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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31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5079 更新:2021-12-21 19:43:28

    气,好好洗个澡,找个舒服地方睡,明天睡饱了,下午再启程。”

    于是车队各自散了,袁三爷带着沈寒香点了一次货,他一手捏着腰带,独眼盯着跟在沈寒香身后的孟良清“这些东西可不少,光转手一次,能换回少说价值七八千两白银的关外货,只多不少的。”

    车夫看他们点完,赶紧扯上厚幔子,将货箱绑紧。

    “等明年再跑个趟,攒够万两,给我大哥当发家的本钱。”

    孟良清忽道“等等。”

    “”

    旁边小兵手上跳跃不止的火把照着,孟良清以指腹擦了擦沈寒香的脸,沈寒香这才觉得有点疼。

    “没事,一点血痕,可能擦到了。我那儿有上好的药膏,待会儿叫个人给你送去,好生擦擦。”

    袁三还在一边,沈寒香觉得脸上有点热,便快步走在前面。

    结果没半个时辰,沈寒香洗完了澡,披着件大袍子,盘腿坐在褥子上,被子将双脚遮得严严实实。她都有些困了,打了两个哈欠,正说怎么还没人来送药。

    忽听见帐外有人咳嗽,紧接着传来问话的声音――

    “是我,能进来吗”

    沈寒香当然听出了来者是谁,要是一般士兵,也不会这么说话。

    她嘴角忍不住弯翘起来,问“谁啊”

    外面静了静。

    不会是就走了吧沈寒香心道,竖着耳朵又静听片刻,却什么动静都没听到,赶紧翻身下地把件武袍披在外面好生扎了,趿着鞋往外跑,嘴里叫道“别走知道是你快进来”

    刚冲到门口,帐门便就掀了开,丰神俊逸的孟良清嘴角含笑站在那儿,沈寒香顿时尴尬道“还不进来”

    孟良清都进了门,沈寒香还在喋喋不休“怎么出来不多披件衣服,不冷么这里不比京城,晚上风大,你听。”

    呜呜的风声在军营上空咆哮,帐内却很温暖,虽有风声,却伴着一种难言的静谧之感。

    “怎么自己来了,随便使唤个谁过来不就行了”

    孟良清摸出来个药盒子,那是个朱红色百子添寿图,镂刻精巧的小盒子,药膏是碧莹莹的,挑出来散发着幽幽清香。

    “我刚才想起来,这里没有镜子,你不好擦。”孟良清在刚洗净的手上匀开些药膏,小声说“冒犯了。”

    沈寒香脸上有些烫,找话来说“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药膏擦在伤口上很凉,孟良清轻轻吹了吹气,回说“你想我什么时候回去”

    “我说不想你回去,你就不回去啦”沈寒香笑道。

    孟良清眼神忽认真了起来,沈寒香忙摇手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那你还”

    “逗逗你。”

    沈寒香不禁气结,孟良清慢条斯理地替她擦好药,合上盖子,似漫不经心地说“你脸红了。”

    “”沈寒香摸了摸没擦药的那边脸,板着脸道“帐子里太闷了。”

    “要出去透气吗”孟良清问。

    “你烦不烦啊”沈寒香忍不住一把捞过被子抱着,从被子里探出眼睛来,撇了撇嘴,“药吃了吗”

    “晚上的还没吃。”

    沈寒香立马坐了起来,急道“怎么能不吃啊赶紧去吃。”又不放心地说,“你叫人送过来,我看着你吃。”

    孟良清笑道“好。”

    孟良清的笑总很淡,除了白天里在马背上那次,沈寒香听见他发自肺腑的笑声。大抵孟良清如今的身体,已经受不起不加节制的喜怒哀乐。

    药来了之后,孟良清毫无扭捏一口就喝干了那闻着倒胃的药,沈寒香皱眉看了看除了药碗什么都没有的托盘,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忽然想起来为了去洗澡把它放在包袱里了,对孟良清说“你等会儿。”

