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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恩_第27分页

作者:轻微崽子 字数:14475 更新:2021-12-21 19:43:25

    又没半个人。你先看看这样东西,认不认识”

    不见天日的乌木牌,被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摩挲得光滑无比。

    “年生,是你什么人是大夫人什么人这个牌位,又是从何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吃完饭之后再来爬

    、六十三

    沈寒香一直有个大胆的揣测,既然侯爷夫人在沈平庆出事当天就及时派了陈太医来,起码说明,在那之前她就知道沈平庆会出事。但沈平庆猝死时,陈太医早已走了,药方经多名大夫之手,抓药煎药之人更不在话下,流水一般的下人碰过沈平庆吃的药。就连沈寒香自己,也替沈平庆煎过药。沈平庆照着陈太医的方子才吃了不到半个月,之后陈太医告辞,又经过多名大夫调整过方子。

    “那段日子,每日里照顾我爹的人,只有两个,就是夫人与我。我爹走时,夫人在床前侍奉,才吃了药不久,爹就咽了气。”

    彩杏拾起木牌,以手轻轻擦拭。

    “牌位上这个人,是徐家门生,还没来得及出人头地,就英年早逝。之后不到半年,夫人嫁入沈家。姐姐是夫人的陪嫁,这件陈年旧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彩杏抬起平静无波的双眼,嘴唇轻动“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眼睫颤动不已,眼波已被搅乱,却放下牌位,强装无事。

    沈寒香定定看她半晌,笑道“虽说是和你没什么相干,但和你在徐家就侍奉起的主子关系可不小。听说在我爹之前,徐大人有意将夫人许配给这个年生,却就在下定之前,年生出了事。紧接着夫人死活要屈尊下嫁给我爹。”

    彩杏搭在牌位上的手指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

    “你跟着夫人这么多年,其中内情,想必很清楚。”

    “夫人与老爷,年少相识”

    沈寒香竖起一只手掌,止住彩杏将要出口的话。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当年有句话一入徐家门,半身皇城人,徐大人桃李天下,我只想知道,徐大人呵护如同的掌上明珠,为什么会以死相逼非要下嫁给我爹这样官场中的末等人家。”

    那一瞬间,彩杏才明白过来,这个年纪轻轻的三姑娘,可能已经调查得非常清楚了。她不是要“请教”,不过是要“求证”,证实她的猜测。

    彩杏哆嗦着手指,盯着沈寒香“给我酒。”

    酒透过杯子将发烫的温度传递到彩杏手上,她浅浅抿了一口,嘴唇迅速变得红润欲滴。

    “既然三姑娘都知道了,又何必来问我”

    沈寒香浅呷了口酒,向四周看了一转,初春的沈宅,尚未起更,落寞而清寂。沈寒香望着墙头无人打点而爬满的叶影,小声说“上一辈的旧事,做小辈的,不该过问,也过问不了。但我爹没了,这个家我也呆不久了,总得落个明白。”

    彩杏抖着手,好不容易稳住没把酒簸到杯外去,她经年累月不曾放纵过,这时沈寒香招手,叫来三两。

    三两怯生生在旁请示。

    “把后院梅花树下埋的女儿春挖一坛出来。”

    梦溪有女儿的人家,都在女儿出生那年,在家中埋下三坛女儿春,待女儿出嫁时起出来喝。

    “反正以后也用不着吃这个,不如我们就把它吃了。”沈寒香嗳出的呼吸都是滚热的,她略扯开领口,将热气散出来,一手替彩杏扇风。

    “我小时候,特别怕你。”沈寒香低声道,“那年你杀了冯姨娘”她声音一顿,看见彩杏明显浑身一僵。

    “我还小,看见听见的都不敢说,你欠冯氏一条命,也欠我一条命。”沈寒香比了个“一”在彩杏眼睛跟前。

    彩杏握住她的手指,摇头晃脑,趴在桌上,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石桌上,含糊道“三姑娘是明白人,太明白了。早慧,姑娘可听过,慧极必伤。”

