地得到了暗示,这次事件的背后,跟裴含睿有关系。

    “要不找裴含睿帮忙既然跟他有关,你都这样了,他怎么能坐视不管你们俩究竟有没有在交往啊。”两人沉默着从杂志社的办公楼出来,纪杭封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秦亦脚步微微一顿,蹙眉叹气道“如果他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不可能放着不管的,你没听见叶怜心说嘛,连魅力这样的大社都只能妥协,叶怜心这个总编甚至还不能明着把对方说出来,只能委婉的暗示,你就应该能猜到,对方的来头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不论他有没有办法帮忙,总该有个态度吧,这样未免也太”注意到秦亦脸色,纪杭封嘟囔几句打住了话头。

    秦亦的眼光不动声色地掠过侧面的玻璃镜,若无其事地小声道“你有没有发觉,最近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

    “别回头。”秦亦出声阻止了纪杭封下意识回头的动作,默默地道,“别管了,已经几天了,他们似乎也仅仅只是跟着而已。回天路吧,周云跟我约了说是有事。”

    纪杭封惊喜地道“咦,那不是你试训时候的教官他肯帮忙”

    “一会就知道了。”

    已是黄昏时分,天边坠着的夕阳在乌沉的天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绵软,仿佛支撑不住重量似的,随时要跌落下去。

    两人坐在周云的办公室里,秦亦偏着头默默地望着窗外渐渐退色的晚霞,外头寒风冷肃,拂过枯槁的枝头瑟瑟发抖。

    “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周云仍旧那副不苟言笑的冷峻模样,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双手交扣十指搭在桌上,声音既沉且肃,隐约带着一点惋惜和怅然。

    “剩下的,公司高层也是讳莫如深,我也不很清楚。总之,确实有人要对付秦亦,而且这个人在媒体圈里举足轻重,至少在国内是如此。公司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要知道,在国内,论话语权,模特公司远远不是媒体的对手。”

    “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知道了,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吗我们连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付我们都不知道啊。”纪杭封愠怒地拍了一下桌子。

    “别急。我这次喊你们过来,是出于我私人的一点想法。”周云转头深深看着秦亦,静静地道,“秦亦,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和品质的模特,我一直都非常看好你的潜力,从你那次考核我就确定,你是天生就该站在t台的人。虽然说从公司的角度,无法助你脱出目前的困境,不过我个人,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秦亦回过头目光灼热地盯着他“什么建议”

    周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小纸卡递给他,那是一张名片。

    “国内你已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但是你可以去美国重新开始,前提是,你有放弃目前辛苦赚来的人气和名气的魄力。”周云指了指那张名片,“这位塞尔先生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星探,如今他已经是美国时尚圈知名的金牌制作人了,捧红过很多明星,其中也不乏模特。”

    “不过,我与他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即便你过去找他,他现在会不会卖我面子恐怕也很难说,但是,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去美国

    秦亦盯着那张小小的名片,还有些愣愣地回不过神。纪杭封经过起初的惊讶,又陷入了沉思,不过看他眼珠子转的飞快,显然已经相当意动。

    “这很难,我知道。”周云续道,“不同的国家、语言、人种、价值观和审美观,不过这也是一个重大的机遇和挑战,成了,就是一飞冲天,败了秦亦,说实话,就算失败了,也不会现在更糟糕了,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让纪杭封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一般美国再怎么困难也不至于比现在更遭了他已经被周云说动了,然而秦亦

    看秦亦捏着名片垂目不语,还有那阴晴不定的脸色,纪杭封心里便大呼要遭差点忘了还有个裴含睿在国内,依秦亦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他啊

    果不其然,秦亦沉默良久,终于把名片重新放回了桌上,沉着脸摇了摇头“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想法。”

    “是因为n的裴先生”意外的是,周云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他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刚送到这儿来不久的报纸,翻到娱乐版的那一页,摊开在桌上,转到秦亦那边,道,“我虽然无意插手你们之间的私人感情,不过,作为你曾经的教官,我不得不问你一句,值得么”