    帐外清冽的风令沈寒香浑身一战,她爬上马车,取出荷包来,边走边拉开荷包,里面还有几颗包好的松子糖。不远处有人在断断续续吹骨笛,音调低沉而悲戚,沈寒香皱了皱眉。她知道那是袁三爷,排成单列的巡逻士兵八名走了来,她站到一边,没有一个士兵抬起头来看她。

    沈寒香返回帐中,剥开一颗糖,喂给孟良清。

    “怎么不带点蜜饯,药苦哈哈的,一定要吃点什么甜嘴巴。我在家的时候,也给容弟吃这个。”

    孟良清口中吮着那颗糖,眉峰一动,“你很少提及家中事。”

    沈寒香两只手搭在膝上,脸凑近烛,一只手贴在脸上方,差一寸能碰到脸,不太在乎地说,“没什么好提的,就那样。”

    她用两辈子来纠缠在姑姑婶婶爹爹妈妈里,如今日子苦一点,却难能自由,反觉得院子之外的天地比三十多年的体验加起来还要精彩,尽管精彩是以危险换来的。但这种外力,与家里那些只有针眼大的心眼儿比起来,却不那样拖累人。

    “我记得你小时候,老是板着个脸,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好像还有个李姑娘,她那时候住在你们家,她还有个哥哥,总找你大哥玩。”孟良清缓缓说,问了问沈寒香可不可以脱鞋,“有点凉了。我坐在这边,不过去。”

    床上支着一张小矮桌,孟良清坐在桌子另一边,叫人进来弄了点热热的牛奶。

    “搁了蜂蜜,一口气喝了,就暖和了。”孟良清将粗陶碗推到沈寒香面前。

    沈寒香捧起来喝了,心里有点诧异,那时候其实很小,她和李玉倩,在孟良清眼里,应该都是小孩子。当时孟良清算和李b他们是一辈的,年纪差不多。十四五已是可以娶妻的年纪,但沈寒香活得比他们都久,有一种看待小孩的心态。

    “你还记得”沈寒香好奇道。

    “我们去了戏园子,李家姑娘让我给她画了个花旦的脸,你却什么都不感兴趣。当时觉得,怎么会有这么难讨好的小姑娘,明明才几岁,却好像无论看见什么,都勾不起你的注意,你在审视和观察人,又不想让人发觉。”

    “”沈寒香小口啜牛奶,半晌才道“我比较好奇的是,小侯爷为何会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这么留意,该不会那会你就知道要娶我为妻了吧”那四个字多顺溜就溜了出去,一出口沈寒香就后悔了,捂脸埋头喝牛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奇怪,你知道道教中说的三魂七魄吗”

    沈寒香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当时觉得,虽然是几岁的身体,没准里面装的是个和我一样大的魂,那种带点不耐烦的审视,出现在该只顾得玩的年纪的人脸上,我就忍不住多看”孟良清也觉得自己好笑,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我胡说八道了,刚才你说的容弟,就是和你一前一后出天花的那个弟弟吗”

    “啊”沈寒香脸上茫然了片刻,才恢复镇静,抿了抿嘴说“是啊,我们家里,我最疼的就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才周一啊啊啊,感觉已经到了周五呢

    、七十三

    “他年纪小,还是个孩子。”沈寒香笑了笑,问孟良清,“你呢,家里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吗”

    孟良清说,“有三个妹妹,只有最小的一个还没有许人家。”

    “她们”沈寒香顿了顿,才硬着头皮问“都好相与吗”

    孟良清嘴角弯了弯,“我那个幺妹,最听我的话,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你了。”

    “为什么”

    “没什么。”孟令蕊的原话是等嫂子过了门,这府里的异类就不止我一个了,到时候姨娘们总不能再盯着我找错处。孟良清含糊道“我的事她都很好奇,家中管束得严,她平常连个新鲜面孔都见不到。”

    沈寒香理解地点点头,听见帐外风声小了些,掩口打了个哈欠。

    “去睡吧。”

    “嗯,你早些歇息。”孟良清站在门口,沈寒香将一顶防风的帽子给他戴上,孟良清转身走了。

    “等等。”沈寒香忽道。

    几乎同一时刻孟良清就转了过来,问“还有什么事有什么缺用的,你想一想,明天告诉我。”