    不是基于洞察力或是精明,只不过沈寒香本就知道冯氏那年会死,她本意要阻止,却迟了点,年纪太小,没有工具,她同沈柳德两个人急得锅上乱转,一样没能把冯氏救活。

    “我还不够明白,要是够明白,早该看出夫人与我爹之间早已淡了夫妻情分,怎么会衣不解带侍奉床前。她那样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平常我爹生病,她从来不在我爹那里多呆半刻,都是使唤姨太太们或是下人去伺候。”

    彩杏笑了笑,眼神茫然地盯着半空,遥遥向空中敬了一杯,转手喂进自己口中。

    “他们,是夫妻。”

    彩杏喘了两口气。

    开了女儿春,换做大碗彼此对饮,沈寒香只喝了一口,却见彩杏喝得东倒西歪,她似有心要将自己放倒,兴许是从未恣意过。

    “他们两个,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连三姑娘都能看出夫人过于殷勤,你当沈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吗”

    彩杏打了个酒嗝。

    那段日子对整个沈家而言,都像一场噩梦,徐氏撑着病体,每日只休息两三个时辰,衣不解带,侍奉沈平庆,眼见着消瘦下去,走路都像在打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老爷病重,夫人侍病,再无什么不妥,不当的。

    眼下什么都平息了,沈寒香回想起来,才发觉就算在上辈子,沈平庆拖着伤腿十年,徐氏也极少去看他,偶或露个脸,把人都赶去屋外,也听不见屋里有什么说话的声音,沈寒香曾经偷偷看过一眼,与其说是至亲夫妻,不如说他们是两尊泥塑木胎,坐着就能半日无言。

    “徐大人的千金,人人都爱她,踩破了门槛想要娶她,她谁也不乐意嫁,看上的是寒门士子。”一碗接一碗的烈性酒入了彩杏的口,她歪在桌上,小声念叨“那人也没什么好出色的,不过是生得有几分俊秀模样,书生气很重,我见他一身粗布,施舍了他一口热饭。本来是小姐胃口不佳,用酱油、香菇、肉末给她热热焖了一碗饭,做得多了些,就分了他半碗。后来竟巴巴儿来打听了,也亏他有些才情,我们大人才收了做门生。”彩杏喝得眼眶直发红,忽然瞪住沈寒香,撂开酒碗抓住沈寒香的手,掐得沈寒香疼得直皱眉。

    “他一直记得那一饭之恩,他根本不知道那不是小姐的意思。要不是做了徐大人的门生,一路被人抬举着,他连同我们小姐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彩杏满面通红,眼睛里闪着泪光,牵扯一丝笑,自嘲道“他是同我一般的人啊。”

    那晚上彩杏喝了个烂醉如泥,是被沈寒香和三两两个没什么力气的抬进屋里的,三两刚去给她脱鞋,就被彩杏照着脸一脚蹬翻。

    沈寒香在冷冰冰的床上躺下了,急着审问彩杏,连个给她烧炕的人都没有。南雁早已经睡了,剩下三两在外间怯生生问了句“姐儿睡下了没”

    半张床让了出去,沈寒香把比自己还小些的三两圈在怀里,捉着她的手,互相温暖着。

    “怎么睡不着”沈寒香问。

    三两眨了眨眼,在黑暗里,她的双瞳依然很亮,泛着水光“姐儿不也没睡着”

    沈寒香音调里透着淡淡的漫不经心“太冷了。”

    三两便凑近了,将沈寒香的手握着,腿贴着腿,她的小脚很暖,像两块炭火。

    “你够热的啊。”

    “打小就这样,我娘说我这是火体,我们家不烧炭,都是我给弟弟暖被窝。”

    沈寒香想起来,已有半个多月没和沈柳容说几句话了,成天赶着练点护身的招式,要给孟良清写信回信,要给沈柳德写信叫他好好念书,陈川那里也说阴差阳错认识了戴铭,一见之下,戴铭与他投缘,都住到戴家去了。

    “姐儿。”三两叫了声。

    “嗯。”

    “你要把彩杏送官府去么”三两睁圆了眼睛。

    沈寒香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把她送到官府吗”

    三两握着沈寒香的手紧了些,掌心有些热汗冒出,她想了想,才说“我们做下人的,要听令行事,常常身不由己。”

