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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45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4208 更新:2021-12-21 19:43:39

    是她毕生未见,她没想过在水底游出十数米之后竟然有石台能走上来,进入一条完全干燥的密道之中。

    然而就是这一眼,落在最后的黑衣人伸出手去,那只手被夜明珠的光照得苍白。

    “不能碰”

    沈寒香这一叫,所有人都发现了那个想盗取夜明珠的人。

    黑衣人老大怒道,“放下他,十一”

    “我需要这个,不会有事的。”他喃喃地答,着了迷似的盯着那颗珠子,手指贴上夜明珠,什么都没发生,黑布上露出的一双眼睛充满狂喜,他冲老大叫道,“不会有事的,只要这一颗,我只取一颗,不会有人知道,不会有人怪我的。”

    “别动”孟良清紧皱眉头,将沈寒香拉到身边,双手刚圈住她的肩膀,黑衣人老大惊恐地盯着地面。

    “什么声音”

    那声音像一阵沙沙声。

    “快走”孟良清忙道,推着沈寒香往前走去。黑衣人一个个跟上,最末那人发现夜明珠无法摘下来,卯足了劲,双手握着夜明珠往下拽。

    沙沙的声音像是许多石子从头顶的滑落下去,然而还隔着一层阻隔,听上去并不真切。他的眼睛因为急切而发红,完全没有意识到声音已经从沙沙变成了哗哗声,激烈的气流充斥在石道里。

    黑衣老大的大吼声传来――

    “十一快跟上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就快了”被唤作十一的男子喃语道,他两只眼孔里只剩下夜明珠荧荧的白光。

    就在此时,一条水龙倒灌而入,白浪以惊涛拍岸之势激冲进来。

    “放断龙石”孟良清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身后。

    长刀击下机关,领头人沉痛地叹出一口气,轰隆隆几乎要碾碎众人耳膜的巨响被石门隔绝阻断。沈寒香把头埋在孟良清的怀里,他摸了摸她耳边的头发,前路一点光都没有,夜明珠已被全体埋葬在他们走过的甬道里。

    领头人从竹筒里倒出火折来,以打火石燃起火光。

    这一段则完全不同于方才修整得静美,脚下凹凸不平,孟良清扶着沈寒香,他们走得很慢。黑衣人们因为失去一个同伴,各自沉默着。

    不知在黑漆漆的暗道里走了多久,一丝薄薄的光从前方漏入,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幽山上的树木被吹得簌簌作声,哗哗直响的树叶声里,迎着清晨的第一缕光,孟良清随在领头人身后,然后拉着沈寒香上去。

    “到了。”

    黑衣人全都出去之后,领头人捡来三块石头,摆在那几乎被矮树丛遮掩完全的洞口。黑衣人纷纷单膝跪地,向着密道注目良久,才站起身来,随孟良清劈开荆丛。

    不到半日,孟良清就望见了自己人的营地,那里炊烟袅袅,空气里飘散着食物的香气,大帐里应当正在准备早饭。

    孟良清拉住沈寒香的手,沈寒香则走近去,将他的袍子整了整,摸了摸他淤青的脸,举起袖子将他脸上的污渍擦净,这才随着他走向营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八

    当夜尚在熟睡之中的驸马爷陈庆鸿听说忠靖侯的公子回来了,匆匆忙忙扶冠而出,那时孟良清已然安置下来,就在主帐左近不远的营帐之中,请军医瞧病。

    孟家军出身的一干武人已在帐外相候,陈庆鸿忙理了理官袍,自武官队列中穿过。一进帐内,就见孟良清脸色不好,身形虚弱。当日出关和谈,顾忌孟良清的身体,硬是从亡命南下的太医院众院士中拣了两个带上,这时都派上了用处。

    待太医诊脉毕,写方子,亲自出去煎药。陈庆鸿才找到间隙与孟良清说话,俱是奉命和谈的大臣,左右尽皆屏退,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沈寒香浸了水,有些风寒,喝了姜汤沾床就睡着了。半年来,这是沈寒香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没有担忧和顾忌,不需时时睁着一只眼睛惧怕未知。

