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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36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4383 更新:2021-12-21 19:43:33

    着根簪子并未起身,直至孟良清瘦削的肩膀投在镜子里,她才抬起脸瞥了他一眼。

    “怎么今日还是在我这里”话一出口,沈寒香才发觉,这话怎么这么酸呢,有点后悔开了口。只是一张嘴,她就管不住嘴里跑出来的是什么。

    孟良清脸孔也有些薄红,顺势掬着她的头发,俯身对着镜子里沈寒香的面儿说,“这院子是我住的,不在这里,能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要在公司一鼓作气干完这一发结果中午回了趟家,下午忘了带眼镜去,我就贴在屏幕上

    坚持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脖子太疼了,遂作罢。

    对,老年人就是这样容易受伤害。

    、八十五

    原来孟良清安排给沈寒香住的院子,本就是他住的地方,不过在院外添了圈花丛、竹林,又以湖水隔开,与侯府中旁的地方分开。

    夜里睡在了床上,沈寒香张开眼睛,侧过脸凝视孟良清黑暗里笔直的鼻梁。心里难免有些感慨,这已是第二次嫁人了,她却有种宛如新妇的体验。

    手从被子里摸到孟良清微凉的手掌,他鼻腔里发出清浅的声音,却未睁眼,显还睡得熟。

    秋天的夜晚,空气里有一种甜蜜的香气,沈寒香弯了弯嘴角,脑袋抵在孟良清肩头又迷迷糊糊睡了去。

    平顺安稳的日子容易过,眨眼到了次年秋。

    孟良清领命南下,收编孟家旧部。孟梓光被派往北面边塞。

    “塞外鞑子有些蠢蠢欲动,不然也劳驾不到孟老大人头上。”福德在边儿捧了盅枸杞红枣茶给沈寒香。

    沈寒香微有些发怔,上辈子她印象里北边是有打过仗,但不过是小打小闹,因此也不大担心她那公公。倒是沈柳德为这事来过几趟,大概是塞外暂且不去了,家里也有些底子,老老实实开铺子做生意了。

    沈寒香当时笑说,“如今是你当家,我可不管的了。”

    确实,嫁了人从前家里之事便是心有余,力也不足了。且阮氏也不是个愿意消停的,待她是客气有礼,先安排个桂巧住在她院子里,后派了两个老嬷嬷来说给她使唤,其实是来给沈寒香教规矩的。

    沈寒香一想,反正早晚也要学规矩,也不算为难。

    只不过近来沈寒香总觉得身子乏倦,一日里有多半时辰在睡。

    一早大夫来号脉,她都拖足了半个时辰才起身,还问了问这嗜睡的症状。

    那是个年轻大夫,姓林,沈寒香大约还记得是叫林灏尧,是位太医。

    他收起了盖在手上的绢帕,彩杏替沈寒香放下袖子。

    “沈姨娘该听过一句话,春困秋乏夏无力,眼下时节,正是容易犯困,您的脉象平和稳健,本来无事,吃药反而不好。”

    沈寒香自然信了。

    但这日正是初十,每月初十她要去别院看沈柳容读书读得如何,中午在别院吃饭,又吐了一回。

    “不过是闹肚子,哪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恰逢沈柳德也来别院见她,见她吐过之后脸色发白,非嚷道“去请回春堂的徐大夫来。”又向沈寒香道“你夫君不在家中,就不爱惜身子,回头小侯爷回来,他当然舍不得责你,怕要责难我了,看在咱们一个爹的份上,你还是给大哥留条活路罢。”

    沈寒香听了发笑,却又没力气,心想,侯府里每日问脉的大夫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来,都是宫里太医,再没有医术更高明的了,多半外间大夫说的也是一回事,不如就让沈柳德宽宽心好了。

    来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儿,沈柳容就坐在桌子另一边,桌上铺了宣纸,他在练字。见老儿进来,放下笔目不转睛看他把脉。

    “小妹究竟是什么毛病,徐大夫但说无妨。”本来坐着的沈柳德,此刻负手站在一旁。

    那徐大夫摇头,又点头,花白眉毛蹙起又松开,继而摇了摇头,看着沈寒香,“老朽还要再号一次脉,有劳夫人。”

