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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44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4172 更新:2021-12-21 19:43:39

    。沈柳德和陈川一起,陈川是个有武功底子的,又在刑部,无论如何会带着沈柳德,她唯独有些担心小点的沈柳容,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心始终悬着。

    “都迁往南边了,圣上一南迁,都跟着南迁,沈宅应该还在。这次谈判就是要把京城拿回来,丢了京城,国之不国。”孟良清神色黯然,手指搓着坐着的布垫。

    败仗是他父亲打的,纵然几个月的仗打下来,不是他父亲一人可以力挽狂澜的,孟家军却没有一个人不为这场丢疆弃土的战争背负愧疚。

    这时候沈寒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伸手摸孟良清的头发,继而跪直身把他的头抱在怀里,手指把他束起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孟良清终于笑了笑。

    沈寒香也笑,“爹怎么样了”

    “御医开了方子吃了药,不是受伤,是中风。养好之后,可能半边身子就不能动了。”孟良清说。

    “命保得住就好。”沈寒香安慰道。

    “嗯。”孟良清心思似不在这里,从车窗向外望了望,正色道,“到幽山了。”

    层峦叠嶂之间,有一条渡河,穿过河去,就到了自己人阵营。此时潮水湍急,白瑞在河边勘探半晌,回报说,“才下过几日雨,上游水下来,风浪太大,人还好办,马不好过。这里只有一条渡船,在那。”

    顺着白瑞手指遥遥指去的方向,一叶扁舟在翻滚白浪的江上若隐若现,船已经拴在岸边,船夫朝孟良清他们站着的高地挥了挥手,正向上走来,江边风大,把他的斗笠吹得飘起,船夫忙忙按住斗笠,系好绳走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五

    计划在两日后退潮时渡江,众人在离江边三十米处安顿下来,马车上的东西能带的都卸下来,犹豫再三,马是带不过去了,船只太小,只能在最近的村寨交给村民喂养,待来日和谈完了,再让人带着马从陆路爬山过去。

    眼下和谈尚未结束,孟良清身份尊贵,就怕西戎军队发现打什么歪主意。

    “那个九河,比我能打仗。”

    帐子里铺着厚厚的毛毯,沈寒香打着哈欠,拍了拍摸着自己脸的那只手,孟良清却没松手,反而握住了她的手,吻她的手指。

    “那又怎么样我就不信他没有输过。”沈寒香不以为然地坐起来,捧着孟良清的脸,扒拉开他的头发,端起药碗递到他嘴边,“快喝,都凉了。”

    孟良清喝完,她顺手塞了块自己常吃着提胃口的梅子在他嘴里,然后亲了上去。

    孟良清的手从沈寒香肩头滑下,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稳一些,裹住她的唇舌,亲吻让彼此都浑身发热,他尽量镇定自己的呼吸,和狂跳不止的心,把沈寒香抱着,不让她再胡乱动了。

    “睡觉。”吹去了灯烛,孟良清手臂揽着沈寒香的腰,听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没睡着。

    “怎么”他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搭在她的身前,小声问她。

    “没什么。”沈寒香闭上了眼睛,她觉得有些心神不宁,但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来,孕中的女人本就多愁善感,也许并没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半夜时候,沈寒香忽然醒来,腿脚一搐,孟良清也醒了过来,让她起来坐着,单膝跪在床边给她揉腿。

    沈寒香低头看着孟良清只披着一件长袍子,矮着身一边按她的脚,一边问她疼不疼。

    她摇了摇头,“不疼,刚才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她揉了揉鬓角,想来想去,只好说,“不记得了。”

    “只是梦而已,不用怕。”孟良清看她没事了,起身把她抱到厚厚的毯子上,盖上被子,再次抱紧她哄着她睡了。

    接下去的两天他们带着人在幽山脚下附近找了找过山的道路,除了水路,就得上山,这道天然屏障绵亘千里,唯有数十米宽的河面可以过到对岸。山上尽是比人还高的松树,苍翠的透出肃杀,每日清晨与傍晚,山上炊烟袅袅,看烟雾势头,怕早有驻军。