    次日一睁眼,沈寒香察觉身后有人,不知道孟良清什么时候回到这里来,侧身在榻一条手臂搭在她的身前。天刚亮时的晨光还很微弱,沈寒香翻了个身,索性钻进孟良清怀里,饱饱的又睡了一觉。

    再醒来时,孟良清已站在床边整理仪容,沈寒香掀开被,两腿垂在榻边,懒洋洋道,“怎么不叫我”

    孟良清扭头,“想你多睡一会。”

    沈寒香拍拍身边的位置,孟良清走过去坐下,她的脸凑近过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好像不烫了。”

    孟良清笑捏着她的手,并没说话。

    “我也要起来了。”沈寒香避着他的眼睛,纵使亲昵的时刻不少,这种四下无人两相不避不躲的直视仍然让她心头发烫。

    “不急,我让人把早饭端过来,吃过了再躺一会,大夫昨天说的,你都忘了”

    沈寒香头痛地按了按眉心,“能不躺着吗只要别叫我躺着,就算徒手倒立也行”

    孟良清发笑地望着她。

    沈寒香深吸一口气,捶了捶床榻,“好吧,依你。”

    于是沈寒香在床上用完早饭,躺了会儿眼皮直往下掉,连日都在高度紧张中度过,松弛下来竟还能睡。孟良清出去和别的大人谈事,她翻来翻去发了会儿呆,又安安稳稳睡了一觉。到傍晚时,和谈一行启程返回南边。

    多数时候孟良清让沈寒香躺着,便要出帐子,他也抱着她上马车,八角风铃垂在马车华盖之下,随风摆荡发出碎碎的响声。

    “真要回去了”像做梦一般,沈寒香犹有些回不过神。

    “要赶十天路,我已派人给沈家送信了,再不把你带回去,你大哥要上门来要人,我也只好闭门不出。”孟良清微微一笑,亲了亲沈寒香的唇角,她眼睫快速闪动,笑把他推开些,头垂低。

    孟良清看她羞窘的样,正经坐了会儿,又趁她没提防低头去吻另一侧唇角。

    沈寒香叫道,“我可要踹你下车去了。”

    孟良清不轻不重抓住她两只手腕,含住她的唇,眸光沉沉,“那你就踹我下车吧。”

    满脸涨得通红的沈寒香眼波里充满了柔情,她忘记了许多事情,那些沉甸甸的往事被这一个满怀温柔的人渐渐清理干净,她肩膀微微颤动着,只能迎接他的心意,在那些或轻或重却都火热得让她脚背打颤的亲吻里沉沦。

    马车行进的速度也放慢了,风铃的响声也轻缓了,等沈寒香鬓发散乱地坐起身稍稍推开些孟良清,趴到窗户缝上去瞧窗外,满目满地都是秋天的红叶。

    孟良清在身后整理她散开的头发,将一柄翠绿欲滴的簪推入她青云扰扰的发中。

    “咱们真要回去了。”这些景致是在宅院里少有所见的,沈寒香有些兴奋,短暂的兴奋之后,她又靠在车厢里,拉着孟良清的双手,望着他的眼睛,似喜似忧地叹了声,“咱们真要回去了。”

    知道她在想什么,孟良清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他的怀中,轻轻抓着她的一只手,吻她的头发和耳朵,“这次回去不会和以前一样,我为你准备了礼物。”

    沈寒香追着想问礼物是什么,孟良清却不肯说了。回程顿时变得急不可耐,她隐隐有些预感孟良清想给她的是什么,毕竟他一直想给她的不过是最初许诺的名分,那因为身份而久久遥不可及的名分。她得找个合适的时候告诉他,她早已经没有当初那样在乎那个名分,当他从千里之外追来,小心翼翼揣测她的心意,陪她呆在囚车上不向敌人屈服,又或是很早很早以前,那些零碎却笨拙的试探和讨好,早已经把她拴得死死的。

    而今,他们又要有孩子了,阮氏的阴影被时光抛在外面。她的丈夫能孤身到西戎人的地盘找到她,带她回到故土,难道还有比这更难的事

    总算这一路没有什么波折,出使的人带回了和谈的契书,曾经的九五之尊如今偏安一隅,已没有唯我独尊的气焰。苟且偷安的逃亡让皇帝憔悴了很多,纵还是锦衣玉食美婢环绕,身份尊贵的几个妃子也都随在身边,却一夕衰老。