    沈寒香本欲缩回的手又放了回去。

    片刻后,徐大夫眉峰松开,炯炯深目看着沈寒香,双手一拱,贺喜道“夫人这并非得病,乃是有了身孕。至今两月有余,嗜睡乃是应当。”

    一听这话,沈寒香心中怦怦一跳,却又疑惑,侯府里日日有人问安请脉,既有两月余的身孕了,那太医却一个都没瞧出,也是古怪。

    又一转念,多半她这身孕来得并不是时候,只是来不及细想,先问过老大夫孕期避忌,多少她也记得一些,但此次沈寒香格外当心,她前世失去一个孩子,这次再不想有半点疏失。

    徐大夫要走时,又被叫了住,沈寒香目光闪烁,轻声问他“孩子出世之前,徐大夫可能保证此胎万无一失,小孩必定四肢康健”

    徐大夫只道她初为人母格外紧张,却不知她前次生下的孩儿天生没有双臂,即使已然隔世,如今想来,难免责怪自己有孕时不曾当心,白白带他来世上受一遭苦。

    “眼下胎儿还未长成,暂时难说,但到得五个月之后,老朽再为夫人把脉,应当能够确知胎儿情况。”徐大夫慈眉善目,沈寒香听沈柳德说过他乃是个大大有名的神医,心下释然。

    大夫一走,沈柳德当即原地搓着手走来走去,最后下了决心“你即刻写一封信,给小侯爷报喜。”

    沈寒香正在出神,未曾听清。

    沈柳德见她失神,摇了摇她的肩膀,喜道“这样大的喜事,当然要立刻报给你夫君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得我妹夫一听,身体也就好了。”

    沈寒香忍不住失笑,虽不认为孟良清会就此好了,但也叫人奉上笔墨,给孟良清写了一封信。

    沈柳德拿去贴身收好,从他那里发信出去,既不会让侯府中人留意,更不会让侯府中有意瞒着她有孕消息的人发觉。沈寒香当即心头稍宽,下午陪着沈柳容练了字听他背书,回到侯府已是傍晚。

    她晚饭也没吃,就去睡了,醒来时已起了更,不想搅扰他人,沈寒香坐起身,盘腿在床理了理头发,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她自己大概因心中有事不大饿,却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小东西。

    沈寒香秉着一支蜡烛,免得惊动下人,去厨房的路却不大熟,出了花园往东行了几百米。

    夜里树影被风吹着轻微摇晃,她身上披的一件大氅给吹得有些凉,不免抱臂摸了摸手肘。

    面前有个月洞门,门后是哪儿一时却难以辨别了,但似乎是不用过第二道门就能到厨房的,沈寒香犹豫了片刻,正想原路返回,重新查看一遍。

    忽传来个压低的女子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大清。

    沈寒香当即就想走了,毕竟活了两辈子,说话的多半是侯府中人,她并不想牵扯到侯府里的事情中。

    才走了一步,一个清晰的男声却响了起来“不管你是谁的人,我要定了你。等我好兄弟回来,我给他一说,他定没有不肯的道理。”

    “你疯了”

    这次沈寒香听了出来,是桂巧。沈寒香脚底下不由自主回转身去,她轻轻吹熄蜡烛,沿着门边那堵墙走了几步,贴着墙上的细小方格窥看出去,对面有竹枝林立,也切割成方格的一片,但方格并不重叠,便让能看见的孔隙更小。

    只见女子披着斗篷,兜头套住,又是背对这里,沈寒香看不真切,只能凭借声音判断。

    “你既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纵死一万遍也不够。况且我家里还有哥哥有母亲,你要是”女声发了急,“你要是当真把我放在心里,当真在宫中相处的朝夕你还记得一丝半点,就不要再来。”

    “不行”男子气急败坏去扯桂巧手臂,她惊忙躲开,转头看了眼。这一眼沈寒香看得清楚了,果然是桂巧。

    此刻墙外传来一声鸟叫,沈寒香也辨不出是什么鸟,但深更半夜,便是有鸟叫也当只不过二三声,已经深秋,那鸟却叫个不停,三声一顿。

    男子抬头看了眼墙,桂巧忙推他“你走,快走,再不要来了。”

