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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53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4789 更新:2021-12-21 19:43:46

    沈寒香篦了右边鬓角,那里头发被梳得一丝不乱,就像墨染成的一般。

    红烛当前,她听见孟良清的声音在说“从今天起,你就嫁给我了。”

    “嗯。”而她自己也答应了。

    “从明天起,你就不能再抛头露面。”

    “嗯”

    “生意都还给沈家,你大哥得自己撑起沈家。”

    记忆里的孟良清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看着她“有生之年,我会尽一个丈夫的责任,你只要躲在我背后。”

    铜盆里的水是凉的,拍在脸上沈寒香一哆嗦,慢慢擦了把脸,一转头就能看见九河让人送来的嫁衣。沈寒香坐到床边,摸了摸那嫁衣,这是照着她的身量改过了的。

    她缓慢地,将嫁衣叠起来,压在只有三四套衣服的半空箱子里,扣紧铜锁。

    夜还很长,熄了灯,窗外人声依然不止。

    小丫头们叽叽喳喳,不知哪儿来的小厮又在和丫鬟打闹。沈寒香翻来翻去,无法入眠,就坐在床上愣神,又是愣到天亮,终于睡着。

    宴请宾客行礼的前一日晚上,沈寒香在床上呆了一天没起来吃饭,也不觉得饿,听见敲门声时,一身的懒怠,鼻腔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答应。

    “嗯。”

    “怎么不起来吃饭”随着问话是推开门的声音。

    沈寒香厌烦地翻了个身,向着床里“说了成亲之前不见面。”

    九河硬是摸了她的头,试到她没有发烧,才不悦道“你是在闹绝食吗”

    “没有。”

    “起来吃饭。”

    “不想吃。”沈寒香坐起身,神情恹恹,睡得眼神慵懒,眼圈浮肿。

    九河皱着眉“是你自己答应与本王成亲,本王没有逼迫于你,你就不能好好守信一次吗”

    沈寒香抿紧唇,看九河招手,四个丫鬟端着菜轮流进来,摆了一桌子。闻到食物的气味,沈寒香才觉得饿了,爬起来近乎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

    “本王相信你不是绝食了。”

    沈寒香撇了撇嘴,她当然不是绝食,解药还没拿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不想活了的人。嘴上漫不经心地说“我吃了饭了,你出去吧。”

    “本王睡不着,陪我说会话。”

    九河挥手屏退左右,盘腿坐到床上,沈寒香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戒备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九河嘴角噙着笑,不忙着说话,眼光像一道钩子,从上到下地看沈寒香,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摇了摇头“本王这什么眼神,你也不好看。”

    “大王眼神是不大好,现在还可以后悔。”沈寒香道,“不过答应的解药你可不能赖账,我可以用钱买。”

    九河哈哈大笑起来“本王像是缺钱的人吗”

    沈寒香想了想“挺像的,不然也不用攻打我们抢银子了。”

    九河语塞,又是摇头,他低下头,想了想,才道“本王就是想知道,假如将来有一天,本王休了你,你也会为本王担忧,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本王的性命吗”

    “不会。”沈寒香道,“要是有一天你肯大发善心休了我,我就回来,正合我意。”

    “你知道吗,本王有个癖好,最不喜欢让人如愿。”九河摸了摸沈寒香的脸,她侧头躲了开,九河也不在意,只说,“看你最近老实得很,想清楚了,这一辈子,都要跟我了”

    沈寒香不大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缩进被子里,蒙住头。片刻后,她听见一个惆怅的声音――

    “有谁会为了本王,命都不要,得不到也要本王无拘无束地活着,本王只想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么个人会出现。”

    在被子里闷得头都晕了,沈寒香探出头,发现九河已经走了。窗外灯光已经落幕,沉沉黑暗昭示着又是一天结束,也是最后一天的结束。可怕的事情在它来到的时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

    她拼命想抵抗睡眠,却还是在三更半时候,没抵过睡意。明日,终将如约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都在坐交通工具,本来想懒一下请假的,结果诗兴大发凑不要脸