    孟良清与陈庆鸿随皇帝回行宫议事,沈寒香再登上马车,听见孟良清在外吩咐人送她回去。马车进了城,但都不是熟识的街道,南方她也住过一段时日,街道别有一种小家庭园的秀气。

    但在京城,一进城就能看见沈家连号的商铺、车马行或是米粮铺子,现在却哪儿哪儿都不认识了。

    沈寒香拍了拍车厢,车夫忙停下马,回头来问“夫人有何吩咐”

    “我想去找我大哥。”她还没说出沈柳德的名字,车夫便就重新坐正身,拨转了马头。

    可惜白瑞和福德都没回来。

    福德背叛了孟良清,带九河的人来劫阻他们,但没来得及问清究竟怎么一回事,他就不见了。沈寒香和孟良清被擒之后,一直被关在一起,随行的那些人却都不见了踪影。不知道白瑞是不是还活着,沈寒香打定主意,等孟良清从行宫回来,一定要让他差人去查查清楚。

    马车停在一间朱门大宅门口,虽比不上从前父亲在梦溪买下的那座亲王别院气派,沈寒香仍旧能看出,她大哥过得不错。

    沈柳德不在家,沈寒香站在门口略有踟蹰,不知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这时门内传来一声惊呼,“三妹”

    沈寒香转身一看,门内站着沈蓉妍,她的身边那人面部轮廓清瘦憔悴,她快不认识了,半晌才嘴唇一颤,“你怎么来了”

    李玉倩眼圈儿一红,“我怎么不能来了”

    “才下了半个月的雨,屋里潮得不行,大哥眼下生意做得还行,这炭是专门买的好炭,不会起烟。你们两个都是有身子的人,我可不好拿旁的来糊弄你们。”沈蓉妍拿火钳子翻弄炭火,腕子上两个翠翠的玉镯子叮咚作响。

    到屋里坐下时,沈寒香才看见,李玉倩也大着个肚子,她身上那件青的薄袄子有些大了,不大显怀,初时只以为是吃得胖了。

    丫鬟们在旁剥龙眼,又捧茶来又捶腿,沈寒香仍觉得像做梦似的,一个月之前,她还真想过,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回到自己家中。眼下却不仅回来了,自家姐妹在,儿时的好友也在。

    “吃这个。”李玉倩把龙眼喂到沈寒香嘴边。

    “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块儿去了。”沈寒香咕哝道。

    “随我夫君来的,他来和沈家谈生意,我想着来看看你就来了。现在京城来的人都堆在凤阳郡里,要做生意还得来这里。男人的事情我不管,谁知道侯府也遭了殃。家里巧了有几个医术了得的长辈,也沾着你的光,去拜望过忠靖侯。”

    李玉倩示意丫鬟去开窗,摇了摇手,“这几日闷得慌,你们去把池子里的藕起些出来,等傍晚时候我来做。”她向沈寒香道,“你没尝过我的手艺,跟着我家那个,什么不会的都会了。”这话说来几分心酸,李玉倩却强作着欢喜,嘴角翘着。

    那眉眼里几乎瞧不出小时候在沈家撒泼耍赖性格拧巴的小姑娘。她快当娘了,脸盘子越发的圆,眼眶有些肿,似乎是没睡好。

    “本来这两日要回去了,好在我又着了凉,不然都见不上你一面。不过如今在凤阳住着大家挨得近,你不要嫌我那里地方小,时时来陪着我说话,我也闷得慌。”

    沈寒香看了她一会儿。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不成”

    沈寒香摇摇头,“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老了。”李玉倩叹了口气,“都快当娘的人了。”

    “不是”沈寒香顿了顿,“你从前没这么可爱,现在我只想掐掐你的腮,谁让你长那么圆。”

    李玉倩被她一句话气得直要去捶她,要不是沈蓉妍拦着,两个孕妇恐怕要厮打成一团。

    “你呢二姐。”沈寒香与沈蓉妍也许久没见,当年因为沈蓉妍的那点闺中女儿心事,她们才多了亲密。

    “她有什么早晚也是徐大人的夫人了。你不知道,皇上来了南边,成日沉迷诗词歌赋,叫人在行宫建了一座饮歌亭,徐荣轩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