    “要是换了你,是你跟着夫人,夫人叫你去杀人,你会吗”沈寒香问。

    “我不知道。”三两诚实地摇了摇头,她细软的头发在沈寒香脖子上蹭来蹭去,沈寒香忍不住笑着把她头拨开些。

    “要是我叫你去害什么人,你会去吗”沈寒香又问。

    “要是那是坏人,我会去。”三两年轻的声音充满笃定。

    沈寒香忍不住笑得更厉害了,稍微咳嗽了两声,才叹出一口气,望着暗乎乎的窗户。

    “我爹没了,我娘也不在了,但是我还有个哥哥,有个弟弟,当然,还有个妹妹。容哥还小,我见不得他皱一点眉头,要让他餐餐都吃青菜,我心里难受。”

    “我知道,我也不想我弟弟每天吃青菜,我们家一个月的两个鸡蛋我都让给他了。”

    三两身上还带着的天真,是沈寒香最喜欢的,当初这个孩子到她身边,不知分寸乱嚼舌头,却也正是还保存着天真,才不会弯弯绕绕。可处得久了,沈寒香把她当成妹妹,也只有三两,才会在寒冷的夜里,将她冰冷的脚勾着,耷到自己的小腿上贴着取暖,尽管这会让小姑娘冷得一阵哆嗦。

    谁对沈寒香好,她从前是不在乎,因为沈平庆的宠爱,沈家的下人,她的姨娘们,都对她爱护有加,即使她的眼睛有问题,也没谁敢当着她的面说些什么。沈母威风了一阵子,没法把她嫁给瘸腿的,老年丧子,也撑不住了。沈柳德还要读书,生意也全然还不会,弟弟妹妹都还留在老宅子里。

    偌大一个沈家,即使是中落了的沈家,也像是一个巨大的架子,骤然压在沈寒香背上。

    沈寒香捂紧三两的手,低声说“睡罢,明天一早起来,今天的事全都忘了。”

    那双眼睛的光消失了,三两很快发出匀净的呼吸声。沈寒香在这一晚,弄明白了徐氏的恨,彩杏的迫不得已,以及那段隐秘的,过去了的情。

    末了,沈寒香对烂醉得难以支起头来的彩杏说“明日天亮,你离开沈家,或以后跟在我身边。”

    沈寒香确信她听见了,她在彩杏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很快她醉倒过去,爬都爬不起来。

    沈寒香不是大度之人,她深知彩杏对徐氏忠心,才能隐忍多年不发,不过是出身决定一世不如人的命运。算起来沈寒香也是活了一个小半辈子加个小小半辈子的人,她身边没半个人能带进深似海的侯门,三两单纯,南雁内敛寡言不会说话,唯独彩杏,曾是徐氏的左膀右臂。

    离天亮还早,睡梦中的三两拱了拱,窗户纸上晃荡着树影,窗外又在起风,拍在窗棂上,节奏分明,犹如一曲安魂。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二更上啦

    吃完饭陪着老人家下去溜达了一圈,一年里在家的时候不多,明天是三十啦,大家大年快乐,崽子在这儿给大大们拜个年

    明天更新会有一章两章还不好说,吃好喝好玩儿好,有空常来看看我够了你

    、六十四

    一晚上被各种混乱的梦境纠缠,沈寒香醒来时头疼欲裂,桌上难得摆了几个奶油酥卷,三两端着粥进来,将碗筷放下,伶俐地过去伺候沈寒香穿衣。

    “以后这些不用伺候了。”沈寒香扯平白地撒金红小花的袖口,冷水在脸上拍了拍,苍白的皮肤里泛出点红,才回过神来,起来吃饭。

    三两拿个小脚凳坐在下面,犹疑的眼光瞥向门口。

    “彩杏姐已等了快半个时辰,酥卷是她做的,我只熬了一锅粥。”三两缩着脖子小声说。

    沈寒香便站起来,彩杏站在门外树下,手里一条柳枝,白鹦鹉在架子上跳来跳去。

    “进来吃饭。”沈寒香说。

    彩杏随手将柳条插在屋内大花瓶内,转到沈寒香跟前,端正福下身请安问好。

    当沈寒香握住她的手,带她进门吃饭,就算是认下了二人的主仆情分。

    “昨夜你说,大夫人一直以为是我爹害死的年”

