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只走到了勤政殿门口,就看见了树下的那两人,相处极为和谐。
他清楚,张璃一开始就对安麓亭有好感,但却一开始就畏惧他。而且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原因。
“无事,你将托盘放在那案几上即可。”萧夙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仍然是记得她已经端了这件衣袍许久。待她将手中的托盘放下来后,那两枝木槿花花枝便更加显眼了。
看得扎眼。
“你折的”
“是的,殿下。”
萧夙指了指他桌上的空花瓶“既然如此,那你将它们插到这花瓶中让本王看看。”
这样正好,张璃赶紧上前去将两枝花插好,这样她就不用觉得尴尬了。
她本来以为萧夙也喜欢这花,哪知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站起身来说让她陪他在园中散散步。
张璃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听话地随他走出去了。
她走在萧夙身后半步的距离,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甚至还有些坦然与他保持如此近的距离。
她心中一舒,其实不用提心吊胆的感觉真的很好。
萧夙带她走到一棵开得很灿烂的木槿树下停下,忽然开口“你觉得哪朵花最好看”
什么意思
张璃茫然地随意指了一朵。
萧夙脸一黑“低些的。”
她连忙指了一株近些的。
萧夙轻松地伸手将那一小段树枝摘下递到张璃手中,然后平静地开口“再来。”
张璃“”
直到折了四枝木槿枝,萧夙告诉张璃拿稳些,这才罢手,继续往前走。
张璃拿着手中的花完全莫名其妙,只知道自己回去恐怕得将这几枝花供起来,不过她发现,萧夙比安麓亭还要高上些许。
她觉得今天的萧夙也很奇怪,似乎有些怒气,也好像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有昨日的他奇怪罢了。
走了一小圈,萧夙便放张璃离开了,待她行礼时蓦然想起好像张璃跟家中说回去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所以问了问她。
张璃回答后日便回张府。
“那你离开前,记得向太皇太后和邵轩请辞。”所以也要记得向他请辞。
“是的,殿下。”
萧夙看她一脸的恭敬,忍不住心里一滞“张璃这花,你可喜欢”
当然得说喜欢。她又一次郑重感谢了萧夙。
萧夙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点头示意她退下。
回到勤政殿,萧夙只瞥了一眼那个花瓶,便唤来身边的太监“扔掉。”
他不喜欢花,尤其这是安麓亭给张璃的。
萧夙坐回到那张极其威严的宝座上,拿起毛笔却迟迟没有下笔,面色有些凝重。他一直不明白张璃对他的态度,但是却很欣喜确实有所改变,甚至为了寻求更大的改变,他想到以色惑之的招数。
可是今天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因为他很是怀疑那是否真正有用。
因为他昨天做了个诡异的梦,这个梦让他忍不住有些恐惧。不是往日的只充斥着一句话的那个梦,而是有剧情的真实无比的场景。
他梦到他一剑杀了张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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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张h及笄
他梦到他一剑杀了张璃。
或者说,他看到自己杀了张璃。
那一剑的速度太快,他开口制止都来不及,虽然他后来也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萧夙握着毛笔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哪怕他现在,也清楚地记得当时张璃的模样。
狠狠地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却毫无作用,她的鲜红的血浸染了她的衣衫与她身下的地毯。
梦里那个执剑的萧夙,看她的目光是那么冰凉,收回剑便很快离开。
可是他,却站在那里亲眼看见张璃躺在地上睫毛轻颤,一脸绝望。
他蹲下身来想叫她的名字却毫无声响,想触碰她的伤口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瞳孔逐渐涣散,表情僵硬定格。
他心如刀割,那感觉是如此真实,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揪了衣襟。
这个梦让他极为惊惧,让他忍不住联想起一开始张璃对他那种骨子里的害怕与抗拒。