    沈寒香漫不经心地嗯了声,眼神飘向天空,忽然一低头走出去,与孟良清并肩站着,右手拽着左手,晃了晃身,说“你带我走走,就在这营地里走走。”

    孟良清又进去帐内取了顶披风给沈寒香披上,二人才一道出了门,在营帐里走了两圈,看到袁三坐在一架板车上吹骨笛,沈寒香远远站着看了会儿,问孟良清“你会吹骨笛吗”

    “不会,但会吹埙,你听过吗”

    沈寒香摇了摇头“在书上看见过,但没有听过,我哥也不摆弄这些。还会弹琴罢”

    “会。”孟良清眼睛里噙着笑意,手拢在袖子里。

    “等有机会,你教教我。”

    风吹散了丝丝缕缕的云,星星像珍珠一般洒在寂静漆黑的天幕上。

    “一定有机会。”孟良清笑道,“教你弹瑟好了。”

    沈寒香愣了愣,低下头看自己脚尖,旋即目光望向别处。

    次日沈寒香起了个大早,和袁三商量一番,在军营里补充了一些面饼做干粮,肉干也带了些,他们才二十多个人,要的那点口粮对大军而言九牛一毛。

    军队操练不让随便看,孟良清一早就被叫去议事,到下午了,袁三看时辰不能再等下去,催促沈寒香赶紧出发。

    白瑞帮忙把干粮分成几个布袋,拴在马背上,按剑走来说“小侯爷怕是难以脱身,就走吧。”

    沈寒香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两眼,最后一个钻进马车。

    车上白瑞、福德与陈川已坐着了,福德恭敬道“茶是才温着的,姑娘要是渴了,奴才给您倒点儿。”

    沈寒香摆了摆手示意现在不要,陈川闭着眼养神。

    车身开始摇晃,商队启程。

    “陈大哥可好些了”沈寒香就在外间坐下,单看脸色,似乎是好了点。

    “嗯,好多了。”陈川张开眼睛,棱角分明的嘴唇动了动,“本就没伤到要害,吃了药昨夜又睡得好,今早起来觉得还能再战五头狼。”

    众人都笑了,沈寒香才钻到里面隔间去睡觉。骑马或者不觉得,在车厢里随着车身颠簸的频率,容易滋生出困意。

    离了白狼湖往西北走,走过破败的古城墙,蜿蜒而下,沿着山坳之中走个二三百里,开始有零星的城镇。商队在城镇里补给,沈寒香买了点稀奇的小东西算带回去的礼物。不过她知道,这里的东西虽有关外异域风情,却都不算什么稀罕的。

    憋着又走了一二百里,真正才算到了关外的贸易市场。

    商人们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沈寒香一行到达时正是黄昏,摊子上摆着不多的一点货物,有些已经在收摊了。

    “别看了,明日一早起来再看,先住宿,不然没有房了咱们还得在外面扎帐篷。”袁三爷一声吆喝,叫车夫把货车赶进一间客栈。这里的屋舍一间间都像泥瓦屋,砌起一座座小城堡,像水桶一样扣在黄沙之中。

    晚上吃的是手撕羊肉、泥炉子烘烤出的馕饼,有奶茶,沈寒香喝不大惯,喝了一口就直吐舌头。

    袁三爷哈哈大笑。

    客栈老板显然认识他,一面擦手一面操着沈寒香完全听不懂的外话和袁三说话。

    陈川咀嚼的嘴停了下来,凝神望着袁三。

    “你听得懂”沈寒香好奇地问。

    “听得懂一些。”

    “你怎么还会这个”

    陈川只是笑,不回答。从前牛捕头认识的一个逃犯,就是关外逃入的,那人与牛捕头是至交,小孩子学什么都快,就在那人住在牛捕头那儿的两个月,陈川也学了些,为了避免忘记,他还找过一些关外的画本来看,有时候叽叽咕咕念上面的词儿,被他爹听见就卷起书塞在裤腰带里,把短打的上衣扯出来遮住,钻进屋里。

