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跳进太液池淹死。如今二皇子正发着高烧,桓帝整日整夜守在旁边,他的后宫原就稀薄,子嗣自然不多,即便对文氏寡情,但对二皇子却很是关爱的。
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太后当然不能坐视不理。看望二皇子的时候,召来太医详细问过,得知人已经安然无恙方才放心,忙完又问起皇帝近况,嘱咐道“皇上已经好几宿没睡好,让身边的人仔细照顾着,承铭既然无事,得空也该歇一歇才是。”
“是,奴才谨遵懿旨。”候全应声退下。
双痕扶着太后回到懿慈宫,叫来小宫女捶了一会儿腿,又在香炉里添上沉香屑,奉了花露茶上来,“娘娘也好生歇着,别累坏了。”
太后端着花茶润了润唇,随意问道“皇后那边,皇上有没有什么旨意”
“没有听说。”双痕摇头,又道“其实这事儿可轻可重,就看皇上怎么想了。”挥手将小宫女撵退,“照平日看来,皇后娘娘并不像是这般手辣的人,这里头”她服侍太后多年,有些话也不必说完。
太后曼声道“不论如何,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结果。”
“是啊。”双痕颔首道“说来也是奇怪,出了这档子事儿,皇上连重话都没有对皇后说一句,仿佛没事儿人一样。也不知是讨论文章,还是为着秋闱的事,皇上最近时常召见翰林院的人,倒把这事儿丢开了。”想了想,“照这么看来,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谊真是不薄,或许,此事就这么揭过”
“秋闱那还早着呢。”太后微微皱眉,问道“皇上见翰林院的什么人了”
“仿佛是许昭、陆鸿章几个。”
太后脸色微变,将茶盏重重墩在桌子上头,“去,传许昭。”
双痕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见太后脸色凝重,赶忙应声出去。顷刻,一名胡须花白的老儒躬身进来,行礼道“老臣许昭,见过太后娘娘。”
“坐罢。”太后赐了座椅,抬眸问道“听说皇上最近时常召见你,不知道讨论了些什么文章,哀家近来闷得慌,倒想听听解解闷儿。”
许昭的胡须抖了抖,为难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国治政策”
“当真”太后冷声一笑,“许大人乃是当朝鸿儒,最是清正刚直,怎么如今也变了,当着哀家的面儿也敢扯谎”
许昭“扑嗵”跪下,颤声道“娘娘,还是亲自去问皇上罢。”
太后收了厉色,淡淡问道“皇上召见你,是不是为了皇后的事”
“是。”许昭迟疑了半晌,最终点头。
“去罢。”太后挥挥手,微微阖上双目。静默不语了许久,方才对双痕道“呵,你刚才还说皇上对皇后情谊深重,如今总该明白了吧。”
“皇上他,难道是要”双痕面带骇色,急道“这可不是小事,娘娘赶紧叫皇上过来说说。”
太后却道“不必,哀家不想见他。”
“难怪,皇上一直对皇后娘娘没有旨意。”双痕蹙眉,细声道“二皇子溺水的那件事,十之八九其中有别的蹊跷,难道皇上看不出来怎么会生出那等念头”
“你以为,他真的看不出来”太后反问,脸色十分难看,“为了月儿,他还有什么不敢的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顿了顿,“叫人传小郡主入宫。”
云枝急匆匆赶到弘乐堂,尚未来得及请安,便见双痕带着众人退出了大殿,心中微微疑惑,上前坐下,问道“姑母,是有事要跟月儿说吗”
太后轻轻阖了一下眼,继而睁开眼眸,“月儿,本来这些话我从没打算对你讲,可是如今,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姑母你说,月儿都听着呢。”
“月儿,你知道当初为何要立云氏为皇后吗”
云枝摇头,“这个,月儿一直都不是太明白。”