    “白天过江怕引人注意,等到傍晚,天色朦胧的时候再渡河。”福德拿草绳将鱼篓里的几条草鱼嘴唇串起来,蹲在河边洗手。

    孟良清和白瑞则收起了鱼竿,沈寒香拎着鱼,前两月她还沾不得半点荤腥,闻见肉味就要大吐,不知是否离开西戎之后,心境开阔,连带胃口也好了起来。

    “这鱼咱们烤着吃吧。”

    看沈寒香都要流口水了的样子,孟良清收好鱼竿,发现她就站在江边,身后江水滔滔,掀动裙裾显得单薄而孱弱,忙抓住她的胳膊。沈寒香一个没站稳,两人脸都几乎贴在了一起。

    白瑞转过头去,轻轻咳嗽,把鱼竿搭在肩头,大步往前走去。

    “那就傍晚渡河。”扯起还要回头看的福德先走一步。

    酒足饭饱之后,白瑞在旁吹起了笛子,他坐在车辕上,马儿惬意地抖动尖尖的耳朵,仿佛通灵性一般,温顺的大眼睛时不时瞥一眼白瑞。

    呆愣着眼的福德遥遥望着天空,他躺在矮而扎人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嫩草,神情里有股难言的郁闷。他看了白瑞一眼,白瑞却没看见他,都是打小跟着孟良清的人,福德却总觉得,白瑞像个大哥,只要有他在,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纵然是关山万里角声连天都能安然入睡。

    他有些心事,很想同白瑞说说。但只看了片刻,他只是努了努嘴把草吐出去,就又躺了回去,望着大片薄云晕染开的蓝色天幕。就让他来做一个恶人,如果非得有人为了主子的命豁出去,这个人不能是主子挚爱的人,不能是他身边最可靠的左膀右臂,唯有存与不存都无甚干系的自己,是最合适的。

    瑰丽的红云落在江面上,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船只第一次划到对面之后,岸上的手下拉起一条长数十米的绳索,拴在一棵六人环抱的大树上。船夫经验老道,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愿意多增加一层保险。

    “当心。”孟良清扶着沈寒香上船,这是一艘不大的乌篷船,他们下到船舱里,白瑞、福德和另一名护卫都在船上。

    船身剧烈一晃,继而平稳,是船老大一篙下到水中,将小船推得离了岸。

    孟良清抓住沈寒香搭在膝头的手,他看着沈寒香,这一去就真的进入了他们的地盘,西戎将成上辈子的梦,他再也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再也不会忍受和她分别千里。

    很快船驶入江心,沈寒香还没有在大江上坐过船,要不是顾忌肚子里的小东西,真想到船头去看看,吹吹江上的风。

    突然之间,船身激烈簸动,孟良清抓着沈寒香的手改为将她抱着,命白瑞出去看看。

    白瑞一出船舱,福德忙站起来,手在身上擦了擦,勉强在船中稳住身,“我也去看看。”

    小船几乎在刹那间失去控制,像个滴溜溜的陀螺在江面上打转。而此时江面风平浪静,不应该这样。忽然船头重重下压,船舱里的人几乎都发出惊叫声,矮桌矮凳都顺着船头的方向滑了出去。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叫声,几乎是嘶吼出的痛叫,沈寒香脸色一变,“好像是白大哥。”

    孟良清让她靠着船舱一角,坐在一张小凳上,命守卫呆着保护沈寒香,钻出船舱。守卫听见身后动静,急忙回头。

    “福德,白大哥呢”沈寒香急得站了起来。

    “白大哥他”福德满面哀痛,长剑垂落,剑尖直指地面,眼眶通红,“白大哥掉进江心了。”

    话音未落,刚挨近福德身边收起剑的守卫就发出一声痛叫,福德出手太快,不识武功的沈寒香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就见守卫瘫在地上,腰侧中剑,大张着嘴却无法发出声音来,想必福德还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沈寒香忙站起身,她手里没有任何兵器,往船舱入口瞥了一眼。