    他爹说这是歪门邪道。

    陈川自然不能让他瞧见。

    “他们说什么”沈寒香压低声音,眼珠盯着袁三。

    “老板跟袁三问好,说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来了,还问他要不要留下来过冬。袁三爷说不留,他说要不然卖了货再过来过年,好像袁三有几年都在关外过的年。”陈川眉毛皱了皱,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尴尬,扯了肉腿子吃,没说话了。

    “他们还在说呢”沈寒香胳膊肘顶了顶陈川的右胸。

    陈川窘道“老板说这镇上有个寡妇,为了袁三爷,守了第三个年头的寡,那寡妇生得很好看,全镇子的光棍都在等着她嫁人,结果她一直在等个外族人,光棍们打算明年寡妇再不选一个男人嫁了,就要把她绑了献神。”

    “献神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陈川小声说,把肉腿放在一边,以小刀将腿子肉切成小块,放在沈寒香盘子里,“先吃一点,这个不油,肉很嫩。多吃一些,才有力气,明天要累一整天呢。”

    沈寒香嗯了声,却大有些心不在焉了。吃完就去找袁三爷问那寡妇的事情。

    袁三爷就着烟枪在坐着的大方石头上敲了敲,留下两个乌黑的圆点,向一边坐着的石清笑话道“这小丫头,爷没管你嫁人不嫁人,你竟管起三爷娶不娶媳妇的事来了。不如你长大两年,嫁给三爷好了,三爷走到哪儿都有姑娘牵挂,要是娶了妻,岂不是要让江湖女儿都伤透了心。”

    “”沈寒香掉头就走,听见身后袁三爷哈哈大笑的声音。

    她走进客栈,找到那老板,老板的官话说得很生硬,一面擦桌子,一面点头道“献神就是一种仪式,是要把献神的女子,请到我们的神庙前,然后将她献给我们的神,就能保佑镇子里家家户户来年都能猎取到足够的鹿和羊,圈养的家畜不会被狼叼走。”

    “再给我一点马奶酒好吗”

    老板从绘着舞乐图的酒囊里倒出一些,沈寒香捧着银闪闪的酒杯,小口啜着,想了想又问“我还是不懂,献神是怎么个献法”

    “就是让生灵回到神的怀抱中去。我们的族人,信奉从无中来,归无中去。就是回到了神的怀抱。”老板转过身去擦酒柜,不再说话了。

    晚上商队里二十多个人每两三个人一间屋,因为石清是队里唯二的女人,被安排和沈寒香住在一间屋子里。屋里本来就有两张床,都铺着厚厚的兽皮,摸上去柔软温暖,沈寒香一早就躺在床上装睡,听见金属丢在桌上响亮的“咣当”一声。

    “还装龋啃媚铮这么快就睡着了”

    沈寒香睁开眼,看见石清在另一张床边脱下靴子,她将靴子倒过去,抖出沙子,换了双布鞋。

    屋里早备下了热水,由于之前装睡装得太专注,沈寒香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

    热气从布帘子后冒出来,那帘子是以一根悬在半空的绳子挂着的,石清站在床边,忽然外袍从她的肩膀上滑下,她又长又光的两条腿从衣服堆里走了出去。

    沈寒香心揣在嗓子眼儿里,简直要跳出来了。

    石清走入帘后的刹那,扭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似乎沈寒香震惊的样子让她感受到某种愉悦,她欢快的笑声响了起来。

    沈寒香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等石清洗完了澡,沈寒香才发觉,她头发特别长,有点发黄,不太密,相反的,有些稀疏,却一直长得能缠在脚踝上。

    她忍不住回想方才看见的,石清的腰背都很有力,有不少肌肉,精壮却瘦,她的腰细到了一种夸张的程度,那弧度让她整个人就像是细颈花瓶一般。

    唯一的遗憾是,她只有一只手,另一只手只有手臂,现在她把铁爪也卸了下来,那里光秃秃有个接口,金属冷冰冰的光泽令人看着有些悚然。石清梳完头,坐起身,推开临近她的窗户,让风吹进来。