    “徐大哥有才华。”沈蓉妍忍不住插嘴。

    “是是是,你看上的人自然是好的。”李玉倩一笑话,沈蓉妍磨着茶,耳根子都红了。

    算起来她年纪不小,却迟迟没有出嫁,当年匆匆一见徐荣轩,竟然误了这许多年。

    “不过你回来,我放心多了,等两个小的出来了,说不得我可以高攀一门亲,就不知道招不招人嫌。”李玉倩眉梢眼尾尽是柔媚,软绵绵靠着。

    “儿子女儿都不知道,你就往大了打算了,你要攀这亲,得攀我肚子里的才成。”沈寒香笑着摸了摸腹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护短得厉害,打小护你哥,不过话我可放在这儿,要是你肚子里那个点头了,你可不能学那些个飞上枝头就不认人了的,该怎么就得怎么。”

    沈寒香横了她一眼,“要怎么”

    “你自己知道。”李玉倩嘴角挂笑,又扯着沈寒香说了几句小时候的事情,沈蓉妍起身出去催果盘点心,本来话说得高兴的李玉倩眼圈忽然就红了,把沈寒香唬了一跳。

    “我和谁也不亲,只把你当个姐妹,我知道你是不把我放在心上的,年年年节总是我记挂你的多,往后怎么说一年里也给我捎个信。”李玉倩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床帐子上青白相间的蝴蝶绣纹,“太平日子过久了,谁也想不到,那么些人,说没就没了。好歹我们还能见面,就多见见,免得以后见不上的时候,才知道珍惜。”

    一场南迁,战乱冲散了不少人,沈寒香握着她的手,连声安慰。沈蓉妍进门,李玉倩立时收了声,说有些累想睡会。沈家姐妹两个便就出去,沈寒香差了个人去给沈柳德送信,沈蓉妍则使个小厮去把沈柳容从学堂接回来。

    送沈寒香来的车夫早已经回去孟家等着给孟良清说声。

    “今晚上要不就在这边睡了你早些定下,我好叫人收拾屋子。”

    沈寒香忙摇头,“得回去。”

    沈蓉妍便也不说什么,只是摸着她的手,半晌才小心地问,“侯府里的人,对你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一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着今天事情太多也没写多少不更了,既然已经写了就放上来吧

    明天要去谈事情,尽量更

    为了专心写结局最近几天都没看评论,自己在追男神非天夜翔的江东双璧,发现在网页上写评论真的好难,发一次要发好几分钟。作者崽子我大多数时候真的是玻璃心,怕评论砸怂了我就没信心写结局了毕竟人家还是个女银,所以评论啥的会等这篇完结的时候再看再回复然并卵想太多没几条要回啦,个人其实不喜欢给小说里的人物洗地,写的时候卯着一股劲就写了,所以欠考虑的地方挺多。因此很多时候我都是个不太敢看评论的人,预计这是最后一个大情节了,搞掂之后就收场了。

    感谢大家的陪伴,接下去可能要写一个狗血淋漓的古耽先,提前把话说得好像结束了一样手动do

    那些没有冒头但追到底了的筒子们,那些砸砖的筒子们,那些创造了收藏数字的筒子们,感谢你们包容了我的断更、固执、文笔挫、情节2,一颗感恩的心永远在崽子心中。么么哒

    要不是沈蓉妍握着沈寒香的手,也不会觉察到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僵硬。沈寒香微微笑着说,“挺好的。”

    “上次大哥回来说”

    “你听他瞎说呢”沈寒香摇了摇手,“我们两个一起长大,他有多护短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他呢小侯爷对你好吗”

    沈蓉妍目中流露出的期待和惧怕,让沈寒香想起没有出嫁时候的自己。女人莫不如是,对将来的婚事充满了不确定,却又义无反顾。即便沈蓉妍从她这里听到关于成亲的不便,难以敞开心扉的婆家人,将来也许会有众多女人的丈夫,一切都像拔地而起的高峰耸立在女人面前难以回避。

    “那他呢徐先生对你好么”