    秦亦的双眼紧紧地钉在上面一版巨大的黑色标题上继出柜人气男模之后,n老总疑似另寻新欢下面还有一张裴含睿跟另一个年轻嫩模暧昧说笑的照片,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女模,一颦一笑都带着钩子。

    秦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攀在裴含睿的肩头,笑得妩媚无比。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告辞周云回到家里的,只知道那张名片不知被谁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告别了忧心忡忡的纪杭封,秦亦慢慢地往家门口走。

    时已入夜,左邻右舍家里的灯都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秦亦无意间抬头一瞥怎么那其中亮起灯来的一家,好像是自己家

    莫非是

    秦亦加快脚步开了门,客厅灯亮着,厨房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他站在玄关处,扫一眼鞋柜里一双眼熟的皮鞋,又注意到搁在斗柜上的那串备用钥匙。

    “你回来了”裴含睿的磁性沉悦的声线自厨房传来,还带着一股奇怪的肉香味。

    秦亦心中微动,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把备用钥匙顺手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第55章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没接”裴含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搁在客厅的餐桌上,“先不说这个了,还没吃晚饭吧,先过来吃,我刚煮的,嗯跟我们家厨子现学现卖的,你来尝尝。”

    “”秦亦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见男人除了西装外套穿着条围裙,还颇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感觉,完全无法和他平日一贯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他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那碗推到自己面前的粥,呃勉强算是粥吧。

    秦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终究还是没有去拿勺子。

    “怎么了”裴含睿皱了皱眉,“还烫还是不合口味”

    “我吃过了。”秦亦嘴唇动了动。

    裴含睿脸上隐含期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又笑了笑“啊,是么,我还从来没见你也有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是尝一口也吃不下吗”

    说着他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诱哄道“就一口嘛,试试味道,好歹也是我第一次下厨啊。而且我呆不了太久时间,一会就要走了。”

    “既然呆不了你还跑来干嘛”秦亦挥开对方的手,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准备为你的花边新闻说点什么吗”

    “”

    裴含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眉头拧地更紧了,叹了口气道,“这几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不要相信那些报道,那些只是转移媒体视线的烟幕弹而已,我今晚本不该过来的,最近一直有人暗地里盯着我们,我就怕你误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暂时甩开了那些人,但是不能呆太久”

    “那些人是什么人”秦亦沉着脸,盯着他问。

    裴含睿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父亲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秦亦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着道“你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要针对我”

    裴含睿把凳子搬近了点,伸手握住秦亦的手,想了想,道“算是吧。秦亦,你听我说,我父亲在媒体这个行业已经呼风唤雨二十多年了,这个圈子里与他有关的势力盘根错节,人脉之多,关系网之复杂,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次他动用了国内所有他能调动的资源,你才会被全面封杀。”

    “虽然他已经去了法国发展多年,但是他遗留在国内的影响力还存在着,我目前在国内的根基尚浅,他真要卯足了劲对付你,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等我弄清原委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被动。这几天没有和你见面,一来是为了稳住他,二来是做一些布置,前几天事情还没办成,今天刚确定下来,本想通知你,结果电话打不通,只好跑过来了”

    一番解释下来,看秦亦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几分,裴含睿眉心一松,又把凳子挪近一点,伸手想去搂他,结果被秦亦虚着眼拍开。

    “不过,好在我父亲在多年前就把事业的重心放在了法国,要不然我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现在干的事,无非就是支使几个他控股的主流媒体,交涉一些中坚型媒体,再由这些领头联合放出风声,不许登载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小刊物,大部分只是跟着风向,听到这样的风声,那些商家自然不可能找你拍广告和代言,但是并不是每一家都会受他指使的。”