    福德一步步逼近。

    “你杀了白瑞”沈寒香捏紧了拳,想起在大都之中,她轻易地就原谅了福德,没有让他付出任何代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福德再次背叛了他们。自脚底而起的冰凉笼罩着她全身,她抢前两步想跑出船舱去,却被福德拽住了手臂拖向他,还捂住了她的嘴。

    沈寒香不敢大力挣扎,只怕会伤害到腹中胎儿。就在这时,船身再次激烈颠簸,沈寒香瞪大了眼睛,拼尽浑身力量双脚集中蓄力踩在福德一只脚上,福德的手只松了片刻,从喉中逼出一句话来,“夫人不要怪属下,将来属下可以以命谢罪。嗷”

    这一口咬得福德不得不松开一只手,沈寒香借机一脚把他踹开,往船舱外跑去。

    看上去朴实的船夫举高手中的桨,宽大的木桨之下,瞄准的正是孟良清

    “住手”追着沈寒香出来的福德这才发现那船夫心怀不轨,并非说好的活捉孟良清那么简单,幸而选择了风平浪静的时候渡江。

    船下沉沉江水之中,一道青影缓缓靠近船舷,就在白瑞一只手搭上船舷的时候,船夫几乎立刻发觉他的存在,掉转视线,握着船桨的手狠狠一扭。

    船桨一侧粗大的转轴之中,探出一把锋利的长刃来。

    沈寒香绕到船夫身后,将孟良清从水中拖了起来,孟良清已呛了几口水,面色苍白,靠着甲板直喘气,握着他冰冷的手,沈寒香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停跳了。

    对着沈寒香吓得发白的脸,孟良清道“我没事。”安抚地抱了抱她。

    福德快步跨到船夫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正待说话,船夫手中的桨向后一推,逼得福德不得不后退两步,他心中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利刃已从空中落下。随即白瑞发出一声闷哼,按在船舷上的手即刻被长刃扎穿。

    血腥气让孟良清下意识将沈寒香护在身后,暮色中忽然变了天,风卷走了船夫的帽子。壮实的脖子上显出一截图腾来,那是西戎人的守护神,狼头蛇身的一只怪兽。

    听见白瑞的哼声,福德已生出悔意,持剑砍向行凶的船夫,那船夫手脚却极其灵活,借另一只桨撑在夹板上,双足跃起,躲过一击。并且拔出扎在白瑞手上的长刃,白瑞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船夫冷冷的目光看了福德一眼,宽足三寸的锋刃再次落在白瑞死不肯松开的手上,全身重量向下一压,船舷发出一声难以承受的裂响。船夫粗硬有劲的双手合握住船桨握手,顺时针方向狠力一旋。

    “不要住手”

    “啊――”白瑞浮在水面上的脸孔顿时扭曲,手掌几乎洞穿,他清晰地听见筋骨挫裂的钝响,就像沿着他的头皮狠狠刮过一般。

    福德双目通红举刀扑了上去,船夫侧身一避。长刀砍在木板里的巨大声响掩盖了白瑞接下去的痛哼,沈寒香扶住孟良清站起,冲岸上众人挥手,然而天色已被即将涌上的夜幕染得江天一色,江上雾霭沉沉。江边点起的一盏盏昏黄灯笼,稍离得远一些就什么都看不见。

    沈寒香徒劳地垂下手,这个时候,她挺着肚子,是没法泅水渡江的。

    孟良清看了她一眼,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江面上骤然一阵激烈水声,血色很快晕染开,白瑞像一条快咽气的鱼被甩上了船。

    消得片刻,水里藏的人已全浮出水面,数十精兵之中,只有两人跃上了船。就在他们踏上船板的时候,乌篷船摇晃了两下,一圈又一圈涟漪荡漾开去。

    那双蓝眼睛十分陌生,里面装着冷漠和压抑的愤怒。

    沈寒香没想到,福德会和九河勾结,而九河会亲自来捉拿她。白瑞白得仿佛抽去了筋骨的手搭在地上,侧脸贴着船板,湿发覆盖了他半边脸颊。他的手背上破开血肉模糊的大洞,腰侧也在淌血,福德跪在他的身边,泪水沿着脸颊往下直滚。