    “我还会来的。”男子抓紧桂巧的肩膀,也不顾她的意愿,亲了她的嘴,才跃上墙头。

    他功夫甚是了得,至少侯府的护院全然没有发现他的潜入。桂巧拉紧了帽子,从月洞门底下过,好在她也是心虚,不敢东张西望,否则自己躲在这里,极易被看见。沈寒香暗自庆幸,又在原地等了一会,身上没带火折,没有烛光要找厨房更难了。索性回房去睡,摸了摸肚子,嘴里喃喃嘀咕忍忍啊,睡着了就不饿了,明儿一早起来,娘给你弄一大堆好吃的。

    次日吃过早,沈寒香正在廊檐底下坐着,簟竹一面喂鹦哥,一面逗它说些吉祥话,都是些“万福”之类的。

    沈寒香看得入神,实则在想给她请脉的那个大夫,便叫了福德来问。

    “林太医是太医院新秀,还是夫人举荐才晋了官职,从前来侯府请脉的是陈太医,后来陈太医年纪大了,便告老还乡去了。之后医正大人来过一阵,终归事务繁忙不大方便,索性换了林太医来。”

    沈寒香沉吟道“夫人举荐的”

    “对。”

    “是夫人家中什么亲戚么”

    “那倒不是,听说是给夫人瞧病,方子特别灵,夫人高兴,便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了他几句好话,眼下仅次于医正大人了。”

    “是什么时候举荐的”沈寒香问。

    “这个奴才不大记得,要去问问才知。”

    沈寒香忙道“我白问几句,不用去问。”

    福德笑道“奴才也白说的。”

    要是打听这个林太医,怕要瞒着她有孕这事的人就会被惊动,沈寒香心想,如果是阮氏要瞒这个消息,眼下不知她居心,孟家父子都不在府里,数阮氏地位最高,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真是叫天不灵了。至少要忍到孟良清回来再说,但也不知孟良清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沈寒香素来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如今肚子里揣着个东西,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那林太医再来,照样说沈寒香身体康健没有问题,收起药箱要走时,沈寒香叫住了他。

    林太医年纪轻,本来听她叫住自己心头有些不妙,却见沈寒香叫下人取出两片金叶子来,顿时眉开眼笑“谢沈姨娘赏。”

    沈寒香笑了笑“大人说笑,您也知道我年纪轻,许多事情不大懂,又嫁在这里,没几个熟识的人。小侯爷不在时,更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大人下回来把脉,不妨同我说一说外面的新鲜事。”她声音顿了顿,叹了口气道“我手里奇珍古玩都不少,就是可惜自己赏玩没大意思,我也不大懂,要是谁能帮着鉴赏一二,才有趣味。”

    林太医何等精灵,当初投了阮氏全靠一双招子雪亮,听沈寒香话里意思,想今后收钱的时候还多,更是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地辞去。

    “年纪轻轻,奴颜媚骨,看了就讨厌。”三两端茶给沈寒香,不解道“姑娘拉拢他做什么,咱们也不必求着谁。要使唤什么大夫,给六夫人说一声就是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他点好处,办事就尽心一些。”沈寒香心不在焉地说。

    一连数日,沈寒香夜里都睡得早,不过总也吃过了饭在院里走上半个时辰再睡。

    桂巧每日一早就在林太医请脉之后过来问安,之后二人一同去给阮氏问安。

    在阮氏那里碰见郑书梅,自桂巧与沈寒香住在一间院子之后,郑书梅也不去找沈寒香了,见面也冷淡许多。

    问过安郑书梅先离去,阮氏留沈寒香与桂巧吃茶,茶没吃得两口。

    忽一声拍桌,阮氏脸色一沉,低声喝道“贱婢,还不跪下。”

    沈寒香被她猛地一声喝得心头一跳,身边桂巧已经跪在地上,恭敬地给阮氏磕头,却也免不得肩头发颤。

    “奴婢不知所犯何事,请夫人责罚。”

    阮氏扭头吩咐韶秀,“找人在屋外守着,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沈寒香忍不住出声“夫人”