    “这些日子我筛选了所有有可能出声的媒体,从网络、纸质到户外平面都有一些,一个个的谈,总算是成功了几家,我明天会让人把这几家的负责人联系方式给你,你和纪杭封跟他们联系就行了,广告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其他广告商不找你,至少你也是我n的模特,我父亲再如何手眼通天,也管不到我的公司。”

    “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应付他,至少先忍过这段时间,我会再想办法”

    “n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吧”秦亦突然出声,原本心底的那几分不满和怒气随着他的解释而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喟叹,他眼光复杂地看着裴含睿,“越是大的公司越要注重效益,更何况你们在国内的发展才刚刚起步,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对广告费还是了解一点的,户外平面的投入可不小,光靠那些小杂志,没有主流媒体相应的报道和曝光,宣传投入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

    秦亦顿了顿,续道“你怎么跟他们谈成功的用钱开道你说前几天还没办成,今天才定下,即便在你们公司内部,反对声也不少吧你以前说过你是一个把公和私分得特别开的人,如今怎么做这样的蠢事为了私人原因不顾公司利益会为你带来非议的”

    “呵。”裴含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没有亲吻,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在对方的额上,淡淡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怎么忍心看你受委屈至于n,若是我连公司内部的事都搞不定,也不配做我老师的关门弟子了。不用担心我。”

    “那你父亲呢”秦亦按住他的肩,轻轻推开他,深深看进他漆黑的眼瞳之中,“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管他做什么,他不配来干涉我的事。”裴含睿又把眉头皱起来,显然不愿多谈那个人。

    “好,不谈他,那来谈谈我们的事。”秦亦盯着他的脸,缓缓地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态度我才懒得管,裴含睿,我只问你一次,在你眼里,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含睿愣住了,他嘴唇张了张,竟觉心脏狂跳,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才道“当然是情人”

    “没有爱情的情人吗”

    “”裴含睿忽然无言以对。

    秦亦抿住嘴唇,双眼虚眯起来,裴含睿总觉得他很不对劲,但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秦亦低头嘲笑一声“原来如此。”

    “秦亦”裴含睿站起来,下意识就想去抱他,却被秦亦一手挡开。

    他失望地看着裴含睿,语气低沉而坚定“裴含睿,我不喜欢这样,就算只是烟幕弹,我也不喜欢。我仔细想过了,我厌倦了你那一套不可越界的情人游戏。我原以为背后动手的是你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你父亲,而即便如此,你根本没有想让你父亲接受我们在一起的想法,是不是”

    秦亦站起来,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望着他的眼神渐渐覆盖上一层冷漠的薄冰“你说过,爱情很廉价,会让人软弱,对吗你说过,只谈温情,不谈爱情,我若厌倦,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对吗”

    “秦亦”裴含睿脸色彻底变了,眼神沉下来,气氛压抑地可怕,他的手紧紧捏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玩腻了,不想玩儿了。”秦亦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哑而冷酷,“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你真的不需要为个随时可以换掉的情人付出那么多代价,那些媒体的名单,不用给我了,我消受不起。”

    “对你而言,我或许只是将来你藏馆里无数蜡像的其中一个,但是对我而言,我只想要全心全意,和唯一。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们不合适,好聚好散吧。”

    “秦亦”裴含睿阴沉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暴怒,他抢上前一步去捉对方的手,言语之间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躁,“你突然发什么疯难道我还没给你解释清楚”

    秦亦反而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那种恼怒和不平,脸上只余下一派的疏冷和疲惫,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发疯,我只是突然发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错误的期待”

    “我哪里做的不好”裴含睿黑沉的眼眸中乌云翻滚,他紧紧扣着秦亦的手腕,几乎把他捏的发疼,“还是说,因为我的父亲导致你如今的窘境,所以你要离开我”

    秦亦嘴角泛起一丝嘲弄“啊,是啊。”

    裴含睿看着他的笑容胸中一刺,不由放缓了语气,上前抱住他,双手用力按着他的背把人压向自己“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法容忍你离开我”