    沈蓉妍脸色发红就想捶沈寒香,沈寒香笑着躲开了。

    木樨花在潮湿的空气里落下,沈蓉妍忙快步追上去,一边喊沈寒香,“别跑了,地面这么湿,摔了你我可担待不起。”

    沈寒香小心地扶住一棵树站住脚,抬手阻止沈蓉妍过去,“你不许过来,待会儿你要捶我,我可跑不动了。”

    沈蓉妍一把拽住沈寒香伸出的胳膊,“那你只有让我捶一顿了。”随即又看了眼她肚子,手指在那弧度上刮了一下,“先欠着,看在我外甥的份上。”

    把细碎的木樨花瓣从沈寒香头发里挑出来,沈蓉妍悄声对她说,“真希望小侯爷对你好点,当初没出嫁时,他就对你够好的了。”

    “现在他也对我很好。”怕她不信,沈寒香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弯翘起嘴角,“将来徐先生也会对你好。”

    “明明是说你,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沈蓉妍丢开她的手就往前走,“我可不要和你再说话了。”

    没人搭理她正好,沈寒香看到不远处有一把长竹椅,摆在一丛凤尾竹前,她索性就躺在树下闭着眼睛等她大哥四弟回来。

    沈蓉妍拿了点心回来见她还躺着,也不叫她,把茶点摆在树下石桌上,然后叫上婢女,悄悄离开,过会又拿了毯子过来给她盖上,才上去找李玉倩说话。

    沈寒香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沈柳容吵醒的,沈柳容直接扑到她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沈柳德站在不远处廊檐下,没说话,但眼睛里滚动着激动。沈寒香站起身,沈柳德伸手抱住她肩头,虚虚圈着,半晌方才松开手,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回来了就好。”

    之后家中摆宴给沈寒香接风洗尘,沈柳德话多得不行,恨不能一股脑把从北到南一路艰险都讲一遍。

    “尽听你说,我们都听腻了,寒香,你别理他,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宝贝得不行,一天里要说次怎么死里逃生。”李玉倩嫌弃地一面说一面剥虾。

    沈寒香倒真好奇了起来,“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本来没事,我们乘船南下,遇上风浪,差点小命都丢在江上了。你大哥不会泅水,会泅水的被风吹得离他的船太远,他运气倒好,不仅被人救了,那人还是个老相识的。”

    这话一出,聒噪不休的沈柳德却不说话,低着头只知道傻笑。

    沈寒香不由问,“谁啊”

    沈蓉妍取过碗给沈寒香盛汤,“你也晓得,大娘给大哥定下过一门亲事。”

    “司徒家的小姐”

    “正是。”沈蓉妍放下碗,让沈寒香趁热喝些,说,“司徒家那小姐一直把大哥送上船,在我们船上呆了一会儿,大哥也是呆子,人家在那儿坐了盏茶时间,他竟想不起让人把身上擦擦干,结果司徒小姐回去就染了风寒,躺足了两天。”

    沈柳德当初动过心的唯性情刚烈的公蕊,枫艽他不是不好,不过不合他的心思,这都是各花入各眼。沈寒香一面听沈蓉妍说,偷偷观察沈柳德,沈柳德眼神愣愣的,筷子上夹着块鸭子肉半天回不过神,傻头傻脑的样子让沈寒香觉得,这回大概沈柳德是真的栽了。

    当初这个不想娶那个不想要,兜兜转转一大圈,还不是给人收拾了。

    沈寒香笑话了他几句,吃过了午又有些想睡,要了间小屋收拾出来睡觉。刚闭上眼没多一会儿,察觉到床边像有人。沈寒香睁开眼,看见沈柳容。

    “坐这里来。”沈寒香按着裙子和薄被,让出位子来,让沈柳容能坐到她身边。

    “姐。”

    沈寒香有些迷迷糊糊的,眯着眼,腰上一紧,沈柳容埋头在她的腰间,“以后别一个人出远门了。”

    沈寒香不知道沈柳德怎么和他说的,沈柳容抱着他姐的腰,迟迟不肯抬头,直至听见她答了声,“好。”

    “等你外甥出世,就是想出远门,我也迈不开那个腿呀。”