太后唇边泛出一丝无奈的笑,缓缓道“我们慕家一直都是朝中重臣,经历几代皇室,开枝散叶已经成了大族,单是京城里的宗亲及府中下人,统共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千余人。这其中又与其他世家有姻亲,云家、文家、以及其他大族,各家盘根错节,连带这些亲戚中在朝为官的人,几乎占据了半壁朝堂。”
云枝点头道“嗯,这些月儿都知道的。”
“如今的慕家,可谓是权倾天下。一位太后、两位将军、一位右丞相,更不用说其他文官武将,倘使再册立慕家女儿为后,将会是什么局面臣子的势力太过强大,让君王不能动摇,身在帝位上岂能安心”
云枝连忙摇头,辩解道“皇帝哥哥不会那样想的,他是姑母的亲生儿子啊。”
“既做了皇帝,都会身不由己的。”太后微笑,抬手止住云枝,“好吧,就算皇上不会做他想,那么其他的朝臣呢慕家把旁人升官的路都挡住了,岂不碍眼”即便说到自己家族的大事,语气仍是平淡,“如今我还活着,自然能够庇佑慕氏一门,等到我百年身逝之后,倘使有难,又有谁来替慕家说情所以,皇后不能再是慕家的人。”
姑母身子好好的,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云枝眸色担忧,微微低下了头,“以前都是月儿不懂事,不曾为姑母分忧。”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无忧无虑。”太后轻轻握起她的手,柔声道“月儿,你从小就住在宫里,几乎是姑母亲手抚育长大,便如同自己的小女儿一般,自然是希望你永远幸福无忧。”
“姑母”云枝想起从小到大的情景,情绪微微动容。
“哎”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将话转到了正题上,“进来宫中出了好些事情,闹得大家不得安宁。皇后接二连三犯错,皇上却一直姑息,旁人都以为是帝后情深,殊不知”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清凉,“月儿,皇上打算废黜中宫皇后”
“啊”云枝心中“咚”的一跳,旋即明白过来。
“姑母刚才说了那么多,你应该也听白了。”太后正色,往下道“近来宫中的这些事,明显是有在背后挑拨陷害,皇上不会看不出,却宁愿装糊涂将错就错。佑綦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微微叹气,“你个是聪明剔透的孩子,不会不明白。”
云枝沉默了一阵,忽而抬头,“姑母,这不是月儿的意思。”
“我知道。”太后点点头,“云家也是世家大族,朝中为官做宰的人也不少,军营中也有不少虎将,倘使皇后委屈被废,云家的人会怎么想做君王的,无故废后乃是失德之举,必使忠臣寒心、奸小如意,国之根基亦将不稳。况且”太后倾身靠近,“月儿你真的想入宫吗真的愿意,同你六姐姐和其他嫔妃分享同一个丈夫你可要想清楚了,后宫并非女子的终身好去处。”
云枝的脸色白了白,有些茫然失措,“我”犹豫了片刻,喃喃道“姑母,月儿心里很乱,眼下也说不好”强力镇定心绪,“不过姑母说的话,月儿都已明白,该怎么去对皇帝哥哥说,月儿自己会斟酌妥当。”
太后抚了抚她的手,怜惜道“月儿”
第八章 妙计三
云枝出了弘乐堂,太后便开始静静的闭目养神,未及多时,果然听见小太监通传皇帝驾到。双痕等人识趣的退下,剩下母子二人。桓帝拣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太后看在眼里,微微一笑,“佑綦,怎么不说话了”
桓帝抬眸,徐徐道“月儿刚才过来,要儿子好生对待允潆,还说”眉宇间透出些心痛的神色,问道“母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后反问道“那你要母后怎么做由着你随意废了皇后,让月儿背着流言入主中宫再看月儿和允潆相争”顿了顿,“这些且先不说,母后只问你一句,你一厢情愿的将中宫虚位以待,月儿就一定答应进宫”