如果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那么怕他呢
萧夙没有想到,自打这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会做这个梦,情节也越来越长,越来越清晰。
每一次,他都会亲眼见证张璃的死亡。所以当张璃离宫前向他请辞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她,害怕多看一眼就会发现她满身的血。
朝中所有人,都感觉出摄政王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在处理政务上愈发严厉强势,不留一丝情面。吓得所有人最近都小心翼翼,兢兢业业,生怕撞到他的枪口上。
但是,回到张府后深居后宅的张璃却对此全然不知,只是安分地等待张h的及笄礼的到来。
六月十四,张h的笄礼便到了。她虽然是庶女,但是好歹还是有才女的名声在外的。当日的观礼者还真是不少,甚至害张h这段日子禁足在家的魏家小少爷魏蔺也同魏茵茵一起来了。
上辈子她的及笄礼可没有这么盛大,只不过这辈子就不同了,李氏邀请了虞夫人来做张h的正宾,毕竟张h可是在虞夫人的桃花诗会上传出的美名,所以对方当然是同意了。
张璃同张家的几个姐妹站在一起,注视着张h身着深色大袖礼服妥帖跪坐,虞夫人为她带上繁复的钗冠。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总觉得仿佛看见了上辈子的自己。当时的她,也是虞夫人做正宾的,也像张h现在这样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那时她已经对离开张府成竹在胸,在及笄之时想的全是今后自由了的幸福生活。可是她却还没来得及享受些什么就死去了。
站在她身边的张瑜觉察出她似乎有些走神,便拍了拍她的手小声询问她怎么了,她便随口说是担心小黄花。
不过这么一提张璃倒确实有些担心。小黄花近来长大了不少,胆子也大得多,不再随时都腻在她身边了。最近它最喜欢的,便是在张府里各处探险。
今天情况特殊,它可别不小心冲撞了哪位客人。
心里挂念着这事儿,待张h及笄礼成后,张璃就跑去了小花园。张府的小花园里有个水池,是小黄花最喜欢的地方。
果然,刚刚走近张璃就看见小黄花在水池边上蹦q着追着蜻蜓,身姿灵活轻巧,毛茸茸的一团看起来可爱极了。
觉察到她的脚步声,小黄花转过头来,极其高兴地喵喵叫着向她跑过来。
张璃蹲下身接住冲到她怀里的小黄花,心里对它万分怜爱,宠溺地点了点它的鼻子“小坏蛋,你还知道跑我怀里来”
搂着摇尾巴撒娇的小黄花转身准备往前厅走,张璃刚刚抬起头来就一愣,她看见了魏蔺。
魏蔺本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公子哥,现在这样抱胸靠在树边,一脸兴味地看着她的样子着实有些像个娘娘腔。
这种风格的人,张璃向来是不喜欢的,但是礼数还是不能废,她微微福身跟他打了招呼。
“张璃妹妹不必多礼。”魏蔺几步上前伸手将张璃托起,对方赶紧收了手他也不尴尬,反而很亲近地摸了摸小黄花的头,“这是你养的猫很可爱。”
“魏二公子过奖了。家中长辈恐要寻我,我就先离开了,还请魏二公子见谅。”张璃浑身的鸡皮疙瘩,她跟这个魏蔺一点也不熟悉,他为何要做出一副很亲切的模样。
这就要走了她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让魏蔺眯了眯眼。这个张璃还真是变了不少啊。
他们这些官家的孩子,小时候都一起进行启蒙,算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张晋然张晋尉他们家中这几个妹妹,他也是见过许多次的。
他记得张璃小时候跟张h一样,谁都不敢反抗,总是怯怯地站在远处,对两个嫡出的小姐很是畏惧。现在的张h还是如此,可是这个张璃,却不一样了啊。
他今日看见张璃站在两个嫡出小姐身边却一丝害怕都没有,反而跟她们很亲近,就像是张b她们的亲妹妹一般亲密,看起来娇俏可爱得很。
果真是如今让芷阳公主另眼相待的她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吗瞧这如今的样子还有些小性子了啊,跟张h比起来好像还更漂亮了些。
魏蔺一直没有反应,张璃也没有一直等着他,而是径自离开了。这个人浑身都是她不喜欢的特质,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待在一起。
张璃先前是并不清楚张h跟魏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她还以为张h很可能真会跟他在一起的,但是今日一见,总觉得魏蔺好像并非对张h有多少真心。
至少今日他明明来了,却丝毫没有说起提亲的事情,也未对张h展现出暧昧的情愫。甚至对于张h时不时投到他身上的含情脉脉的目光,也没有明显的回应。