    “大哥,大哥,我福德对不住你,我我我会照看你一辈子,大哥,你别死你撑住等上了岸,我们就去找大夫。”福德扶起白瑞,把他抱在怀里。

    气息奄奄的白瑞却硬是一身整个人再次砸在湿漉漉的木板上。

    江水摇撼着小船。

    九河走到白瑞身前,沈寒香忍不住出声,“别伤他。”

    九河看了她一眼,看见她的哀求,却置若罔闻,一脚踹得白瑞翻了个身,足尖踏在他腰侧伤口上。

    福德想扑过去拼命,却被九河的手下制住了。

    九河的蓝眼睛看着沈寒香,“本王说过,让你留在西戎。”他抬起眼睛,遥遥望了一眼幽山,意味深长地看了孟良清一眼,沈寒香下意识握紧了孟良清的手。

    “他不是孙家人,他是此次你们皇帝派来和谈的正使,忠靖侯的独子,孟良清。”九河勾着嘴角,冷冷道,“你又骗了本王一次。”

    孟良清揽着沈寒香的肩头,另一只手握着沈寒香的手。

    九河看着他们,冷冷笑着,“这才是你的丈夫,孙严武也不是你的儿子。”

    沈寒香定定看着他,没有否认。

    “满口谎话的中原人,本王该如何处置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六

    再次被关在西戎人的囚车里,比起上次,沈寒香镇定了许多。隔着囚车的铁栏杆,她伸出手去,孟良清便在那边握住她的手。

    大概还没有离开幽山,西戎人怕会有人来营救,囚车比前次结实很多。两辆车之间隔着一巴掌的距离,他们的手紧紧握着,沈寒香侧靠着囚车,问孟良清,“你冷不冷”

    孟良清摇了摇头。不知九河答应了什么条件,一上岸就叫人给孟良清换了衣服,似乎知道他身有顽疾,连药都备下了。

    “竟然是福德,一早我就该提防他的。”沈寒香有些懊恼。

    “事出有因。”福德为何要把他们的行藏出卖给西戎人,孟良清觉得还大有可查。然而现在他的人被冲散了,一部分已经过到江对岸,他们等不到孟良清一行,自然会先返回营地汇报,另一部分殿后的,被九河的手下捉住,不知道关在了哪里。

    夜晚很凉,沈寒香抽回手呵了口气,孟良清摊出手掌,“手给我。”

    沈寒香乖乖伸出手去。

    孟良清合掌捧着她的手,为她呵气暖手,他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一双蝴蝶的翅膀落在她的手心里。

    “要是我们被处决了,你怕不怕”沈寒香看着孟良清。

    孟良清安静了一会,他的脸有几处淤青,映着清皎的月光沉静如同一方美玉,“不会。”他握着沈寒香的手,分析给她听,“如果他想要我们死,我们就不会有机会上岸了。”

    没有比在水里杀人藏尸更便利的事。

    沈寒香想了想,心里也松了口气,她不想死。孟良清低下头,手掌抓着她的手指,声音很轻,“他还想讨你欢心,不会舍得杀你。”

    “西戎人是蛮不讲理的强盗。”想起来路上的所见,沈寒香气愤地说。

    “我不会让他再抢走你一次。”半晌,她听见低着头的孟良清说,他的掌心温度有点高,那双眼睛抬了起来,她看懂他的内疚,忙用手去盖他的眼睛,急道,“胡说什么呀。什么时候抢走了,我一直在等你,从来没有等过别人。”

    “我知道。”孟良清含笑说。

    沈寒香的脸红了,特别想捶他几下,但是离得远了,只一发力把手扯了回来,背对孟良清赌气般地坐着。

    幽山一夜温度不高,次日一早沈寒香就发现孟良清靠在囚车一角,脸有些发红。

    想到他平常发烧时候的样子,沈寒香忙跪坐起来,叫了他两声。

    孟良清张开眼,眼神有片刻茫然,继而坐起来,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沈寒香担忧地问,挪到囚车边缘,伸出手去,“过来让我摸摸头。”