    徐氏向这边看了眼,沈寒香顿了顿。

    又到了徐氏吃药的时辰,年过五十的徐氏坐在树下秋千架上,像个无知懵的少女,口中哼着软糯的江南小调。只看了她们一眼,又接着荡她的秋千。

    三两坐在徐氏身边,一勺一勺喂她吃药。

    “夫人,来。”

    看着徐氏吞下三口,就喂给她一颗糖。

    “不是夫人这么以为,她不过是迁怒罢了。”

    沈寒香离开徐氏的院子,拱桥两岸垂下绿绦,沈平庆在时,正是修剪宅子里花草的时节,他事事要亲力亲为才肯放心。今年园丁遣了出去,园中花木疏于打点,颇有些衰败意味。

    一湾绿水穿桥而过,绕着沈宅伸向远方。

    “年生与沈老爷是少年好友,沈老爷出门办差,去那地方,年生没有去过,就说一同去,长长见识也好。说是五六日就回,叫我不要告诉小姐。”彩杏手撑在桥柱上,那是一只昂着头活灵活现的牛。

    “后来一等就是半年,等来的是年生已经下了葬的消息。虽说是徐家的门生,师生关系却是说近也近,说远也远。真正让小姐耿耿于怀的是,她不仅没有见到年生最后一面,连一次好好的告别都没有。”

    遥远的记忆牵扯起彩杏的嘴角,她年纪不轻了,却还是好看的。

    “那个牌位,是夫人私下找人做的,当然不会是年家那个。”

    “她只能默默悼念这个人,谁也不能说。”彩杏声音停顿片刻,掉转头来,看沈寒香“除了我。”

    “你比大娘幸运,起码年生走时,你是知道的。”昨夜彩杏喝醉,颠三倒四说了许多关于这个弱质书生的事,包括他和沈平庆出远门前,因为徐家小姐不能轻易出门,他只能将她的贴身婢女约去说了。

    “我不知道会出事,要是知道”彩杏出了会神。

    “你也不会告诉大娘。”

    彩杏静静看了沈寒香一眼,却见沈寒香嘴角弯翘,缓缓笑了,似叹了口气,“你不恨我爹。”

    “生死有命,奴婢从不认为是沈老爷害死的年生。”

    沈寒香嘴唇嗫嚅,想说什么,却又听见彩杏说“小姐大病了一场,要不是沈老爷上门提亲,她赌这口气,要为年生报仇。”彩杏扭头,遥遥望了一眼来处,小声说“也许,她早就已经失心疯了。”

    沈平庆这个人,平生没有过大富大贵,中富之家,他所能得到的,无论钱财,还是地位,都捧在了徐氏眼前,即便如此,直至落气那时,他仍旧觉得无力高攀。

    兴许他娶一房又一房的姨太太,只是为了成全一点可怜的男人的骄傲。

    沈寒香恹恹打了个哈欠,走下桥去“我去看看容哥,你别跟着了。”

    每月沈家凭林氏及两个年轻姨娘,一个姑娘家,底下几个丫鬟做些针黹出去换钱勉强周转。彩杏那里将徐氏的体己取出来帮补,统共有个三四百两,倒是从来不从园子里支取的陆氏,命身边的丫鬟送了五百两银子出来。

    那丫鬟沈寒香也是头一次见,肤色很浅,犹如一匹上好雪缎。

    “我们奶奶说,这么多年在沈家虽不曾吃用,但亏得老爷在,才有一席立锥之地。就当清了这些年的住宿,等姑娘嫁人了,我们奶奶就去桃花庵中修行,暂且还在这园中叨扰几许时日,府中若有所需,尽管向奴婢说就好。”

    彩杏抓了把铜钱给她,唤作梅窗的丫鬟略欠了欠身,便就回陆氏那里了。

    四月间,沈寒香这里已做下了要带着进京去的衣裳,拿从前不大穿的,也有买的新的,她未来婆婆带的礼也都拆出来做了。沈寒香想着,将来赚了钱,少不得从关外带些稀罕物事给阮氏就是,那样人家,什么都不缺,不过缺点新鲜玩意儿。虽说不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侍人,但阮氏怎么也是孟良清的娘,合得来合不来,礼数在那儿。