本来在小花园的见面就让张璃对魏蔺不喜,如此一来倒是更讨厌他了些。而且对于频繁向他示意的张h,她还升起了些可怜她的情绪来,只觉得她是一腔柔情付错了人。
张h的及笄礼过去后的第二日,庆王爷安麓亭给张府送了礼物来,四个姑娘每人一株兰花。张璃并不懂花,不过从张b那儿听说,这株兰花可是绿云,极其名贵,本来漫不经心的她这才准备着要跟张b学学怎么养兰花。
她正跟着张b模仿怎么铲土,府里的下人就来告诉她芷阳公主来了。张璃撒娇跟张b说好晚点再来继续学便去寻芷阳了。
芷阳挽着张璃的手臂,瞥了一眼张h的院子,极其看不上眼的模样“要不是想着不要白给你那庶姐的及笄礼造势了,我昨日就来寻你了。”
张璃笑着揪了揪她的腰,这才反应过来,安麓亭送过来的兰花,明明昨日就是张h的及笄礼,却偏偏今日才送,这完全也是故意避开的吧,安麓亭这人居然也有做得挺狠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试探先兆
芷阳跟张璃一起住了二十余天,习惯了有她相陪,待她离开之后又是一室的清冷,忽然就有些不习惯了。
就连整个皇宫之中,她都觉得安静了许多。
“阿璃,本宫可就奇怪了,你这是何德何能啊。”芷阳拉着张璃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她,愣是奇怪张璃怎么就让她觉得如此习惯和喜欢。
芷阳的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张璃完全知道她这是又犯病了,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反而因为芷阳对自己的在乎而偷偷发乐。
她带着芷阳到自己房里,让秋锦安置芷阳带来的几个宫女到外间休息,两人则单独待在房内。
在张璃的影响下芷阳公主早习惯了同她在一起的时候房内不留人,此时也不觉有何,只是巴巴地等着张璃给她倒水喝。
张璃给她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怎么了,今日怎么对张h那么大意见”
“嗬,她同魏蔺那点事儿呗,没看出来还是个脸皮厚的。”芷阳咕咚咕咚灌了杯茶水,提起来就忍不住轻嗤。
这事儿,她可是只知道大概啊。张璃听到芷阳这么说,忍不住就又好奇又八卦,小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副极其好奇又生怕别人听见的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芷阳无语,但同时又大大满足了她的吊人胃口的心理,也学着她的模样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前段日子着人调查魏茵茵的时候知道的。张h见了魏蔺几次,又是丢了手帕又是丢了荷包什么的,目的简直太明显。那魏蔺本就是个纨绔子弟,送上门来的怎么不要主动邀约她还真的次次都赴约了。”
然后她更小声了些:“这两人还曾独处一室可长时间了,说不定张h为了能嫁他已经”
张璃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她知道芷阳是什么意思,可是以她对张h的了解,她还是一个很传统的人的,她还真不觉得张h会做与人珠胎暗结的事儿来。
“这事儿可不能乱说,我瞧她不像这样的人。”张璃看芷阳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也没想要说服她,只是奇怪到,“你为何要去调查魏茵茵”
太皇太后当初曾说让芷阳注意一下女官的人选,可是她老早就给忘了,前几天张璃走了之后她无聊了,这才想起这事儿来。
魏茵茵是她心中想到的第一个人,魏况将军的女儿,想来不仅有女子的温婉还有大将的风范吧
调查的时候侍卫只是提了一下魏蔺的事儿,她就八卦地让别人把一切都调查清楚给她了。有那样一个哥哥,魏茵茵恐怕也无法担当这个重任吧。
芷阳把这事儿仔细跟张璃说了,张璃越听眼睛越亮,最后是一脸的期待:“芷阳,我大姐,我大姐张b,怎么样”
一听张b的名字,芷阳一下就觉得心中一亮,好像就该是她。张b乃张赋安的长女,在世家贵女中的风评一直很好,她几次见她,都觉得她有礼谦逊,但是不卑不亢,是个德才兼备的好人选。
何况她还是张璃的姐姐呢。
“我看行我晚上回宫就跟王叔提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要晚些再回宫。
华灯初上。
萧夙如往常一样正在自己的寝殿作画,身边守着的沉雾对那画着同一个人的画纸见惯不怪。
最近主子的画中都是张璃,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双眼睛,有时会有极简勾勒的脸部线条,但最终突出的还是眼睛。一张又一张,主子乐此不疲。
芷阳在得到允许后入殿的时候,也看见了萧夙在作画,不过并未仔细去看画纸,而是兴冲冲直接提起她家阿璃提议张b做女官的事。
萧夙闻言微顿,却搁下了手中的笔,然后眸光渐渐变得幽深。
