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宇放下云舟,赶紧去追赶伊勒德,此时的伊勒德已经和更多赶来的影卫打了起来,身上挂了彩,手臂和背后都被利刃划开,露出狰狞的伤口和鲜血,发丝随着矫健的身影在风中乱舞,眼中却是早已失去了冷静。
可即使拥有再好的身手,那么多会家子一哄而上也抵不住多长时间,伊勒德最后还是被星宇抓住,并用绳子绑了起来,被押到赟轲的马前。
银杏看到满身伤痕的伊勒德,又看看赟轲,想要下马,却被赟轲强行搂住。
“伤了朕那么多影卫,你倒是够本事的”
“你个把银杏还”
星宇上赶紧上前按住他的头,怕他再说出什么惹主子生气的话,当场就要了他的命。
几乎不可闻地,赟轲轻轻叹了口气,对星宇说
“把人带下去,别让朕再看见此人。”
“是”星宇得令立刻架着还在抵抗的伊勒德退出了人群。
伊勒德双眼通红地看着银杏,嘴里似要倾吐什么,却始终只是看着他,直至被云舟架走。
“怎么,舍不得那野蛮人了”待人走后,赟轲凑到银杏耳边轻轻地问。
银杏没有回答他,只是呆呆地望着伊勒德被架走的那个方向好一会儿,然后反手握住了赟轲的手,没再多说什么。
赟轲一愣,随即勾起嘴角
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而太子也察觉到了对面的异状,刚才远远看见赟轲的马下跪着个男人,却看不真切,内心的急躁更甚,手轻轻一挥,找来下属
“四周的情况探得怎么样了”
“殿下,周围并没有任何异状,和我们推测得差不多,只不过”
“只不过”赟贤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种时刻他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只不过”,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他 妈的“奇迹”
“呃”
“说。”
“埋伏在山上的弓箭兵被一大伙人干得七七八八了经查应该是白府的人所为。”
“白府”
“在灵水一带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在下没猜错应该是前来辅佐璟帝的。”
“恩”赟轲想了想,见场上几员武将打得难舍难分、各有输赢,也算是对赟轲那小杂种仁至义尽了,便对身边的属下说
“响号捶鼓,开战”
“陛下霿国宣战了我们要如何应对他们这八万的精兵我军实在”
赟轲看了看四周,驮着银杏慢慢走到军队最前面,迎着风,等着赟贤出来。
果然不过片刻,战鼓声骤停,赟贤就骑着战马,拿着长枪走出了阵营,兄弟两对视片刻,双双举起武器做最后的宣战。
“霿国太子赟贤,今日朕在此欲与你决一死战,若是败了,江山美人、任君处置”
“哼,所以呢若是你赢了呢”
“今日就此作罢,撤兵,两国永不互通。”
“哈哈哈哈”赟贤大笑,随即又冷言相对
“笑话,我凭什么要答应你”
“你现在杀了朕,不伤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整个璟国,回去趴在皇太后那老妖婆的脚边还能领到赏,不是很划得来么”
“哼你也知道我想杀你么”
赟轲说的话不无道理,赟贤对自己又信心十足,看他搂着银杏那爪子早就不顺眼了,真想现在就砍下来泡酒,说到底,赟贤早就把银杏当做是自己的私有物了,即使许久未见到,可旺盛的独占欲依旧没有停止下来,反而滋生得更加嚣张。
心里想着见招拆招,反正自己身后就是八万的精兵,还怕了这小杂种胚子不成
于是明知赟轲在耍花招拖延时间,自信满满的赟贤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可以,就陪你玩玩好了。”
赟轲闻言笑笑,把银杏放下吗,柔声说
“到一边看着。”
“不、我”
赟轲也不给他机会说话,就把人推到一旁,便没再看他,银杏突然像被人敲了一蒙棍,有种瞬间就被抛弃的强烈失落感。
等银杏退到一边后,两个男人才开始摆好架势,双方的部队都沸腾了,摇着自己国家战旗,叫喊着他们主帅的名号,为两人助威。
就在如雷的助威声中,两匹战马朝着彼此冲了过去,两个男人毫不犹豫地短兵相接,用最原始的方法宣示自己的强大,武器在风中发出“嚯嚯”的声音,随即又迸发出刺耳的撞击声,战马的嘶吼、士兵的助威此刻是那么震动人心,银杏胸中那强烈的不安感再起泛起,这次好似滔天巨浪般难以平静,他只得跪坐到地上,捂着胸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场上那英伟的身影。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银杏只能默默地祈祷着,当他看见赟轲的战马被赟贤的长枪削掉一只蹄子,人狠狠摔下马的时候,银杏几乎要冲上去。
赟贤的士兵沸腾了,如洪水般的叫喊声连绵不绝地爆发出来,连天地都好像受到震动般轻轻颤抖着。
赟贤狂傲地用枪指着落败而躺在地上的的赟轲,尖锐的矛头轻轻滑过赟轲的脖子,眼中尽是旗开得胜的骄傲。
四周的叫好声几乎要把地给掀开,银杏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想跑到赟轲身边
“不准过来”赟轲突然扭头朝银杏大吼。
银杏被吼得不敢再靠前,而赟轲则没在管他,双掌贴地好似在感觉着什么。
赟贤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道这杂种又想耍什么花招
却不想居然看到赟轲朝着他笑了起来。
“你”赟贤立刻感知到事情不妙,举起枪就想下杀手,座下的战马却突然急躁起来,完全不听他的训斥,拼命甩下主人,自己撒蹄子四处乱跑。
四周的异状越来越大,官兵也个个感觉到了不自然,突然有人大吼
“不好是地牛地牛来了”
注古代对地震的称呼为地牛翻身。
顷刻间,山崩石裂,巨大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战胜了一切,赟贤的士兵们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一时间天怒人怨,山石在剧烈的晃动下滚滚而来,尖叫、嘶吼和浓烈的血腥气组成了一副人间地狱般的残酷画卷,满眼尽是残肢断臂和士兵亡后不甘的可怖面孔。