    孟良清的回信也在四月底来了,沈寒香找了两个梦溪的泥瓦匠,从前都与沈平庆有些交情,说话也不带虚的。

    哪些砖瓦要重砌,门窗要换过,或只是铆钉旧了要起出重装,按着人头给工钱,花了十二两,就将大宅收拾一新。

    徐荣轩紧随沈柳德离京不久,也就走了。沈寒香约略知道那晚上和沈蓉妍说话的就是他,走时沈蓉妍没出来送,之后却常从老夫人跟前跑去沈柳容书房那间后院坐着,一坐就是大半日。

    沈寒香对李b多少有些成见,要是沈蓉妍打消嫁过去的念头,能给徐荣轩做个正妻,也没什么不好。

    五月初时,沈寒香叫人把填了种菊花的池子重新挖开,换了新荷。荷花开时,已是五月中旬了。彩杏费时个把月,将沈家的旧账烂账盘了一遍,沈寒香也亲自看了一次,带了足一千两整数上京。家中不过剩了一百二十两并一些碎银子。

    “这半年一年的,我也不知道多早晚回来,林姨娘,二姐,家里就亏你们照应了。”沈寒香提着裙子就往地上跪。

    那林氏本有不满,脸色沉郁。沈蓉妍却从旁打圆场道“三妹放心好了,就算不嘱这一句,我和妈也断没有不管了的理。”

    林氏心有不甘,凉凉道“打点这么大个宅子,却也要花点银子,大少爷又不在家,账是姐儿管着的,既然要交我们娘儿俩来管,总要带账房钥匙一并给了。”

    沈寒香向后伸手。

    彩杏忙将账房钥匙递了出来。

    “账房平时没锁,明里暗里的账本都在里头,钥匙在这儿。”

    “仓库钥匙”

    “仓库是这一把。”沈寒香抓出一根乌黑长钥匙,“不过库里也没多少东西,要么是些老玩意儿,真要开交不出了,要拿出去当什么,最好问过老夫人。”

    “那老东西神志不清”林氏小声嘀咕。

    沈蓉妍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沈寒香并没听清,又说“老祖宗是不管事,年纪也大了,却是祖母,咱们好吃好喝待着,是本分,但凡她身体有个风吹草动,先请大夫瞧着,再写信知会我一声。信就往京中铺子里送,大哥收到会转给我。”

    彩杏递出两个小钱箱,沈寒香一一揭开放在面前小桌上,示意林氏母女看。

    “这五十两,是府里一年的吃穿用度,往年家中一年的花用带上下百来数下人,不过是八十两。眼下人不多,五十两绰绰有余,或有多的,姨娘就自用着,对付一年,也就是了。”

    林氏听这话,鼻腔里冷哼一声,袖子里的手被沈蓉妍握了握,才噤声没有驳沈寒香的话。

    “这里,是七十多两。要是明年我没回来,也会叫人包银子回来,这是防个万一,要是生病请大夫或有旁的什么要用,怕就是生病吃药,尤其老太太吃的药,不可马虎,大娘也在吃药,多出的这一项,我算了算,一年也得要三十两才够。这些是专用作吃药的,姨娘和姐姐千万有个数,不够再叫人给大哥送信。到京城花不得多少时辰,那两个护院,从前是跟在爹身边的,姨娘也都见过,他们送个信也就是不到半天的功夫。”沈寒香合上钱箱,递给沈蓉妍,抬手由得彩杏搀着起身。

    彩杏弯腰替她拍平裙子,沈寒香个子比林氏还要高些,与沈蓉妍持平,半年来持家,脸颊瘦了些,目中含笑,却隐有威势。

    林氏那里本听沈蓉妍说了,沈寒香要出去做生意,当时就变了脸骂“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丫头,能成什么事,有那钱还不如留用府中等着德哥体面了,咱们也就跟着都得体面。”

    林氏是听人说那个住在偏院里从来不出门的陆氏给沈寒香送了银子,却不知有多少,私心里揣度着,自己多年不过积下了二三百两,那陆氏与她差不多一起进门,想必也就这么多,或者更少。

    沈家的下人少了,各人那里跟着的不过是各自体己贴心的人,要问几句话出来比从前确是难了许多。

    这里有一百二十多两,林氏便想,不过带着几十两去京城,怕做生意是假,是给沈柳德送花用了,也不放在心上,心说等沈寒香过个把月回来,家里已是她母女二人当着,再要把钥匙要回去,也就难了。