    阮氏冷冷看了她一眼。

    沈寒香即刻闭嘴不言,阮氏从来和颜悦色,头一遭见她这般神情,沈寒香心头冷笑,不知这一出是什么。那晚上她听得清楚,桂巧在侯府之中必有依仗之人,陈氏虽然管衣食住行,却没有实权,自然是阮氏的人。

    不片刻,韶秀进来回话,屋外已有人把守。她板着脸站在阮氏身后,沈寒香听见阮氏问话“初五晚上与你在院中私会的,是何人”

    不待桂巧开口,阮氏先冷着脸厉声道“府里的规矩你知道,如有半句不实之言,纵然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也留不得你再在府中,做出这等下流无耻之事。”

    那晚上沈寒香见到桂巧与人私会,可不正巧是初五时候。沈寒香心头一凛,难道那晚并非只有她一个人看见桂巧,那看见桂巧向阮氏告状的又是谁那人又看见她了没

    桂巧伏在地上,声音仍然镇定“奴婢从未与人私会,奴婢心中敬重老爷、夫人,侍奉少爷多年,绝不会做下这等事来。即便夫人要拿了奴婢处死,奴婢也绝不承认没有做的事情。”

    阮氏冷哼一声,望向沈寒香。

    沈寒香心头一跳,听阮氏问话“人是你院子里的,本当交给你自己处置,但侯府中的规矩,怕你不懂。要是与人私通,无论是家眷或是丫鬟,就地处死就是。眼下人我帮着拿了,你说怎么办吧”

    沈寒香何曾听说这种规矩,从前她家里多是雇来的,丢了人命,即便是下人,也要报官府处理。

    当即定了定神,镇定下来,将手叠在一起,掌心已沁出汗水。

    “外面若有妇人与人私通,多半召集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在祠堂前对质,确证无误,捉到奸夫之后,一同处置。轻则杖责,重则浸猪笼丢了性命的也有,此种重罪,官府从不过问。”

    那桂巧伏着身,显得十分单薄,听了沈寒香这话,立起身来似有些摇摇欲坠。

    沈寒香又道“此等大事,自得捉奸成双。平白处置了,少个伶俐丫头事小,没得让人以为少爷不在,家里就乱了规矩,传出去也不好听。”

    “从前在家轮不到我拿主意,也不知道说错多少,还要请夫人请人过来对质或是拿出证据来一对,要是当真,不用让人动手,想必桂巧自已伏罪。”

    阮氏冷着脸,半刻不曾说话,就吓得桂巧满背是汗,脸色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沦落到只能在公司偷偷写啦-d

    、八十六

    “沈姨娘的意思,我们夫人没有证据便拿了人问罪”韶秀笑低头给阮淑撤畈瑁话声温柔,意思却尖锐。

    “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能冤枉了好人。”沈寒香道。

    韶秀站直身,垂着眼睑,慢条斯理道“桂巧是沈姨娘院子里的人,按说沈姨娘不知情也就罢了,要是知情,大概沈姨娘不知道,侯府中规矩大,是要拿了一院的主人一道问罪的。”

    沈寒香心底里冷笑,到底在这儿等着呢,想趁孟良清不在,将她问了罪。脸上却现出好奇,“这我确实不知,请姑姑说得明白些。”

    “但凡是一间院子里,自有一个做主的人,其次是各位主子,再次是管事媳妇。沈姨娘院里的桂巧与人私通,夫人已查明了,要问桂巧的罪是理所当然,但主子御下不严知情不报,也是一桩重罪。”

    沈寒香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先前还有些慌乱,现看清了,阮氏要问桂巧的罪怕是其次,想问她的罪才是首要。但就不知道桂巧是事先知情甘为弃卒,还是如她表现的一般毫不知情。那晚上沈寒香亲眼见到有男人与桂巧私会,自不会以为她是冤枉的。

    “什么重罪”

    韶秀见沈寒香反不如此前恭谨惊惶,说话就没那么足底气,看了阮氏一眼,阮氏食指轻在桌上扣动。

    韶秀道“咳沈姨娘不清楚府里规矩,倒是能网开一面。”