张璃最近让他心情有些不好。
他整晚整晚做梦梦到她,梦到她死于他的剑下。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在张璃身边安插了暗卫,因为每日的汇报,他才能确定那一切是梦境而并非真实。
但是,在他每天都痛恨梦中的那个他,时时刻刻想确定她的安危的时候,她却在悠悠闲闲过着她的日子。
多么让人无力,让人觉得不公平不是吗
更何况今日,他知道安麓亭给张家的姑娘都送了名贵无比的绿云。虽是四个人都有,但他其实是想送给谁,萧夙不用想都明白。
他觉得有些沉不住气了,怎能他一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痛苦,她却在无知地接受他人的好意
萧夙想将张璃也拉入泥沼,他也想不顾她的意愿,他不想一个人痛苦。
他抬眸看向面前毫无所知的芷阳,瞳孔漆黑的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潭。
“芷阳,让张璃来见我。”萧夙轻缓却无比肯定地说,“她想举荐谁,让她来当面跟我说。”
芷阳觉察出他莫名的严肃,还有那股“我就要见张璃”的气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脑子里忽然就涌上了她这段时间愈发清晰的怀疑,然后她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敌不过八卦的内心,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期期艾艾开口“王叔你,你对阿璃可是有意”
有意
萧夙直视有些局促的芷阳,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若对她只是有意,何苦对她如此在意,何苦因为那个梦而心如刀割,何苦明明想要却因为顾及她的畏惧而不靠近。
看萧夙冷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芷阳就后悔了,这可是她王叔啊她怎么敢当面问他这种问题
她战战兢兢,却没料到萧夙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止,芷阳,不止。”萧夙没有在意听到这个回答后明显是错愕震惊的少女,“让张璃进宫来亲口对本王说女官的事,我的话,你传达到即可。”
他不可能不去探究,因为这是跟她相关的事。他一定要知道,张璃对他的畏惧,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因为他梦里的那个原因。
虽然他也确信,不管是不是,他都一定会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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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后悔不做玛丽苏
、二一真相痛心
张璃又进宫了,在刚刚离开不到十天之后,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汗颜。
只是这次进宫心态与前几次都有不同,她没有了抗拒,却增加了几分压力。
昨天收到芷阳的信说萧夙让她当面跟他说这事儿之后,她就去找了张b。
她还从未见过张b那副模样,眼中一瞬间闪过的光彩让她觉得无比耀眼。当张b难得的像一个小姑娘一般牵着她的手跳跳脚问她“真的吗我真的能有这个机会吗”的时候,她只觉得替她开心。那时她就决定,一定要尽力给张b争取到这个机会。
后来张b去找了她父亲张赋安和母亲李氏,也不知她和他们说了些什么。用过晚膳后,李氏亲自到她房中来,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阿璃,阿b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若是平日里张府待她并不亲善,或是此时的李氏过分热情,张璃都不会将其放在心上。可事实是,张府对她有情有义,李氏刘氏从不曾为难她,张b更是真心将她当成妹妹。
这样一来,她不由得就给自己增加了些许压力,若是她没能说服萧夙怎么办她对这些朝中臣子的子女们,还是略有些了解的,平心而论,她确实觉得张b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萧夙不同意那她就曲线救国去说服萧绍轩
守城门的侍卫例行检查的时候,见车上之人的模样,也无需她掏出令牌了,恭敬地唤了声“张璃姑娘”,跟她寒暄了几句,便放她进了宫。
张璃进宫后下了马车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翘首以待的芷阳。她似乎有些心急的左右走来走去,一个太监举着华盖追着她跑,两个宫女左右给她扇着扇子。