    更了。

    没几天要完结了,隔壁有个穿越宫斗文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看看,讲现代普通女青年穿越到古代冒充公主和哥哥弟弟们谈恋爱的故事,伪公主天天os古人就是麻烦。

    前阵子太忙了,更新不稳定,以后改正,爱你们

    、一二九

    四更天,沈寒香被脂粉娘子们叫醒。她静静对镜坐着,丫鬟们捧着彩漆金盘穿梭来去,一会儿给她涂上胭脂,一会儿给她扑上香粉,一会儿让她抬下巴,一会儿让她侧脸。沈寒香像根木头般坐着,由得她们为她打扮。

    镜子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脂白粉腻的木头人儿来。

    两撇勾勒出浓淡相宜的远山眉,指尾轻轻擦去溢出唇瓣的唇红,一个欣喜的声音像是个响亮的哨“成了。”

    丫鬟们纷纷捧着粉盒退下去,又换上另一波。

    双腮凹陷,颧骨突出的白发妇人手持海棠白玉梳梳理沈寒香的头发,梳齿穿过她的乌发,妇人口中念叨“老身年长,已有八十高龄。听说小姐的家人都不在,新郎官请老身为小姐梳头。”

    镜子里老妇人的发髻又高又厚,盘在头顶有如堆云。

    “一梳梳到底”老迈的声音语速缓慢。

    “二梳白发齐眉”再次举起梳子。

    “三梳子孙满堂”

    老妪直起身,望着镜子里年轻的新娘子,笑眯眯地将梳子递给身边的梳头娘子,就站在那里,看着梳头娘子为沈寒香盘发。

    上好了妆,梳好了头,更衣毕了。日头已跃出屋顶,白亮的光照进院子里。沈寒香站在窗口向外看,下人们穿梭来去,人人都有得忙。

    她听见了喧天锣鼓,听见宾客们的说话声,听见门前炮仗被燃放的震天声响。

    当喜娘为她戴上头冠,盖上盖头,沈寒香呆呆地站着,有人扶她便伸手,有声音在说“抬脚”便抬脚,她心里空空的,像是有一阵风穿堂而过,卷起宽阔院子里的些许落叶。那些叶子飘到天上,就再也不落下来,没有了踪迹。

    礼成之后,沈寒香被人领着,坐在床边。喜娘离开了屋子,房间里静悄悄的。

    流光布满她身上的霞帔,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一般,她坐得很直,背脊有如标尺。纷杂的声音都没能进入她的耳朵,她只是在想,从今往后,孟良清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地活着,留神这个当心那个,他可以纵情驰骋在大江南北,只要他乐意。他也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和人打闹,可以大喜大悲,可以放声大笑也能恣意痛哭。

    捏在苹果上的手指甲盖发白,沈寒香眼睛看见的都是盖头的血红,很红很红,她的心底里却一片寂静。

    窗影在地上绕了个半圆,随着夜幕降临而模糊了光和影的界限。

    忽然一声踹门,沈寒香知道,九河来了。

    一切并不像沈寒香以为的那样,九河并不急于占有他,他挑开了盖头,与她饮毕交杯,蓝眼睛在灯光里暗下去,他吹熄烛光之后,对着她说“睡吧。”

    与陌生男人躺在一起,沈寒香根本睡不着,浑身肌肉都紧绷着。当九河的胳膊横过来,她几乎要跳起来,九河却强迫她侧身对着他,当眼睛适应了黑暗,沈寒香看见九河闪着光的眼珠。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本王不碰你”九河问她。

    沈寒香没说话。

    九河自顾自继续说“本王知道,你不过想拿解药去救孟良清,明日天明,本王会命人把解药送去,你可以跟着去看着他服下。”

    九河以为沈寒香会为此感激不尽,却见她疲惫地闭起眼睛“我不去了。”

    “怎么你不想看他好起来”九河奇怪道。

    “我相信大王不会言而无信,你是西戎战神,声名赫赫,你们西戎人不是最重承诺么”沈寒香嘲道,她只是不敢,怕见到那人,走时会充满痛苦。

    九河理解地点了点头,将沈寒香的手攥住,沉声道“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做本王的妃子好处可多得很。”