    “这怎么成”沈寒香起身向阮氏行礼,走到桂巧跟前,问道“巧姑娘,我问你一句话,你答一句话,当着夫人的面,可不能有半句不实。”

    桂巧低眉顺眼“是。”

    “初五的晚上,你都做了什么”

    “酉时用过膳之后,在院中沿湖散过步,就在屋里做衣裳,到亥时睡下的。”

    沈寒香点了点头“散步可带了丫鬟随行”

    “有,我屋里的春萌可以作证。”

    “做衣裳时她也在一边伺候”

    “倒没有,从前我做丫鬟时针线不错,现虽用不上我做的,偶尔也做一两件自己用的,那天晚上散步回来,我便在屋里做针线,没让人伺候。”

    “也就是说初五晚上你并没出门和任何人见面,而且,也没有见证,对吗”

    众人不知沈寒香葫芦里买什么药,阮氏神情已有不悦,韶秀心里觉得大大不妙,本是要虚晃一招让沈寒香领了责,或是给这丫头求情也好,或是吓她一吓,给个下马威也罢,且让沈寒香明白,她与桂巧从此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推桂巧一把,令二人做成好姐妹,能从沈寒香那里分半点孟良清的宠爱出去,生个儿子就是她的福气了。

    谁知道沈寒香初时确实被阮氏那声喝问吓了一跳,现却不仅没有半分心虚害怕,反似有十全九稳的把握脱罪一般。兼之主子手里哪有证据,不过唬人罢了。韶秀越想越是不妙,不禁出声道“夫人还没问话,沈姨娘这要越庖代俎么”

    沈寒香秀眉一轩,“夫人还没说话,姑姑倒是着急得很,怕我问出些什么门道来脱不了身么”

    “你”韶秀满面通红。

    “既然夫人说了,是我不懂规矩,这才替我处置。我出身低微,是没那么大福气一窥大户人家气象。但凡事不会就得学,本来看账本我也不会,如今也略窥得了门径。今日夫人也在,这事儿不如让我来问,夫人看着,我做得不对,夫人指点着。雏鸟总是要离巢自己捕食的,夫人说对不对”

    阮氏道“那便你自行处置。”

    沈寒香领了命,转过去又问韶秀“桂巧我已问过了,她说不曾私会任何人。”

    韶秀以为她有后话,沈寒香却闭了嘴。

    “我们夫人”

    “夫人身份尊贵,自不会没有证据乱拿人,但证据总不是夫人亲自查到的,就不知道究竟此事如何事发的。要不是姑姑,那么是哪个人告发的,或者有什么证物,便就都请出来对一对,依我之见,这么关起门来问话,反倒不够公平公开,为何不让大家都来做个见证,桂巧要是私会了什么人,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要是她没有私会谁,那么诬告的人,也应当拿下治罪,否则将来侯府里处处是捕风捉影之事。岂不是要劳夫人日夜伤神了”

    韶秀支支吾吾,正急得满头是汗,被沈寒香堵了话,却不好再拿阮氏来压她。

    阮氏道“这等下流之事,自难以拿到什么证据,但有人指认。”

    “那就请证人出来当面对质。”沈寒香道。

    正僵持不下,一个人影匆匆跪下,簟竹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抬起苍白的脸,望向阮氏,“夫人,是奴婢昏了头了,并无真凭实据,但初五那日晚上,在我们姑娘院子里确实听见陌生男子说话,奴婢害怕,回房时又看见巧姐的屋门开着,屋里没人,就以为”

    阮氏横眉一轩,手掌猛拍在桌上,怒道“事关旁人清誉,岂可妄动口舌”

    “你这丫头怎这么不知轻重。”韶秀慌里慌张扯起簟竹来,簟竹吓得手脚发软一般,几乎半倚在韶秀身上。

    阮氏嘴角微勾起,冷厉的眼睛看着沈寒香“这丫鬟搬弄是非,倒是该重重责罚,既然是你院子里的事,我看你也是个有主意的人,你便自行处置了罢。”阮氏按住紧蹙的眉头,摆手称是乏了就去睡。韶秀被留下来,沈寒香自在椅上坐着,不住口喝茶。