“芷阳”张璃招招手跟她打招呼,很意外对方看见她之后居然是一愣,而没有迎上来。
“你怎么了”左右看总觉得她的表情很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我陪你去王叔那儿吧。”芷阳此时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没有谁能知道她昨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张璃写完的那封信。
就连现在她看着张璃,都不由自主立马联想到萧夙,然后就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关心自家王叔,也极喜爱这个密友,所以最让她纠结的是,他们两个人,她到底该站在谁那边
张璃挽过芷阳的胳膊“对了,最近没有新的话本了吗”芷阳已经好久没有给她新的言情小说了。
“这,没有了没有了。”她还多着呢,可是现在不敢给她了。
今天的芷阳好奇怪。
走到勤政殿门口,萧夙身边的护卫沉雾在门口等着,说殿下在殿后的树林,他带她过去。张璃正欲提步,却感觉身边的少女停了下来。
“阿璃,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真的好奇怪。张璃回头看了她片刻,无奈只得点头跟上沉雾的步伐。
沉雾是萧夙身边的左膀右臂,常年是一身的玄衣,表情也是永远不变的冷漠,张璃一直有些怕他。如今跟他单独待在一起,本来平静的心竟然又开始紧张起来。
跟着身前的人沿着曲折的小径往树林走,她耳尖听到有刷刷的破空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好奇,转过一个弯后张璃突然怔住,脚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能动。
萧夙在练剑。
去除了繁重的袍子只着着宽松的常服,萧夙的动作行云流水,凌厉的剑势带着寒光,毫不花哨的动作显得极具力度但又十分飘逸。
但是张璃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他的姿态。她只看得见他手中拿的那把剑,那把曾经贯穿了她的左腹的锋利而冰冷的剑。
霎时浑身像被雷击般僵硬,可是一股寒意也随之袭来,张璃开始忍不住发抖。
自打她一出现,萧夙就感觉到了,自然没有错过她根本无力掩饰的恐惧。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走向她一边问“张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看起来如此惊恐。”
“没,没有,殿下,我只是,有些吃惊。”快逃快逃,可是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已倒流,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甚至觉得死亡的阴影又笼罩在她上空。
萧夙有一瞬的停顿,故作冷酷的双眼在看清面前本来活泼娇美的少女眼神空洞浑身发抖的模样时,毫无意外地闪过怜惜,但是他很快克制住又冷却了下来。
他必须要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那,或者我说得更明白些呢。”萧夙将本来垂在身侧的剑举起指向张璃,那寒光几乎也晃伤了他自己的眼,他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张璃,你如何解释你两年前的骤变。”
刹那间,那双空洞的眸子睁大,彻底被恐慌掩埋。萧夙心间一痛,握剑的手不自觉下坠。
夏日的耀眼烈日的光芒被异常茂密的树木遮挡,透过小孔投下的细碎的光根本无法拯救这片树林的昏暗,甚至让它显得有几分诡异的矛盾。穿林而过的风带起沙沙的树叶作响,也扬起少女的裙摆,让她包裹在纱裙中的纤弱的身形具现,那颤抖的身体似乎要随风而去。
萧夙眸中逐渐显出慌张。
但她已经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
“张璃,你如何解释你两年前的骤变。”
他的目光冰冷。
“嘴硬无法带给你任何好处。”
他举起剑威胁。
“如此忠心可惜你非死不可。”
他毫不犹豫动手。
然后穿腹而过的剑一瞬间麻痹她的意志。
她年轻的生命的终结,她有生之年最最恐惧的痛苦,她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死亡。
“我没有我不是”惊恐到极点的张璃突然喊出声来,像是发泄她一直以来的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从未对不起大兴朝,明明从来不是叛党,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她的解释,为什么如此武断地将她杀死
“锵”,男人手中沉重的剑掉落在地上。