    沈寒香闭着眼睛假寐,嘴里说“我睡了。”实际上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才总算能放松下来。

    次日清晨,九河给她看过放在马蹄漆盒中的五丸解药,命人送了出去,当日就带着沈寒香启程返回大都。

    下人服侍沈寒香穿起西戎人色彩艳丽的衣裙,给她蒙上面纱。九河看见沈寒香,满意地笑点了下头,将金色的妍丽玫瑰簪在她的鬓角。

    到了幽山脚下,沈寒香食欲消减,脸盘彻底消瘦下去,双目无神,用过膳后时有呕吐,九河叫来随行的大夫,握着她的手安慰“只要是你的孩子,本王都会好好对待。”

    他二人本就没有行房,沈寒香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男人究竟凭什么摆出一副很爱她的模样,大概只是憧憬羡慕她对孟良清的感情。

    然而九河的承诺随着大夫的宣判,没有实践的机会。

    “夫人水土不服,引起上吐下泻,肝气郁结,应当放宽胸怀。”又嗦了一堆医理,便去抓药了。

    沈寒香事不关己地靠在马车窗边,静静望着外面的天空,幽山绵亘的山脉此起彼伏,山下江水滔滔,一如孟良清带她回凤阳时候那样,江山无情,万古不变。

    天色已晚,九河命人扎寨。

    河边风大,将牛皮帐篷吹得呜呜作响。九河走进帐篷,挥手让婢女们出去。沈寒香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走到床边就要躺下。

    “等等,本王有几句话说。”

    她死寂的眼睛看着他。

    “嫁给本王就让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吗”九河摸了摸鼻子。

    “我承认不甘心不情愿,你就会放我回家吗”良久,沈寒香问他。

    九河坚决地摇了摇头,好不容易到手的猎物,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但他想不通的是“本王在你身上下的功夫不少,本王待你难道还不够好吗孟良清能给你的,本王也都能给你。”

    沈寒香摇了摇头。

    “他不会把我们的婚事当成一桩交易。当年我身份低微,只是个寒门女,他也没有直接派媒人上门。他可以这么做,我家没有任何权力拒绝,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如愿以偿。他却先来找我,像个寻常小伙儿求娶心上人一般,小心翼翼,讨好我,想得我首肯。”那双眼睛抬起来,望着九河“把一个人当人看不是满足他的所愿,而是尊重他的不愿。”

    沈寒香缩进被窝里,离开凤阳之后,她总是昏昏欲睡,吃得不多,体力也很差。她根本没精力去管九河,她喜欢上睡觉,只有睡觉时,她不会觉得浑身没力气,也不会总是想孟小宝。就像有一根绳子系在她的心上,另一头被小宝的手抓着,她可以不去想情爱,却没法不想儿子。

    孟小宝还那样小,还没来得及记住母亲的样子。

    直至到了大都,沈寒香的身体还是没有一丝起色,镇日吃了睡,白天里也常常睡到日晒三竿。

    西戎的王听说九河带回了个王妃,十分吃惊。

    “父王一定为女儿做主啊女儿从小就把一颗心都许了出去,为此拒绝了多少西戎的好男儿,如今要是九河哥哥不肯,您的女儿就会沦为西戎的笑柄,将来还如何抬起头做人”孟珂儿哭得梨花带雨,趴在西戎王膝头,一身彪悍都化作女儿家的眼泪簌簌而落。

    然九河手握重兵,西戎王的江山都靠着他,不敢施以威压,与王后商量之后,传旨给九河,让他将王妃带进宫露露脸。

    那一晚,孟珂儿一身红衣坐在王后身边,嫉恨的眼波垂在斟满葡萄美酒的杯子里。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抢了她男人的女人,并没有因为成亲而容光焕发,反倒显得又瘦又小,病怏怏提不起劲似的。九河一直搀着她,连行礼时也不曾松开她的手。孟珂儿咬碎一嘴银牙,冲侍女打了个眼色。

    席间侍女向九河传话,他们说的是西戎话,侍女毫不避讳沈寒香,厌恶地打量她一番,嘴巴里语速飞快地叽叽咕咕。

    沈寒香仍然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专注看着起舞的胡女。

    九河用西戎话回“知道了,让公主等一会。”