    早有人扶桂巧起来,簟竹被韶秀扶起来又跪了下去,双肩塌着,埋着头,一副惊弓之鸟的可怜样。

    “姑姑,照府里规矩,这样的事都是怎么处置”

    簟竹肩膀抽搐,身体打颤。

    “平常诬赖偷摸的事虽不常有,也都有过,等刑处之。”韶秀冷冷看簟竹,其实心里也大为疑惑,今日之事,其实并非簟竹告密,乃是她韶秀姑姑一人的主意,只不过不知道沈寒香竟不是个软柿子。打错了算盘她现心里也正犯嘀咕。

    “既然是我来处置,那么,这规矩改一改。”沈寒香放下茶碗,想了想说,“原本桂巧是要被逐出府去的,要是我这治下不严之罪成了,姑姑本来预备拿我怎么办”

    韶秀一愣,忙道“奴婢不敢。”

    沈寒香噙着笑,“姑姑按规矩办事,谁也不敢说您什么,我不过白问一句,姑姑莫要害怕。”

    韶秀咬咬牙,恭敬地低着头回,“若是沈姨娘院里的通房私通外人,姨娘是主子,自然不能体罚,罚一年的月钱也就是了。”

    “那就一年的月钱罢。”沈寒香便道,起身向簟竹伸出了手,“这一年你可要白做工了,这样的处置你可服气”

    簟竹犹自不敢相信,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顿住,沈寒香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笑道“一点小事,也劳夫人大驾才是不好,累得夫人也乏了,府里下人指不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传成什么样。”沈寒香转脸抬眼,看韶秀,“将来这样的事还是越少越好,姑姑有主意有分寸,一府之中,还是和和气气的好。您说是不是”

    韶秀脸色铁青,也只得低头称是。

    回到自己屋里沈寒香是真的累了,靠在榻上歇足半日,才觉精神稍好些。彩杏煎药来,她吃了,就坐在榻上发怔。

    没一会儿,簟竹进来,沈寒香懒洋洋靠着,正要说话,那簟竹猛在她跟前跪下,端正磕了两个头。

    “要为着今日的事谢我,大可不必,我知道不是你。”沈寒香神色疲乏。

    “奴婢有要事要告诉姑娘。”簟竹说。

    “你起来说。”沈寒香不喜欢人跪着,她自己家没这个规矩,她娘常常说,下人也不过是做买卖,买他们为你做事,却不是买了这个人。

    “本来今日奴婢可以不这滩浑水,无论夫人要处置巧姐还是姑娘你,都和奴婢没有半点相干。”

    原是邀功来了沈寒香心道,从个彩釉小盒中拈起枚西梅入口,微微笑道“你做得很好,让每个人都找着了台阶下来,莫不是为了我”

    “做奴才的,忠于自己的主子是份内之事,但奴婢其实有所求”

    簟竹脸色绯红,咬了咬嘴皮,方才踌躇百般地吐露真言“奴婢打小跟着小侯爷,至今已有十数春秋。桂巧是夫人赏给小侯爷的,按照例制,将来少爷的嫡妻嫁入府中,通房丫环都可做了主子”

    沈寒香从前听说侯府之中勾心斗角小心眼多,都当做是耳旁风,她爹那么多房姨太太,也没见她们打起来。她却忘了,侯爷的夫人是有品级的,自然有一个嫡妻身份尊贵,府里的丫鬟小厮也能凭着嫁娶之事脱胎换骨。

    “这事我做不了主。”沈寒香放了彩釉盒子,看了眼簟竹,“你心里自然想,我是怕多个人来分走你们少爷的宠爱。”

    “奴婢不会要是姑娘成全了奴婢,奴婢今后就是姑娘的心腹,舍命为姑娘办事。”

    沈寒香摇了摇手,“我也不要谁替我卖命,怎么动不动就要舍了性命呢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我这条路行不通,你可以自己告诉你家少爷,你动了心,想给他做老婆。但这个人情不能我来做,我也不会去说,要是我去说了,那才辜负了他待我的心意。”