    孟良清先是自己用手背试了一下,难受一般地闭了闭眼睛,说话的声音有点发哑,“没事,不烫。”

    “不烫你过来让我摸摸。”沈寒香坚持道,孟良清不得不坐到和她靠近的位置,被他握住的刹那,沈寒香就被他掌心的高热震住了,手贴上他的额头时候,她立刻冲守卫大叫了起来,“找个大夫过来,叫你们的军医过来”

    看守囚车的士兵都知道这两人身份特殊,于是也不敢怠慢,叫人去禀报九河。

    报信的士兵很快回来,与守卫叽里咕噜了几句,各自又端好兵器端正站着,无论沈寒香怎么大叫都不再理会。

    孟良清抓住她的手晃了晃,沈寒香慌乱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看见孟良清的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那张潮红的脸,软绵绵斜靠在一边的身子却一点也不是没事的样子。沈寒香把昨天半夜士兵塞进她囚车里的薄被递了过去,孟良清推了回来。

    “白天不冷,你受了寒,你围着。”沈寒香眼圈发红,很是焦急。

    孟良清看了她一会,低头看了会薄被,叹出一口滚烫的呼吸,才把薄被搭在自己心口。他嗓子眼里焦灼难当,克制不住睡意,眼皮直往下掉,吃力地抬头看了沈寒香一眼,“昨夜没休息好,我再睡一会。”

    沈寒香忙点头,“你安心休息,我看着你。”

    孟良清微微笑了一下,继而抵挡不住睡意眯了过去。

    到下午时,孟良清还没醒过来,沈寒香已有些急了。被她握着的手一直没有退下热度,沈寒香再次叫来最近的士兵,恳求道,“能不能叫你们军医来瞧瞧,这个”她想起什么来,用没有握着孟良清的另一只手吃力地从怀中掏出几锭碎银子来,“小哥,拜托你了。”

    士兵收了银子,却像个木桩子似的杵在一边,似乎被沈寒香盯得烦了,又或者有些心虚,他走到远处,拍了拍另一个士兵,和他换了位置。

    沈寒香沮丧地握着孟良清的手,他的脸色很不好,她几乎连眼睛都不敢多眨,这高温既让人担忧又稍微让她定了定神,好在他还能发烧。沈寒香望了望主帐的方向,九河高大的身影就站在门口,就在她看见他的时候,他弯身钻进了帐子里。

    傍晚时,孟良清总算醒了过来,沈寒香盯着他把那碗给囚犯喝的清粥都咽下去,自己也喝了半碗,孟良清咽不下那饼子,沈寒香掰开半边面饼,泡在粥里递给他。

    “你多吃一些,我吃不下这个,不吃也是浪费,我们得保存体力,这样如果有机会”沈寒香的声音小下去,小心地看看左右,守卫站得远,幸而没被听见。

    孟良清“嗯”了声,做了个手势,表示精神已经好多了。这没能让沈寒香彻底放下心,但她还是冲他笑了笑,士兵收走碗之后,靠在囚车上闭着眼睛假寐,没想到从昨天傍晚就开始紧绷的那根神经,在短暂的松懈里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沈寒香听见几声不大的鸟叫,又像呼哨,她实在困得很,一只手在脑袋上方拍了拍,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就要继续睡去。什么东西在扯她的手,扯了不止一次,沈寒香这才醒来。

    营地里稀稀拉拉的灯光恰好给孟良清招来的这些人打了掩护,沈寒香想起刚才梦里的呼哨声,和孟良清匆匆对视一眼,便即明白过来,这些应当是他的人了,她记得在千绝山时,他手底下也有一帮武功高强的人,方才也看见有两个在其中。

    有人迅速打开了两间囚车,孟良清先下了车,抓着沈寒香的手臂,扶着她也下了车。他们猫着腰,由三个黑衣人打头,在夜色中快步前行。

    “为了便于隐蔽,我们没有牵马上来,这二位兄弟背少爷和少夫人下山。”他们中的领头人冲孟良清行礼,紧接着就有两人蹲身在孟良清和沈寒香跟前。沈寒香大着个肚子十分不便,但情势紧急,只得趴上去。