    秦亦沉默了一会,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点点推开他,轻声道“裴含睿,你没有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裴含睿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攫住了,他以惊人的毅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流露出失控的神色,他还想去拉秦亦的手,不知怎么的,好像现在不去抓,以后就永远抓不住了一样。

    抓是抓到了却是秦亦抓住了他。

    秦亦一言不发地把人强硬地拉到门外,留下一句“你该回去了”,便死死地关上了门。

    裴含睿翻遍了浑身上下,却没有找到备用钥匙,他立在门前,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脸映照的死气沉沉,他活了这么多年,一股从未感受到过的恼怒和痛苦啃噬着他的心,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失去秦亦了

    突然,门又刷的一下打开了。

    裴含睿惊喜地看着秦亦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秦”

    他的话才起个头,一碗已经冷掉的粥递到他面前,抬头是秦亦冷漠的眼。

    “你的心意,我吃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论如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粥无辜脸为什么不次我

    、第56章

    死死地盯着完全闭合的冰冷铁门,裴含睿手脚冰凉,俊朗的脸孔蕴满了夹杂痛苦和愤怒的风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中快要胀裂的情绪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最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他抡起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门上

    整个寂静的走廊都回荡着铁门不堪重负的哐啷声。

    发泄了这一拳之后,裴含睿好似力气也失去了,额头缓缓地贴到冷冰冰的铁门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喂,裴总盯梢的那些人察觉到不对了,正在往你那边”

    “别来烦我”裴含睿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低斥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稍稍直起身,往后犁了犁有些凌乱的头发,整张脸孔冷鹜至极,他又给秦亦不断地打电话,得到的回应却只有挂断,最后又是关机。

    “秦亦”裴含睿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裂开嘴自嘲地笑了笑,这种时候他居然想起了那个姓颜的小设计师,前些天,就在这个地方,自己还在心里嘲笑他,如今却轮到自己落到跟他一样的境地,真是好笑,好笑至极

    “秦亦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连那个姓颜的都不如”

    一直蹲在屋里沙发上的秦亦,显然也听见了那声仿佛要打破他家大门的巨响,他皱着眉头往门口投去一瞥,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副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面前摊开的是之前几个拍完的广告薪酬合约,还有存折,秦亦拿着个老旧的计算器仔细地算了算,以前积累下来的积蓄,再加上后来赚的,还有被广告商违约得到一小笔赔偿,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80多万,还剩十几万

    想了想,秦亦把被自己甩到角落里的手机扒拉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裴含睿的,秦亦心一横,把记录全部删掉,接着拨通了纪杭封的电话。

    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明显没睡醒的鼻音还有一声哈欠“喂,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你”

    秦亦郑重地道“老纪,我要借钱。”

    纪杭封愣了一下“啊,要多少”

    “二十万。”

    “哦,没问题。”纪杭封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又问了一句,“够不够急用的话,我还能多凑点。”

    “够了。”秦亦顿了顿,淡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考虑过了,还是去美国吧,我已经不想留在国内了。”

    “哈”纪杭封呆了呆,瞬间清醒过来,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我没做梦吧你居然想通了你跟裴含睿”

    “啊,我们分手了。”秦亦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把身体蜷进沙发里,垂着眼皮,低沉的声音显得恹恹的。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纪杭封一肚子疑问,到底还是憋住了。

    “嗯。”

    纪杭封虽然内心一直不怎么看好他们俩的未来,但是看到现在这个结果,心头也感觉堵得慌,沉默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这个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将来可别后悔才好啊”

    秦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而缓地道“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去考虑感情方面的事,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被动下去。”

    打完这个电话,秦亦不再理会门外是否还有一个不死心的家伙还徘徊在那里,把自己整个人包裹进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去。

    翌日,纪杭封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只有一碗一口都没动过的冷粥还孤零零地放在门口。