    “嗯。”沈柳容的声音闷闷的。

    他已依稀是少年人的模样,沈柳容早慧,眼神沉稳又坚定,沈寒香捏了捏他的鼻子,“我不过是出去玩了,哭什么鼻子。”

    沈柳容吸了吸鼻子,“没哭。”

    “好好,你没有。我这会要睡了,你要午睡就到旁边矮榻上去睡,要是不午睡,就出去找你二姐玩去。我听她说要去找花农把后院收拾出来,你要是想去,就和她一起。”沈寒香说。

    沈柳容爬下榻去,在一边矮榻上睡了。

    沈寒香看了会他蜷缩起来的背影,精神不支,也闭上眼睛睡了。

    晚饭之前李玉倩下厨做了些点心,晶莹剔透的桂花蒸藕、裹着面粉炸得黄酥酥的藕片、用两个时辰辅以各种香料煮成的卤汁烹制的卤藕。入秋时候刚搬到这间宅子,把从前旧宅埋桂花酒也带了十坛来,沈柳德叫人起了出来,结果就他一个饮酒,干脆把沈柳容也叫来坐着,两兄弟喝得脸孔发红。

    沈柳德抚掌大笑,潮湿的空气里漏下数缕金色阳光,接近傍晚了,霞光反而大盛,一忽儿变成玫瑰色,铺了一地。

    这时候孟良清来了,他大步走来,换过了一身白衣,腰上挽着碧绿的束带,白玉束住乌黑的发,从晚霞里走来,竟有几分眉目如画,沈寒香乍一看见,都有些愣了。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众人起身见礼,下人搬来一张椅子,孟良清在沈寒香身边落座,握住她的手,微微笑道,“这么高兴,不如在家住几日好了。”

    “爹怎么样了”沈寒香忙问,犹豫道,“还没见过娘,怕不好。”

    孟良清说“爹身子已有起色,娘忙着照顾他,只见了我一面,吩咐了几句,现在还守着爹。”

    阮氏不想见她,沈寒香既松了口气,又提着口气。沈寒香清楚,阮氏不希望她在郑书梅之前生下孩子。但孩子什么时候降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尤其她无法为了阮氏的欢心不要和孟良清的孩子。

    那天晚上,孟良清喝了点酒,陪沈寒香留宿在沈家。

    天还不很冷,顾及孟良清的身体,沈蓉妍叫人烧了个火盆,孟良清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不过略饮了两杯桂花酒,进屋就躺着了。沈寒香钻进被窝之后,孟良清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脸颊绯红,眼睛半闭半睁着。

    沈寒香手指摸着他的头发,她很喜欢孟良清的头发,像是世间最上乘的丝缎一般,光滑又柔软。

    “别离开我。”

    半夜里沈寒香想去端杯茶,却被孟良清一把抱住腰。

    他的神情并不轻松,沈寒香勾开他脸上沾着的发,亲了亲他的耳廓,不去取水了。

    孟良清没有醒,但紧张的情绪传染了沈寒香,甚至几次忽然被一阵心慌惊醒,睁开眼就看见孟良清睡得沉沉的,沈寒香伸手抚平他眉心的皱褶,唇印在他的眉间,心想,到底孟良清在担忧什么呢她猜多半是朝堂上的事,只有朝堂他才没有兴致告诉她。

    然而三天后,沈寒香就知道了,让孟良清烦扰不堪的事并非国事。

    如今的沈宅位于凤阳郡最繁华的九阳镇上,时近中秋,家里人手不够,沈蓉妍打算到集市上采买一些月饼和其他小点,一部分自己厨房做。

    “今儿徐大夫可说了,我可以出门。”孟良清去行宫前,沈寒香得意地冲他笑道。

    孟良清温和地同意了,让她和沈蓉妍、李玉倩以及一干丫鬟小厮一起出门,将自己的贴身侍卫派去两个保护她们。一早便就进行宫与皇帝商量国事,偏安一隅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年内,要再发动一场光复北方疆域的战争也是不可能的。朝中上下都在愁这事,便是怎样赚钱存粮,有了粮食和钱,才可能去打仗。

    “那些是男人们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南方城镇的繁华似乎并未受到这场战乱的影响,集市上依然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我才不操心打仗。”沈寒香撇撇嘴。