    对面孟珂儿提起裙子向王后告退,眼波飘到九河身上,似嗔似怨,转身离开座位。

    没多一会儿,九河也离开了,沈寒香压根没留意身后换成了五大三粗的侍卫。她好像在看歌舞,又好像只是在发呆。王后蹙了蹙眉,小声和王上议论,他们的女儿竟输在个木头样的中原人手下,当真没有面子。

    忙着讨好父王的西戎王子站了起来,遥遥冲沈寒香举起琉璃杯“听说中原女子腰如扶风弱柳,歌舞都是一绝,王妃从南边来,想必也懂得一二。不如为父王母后一展舞艺,也让大家开开眼”那眼角微吊,竟是把沈寒香当成了舞女使唤。

    见沈寒香纹丝不动地坐着,西戎王子觉得有些丢人,又碍于九河的面子,不敢动手。

    西戎王竖起手掌,身边坐着的王后举起酒杯,和颜悦色地对沈寒香道“王妃远道而来,尝尝我们西戎的酒。”

    沈寒香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来者不拒,只要是敬酒,都喝得干干净净。西戎酒烈,酒杯又大,才喝了四五杯,她就趴在了桌上。

    王后嘴角噙着笑,向身边下人吩咐两句,有人架起沈寒香来。她脚底下就顺着那方向走了去,摇头晃脑满面是醉酒的绯红。

    寂静宫室里,西戎王子屏退左右,一只脚踏上床,床上歪倒的沈寒香脸色很红,不舒服地皱着眉。

    王子指腹摩挲她的眉,怪笑着咬牙切齿“战神又怎样老子睡了他的女人,他一样不能吭声,谁让这是母后的意思总不可能他还敢篡位不成”一面说,他一面解开沈寒香的衣领,低头咬了口那脖子,醉得厉害的女人只低低哼了声。

    “将来老子当了王,第一件事就是收回兵权,把那头狼流放出去给老子放羊。”

    牙齿顺着沈寒香的脖子,往上亲吻到她的下巴。

    就在这时,女人忽然主动抬起手,抱住了他的头。

    王子一阵头晕目眩,猛抽鼻子闻着好闻的脂粉香气,胸中有头野兽想要冲破牢笼,放肆地将手探入沈寒香的衣衫。

    只一瞬心驰神移,后脑勺剧烈一痛,王子大叫出声,抬手一摸,愣愣看着手指间沾着的血,腥气冲入鼻腔,眼白一翻双腿发软。

    刚才还不省人事的沈寒香掩了衣襟,手里握着不知何时从小鹿皮靴中拔出的匕首,冷冷看着他“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你。”

    “你你敢你知道我是谁吗杀了我我父王灭你九族”

    沈寒香讥嘲地微扬眉梢“你们敢吗没了九河,你们西戎不过是砍去爪子的狗,到时候,西戎都不会存在。”

    西戎王子打小怕血,此时已经脸色苍白,慌张大叫道“来来人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门被一脚踹开,西戎王子却更加紧张地缩进了墙角,似乎恐惧到了极点。沈寒香扭头一看,只见九河提着刀,直直走到王子面前。他握剑的手很紧,那刻王子的声音尖锐刺耳“你想造反吗”

    九河丢开刀,铮的一声让王子浑身一怵,激烈战抖之后,软倒在地,裤裆都湿了,双足痉挛地不住往后蹬。

    九河抱拳略低头“臣来带回臣的王妃,冒犯王子了,请恕罪。”

    然而他没有任何等待恕罪的意思,脱下大氅裹住沈寒香,抱起她就大步往外走。

    暮色中送出马车隐约的铜铃声。

    九河手指尖温热地在沈寒香皮肤上推开药膏,嗓音冷透了“你就这么急着找死要死还不忘挑拨。”他话声忽然发狠,手指发力,疼得沈寒香眉头一皱,身子却没动,既不辩解,也不后退。

    九河放柔了声音,掩上她的衣衫,将人往怀里死死一扣“本王不会放你回去,你最好尽快像爱他一样爱本王,否则,本王没有那样多的耐心。”