    树影匆匆掠过头顶,月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众人都不敢放松警惕,不断变换下山的路线,他们要翻过幽山,从南坡下山。

    火把陡然间在山腰上亮起,领头人跃到前方,站在一块突出的巨石上往下一看,扭头道,“好像有军队。”

    “是我们的人吗”这里是南坡,孟良清的猜测应当不错。

    然而领头那人往前数百步又再次返回,带回的却不是好消息,“都作西戎人的装扮,不是我们的兵。”

    于是一行人改换方向,却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形,最后只得藏在一个山洞之中。领头人单膝跪地向孟良清道,“实在没办法,只有引开他们。”

    孟良清环视一圈,摇了摇头,“只有你们几个,恐怕无法引开这么多兵。”他皱着眉,心里在想,这么多人,四面八方都是西戎人,除非幽山已经被拿下了,然而如果幽山被西戎人攻克,长驱直下就是中原沃土,也就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先等天亮,我派几个人去守着,一旦他们撤走,我们就下山。”领头人道。

    孟良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

    洞内空气潮湿,孟良清与沈寒香相互依偎着,手下们捡来的枯枝败草铺在石头上,稍微不那么冷了。

    洞里没有灯光,只有洞口漏入几丝微弱的月光,隐约能听见洞穴深处水流的声音。这里是幽山的山腰,如果不能冲破西戎人的防线下山去,恐怕情势就不那么乐观了。沈寒香凑过去亲了亲孟良清的鼻子和额头,嘴唇碰到他滚烫的额头,两天晚上没能睡得踏实,她眼圈很红,“我去里面看看,好像有水,你渴不渴”

    孟良清嘴唇干裂出血,这时候才察觉到一般,舔了舔嘴唇,“我去吧。”

    沈寒香忙按住他,急得跺脚,“我去”

    孟良清只得靠着石头休息,目光却紧紧追着沈寒香爬下石头去的身影,小声提示,“当心些,要是没有就算了,洞里光线暗,不要摔了。”

    沈寒香“嗯”了一声,隐隐看见里面有一处亮光,虽然很弱,但她十分确定,那是一滩光,便提着裙子走了过去,每一步都走得又稳又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七

    幽幽的亮光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滩水,在山洞里,竟有方圆丈许的水潭。自小长在深闺难得进山的沈寒香忍不住觉得诧异,一直盯着她的孟良清察觉到她的异常,坐起身问她,“发现什么了”

    沈寒香回头看他,“有个水潭,没想到山洞里还有这么大的水潭,我没见过。”

    孟良清从石头上下来,他走路的姿势显得轻飘飘的,沈寒香忙去扶住他。

    平静的水面上倒映出他们相互扶持的影子。

    “这里的水质很清,等一下。”沈寒香蹲下身,捧起水来尝了尝,才让孟良清也去喝。沈寒香抬头看了看,洞中常年不见阳光,洞顶生出一片片钟乳,笋尖垂挂的水珠时不时滴在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孟良清的袍子浸在了水里,沈寒香随手捞起来拧干,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望着水潭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良清喝够水,也站起身,他们回到高处巨石上坐着,没一会儿,沈寒香觉得乏,头靠着孟良清打算盹一会儿,他们十指交叉,她的手指摩挲着孟良清的手指,以头去碰孟良清的额头。

    “好像不那么烫了。”沈寒香高兴道。

    孟良清微微笑着,“没事,我早已习惯了。”

    一股心酸淡淡地揪着沈寒香,她闭起眼睛,装作已经睡着了,耳朵却紧张地竖起聆听外面的动静。不能再被抓回去,孟良清的身体经不起那样的折腾了。她模模糊糊地想着,真的睡了过去。

    喊叫声从洞外传来时,沈寒香才醒过来,呼吸间一股呛人的气味让她肺里烟熏火燎的灼烧起来。

    孟良清扶着她下地去,从衣服上撕下两块布,浸湿后拧干捂住沈寒香的鼻子。沈寒香按住湿布,和孟良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西戎人是在放火烧山还是在洞口放烟想把他们熏出去。