    簟竹眼圈通红,声如蚊讷,“奴婢真的没有半点与姑娘争宠的意思,奴婢只想要个身份而已,桂巧可以,为什么奴婢不可以”

    “桂巧是夫人给的,是夫人逼着孟良清要的,他心里不愿意。就算有一千个人一万个人要逼他行事,这一千一万个人里也不能有我。”沈寒香头顿了顿,微微侧转,听见窗外下起雨来,叫簟竹坐到自己身边来。

    簟竹本来不情愿,但还是坐了过去。

    “你冷吗”沈寒香起身推开窗户,问簟竹。

    簟竹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串成一串一串流光溢彩的细珠。

    “你也不要害怕,你这份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除非你自己想好了,要告诉他。”沈寒香想了又想,摸到簟竹冰冷的手,握在掌中,坦诚道,“若说我半点也不在意,那便是作伪了。我不是宰相,肚量小得很,撑不了船。你肯来求我,便是对我有一份信任,我也不会阻止你喜欢他。你想求一个身份,真正该求的人不是我。”

    一丝微光在簟竹眼底点亮,她小声问“我还能告诉他么”

    情切之间,她连自称都忘记了。

    “只要你想,谁还能封住你的嘴巴不让你说么”沈寒香微笑着说。

    “姑娘是个好人。”簟竹眼圈儿红得厉害,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娇小的鼻翼微微扇动,半晌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道“奴婢不会再提这事了。”

    沈寒香摇了摇头,想说她并非这个意思,簟竹又道“桂巧是夫人的人,姑娘不该把她留在这里,夫人不喜欢姑娘。”

    沈寒香目中幽幽,望向无边无际的夜幕,叹道“等他回来就好了。”

    “少爷一时半会回不来”

    沈寒香秀眉微蹙。

    “奴婢听福德和白瑞私下谈起过,本来没听去多少,但福德爱喝酒,稍一醉,经不得人激,奴婢只不过说了句白瑞大哥才是少爷的心腹,少爷什么都告诉白瑞大哥。他小子就把什么都吐了出来。”簟竹眼睛发亮,忽反手紧紧握了住沈寒香的手,“少爷是真心待姑娘好的,要是他待奴婢有待姑娘万分之一的心,奴婢死也心甘了。”

    簟竹又忙摇头,“奴婢不是要和姑娘分什么”

    “孟良清为何一时半会回不来”沈寒香定了定神,便问。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十七

    原来像官宦人家娶妻是有定制,孟良清的父亲孟梓光位极人臣,他的嫡妻必定出自朝中显贵,便是郑书梅的父亲如今已及光禄大夫之职,也做得他的侧室。

    “并非是委屈了郑家的女儿,而是要让她做少爷的嫡妻已算是抬举了郑家。”

    沈寒香不知其中这许多弯弯绕绕,想必孟良清当初想要娶个寒门女,也早已铺好一条路来走。

    “但要是能得皇上亲自指婚,出身便没那么要紧了。”簟竹顿了顿,窥沈寒香脸色。

    沈寒香道“也不是全不要紧罢,天子何等人,要让他肯指婚,想必也得是宦门千金。”

    “正是。”簟竹又道,“不过小侯爷与三皇子一块儿长大,比手足兄弟都亲,三皇子的生母林贵妃正得宠,要是林贵妃肯帮一把,收个义女却也不难。”

    沈寒香一点头,簟竹话锋一转,“但林贵妃与严相又有千丝万缕的干系,郑家与严家乃是亲家,所以少爷本想先将姑娘写进女德,书成之后,呈给天子,再看怎么求天子赐个婚。那会儿姑娘的父亲还在工部,勉强过得去,后来”

    后来沈平庆过世,沈家便从末等降成了末末等。

    “所以少爷便亲自去求皇上,皇上正在用人之际,老爷在朝中向来只管兵,不管事,孟家以正立身,从不参与党争,也不偏帮任何一位皇子。少爷因身体羸弱,在朝中挂着闲差,他要为皇上办事,就要一点一点将差事往自己身上揽。”簟竹说了一大通话,有些渴了,沈寒香递给她茶,她便猛地灌了一碗,为难道“这些事奴婢不懂,但福德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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