    那晚回到王府,九河让管家照路,带着沈寒香下到地道之中,一道石门背后,是巨大的一间仓库,打开之后,珠光璀璨,让沈寒香几乎有一刻失明。

    等视线恢复,她才看清,都是奇珍异宝。

    九河轻轻抚过那些珍宝,搓开手指薄薄的灰尘,嘴角微扬,看着沈寒香“只要是本王的东西,就算放着发霉,本王也不会送人或是丢弃。”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三

    那晚刚入更时,沈寒香坐着卸妆梳头,忽然从门口涌入一群下人。

    西戎人说话又快又重,像石头砸在屋瓦上。

    一个老妪指挥着其他下人,将她屋里的东西搬到另外一个院子里。沈寒香只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梳头发,她一丝不苟收拾自己的头发,好像没有比头发更重要更值得注意的事情。直到收拾完了,老妪来到跟前行礼。

    “王妃娘娘,大王命老奴请娘娘迁居瞻星楼。”

    瞻星楼是整座王府里最高的建筑,共有五层,但每层都很狭隘,楼梯很高,上楼得提着裙裾,否则很容易摔倒。

    对于旁人而言,这几乎彰显着王妃的失宠。

    每日除了用膳九河会来,其他时候沈寒香都独自呆在瞻星楼里。用膳时,九河不止一次暗示她可以提出要求,她的要求却不过让九河带一些书过来。

    “你就不想出去吗”一日,九河终于忍不住问。

    刚好是吃过了饭,天色未完全陈黯下去的时刻,沈寒香站在小窗边,那里摆着笔墨纸砚。她像小时候在徐氏那里吊沙袋一样,腕上系着沙袋,悬空临字,头也不抬  “这里很好。”

    九河怒极反笑“好得很,你就在这里头呆一辈子好了。”

    于是这一住,由秋入冬,寒冬腊月的西戎,是实实在在的苦寒之地,大都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中。

    沈寒香病了。

    九河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瘦得厉害,带她出瞻星楼那天,阳光照着她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她神情恹恹又没力气地靠在他的肩头,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就算出了囚牢一样的瞻星楼,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你就这么想死吗”喂完药,九河拿帕子狠狠擦她的嘴,沈寒香的下巴立刻就被擦得发红。

    “我不想死。”沈寒香说。

    “那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是想本王放了你吗”九河面目狰狞靠近沈寒香,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别做梦了,本王不会放你回中原,就算要死,你也是死在本王的府里,葬在本王的坟里。”

    听见怒而摔门的声音,沈寒香歪了歪头,咳嗽两声,牵动肺部生疼。

    起初只是一场风寒,瞻星楼是木质的,仿南部建筑,抵挡不住冬日严寒。她又喜欢趴在高楼上,推开窗户南望。其实什么都望不见,只能看见王府外那条街,色彩艳丽的西戎人服饰,穿梭不休的人群,人人脸上带着笑,怎能不笑西戎占了不少便宜,正是富足狂欢的时候。

    之后风寒引起了咳嗽,成日里的咳,让沈寒香自己都觉得烦了。

    她不知道活下去做什么,死了又能做什么,生或者死,在远离故土的千里之外,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和孟良清的三年之约不作数了,孟小宝不在身边,她不需要去照顾任何人,只要像一只金丝雀被舒舒服服关着,按时吃饭,到点睡觉,对人笑脸相迎就可以。说起来比什么都简单,做起来沈寒香才发觉,她连笑脸相迎都不想干了。

    风寒转而咳成了肺炎,在除夕的时候,整座大都城都在狂欢,九河要去参加皇室祭祖的大典。他的王妃因为重病无法出门。

    九河一身重黑金绣的锦袍,腰带一拢,收束出他高大颀长的身材,面目英挺俊朗,几个月没见过他的孟珂儿远远站住脚,眼圈直是发红。

    九河走去行礼。

    孟珂儿提着裙子还礼,呼吸发烫,声音发颤“你不是再不搭理我了吗”

    九河久久看着她,半晌方才伸出手。

    欣喜毫不掩饰地掠过孟珂儿双眸,即将冲出眼眶的泪水平复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放在九河掌心“九河哥哥。”