    老纪的行动力可不是盖的,再三确认了秦亦的想法,他便火速订好了机票,周云对秦亦的决定表示非常欣慰,暗示他们天路不会阻挠秦亦的自谋出路,如有需要,他愿意以个人的名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天空里乌云密布,好像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大雨。冬天里的这座城市,空气里尽是又湿又冷的森森寒意。

    宽敞的办公室笼罩在空调暖气之下,跟外面的寒冷仿佛让人身处两个世界。

    裴含睿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久到整个公司大部分的员工都早已下班回家,跟家人共进晚餐,他始终伏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笔下是画到一半的设计线稿。

    自从授命回国筹备分公司的事宜,他已经很少有空做自己的设计了。

    现在画的这幅作品,老早便有了动笔的灵感,可惜只起了个头,草稿还没打完,就在接连不断的忙碌之中,被无奈地锁进了保险箱。

    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一整天下来恨不得比之前一周还要多,裴含睿深黑的眼在指尖红星升腾的烟雾中微微虚眯着,盯着稿纸上画了一半的线条怔怔出神。

    一般而言,服装设计师的初稿,只不过把模特当个衣架,不会过多的描绘,而他此刻的这副稿子,人物的身材比例竟然画的非常详尽,除了脸容的地方一篇空白,简直可以说是一副照着真人画的画像了。

    指尖停笔的地方是领口处,裴含睿皱着眉头细描了几笔,始终不满意,胸中总有一股道不明的烦躁感,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搁下笔,把这张稿纸揉吧揉吧扔到一边,拿了一张白纸,又重新在上面画起来。

    桌面上已经零星地丢了好些纸团,也不知是否是裴含睿注意力都集中在稿纸上了,竟然没有看这些乱丢的纸团不顺眼,非但桌子,还有地上,置纸篓旁边,全是被他废弃的草稿,粗略一数,十几张。

    桌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个不停,裴含睿捏了捏眉心,把听筒拎起来夹在脖子上,喂了一声,手里的笔仍无意识地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喂,裴总,刚刚有个人送了一份东西到值班室,说是给您的,需要拿上来吗”

    “什么东西”裴含睿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他说他姓秦。”

    裴含睿突然一愣,扔了烟,握紧听筒,急切地道“他人呢”

    “呃,早就走了”

    “先把东西拿上来吧。”裴含睿失望地闭上眼,放下听筒,他忍不住去猜测秦亦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昨晚过去的时候,又是无人应门,是不在家,还是不肯见已经两天了,秦亦该消气了吧

    裴含睿心头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复又低头看画稿,却发现这副稿子又画毁了方才自己无意识中在上面乱画的,居然全部都是秦亦的名字。

    值班的前台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这两天裴总的脸色都难看的要死,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触老板的霉头。

    “裴总,喏,就是这个。”

    裴含睿把东西接过来,是个扁平的方盒子,打开一瞬间,他明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然而,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心头顿时狠狠往底一沉,差点直接跌停了

    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小条,上面写着几个很丑的字密码是你的手机号最后六位。

    前台小哥心惊胆战地看着勃然变色的老板,吓得大气不敢出,裴含睿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设计稿都顾不上收拾了,沉着脸往外走,前台小哥更不敢多呆,锁了门便赶紧闪人。

    马路上的车辆一部又一部被超过去,银色的跑车飞快地穿梭在车流之中,有好几次堪堪擦边而过,连行人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裴含睿一言不发地驱车全速往秦亦家里赶,后视镜映照出他阴霾的脸孔,还有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细不可察的惶急,就连吊在不远处盯梢的那些家伙他也没空去甩脱,他现在只想见到秦亦,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见到那张银行卡,裴含睿才无比清醒地认清了一个事实秦亦是真的不要他了,不是在闹别扭,更不是在置气。

    自己是真的,彻底地失去他了

    这个认知令裴含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他来不及深究这种情绪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他面色沉凝得如同头顶黑云压城的天空。