    这时候三个黑衣人从洞口边撤边提防地跑了过来,“西戎人放烟了,小侯爷,怎么办”

    他们互相看了看,一时面面相觑,隐约有叽里呱啦的人声从外面传来。领头的黑衣人看了一眼水潭,似乎发现了什么,向水边走去。越往前走越靠近洞穴深处,洞顶越来越低,几乎压近水面。他手里的刀忽然晃了晃,惊喜道“小侯爷,快来看,这儿有个机关。这个水潭里有玄妙。”

    沈寒香他们走了过去,只见池边昂头摆尾竖着个巴掌大的龙纹兽雕。

    所有人都勾着腰,只要稍微直起一点,头就会碰到洞顶。龙形雕塑两侧,有两个不太起眼的方形突起,像是一个转轴。

    这里光线阴暗,难以看清水里的情形,孟良清让领头人先出来,他跪下身,几乎匍匐贴地,一只手顺着石雕探入水中,顺着龙头正下方摸索下去。他的眼睛盯着沈寒香,很久之后,那双沉静的眼底泛起欣喜的波澜。

    “有机关,如果记得不错,这里是幽山龙脉所在,你们散开些。”

    众人依言行事,孟良清整个人都趴在水池边,侧着头,两只手都入了水,沈寒香将湿布按在他脸上,让他保持呼吸,那张素来没有血色的脸也因为憋气而涨红。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不断渗出,沈寒香举袖给他擦了擦,就在这时,水面忽然起了巨大的波纹,咕噜噜的声音越来越大,水面随着气泡蒸腾而下降了直有一尺。

    孟良清力竭地趴在池边,好一会才缓过劲,沈寒香扶起他来。

    孟良清看着水面,郑重道,“这种机关书中有载,水下有暗门,你们都会泅水吗”

    黑衣人纷纷点头。

    “先一个人下去探探路,再一起进去,小心一些,找到暗门立刻出来,暗道中可能会有机关,我们得有一个人打头。”孟良清环视一圈,“我最清楚里面的门道,待会儿我在前面。”他看了眼想说话的沈寒香,对领头人说,“你在我身后。”接着又对另两人说,“你们在最后,保护少夫人。”

    沈寒香还想说什么。

    孟良清的手掌贴上她隆起的腹部,他矮下身去,侧脸贴着沈寒香的肚子,黑沉沉的眼珠盯着她。

    没有等孟良清说话,沈寒香心里已转过许多念头,她可以回去求九河,可以牺牲一些条件,西戎的将军估计没见过哪个战俘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也许他只是要她服个软。然而这一切都是孟良清不想看到的,如果她这么做,对他是一种折辱。

    “一切小心。”最后沈寒香这么说。

    洞穴中烟雾越来越重,等探路的人上来,烟气几乎已经弥漫了水面。他们用一根长长的麻绳牵着,每个人顺着探路人的方向向下潜,潭水冷得刺骨,下了水之后,孟良清带着沈寒香,一手托着她的腰,推着她向前。

    她在水里睁开了眼睛,前方有一点亮光,那光源越来越近,不久后就被孟良清推着上了岸。脚踏上地面的刹那,沈寒香心里松了口气,回头把孟良清从水里拉上来。

    “这是”一个黑衣人发出惊呼。

    水潭之后竟别有洞天,起初沈寒香还疑心光从何而来,上岸才看清甬道两侧石壁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个灯台,灯台上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别动。”

    就在其中一个黑衣人想伸手去碰灯台时,孟良清喝止道。

    “我们从这条石道下去,另外一侧应当埋在南面山脚下,不要碰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孟良清严肃地说。

    他拔出剑来,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用足尖试探脚底的石板。仔细看的话能发觉,那些都不是普通的石头,更像是玉石,墙上也都是白润光滑的石板,这里显然是人为开凿而出。黑衣人头领跟在孟良清身后,他们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众人都没有出声,跟着孟良清落脚的地方往前走。

    一片寂静之中,他们几乎能听清每个人的呼吸声。湿透的衣裳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沈寒香忽然很想回头看一眼,这里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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