    九河微微弯起嘴角,却什么都没说。

    那晚上九河回到府里,已过了子时,下人接过去披满雪的斗篷。

    “王妃怎样了可睡下了”

    下人道“才吃了药睡下的。”

    “今日咳得厉害吗”

    下人小心地瞟了眼九河,才迟疑道“大王出门之后,咳了一次血。”

    九河眉头深蹙,浑身散发的威压让下人立刻跪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敢轻举妄动。

    回到屋里,九河推开窗户,让药味稍稍被风带去些。他坐在床边,手指摩挲沈寒香的脸,她的脸苍白得诡异,唯独双颧上染着发烧的绯红,九河的手指流连到她的唇边,触到干裂高热的嘴唇,手指迅速缩了回去。

    他蹬去靴,爬上床,把沈寒香圈在怀里。她睡着时无比安顺,眼睛紧紧闭着,不会用冷嘲的目光看他。九河的记忆飘到很久以前,在俘虏营里惊鸿一瞥。孙严武被他下令绑起来的三天里,他的望远镜曾有一次无意瞟到,竟有犯人在皮鞭威慑下,还敢给那孩子送吃的与他说话。

    之后她保护那孩子,挨了鞭子,没想到外表脏污不堪的女人,豁然藏着一身冰肌玉骨。英勇的男人,追求美丽温柔的女子,是上天赋予的本性。西戎人从不以此为羞耻,他对她产生了兴趣,他清楚知道,也没打算掩饰。只不过什么时候猎物成了宠物,他对宠物萌生了让他自己也心悸的情愫。

    也许他是憧憬着沈寒香对孟良清的感情,她可以为了萍水相逢的小孩送死,可以为了远在他乡的丈夫拼命去活,也可以在被丈夫休弃之后,仍然苦苦等待不改其志。为什么就不能被他打动

    九河的一生,半数时光在马背上度过,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在权斗之中摸爬滚打站上权力巅峰,踏着无数白骨登上如今的位子。

    他没有遇见过征服不了的女人,只要他想要,会有数不清的美人被那些油滑无比的大臣小人送到他的床上。只要他想,他也可以迫她从了他,但那有什么意思呢他又不是找不着女人上。

    九河摸着沈寒香的脸,心里绷紧了一根线,那线像蚕丝一样,柔韧不可挣断地缠紧他,细细绵绵的疼痛从心底里散发出来。

    他弯下腰,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记很轻的吻,尝到药味,又舔了舔,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大雪披盖在九河头发上,他站在庭中树下,直至白雪覆盖他的头发眉眼,一眨眼眨下雪水来,才猛地拍了拍头,去书房睡。

    正月一晃就过去,沈寒香的病时好时坏,她好的时候对着九河横眉冷眼,她坏的时候神志不清,反倒能对九河有些好脸色。

    九河喜欢她神志不清时总将他认成别人,有时认作孟良清,会满脸娇羞埋在他怀里安心睡去,但醒来时又会冷冷推开他,好像他是杀父仇人一样可憎。有时将他认作小宝,会摸着头轻声哼唱给孩子的童谣,逼着他在她怀里睡觉。

    到了正月底,沈寒香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总是胡乱说话,胡乱喊一些名字,胡乱把九河当做其他人。

    “不去江南了,我想回京城,咱们买一些墨玉的器物,回去给你娘,养生最好的。”她的眼神清澈无比,忽然又犯愁地低下头,绞着手指,咕哝道“就不知道夫人听到是我要送的会不会不要了,就说是你孝敬的,不是我要送的,好不好”

    九河颔首,眼眶中有光点闪动“好。”

    一个笑容尚未到达嘴角,沈寒香又皱起眉头来“大哥,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回来了”她向着九河身后张望,茫然地问“我的小宝呢”

    九河也回头张望,小声哄道“他吃了奶刚睡下,奶娘抱去睡了,你要见见吗”

    “睡下就不见了,别吵醒他。”沈寒香坐在石凳上,晃了晃腿,仰起脸看天,嘴角微微翘着,一时间又没话要说了。

    这样的时刻,九河总觉得她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好像在一个他碰不到打不破的世界。