    短短半小时路程煎熬得仿佛烤在火架上,裴含睿停了车,直奔秦亦的家门。

    那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裴含睿眉心一跳,加快脚步往里走,还未进门就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秦亦”

    里面果然有个高挑的身影正忙着般东西,裴含睿不及思索其他,奔涌而来的想念和渴望让他抢步上前冲过去抱住了对方。

    抱得死死的,生怕一松手人就跑掉了一样。

    “秦亦,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真的忍受不了”裴含睿双臂用力地箍住他,下巴压在他肩头,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出来,他素来沉稳的声线有了一丝细微地变调,“秦亦,不要离”

    “你谁啊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谁料怀里的男人突然惊叫起来,疯狂地挣脱了裴含睿的手,猛地一把推开他,一蹦三尺高,用厌恶而惊恐的眼神盯着他,啐了一口骂道“你是神经病吗”

    裴含睿猝不及防地被推的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顿时脸色又难看起来,一股无名火蹭地往上冒,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阴沉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苦味“你是谁怎么会在秦亦家里你们什么关系”

    那人无语地道“我今天刚搬进来的,秦亦你说屋主吗这间房子他已经租给我了啊。租金还不便宜呢。”

    “租给你这不可能他去哪儿了这间房子对他来说那么重要”

    裴含睿的话突然打住,是啊,这所房子对他那么重要,自己却亲手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现在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了

    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热,裴含睿缓缓靠在墙壁上,用手按住眼睛,声音低哑得好似断掉的琴弦,沉沉地道“请你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

    “呃,好像说要去美国”

    裴含睿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倏忽僵在了原地,如堕冰窖的心霎时间被汹涌而上的恐惧没顶。

    那人都被他脸上近乎狰狞的表情骇住了,一时报警都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工作繁忙,周末有空再加更

    顺带一提,作者君码字的时候会根据读者们合情理的建议在情节上有所调整,但不会为了某一部分读者改变原有的思路,还是那句话,狗血有,但从全文的基调来看,是温馨的,就算是点家爽文,主角还会被各种打压迫害呢,不要以偏概全嘛么么哒

    、第57章

    天空沉积的乌云仿佛已经沉甸甸地不堪重负,轰隆一声,淅淅沥沥地落下雨点来。

    被这声闷雷炸醒了似的,裴含睿忽然清醒过来,脸色虽仍沉着,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这间屋子,转租给我,我出两倍的价钱。”

    他低沉的声线里蕴含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那人愣了好一会,支支吾吾地道“我你有没有搞错,那我住哪儿去”

    “三倍。”

    年轻男人喉咙咽了咽,小鸡啄米似的急忙点头,光是差价都快抵得上他一个月工资了,傻子才不答应

    从秦亦家里出来,裴含睿用最快的速度找人替他查到了秦亦的订票记录,登机时间恰好离现在堪堪还剩半个多小时。

    滂沱大雨冲刷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又顷刻被雨刷分向两侧,公路被雨水冲得打滑,大多数驾驶都开得比较克制,除了那辆不断在密密麻麻的车流间穿行飚速的银色跑车。

    裴含睿唇线紧紧绷着,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捏紧,目不斜视,面沉如水,对于被他超车和抢道的车主的谩骂充耳不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眼看着前面依然拥堵的路况,裴含睿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在又一次被迫停车之后,终于忍不住摸出了烟盒,也不知是不是打火机坏了,接连按了好几次都没点着。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秦亦拖着行李箱坐在候机厅里,背井离乡的感觉难免有些萧索,纪杭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告诉他可以登机了,秦亦稍一点头,起身往登机口走。

    “听说旧金山那边有很多很棒的餐馆,吃了那么多年鸡腿扒饭正好可以换换口味啦。幸好之前因为拍广告的事情未雨绸缪地办了签证,现在想想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从来机场这一路,纪杭封都在变着法儿跟秦亦说话,秦亦勉强打起精神偶尔应应声,可是几乎整天里情绪都是肃冷着不言不语,纪杭封看着他心不在焉的侧脸,心里头暗自担忧,即便是当初跟颜归分手的时候,也不曾沉默到这个地步。