    她吹了会儿,就将窗口关小些,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绣花袍子,沈寒香这才发现,她的袍子和鞋子的颜色花色都是一致的。

    石清的眼神很犀利,像一条蛇。

    “看什么我的手特别吓人是不是”

    “没有”沈寒香有些累,往后缩了缩,打算睡了。

    “这里什么吓人的事情都发生过,别看这里富裕,这里的人比关内人凶狠得多。他们要是饿起来,吃自己的妻儿,比狼都不如,狼不吃同类。”石清喋喋不休道。

    沈寒香烦躁地把头埋在褥子里,被子上也搭着一张大毛毯子。

    “你不是问老板打听什么是献神吗我知道。”那声音充满了引诱。

    沈寒香睁开眼,“是什么”

    石清想了想,笑了起来,“我要是告诉你,你拿什么来换”

    女人的表情里充满了市侩,她是一个真正的商人,比袁三还要直接的商人。

    “明天我一样可以问别人。”沈寒香不耐烦地说。

    “不是每个人都会关内话。”

    “商队里还有别的人。”

    “袁三带的人不会告诉你,他们都知道了那个寡妇要献神的事,袁三的人都怕他,不会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不怕他”沈寒香问。

    石清眼珠转了转,说话的声音像叹气“他也就是个人罢了。”她猛掉过头,鹰隼般盯着沈寒香,“换不换”

    “你要什么”

    “我要个靠谱的男人,你身边的人都听你的话,我要被狼抓伤的那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四

    “不行。”沈寒香几乎立刻就拒绝了她,缩进被子里,这里的床都没有帷帐,她只能背朝外以此拒绝和石清继续交谈下去。

    石清嘲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为什么不行小侯爷不是你的情郎吗难不成,你对另一个也有意思”

    沈寒香蓦地坐起身,盯着石清看,胸口不住起伏。半晌之后,方气愤道“跟在我身边的人,他们都是人,不是一件商品,谁也不是谁的下属。你如果要个男人,就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他,跟我说没用。”

    “他听你的话。”石清坚持道,眼珠像两颗发着光的宝石,闪动着沈寒香不太明白的执拗,“他肯为你去死。”

    “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如果能让他活命,我也不会吝惜性命。”沈寒香说。

    石清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她秀长的两道眉毛皱了起来,凶巴巴的脸被疑惑中和出了些柔美的弧度。

    “我不明白。”石清终于说。

    沈寒香哼哼两声,仰着头嘲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石清皱着眉,盘着两条大长腿,拨弄头发说“我没说过。”

    沈寒香恹恹打了个哈欠,听见石清小声咕哝了句什么,是她听不懂的语言,石清双手合十,神情前所未有的虔诚。

    她再次睁开眼时,沈寒香觉得那种嚣张跋扈的敌视消失了,她笑了笑,笑里有一点难言的腼腆。

    “你要是真的大大方方把他给我,我可能会杀了你。”

    沈寒香脖子一缩,心道,袁三带着的都是怪人。她并不怀疑石清杀她的心思和能力,与其说袁三爷对这批人有绝对号召力,不如说他们是因为彼此不容于世的亡命觉悟而聚合在一起。

    “你说得对,我要的男人,应该竭尽全力去讨好他,他也值得我这么做。”石清拨开略带卷曲的黑发,那些头发软弱无力地曲居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她的皮肤光滑,有一种说不出的性感和引诱力。

    紧接着石清吹熄了灯火,很快,匀净的呼吸显示她已经睡着了。黑暗里沈寒香的眼珠转了转,她还在想那个寡妇,打算天亮之后去镇上打听打听。

    结果次日午后,沈寒香等人从集市上回到客栈,就听见堂子里响起一群大老爷们儿的声音,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听懂笑声里的不怀好意。

    只见一个穿着红绿相间,腰间和脚踝一圈缀满了银色细亮片的女子的黑色头巾被个壮汉抓着,他扭头与同伴大声说笑。女子紧抓着她的头巾,眼神充满哀求,手紧紧拽着她可怜的半幅面纱,已能看到她露出来那半张脸拥有凝脂一般的皮肤,鼻梁高而直,最特别的是,她有一双湖绿色的眼睛,红棕色的头发自头巾里跑出来一些,是一绺一绺的细卷发,让人疑心摸上去会像她的发色一般,温暖又柔软。