    开春之后,王府的梨树开了花,沈寒香让人在院子里支起个榻,成日拥着薄被暖炉,坐在梨树下面。

    梨花开的时候,她总是又笑又闹,嘴里叫个不停“下雪了下雪了”

    “王妃很喜欢下雪呢。”伺候沈寒香的嬷嬷朝九河禀报。

    九河走到她身前,沈寒香眯起眼睛,一只手拦了下眼前的阴影,接着就被一把抱起。九河眉头死死皱着,她实在太轻了,就像一把骨头,这时候骨头在他怀里又捶又打挣扎不停。

    “要看雪看雪”她坚持道。

    九河走了两步,肩头蓦然剧痛。

    下人们齐齐惊呼,要把沈寒香接到一边去,九河冷冷瞥了眼,下人散开。他似乎察觉不到疼痛,温和地看着她“要看雪”

    沈寒香咬着他的肩,疑惑地瞪着他,迟疑地点头。

    “好,我们看雪。”随即九河在软榻上坐下,让她靠在他怀中。

    沈寒香不高兴地蹙眉,但当梨花飘到她头上时,她显得很高兴,皱起的眉心被抚平,嘴里喋喋不休地咕哝着什么。

    九河凑近想听,沈寒香捧着他的脸,飞快亲了他一下。

    西戎将军彻底愣住,怀里的人已经爬到他的背上,从他的头发里理出梨花瓣,放在手掌心里,像个邀功的孩子一样努嘴道“雪看见没这是雪”

    九河大掌揉揉她的头,眼眶发热,喉中有一股热气迫不及待想冲破喉咙。

    “是,雪。”

    “雪,雪,雪大雪了大雪来了就可以回家了”沈寒香光着脚就下了榻,九河在愣神,没能及时拉住她。

    光脚立于中庭的沈寒香,展开双臂,在漫天的“雪雨”之中,舒展开衣袖,转了几个圈。她现在的世界,是无人能闯入的世界,安宁又寂静。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要天真舒心,好像尘世里没有一丝烦恼能破坏她的心情。最后九河怕她又着凉,不顾她挣扎,抱着她回屋。

    放下沈寒香来时,她仍然不满地怒瞪着他。

    九河脸上被抓出了血痕,肩膀也被咬出伤口,血浸在黑色的衣料里,看不出什么。但血腥气让沈寒香不安地撇了撇嘴,她嘴唇嗫嚅,但没有说话。她不想和九河说话,她觉得眼前的人危险又很坏。

    九河拿起梳子,侍女捧来镜子。

    九河一面给沈寒香梳头,一面问她“晚膳想吃什么本王命人去做。要不要吃八宝甜饭”

    沈寒香一只手指绕着被九河疏漏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上打圈圈,疑惑地看着镜子。

    “你是不是忘了八宝甜饭是什么上个月你还吃得很开心的,甜甜的,颜色鲜艳,有红色也有绿色,红得是枣,绿的是果脯,今天想不想吃”

    忽然沈寒香蹙眉,拽住头发就要扯,发尾在九河的手里,九河不松手,二人较劲一般地拉拽着。不知怎么的,沈寒香忽然嘴巴一瘪,大哭起来。

    她哭得很是伤心。

    九河这才松手,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轻轻吹气“不痛,不痛,我不和你争了,都是你的,好不好”

    他松开她的头发,将那发尾捏起,贴着她的脸打圈。

    痒酥酥的感觉让沈寒香破涕为笑。

    她伤心很容易,开心也很容易,哄起来一点都不难。

    那晚上九河给她吃了八宝甜饭,糊了一脸的糯米饭,入夜,他亲手拧了帕子给她擦干净凝在脸上的糯米汁。睡梦里的沈寒香蹙了蹙眉,挥手赶开他,换了个姿势把头扎在被子里蒙头睡觉。

    次日沈寒香的病情急转直下,一天里三次咳血,黄昏时昏睡着。

    孟珂儿带来的太医出去处方,她愤恨地看着九河坐在床边,他落拓了很多,不打点头发,不刮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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