“儿子不知。”桓帝终是摇了摇头,继而抬首,“儿子只是,只是什么都想给月儿最好的,只要她愿意。”
“皇后在中宫这么些年,虽然算不上很贤德,但也没有大过错”说到此处,太后轻声冷笑,“承铭落水的那件事,你可别说瞧不出蹊跷来”再转回话题,“纵使她多年没有生育,那也是旁人害她,你跟她是少年结发的夫妻,难道就不怜悯她吗”
“月儿进宫,儿子并不会亏待念瑶”
“佑綦,你太不了解你的皇后了。”太后不由一笑,“皇后一心想讨好你,却又不得其法,你先时记挂着贤妃,如今又心心念念都在月儿身上。可怜她多年没有子嗣,将来也不会”终是不忍再说,“她除了一个皇后的位分,还剩下什么你废了她,这和要了她的命有多大区别”微微叹气,“女人要的好,可不都是荣华富贵啊。”
桓帝原本有许多话要问,此时只觉灰心。
“还有允潆”太后问道“佑綦,你爱允潆吗”
在太后犀利的眼光下,桓帝只能摇头。
“母后知道你不爱她,可是允潆爱着你啊。”太后往泛秀宫看了一眼,徐徐道“这么些年来,倘使不是她心里对你有爱,又怎么会处处体谅着你原本有着云氏,她这辈子再努力也不过封个贵妃,可是熬了多年,突然有一天自己的妹妹成了皇后,你这不是那锥子戳她的心吗”
见皇帝沉默不语,太后继续道“你若是觉得母后偏心他人,那就错了。佑綦,你是母后的亲生儿子,月儿是母后一手抚育长大,母后当然希望你们俩都过得好。”静了静,“只是你别忘了,你是皇帝啊。你要废后,可不是寻常人家休妻。皇后固然没有什么大智慧,但云氏一门却是世代忠烈,总该顾及一点臣子的体面。”说到最后,太后只道“纵使旁的人你一个也不顾念,那也该为月儿想想。”桓帝眸光一跳,“母后”
“你让月儿背负大家的怨恨入宫,她往后还有安宁吗”太后慢慢说着,“当年皇后是怎么小产的贤妃又是怎么死的如果是说这些风波还不算多,你再往母后身上想想,当年你父皇的后宫妃嫔众多,哪个月没有几件古怪的事”
桓帝眼中冷光微闪,笃定道“朕不会让旁人算计月儿”
太后婉声微笑,“你是皇帝,可不是千手千眼的菩萨。后宫上下多少人,前面朝堂又有多少势力,你都能一一照顾过来”
“没有月儿,这皇帝做的也没甚趣味。”
“行了”太后转而厉色,“你把这话到文官面前说说,臣子们的口水都够淹没月儿她了。”看到皇帝郁郁的神色,终是心软,“佑綦,原本你的后宫事,母后也不该管,不过母后都是为了你好。倘使你和月儿真的两情相悦,母后也不会阻拦”
“母后”桓帝浮上一层喜色,“儿子知道,母后终归还是心疼儿子的。”
“瞧瞧,哪里像个做皇帝的样子”太后见他情急宛若少年,忍俊不禁,“依母后的意思,最好先让月儿风平浪静的进宫,别的事,再一点一点安排妥当。”
桓帝放下心来,又道“那母后还跟月儿说那些话”
太后将笑容缓缓沉下来,静声道“母后只是让她自己想清楚,毕竟,不管你今后怎么宠爱她,她也是面对后宫嫔妃的。总不成为了月儿一个人,你就把整个后宫都散尽吧即便不顾社稷安危,那也还有两位皇子、两位公主,他们可都是你的亲骨肉纵使月儿是慕家的人,母后也不容她胡来”
桓帝唯恐牵连到云枝,忙道“母后放心,儿子绝不会那般昏聩的。”说毕,又补了一句,“前面的事月儿一概都不知情,母后不要怪罪她。”
“知道了,知道了。”太后“哧”的一笑,戏谑道“那可是心尖尖上的人,谁敢把她怎么着”
桓帝事母极孝,原本担心太后不同意云枝进宫,使得二人有了矛盾,满心忧虑,眼下话已说开,顿觉心情豁然开朗。母子二人说笑了一阵,太后正要留皇帝用膳,忽听通传安和公主驾到。太后的笑容黯淡下来,朝外道“让她等等。”又与皇帝嘱咐,“你先回去歇着,母后有话要与你长姊说。”
桓帝站起身刚要走,太后又唤住他,“母后瞧着,月儿自己还有些闹不清楚,她还是青春年少的小儿女,你别着急,免得弄僵了反倒不好。”
桓帝再想不到,母亲早为自己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