而赟轲那方的兵,全部将手上的盾牌举国头顶,弃掉早已吓疯的战马,迅速往空旷的场所转移,虽有死伤,却远不及赟贤那方慌乱来得损失严重。
赟贤被这景象惊呆了,即使统领千军万马的天之骄子,在震怒的大地面前也不过蝼蚁,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杂种弟弟
“你”
“要死,朕也不会让你们霿国皇室好过。”
直到现在赟贤才明白,赟轲这所做的一切
为什么要故意出现在灵水附近,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引他上钩,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好处还要当那个小国的帝王,为什么要来送死鸡蛋碰石头,这一切到底是多久之前开始策划的
沉浸宫廷斗争数年的赟贤想到这里,无法自控地浑身颤抖起来,为那深刻到几乎入骨的算计。
赟贤知道就这场仗是输了,却还是不甘心,愤恨地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
赟轲不置可否地看看他,在一片慌乱中,无所谓地等着下文。
“如何得知地龙来袭的时间”
赟轲笑笑,脸上却浮现一丝难得的凄苦
“拿自己命换来的。”
“你好哈哈哈哈那势必是要死的,就死在我手里好了”
“不”只听银杏突然一声大叫,及时扑到赟轲身边,双手牢牢抓住赟贤那杆想要刺下去的枪头,尖锐的利刃瞬间划开凝脂般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滴在赟轲脸上,额头画上去的烈燕标记被血慢慢染开,消失不见。
赟轲几乎就在这个时侯眼神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巨大的秘密,呆呆地看着银杏。此时此刻,四周喧嚣嘈杂他已经听不见了,赟贤扭曲的怒容他看不见了,脑中只有一个谪仙般的青年,挽着他的手,送上金色的瑶池琼浆,一口下去满嘴的香醇和清爽,青年笑的好像一朵香气淡雅的幽兰,摸上他的脸,凑上自己的朱唇,说了一句话
“星君若是要走,也是不会独活的。”
谁这个像极了银杏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不,不可能,我们发过誓一辈子绝不忘记彼此的,对没错,我怎么可以忘了他他的名字名字名字
“泺、泺苼”赟轲在失去意识前,从嘴里悠悠吐出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
注泺苼、音同“落生”。寓意也很容易从字面上看出来的吧看成“乐茎”的某人瞎了你的塑料充气狗眼了
赟贤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左脸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人晃晃悠悠坐起来,还未开口,左脸又立刻挨了一拳。
赟轲满口鲜血地站起来,就见激动的伊勒德被王虎和逸寒渊两人强行压制住,看看四周,该来的基本都来了,却惟独不见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这里好像是灵水附近的行宫他心想。
“主子”云舟和星宇走到赟轲面前,递上一封信。
上面只有两句诗
“它生莫作有情痴,人天无地著相思” 注浣溪沙 况周颐,厚颜无耻地借用一下
落款是泺苼。
赟轲看完不敢相信地看向云舟,想要出声询问,却发现自己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连“恩啊”声都发不出,他痛苦地掐着脖子蹲在地上,努力想要发出些什么声音。
“哼,报应”伊勒德狠狠讽刺道,若不是银杏走前跪下来求他,他早就下手杀了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了。
云舟过去把赟轲扶到床上,对他说
“主子,我想您应该早就知道银杏不是凡人了吧”
赟轲无声地点点头,看着银杏留给他的信,眼中最后一些光彩也消失了。
“这次你们俩的劫数都渡过去了,闯过了命盘上的劫数,之后便不再受命盘的影响,但是”
赟轲看看他,让他继续说。
这次的战争本不该发生,牵扯出太多冤魂,帮你们俩渡劫的神仙也触犯了众多天条,被贬入轮回,永世不得再回仙界,银杏为了替两人和主子赎罪,自愿回天界受罚。
你们为什么不阻止他
赟轲紧紧抓住云舟摇晃,眼中尽是悔恨。
“我们也阻止不了即使人再多也只是凡人,银杏不想看到两位仙人因为他儿受苦,希望用自己来交换两人在轮回不要遭受太多劫难。”
月莲早已哭肿的眼睛顷刻间有流出了泪珠,无声地退到一边用袖子擦眼睛,明明是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
老天你可是瞎了眼
赟轲心灰意冷地坐在床上,挥退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盯着那封信看了两天两夜,朝中早就翻了天,几次找人来接他回朝,赟轲却如死人般没再理过任何人。
而伊勒德也在那天之后,失去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灵水一战后三个月,璟国最年轻的一代帝王猝死于灵水行宫,结束了短暂的一生,利用地牛勇战霿国八万精兵的故事被璟国代代传颂,他在遗书中把王位让贤于四王爷燕王,燕王登基后,以“璟”字不吉为由,改国号为“飞燕”。同年,霿国与飞燕国两国冰释前嫌,霿国太子赟贤亲自撰写“合国书”,从此两国和平共处,不再彼此侵犯。
“主子这样真的好么”云舟有些为难地看着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普通做小生意的男人。
男人点点头,挥挥手让云舟和星宇都走。背上一个破书箱,慢慢往灵水的南门走去。
“主子还是让影卫跟着吧”云舟还是不甘心地追上去问道。
男人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摆摆手。意思他现在这样,不会被找麻烦的。
星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