    男人粗壮的手掌握住女子的腰,她的腰很细,简直经不得一握一般。

    拉扯之时,谁也没看清一切怎么发生的,等沈寒香回过神来,袁三爷提起的长板凳已在那壮汉的脑门上开了花。

    壮汉摸了摸头,掌心一道血印,登时大叫了声。

    碗盘、筷子,切肉的小刀,桌椅板凳全都成了斗殴众人的首选武器,陈川立马将沈寒香往外一拦,白瑞断后,福德在战局中大叫“哎,等等我你们”一把银色小刀飞了过去,福德无暇他顾,只得加入袁三爷这边。

    “哎,等等,那个姑娘”沈寒香拼命想回去把那个无辜的女子给拽出来,陈川却紧拽着她的手,把她往客栈外拉。

    白瑞面无表情道“袁三爷不会让她有事。”

    沈寒香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们在客栈门口的大白石象卷起的鼻子上坐了会儿,日头很毒,全都汗流浃背。

    “我们去找点水喝吧,带银子了吗”沈寒香看着陈川。

    陈川摸出钱袋来,掂了掂“够了,想喝什么”

    沈寒香琢磨着要喝一点闻着甜甜的果子酒,与陈川、白瑞在街上大摇大摆了几条街巷,在卖果子酒那儿打了些,叫老板盛出一些,喝完又去喝了葡萄汁,正在往回走的路上,碰见了跑来的石清。

    葡萄汁把沈寒香呛得咳嗽了两声,差点把手里瓶子颠掉了。

    “你们怎么跑了,三爷让我出来找你们。”石清自动站到陈川身边。

    “”

    “三爷赢了吗”陈川自然而然问。

    石清常年风吹日晒的脸比身上皮肤要黑,若有似无浮起一丝红,“当然,不过是些没有武功,仗着骨架大逞凶斗狠的当地人,都被赶跑了。”

    陈川“嗯”了声,看见沈寒香正在看肉串,于是问“吃那个吗”

    沈寒香还没说话,石清立刻道“我去。”

    “”

    陈川看着沈寒香“她怎么了”

    “可能也想吃吧”沈寒香目光游移,望向天空里排着队的飞鸟。

    客栈里人都被吓跑了,堂子里杯盘狼藉,袁三爷摸出银锭子来赔给老板。老板体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生硬的官话说“她被吓坏了,只有你能安抚她。”

    黑纱遮着脸的那个绿裙子姑娘坐在一条长凳上,她的脸向着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肩膀微微抽动着。

    “回来了那开饭开饭。”袁三话音未落,底下人立刻去传饭。

    他脸上挂着点无奈,靠近那姑娘一些,并未与她坐在一条凳子上,只是就近在另一边的凳子上坐下。

    “你也将就吃一点,听说一早就过来了,有什么难处,你告诉大哥,大哥可以帮你。”

    沈寒香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袁三同谁说话都是吃了枪药一般,何曾见他这么温声细气。她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个女人多半就是那个将要被献神的寡妇。

    “我们坐那边。”沈寒香遥遥一指,带着白瑞、陈川和石清坐到一边去,和疯子在边上摸一块青色发金的石头说话的福德一抬头看他们回来,立马丢下疯子回到自己阵营中,也不敢抱怨,只说“太吓人了,下次再这样临时斗殴,可别再丢下奴才一个了。”

    沈寒香含糊应了,眼珠一直粘着袁三那一桌。

    事实上袁三所有的手下都在捏着筷子瞪着桌子,竖着耳朵偷听袁三与寡妇说话。

    寡妇却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看了袁三一眼,沈寒香就看到袁三脸上的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他静静地迎接寡妇的含泪的眼睛,没坚持到半刻钟,袁三爷败下阵来,他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扭过脸去,高声大喝“你们的酒呢要上好的烈酒再要五罐马奶酒,敬我大妹子。”