    从前有徐氏压着,有马氏受宠,自己生的又是个女儿,林氏本就断了当家的念头。眼下虽有些不高兴,看在钱的份上,却也按捺着给沈寒香说了句,“出门在外,多加小心,无论如何你是个女儿家。虽说咱们家这档子事,带累着将来与孟家的亲事还不知怎么说。”林氏意识到话有些不对,掩饰地咳嗽一声,转了话锋,又道“姨娘自然是望着你好的,当年老太太要给你指个瘸子配了,我也是说不成的。不过既然在京城,叫你大哥能与侯府有些走动也是好的。”

    林氏只说了一句,沈寒香就说还要打点行装,告了辞出去。

    “三妹。”沈蓉妍从后面追上来,沈寒香刚出了院子,她眼下与沈柳容搬回马氏从前的院子住,图个清静。

    沈寒香向后看了彩杏一眼,吩咐道“有点想吃碗碎核桃末调的奶酪了。”

    彩杏识相告退。

    “信我写好了,在这里。”沈蓉妍向袖中掏出封好的一只信封,“前次我妈打我,多谢三妹劝着了。”

    “送给徐先生”沈寒香问。

    沈蓉妍面上一红,以手帕擦去额上跑出的热汗,目光游移,就望到棵柳外,沈柳容的书房后院里,改种的竹子因价贱,生得高大而粗野。沈寒香也没叫人打整,想着沈柳容在那里读书,也不必看什么景致。

    沈寒香便也不拿她打趣,将信封一收,想了想说“姨娘那里二姐要自己去说,你要真的不愿意,老祖宗不管这档子事,大娘如今那个样子,知县夫人少不得要来找姨娘商量。再怎么样姨娘也不会逼得你扯绳子上吊不是哭一回,说一回,也就成了。”

    沈蓉妍点了点头,眼神不停往信封上瞟。

    沈寒香嗤道“我会盯着徐先生给二姐回信,放心罢。”

    沈蓉妍这才抿嘴啐道“哪里就要说这个了,我是想嘱你几句,毕竟是女儿家,出门多有不便,多保重自己。”

    沈寒香谢了过,不与沈蓉妍多说,就回院子里去。

    只见五口大箱子已打点在院中,沈寒香一一开箱看了,两箱子衣裳,两箱子书,一箱子小东西,她拿起个算盘来,哭笑不得地拨了几下。

    “这个装着做什么,不用。”

    彩杏便叫南雁将算盘收起来,“姐儿心算好,是不用。”

    沈寒香挑挑拣拣又理出些不必带的,最后封了四口箱子,使个护院去雇车,说好次日一早天亮时就来,装车出城。

    那晚上沈寒香睡得很熟,她隐隐有些盼望,与孟良清再次见面。不过趁着天色不亮,站在沈家门前,超出沈家可以承受的庞大门户,让她微微眯起眼,视线最后落在那对兽头门把手上。

    门房已散了去,沈平庆几个妾室都没来送,事实上沈寒香并未告诉任何人离开的时辰。正要走时,忽然一个人影冲出大门,扑到沈寒香怀中。

    她就手把沈柳容抱起来,沈柳容还没睡醒,脑门上印着红痕,抱着沈寒香的脖子不放。

    “南雁呢”

    三两进门去找南雁来哄沈柳容。

    沈柳容将剃得发青的前额贴在沈寒香颈侧,没说话,手却紧紧抱着他的亲姐。

    沈寒香喘了口气,实在抱不住了,无奈道“你也大了,怎么还这么黏人,快下来,我抱不动了。”

    沈柳容满脸委屈噘嘴站着。

    马车前头拴着的大马不耐烦地以前蹄刨土,沈寒香叫彩杏先上了车,护院她一个没带,等着去京城雇经验老道的商队。

    “在家好好读书,小事听南雁姐姐的,大事听你自己的。你是咱们家的小少爷,大哥不在,你就是个男子汉了,知道吗”沈寒香蹲下身,视线与沈柳容齐平。

    在她认真的眼神里,沈柳容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沈柳容问。

    “办完事就回来。”这话一说,沈柳容眼睛里就汪着水了。

    沈寒香心头一软,摸了摸他的头,他前额冒出的新头发还有些扎手。南雁从里头出来牵着沈柳容,沈寒香随手解下自己身上带的个香包,“你这一身穿的戴的都是我做的,不过这一件,是我往日戴在身上的。你闻闻。”