    “对了,你小子英文学了那么久应该没问题了吧好几个月之前就看你没事带个耳机在练听力,难不成是早就有出国的想法了,哈哈,看不出你小子也挺有远见的”

    秦亦墨镜下的目光一怔,垂眸淡淡道“啊,是裴含睿逼着我学的,说起来,还要好好谢他”

    说完这句,他便又住嘴了,拖着行李默默往前走。

    纪杭封无奈地跟上他,一时间觉得气氛又尴尬起来,他虚着眼望着秦亦的背影,身形明明挺拔如初,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里,却总有种孑然落寞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纪杭封摇了摇头。

    机场广播滚动播放着他们那班航班的检票提示,登机检票口排着长长的队,两人走得比较慢,站在末尾处。

    随着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转着圈,队伍慢慢往前蠕动着,过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了。

    纪杭封将早已准备好的机票递过去,又去看秦亦,却发现对方脚步停在了检票口,转头朝入口处回望。

    那里都是匆忙来往的行人,没有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秦亦就只看了这一眼,深深的一眼,墨镜遮住了他的眼里的情绪,只有嘴唇似乎抿地更紧了些。

    “先生”检票的女士奇怪地出声提醒了一声,秦亦便回过身,若无其事地把票递了过去。

    纪杭封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终于禁不住道“你要是”

    “走吧。”秦亦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紧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像是逼着自己一样快步往通道走去,一路到尽头,都没有再回头一次。

    几乎是两人前脚踏上了飞机,后脚裴含睿就踏入了机场。

    他身上没有带伞,大雨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梢缓缓滴落在肩膀上,顾不上身上的狼狈,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飞掠而过,大厅、候机室、检票口

    没有,没有,通通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最后,裴含睿驻足在检票结束的航班提示屏幕前,直到上面反复不断轮动的大字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帘,眸中燃烧的光亮仿佛被雨水浇灭了似的,他终于缓缓地闭上干涩发酸的眼睛,只有依然笔挺的双腿和腰杆还支撑着他,默默地伫立在那里

    是夜,n大厦总裁办公室。

    最近两天这栋大厦的工作区下班关灯的时间越来越迟,即便没有什么余留的工作,员工们也不太敢准时下班老板都没走,他们哪儿敢急着走女秘书每次看见老板那张冷漠阴沉的脸,都兢兢战战紧张不已。

    这天夜里,关灯时间尤其的晚。

    除了值班室,就剩裴含睿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

    大雨已经下了一整天,现在雨势终于变小了些,乌沉沉的黑云仍然把月光遮得严严实实,寒风把路边的树枝吹得东倒西歪,犹嫌不够似的,狞笑着大力拍打建筑物的玻璃窗。

    原本收拾地井井有条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杂乱的纸团,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要落到外面来,边上放着一瓶只剩一半的白兰地,淡淡的熏醉气息弥漫在空气里,宛如雨夜里的乌云一般徘回不去。

    找人去查秦亦的下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许是外面狂风的声音扰人心烦,裴含睿弃了笔,额头抵在支起的手背上,手指抓着盛着烈酒的高脚杯,琥珀色的酒液随着酒杯微微晃荡,在灯光下粼粼地泛着一层幽郁的冷光。

    电脑屏幕里尽是关于秦亦的报道,前段时日被陆陆续续删了好些,现在能搜到的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会有一天,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再看见他

    裴含睿仰头抿了一口酒,甘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过了一会,传来一阵火辣之意,他很少饮这种烈酒,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一种东西能帮他麻痹一下思绪纷乱的大脑。

    从未曾感受到过的思念、痛苦还有眷恋不舍萦绕在心头,缠绕着,交织着,理不清,剪不断。

    事到如今,他再也无法用任何借口自欺欺人,他最担心的、最恐惧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例如曾被自己弃如敝屣的爱情。