    “献神究竟是什么”沈寒香小声问众人。

    白瑞平直的声线响起“就是把人绑在神庙之前,以天火焚烧,献给他们的神。”

    “”沈寒香目不转睛看着那个蒙着脸的寡妇,尽管只露出一双眼睛,深邃的眼窝透露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好像刚哭过,身上的衣裳闪闪发光,勾勒出姣好的曲线。

    “这里的寡妇一般多久再嫁不用给夫家守孝么”

    “她已守寡五年了,这里的规矩是,丈夫去世之后,寡妇就得立刻再嫁。这里小孩很少,城镇需要繁衍生息下去,他们禁止寡妇孀居在家。如果五年期满,还不肯再嫁的话,就要将她们献给神。据说五年是一个可以洗清人不洁的时限,孀居五年的寡妇有处子一般的纯洁,是最适合献祭给神的。”

    沈寒香没想到白瑞会知道这些。

    白瑞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紧接着说“我也是刚打听出来的。”

    “那个寡妇叫玛莎,她的丈夫被马践踏而死,那时她才刚嫁给他不到半年。她的丈夫原本日子过得光鲜亮丽,死后大家才知道,他欠了数不清的债务,家里但凡值钱物事,都拿去抵债了。那个冬天,她的家里什么都没有,连一支蜡烛都没有。有个行脚的商人施舍了她一根蜡烛,她想要报答这个商人,商人却并不接受,第二天清晨,商人带着他驮货的马就走了,连招呼都没打。留给玛莎的只有一盏明灯,是关内的十二支明烛灯台。”白瑞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大家都听得有点入神。

    石清冷冷哼了声,“镇上的人真是会胡说八道。”

    “你知道”沈寒香反问。

    石清撇撇嘴。

    陈川一只拳头搭在桌上,也看了眼袁三那边,袁三已从寡妇旁边的长凳,挪到了寡妇的长凳上,轻声跟她说话。

    “五年献神也太残忍了,这里没有礼法吗也没有衙门”

    “没有,但这座镇子上贪图玛莎美色的男人数不胜数,只要她愿意,能有一辈子穿金戴银的富裕生活,如今的贫困孤独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石清似乎有些唏嘘,“当时也不是蜡烛这么小的事情,她几乎快死了,三爷对她有救命之恩。”

    袁三握着小刀,给玛莎切肉,玛莎双目无神地望着那扇小门。袁三忍不住也转过去看了眼,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那扇小门里没什么特别的,非要说特别,不过是有一根嫩绿的葡萄藤顺着门扉攀爬上去。

    “你想要什么那里没什么,想喝葡萄汁吗”

    玛莎没有说话。

    袁三招了个同伴,叫他去买上好的葡萄汁。

    那人走后,玛莎方才用绿得如同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袁三,她摘下了面纱。

    偷偷窥看袁三他们的众人都不禁屏息,那是个让人感慨造化天生的美人,如果能被她染红的指甲碰一碰,大概一半的男人都会酥过去。

    然而那双柔若无骨的手抓起了袁三粗糙的大掌贴在自己脸上,袁三手势僵硬,手指一动没动。

    “你最好多看我两眼,记住我的样子,明年你再来的时候,那颗一直藏在你帽子里不肯被抖掉的沙子,就是我。”

    那晚上沈寒香点完了货,站在院子里,欣赏日暮时候投在地上的墙影,这里种了很多葡萄,葡萄藤张牙舞爪,它们巴掌一样的叶子匍匐在沈寒香的袍子上。

    她坐在院子里一辆装饰的板车上,院子里有座不大的池子,池子里喷涌出的水给整座客栈点缀出些生气。

    “怎么不去睡”陈川走了过来,他的外袍披在肩上,绷带缠绕过了肩窝。

    “有点认床。”沈寒香往一边挪了挪,她散着头发,却穿着武袍,衣服宽大在身上晃荡,显得她身量格外瘦弱。

    “出来这么久,想家了吗”陈川问。

    “你呢想家吗”沈寒香看着他。

    “有点,不知道我爹的风湿犯了没。”陈川看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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