    里面缝了蔷薇、桂花、干荷花,薄荷和极少一点冰片,缀饰五瓣小珍珠。

    “给你了,等过年回来,给你带狼牙。”

    “狼牙不是定情信物么”沈柳容从杂书上看过。

    “将来送给你媳妇,她一定会觉得很特别。”沈寒香笑着说,把沈柳容彻底交给南雁,嘱咐两句,就上了马车。

    她撩开车帘向外看时,沈柳容并没哭鼻子,他手里紧紧抓着沈寒香的香包,眼圈也不红了,只是看着。

    当沈家的大门消失在沈寒香的视野里,她分明看见,沈柳容牵了牵南雁的上衣,先南雁一步,走进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过大年啦更个肥的,眼睛受不住了没有二更。

    大家新年快乐农历旧年最后一天在码字hhhhh,白天陪着家人过了。

    新的一年,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今年特别高兴收获了你们虽然不多的评论

    能重新和大家分享故事特别高兴。

    崽子给大家拜年啦

    、六十五

    沈寒香到京城时才下午,离天黑还早,说好来接的孟良清临时有事耽搁了。

    “这是咱们侯府在京郊置的别院,小姐要来,小侯爷就叫人收拾过了,这里是正屋,背后是花园,花园也是开年才修整的,放了三头梅花鹿四只白鹤养着。”接沈寒香的是从前送信那个小厮,沈寒香这才听说他的名字。

    “小的福德,不是里头伺候的,专门给少爷跑腿。少爷说怕派旁的人来怕小姐不认识,才叫小的来。这处别院里下人不多,二十个丫鬟,十二名护院,各自差事是分配好的,管事的是从前侯府的管事媳妇。”边说就边走着,那福德虽弯着腰,却不见谄媚,引着沈寒香看花园里巨石流水,他脸圆,年纪小,眉毛眼睛都弯,时时看着三分笑颜。

    “等姑娘歇会儿,管事的就去见您。宅子里吃的用的,都从少爷私账上支取,少爷说了,往后姑娘也是侯府的主子,这里的下人们,早前从除夕下起,就已叫老嬷嬷们教过规矩,姑娘放心使着,要是人不够,只管和管事的说,或是告诉小的。待姑娘安置下来,小的回去回话,晚间再来,就在这边别院里,给姑娘当听差的使唤。”福德笑说。

    花园背后有个三四百亩的大湖,水光清亮,什么都没种,沿岸柳树青条垂落水中,袅娜生姿。

    “湖里养了些鱼,咱们这边吃的鱼就从这湖里来,少爷吩咐说,照姑娘的意思,想要种点荷花或是莲花之类,回头叫花匠带种来给姑娘选。”

    沈寒香点头表示知道。她也不忙着整治孟良清的别院,别院比沈宅略小些,她选了一间朝阳的,门前傍着四棵大槐树,正是花开时候,密密匝匝的花朵压得树枝垂低。

    彩杏打发给福德的是两片细长金柳叶子,福德千恩万谢地去了。

    沈寒香知道,那东西不是自己的,兴许是徐氏那儿存着的。不过赶路也累,叫人伺候着吃了饭,侧在床上躺了半日,醒来时候金黄的光映在窗户纸上,她恍惚了一阵,才从床上爬起。

    “什么时候了”沈寒香就着彩杏的手漱了口粗茶,将外罩的一件家常水红褙子披着了,趿着鞋站在窗前。槐花纷扬而下,暮色中远山如黛自尖角屋檐后冒出。

    沈寒香深吸了口气,槐花香气沁人心脾,这才醒转过来。

    “酉时初刻了,小侯爷早已在前厅候着了。”

    沈寒香一动,梳子在头发上扯得疼,她微不可见蹙了蹙眉,“怎么不叫醒我”

    “小侯爷说叫姑娘多睡一会,他等着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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