    “还不是操心那个孟良清,我看你呀,这辈子也是完了。”卖水粉的小摊贩打开雕饰精美的木匣,取出来新上市的香粉给李玉倩试用,李玉倩忙止住他,示意跟着的丫鬟云珠过来,“让她试试,我看个色就是。”

    买完了水粉胭脂,李玉倩又在一间铺子里看中了一面麒麟狮子镜,沈蓉妍索性带着几个小厮丫鬟自去采买食材,沈寒香本来想跟她二姐一路,却听李玉倩说,“去去去,谁让你们才是亲姐妹呢。”沈蓉妍向她眨了眨眼睛,沈寒香只得又哄着李玉倩进了一间珠宝首饰铺子胡乱逛。

    李玉倩也不是真的想买,只不过喜欢逛,看得久了,店主见她们不买,便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李玉倩落得自在,目光掠过各种宝石珠花,遇到喜欢的更是毫不避忌,叫伙计取出来试戴。

    沈寒香看一时半会儿揍不了,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下,站得久了腿肚子都抽筋了,坐下时还一抽一抽的酸痛。

    这时响起一个惊疑不定的声音“沈寒香”紧接着那人直接走到沈寒香跟前,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婢女在她身后叫道,“奶奶可慢些走,当心身子。”

    郑书梅不耐烦地摔开婢子的手,喜道“怎么你回来也不回府,我们竟一点都不知道,少爷一天到头脸色不好,我还以为他没能把你带回来,哭了好半天呢。”

    没想到在这儿碰见郑书梅,沈寒香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不过站起身来同她问过好,郑书梅盯着她的肚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来你这个要比我的早出来,待会儿就跟我回府去罢,咱们好做个伴。”她瘪着嘴向身后睇去一眼,不悦道,“省得这些个下人成天就盯着我一个,好像我要犯什么错似的。自己的身子,我自己难不成还管不住”

    那瞬间沈寒香的脑子里是懵的,半晌才喃喃道“你也有孩子了”

    郑书梅笑眯眯地摸着肚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抿着嘴悄声对沈寒香嘀咕,“本来你不见了我以为少爷不会有心思,没成想还是”想着又气不过地捶了沈寒香一下,“不过给我添了好大的麻烦,要不是想着早晚都要我才不想在这南方生孩子,前一月又潮又热,还有好多虫子”郑书梅伸出手臂,给沈寒香看了看她臂上的红点,“晚上睡觉痒得不行,我还挠破了几个。”

    “这是谁”李玉倩看沈寒香脸色不好,将郑书梅推开一些,扯过沈寒香站到一边,郑书梅也皱起眉头,“你又是谁”

    、一一

    没等李玉倩回答,郑书梅已绕过她,嬷嬷们提防李玉倩生怕她碰着了郑书梅,李玉倩被挤到外围,大声叫嚷“告诉你们别欺人太甚,我妹子可是忠靖侯小公子的人,惹毛了姑奶奶我”

    郑书梅回转头,手里捋着条帕子,沾了沾额角不存在的汗珠,“忠靖侯府的人啊”她娇媚的眼神转了转,笑看沈寒香,“人家还真是怕得不行,凭我称她一声妹妹,你倒是猜猜看,我们又是哪家的人妹妹,这是你姐姐”

    “早年家中姐妹,书梅,回来没叫人告诉你一声,是我不是,看在我姐姐有身孕的份上,就别同她置气了。”

    郑书梅做惯了官宦人家小姐,到了孟良清府中,才晓得人外有人,对着阮氏卑躬屈膝,对着各路娘娘曲意奉承,唯独沈寒香家世比不上她,样貌人品无不平平,她方与之亲近。只有在沈寒香跟前,她分明觉得自己从未低过半点身份。

    “妹妹说不计较就不计较。”郑书梅叫人放了李玉倩,李玉倩大着个肚子,又知道了郑书梅是孟良清别的侧室,一时不敢再撒泼,毕竟在家住得再久,沈寒香也要回去的,她不能给她添麻烦。

    “既然碰上了,不管怎么说,你也该回家去了罢这么久了,你就不想爷”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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