    例如彻底离开自己的秦亦。

    裴含睿皱起眉,他幽深的眼眸被酒气熏起一阵朦胧的醉意,偏着头盯着屏幕里正在播放的报道,秦亦满不在乎地对着镜头承认他正在跟自己交往。

    画面里,秦亦的目光好似透过屏幕跟他对视一样,坦诚,嚣张。

    裴含睿嘴角边勾起一丝笑,那笑容异常难看,他觉得自己醉了,醉的嘴里都泛起苦味来

    他活了这么多个年头,从来不曾想象过,自己也会有真正爱上一个人的一天。

    最可笑的是,却是在失去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

    “请问你是自愿被潜规则的,还是被迫的呢你对裴先生是什么感情呢”

    啊,上次好像就是看到这里,结果被父亲的来电打断了,后来为那事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刻意找来看。

    裴含睿眼光沉了沉,静静地望着屏幕,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他有些好笑地看见画面里的秦亦不耐烦地冲镜头翻着死鱼眼。

    “不要张嘴闭嘴潜规则,小朋友看了都要把持不住了好么”

    烟盒里只剩最后一根了,裴含睿抽出来点燃,叼在嘴里。

    “没有什么自愿和被迫”

    裴含睿虚眯着眼,支着脸颊,贪婪地盯着秦亦的面容,听着他悦耳的声线。

    “因为我喜欢他啊。”

    “砰”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惊起,裴含睿手里的酒杯突兀地从指间滑落下来,摔了个粉碎

    酒液溅洒出来,弄湿了设计稿,弄湿了他名贵的西装,地砖上散乱一地的碎玻璃渣。

    裴含睿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宛如一座雕塑般僵硬得一动不动。

    因为我喜欢他啊。

    因为我喜欢他啊

    一瞬间,裴含睿满脑子都回荡着这句话,他微微紧缩的瞳孔怔然盯着屏幕上那张脸,须臾,才像被惊醒了似的,忙握住鼠标去点暂停,他的指尖却竟然不受控制地细微抖动着,点了几次才停住,又把进度条往回拉。

    重新播放、暂停、倒回去

    短短几秒钟的镜头,裴含睿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听着画面里面的男人一次次地重复那句话像是只要不停地看,秦亦便是真的在他面前一遍遍告白一样。

    这样看着,这样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脸上肌肉抖动,笑得眼尾的细纹都浮现出来,笑得抽尽了浑身力气,最后缓缓地仰头倒在皮椅靠背里。

    他的笑声再不复从前的沉悦醇厚,只剩下嘶沙喑哑,充满着嘲弄和隐痛,回荡在这所空寂冷清的办公室里,回荡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

    良久,笑声渐渐歇了。

    天花板的灯亮的有些刺眼,裴含睿用手挡住那光线,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可铭突然找上门来。

    “我的裴大少,半夜还呆着这,是有多忙忙的连我的电话都不接”张二不满地拉上办公室的门,回头一看,突然被眼前杂乱的办公桌惊了一下,敏感地觉得对方不对劲。

    “裴少,你怎么了”他目光掠过地上摔碎的酒杯和乱糟糟的桌面,绕过桌子,皱眉问。

    半晌,裴含睿稍稍坐直了身子,用纸巾擦拭着手指和衣服上沾到的酒水,又恢复了人前那个稳重从容的模样,平静地道“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而已。”

    虽然明知不该看,可是张二还是不小心瞥见了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还有摊开的稿纸上,那些个十分眼熟的身形。

    裴含睿不动声色地把画到一半的设计稿收起来,撩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有事”

    “还不就是你上次托我约的那些杂志社还有广告投放商,人家都在问我之前说好的事呢,结果你人都找不到算了,不提这个,你跟秦亦那小子你该不会真的栽在他身上了吧”张二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表达着自己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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