萧夙忍不住上前想要靠近她,口中不自觉喊出了他私底下无数次默默的呼喊的名字“阿璃”
可是陷入悲痛和绝望的少女在看到他想靠近后,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她跌坐在地上,握拳的指甲已经陷入掌心,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掉落,沙哑的声音近乎哀求近乎控诉“求求您,殿下,我不是叛党,我不是,求您不要杀我。”
年轻的向来冷漠果决的摄政王萧夙终于彻底怔住,那双冰冷的眼也终于布满了沉痛。他的心跳在骤快之后又骤停,似乎被冬日的寒冰彻底冻结。
他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为了弥补又退了一步,然后他轻若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唤他身边同样也很震惊的护卫“沉雾找人来,送她回张府。”
“是。”
张府的姑娘张璃,六月入宫后,回府便生了重病,十余日才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今天好忙一直木有时间碰电脑然后晚上才放上来,对不起了
、二二去往张府
张璃回府的模样,把一直等在大厅中的李氏和张b都吓了一跳。
这一副魂不守舍惊恐万分的样子,活像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两人对视了一眼,只能把心里的渴求的问题放下,李氏便开口唤人将张璃送回她的屋子歇息,哪知她这一睡到晚上都没醒来。
秋锦寻张b过去看了她,这才发现她浑身烫得吓人。这可是盛夏,再这么烧下去人不是熟了就是傻了。
他们这才想着赶紧去找大夫,也不知宫中是如何知晓的,摄政王殿下居然亲自派了好几个太医过来。
几个老太医一诊断,说是她受了极大的惊吓,心虑过重,邪火入体,这才发烧又昏睡不醒。开了药方又嘱咐了要开窗通风,多给屋子里降降温,他们才离开张府。
病人需要静养,所以先前围了一屋子的人全部都离开,只留福妈和秋锦照顾张璃。
福妈把屋子所有的窗户都大打开,用木楔固定好,秋锦去冰库取了冰块杵碎用毛巾包好敷在张璃额头上,两人才歇下来守在她身边。
小黄花跳上床拿爪子戳了戳张璃的脸,好像也被她的高温给吓着了,赶紧收回小爪子,冲着自己的主人打滚卖乖,想要她醒来陪它玩儿。
秋锦怕小黄花这团毛茸茸的东西弄得张璃更热,赶紧把她抱下床。福妈看着一脸绯红睡得极其不安稳的少女,忍不住心疼“秋锦,你说小姐进宫到底是怎么了。这四月的那场风寒就昏睡了整整三天,身体更是很久才调理过来,现在又这样”
“我也不知。”秋锦摇摇头,回想张璃离开张府的样子,“小姐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我瞧着一点异样都没有。”
所以定然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知道今天张璃是为什么进宫的。所以,摄政王殿下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萧夙做了什么他其实只是用他的梦境试探了张璃。
他有过些微怀疑,但是也没有想到,他仅仅只说了在梦中的他所说的一句话,就让张璃吓成了那样。
让人送张璃回府,是因为他自己都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生怕自己再吓到她。
听暗卫的禀报说她好像生了病,他虽然担心,但也只能派几个太医过去而已。他焦急地等待了许久,直到知道她发烧昏睡,但并无大碍的时候,才微微放下心来。
虽然是夜已深,但萧夙还在勤政殿中,身前摊开的折子,很久了,但事实上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身边候着的太监替他又换了次茶水,忍不住出声提醒“殿下,已经亥时了。”
“你先下去吧。”萧夙瞥了瞥那杯清茶,没有动手,而是让他先退下。
待大殿内只有他和沉雾了之后,他才轻声开口问“沉雾,我今天说了那句话后,你看张璃的表现如何”
“回主子的话,她很恐惧。”沉雾很不解,不理解自己的主子怎么会突然说出那句毫无道理的话,更不理解张璃的反应。
萧夙听到,却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何止是惊恐,她的反应让他觉得他在梦里看见的一切是真实发生在她身上的。
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哪怕先前要试探,他也不觉得这是个理智的想法,也从未想过这个超现实的想法是真正让她如此惧怕他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
萧夙回想和张璃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今天最后她无声地掉眼泪请求自己不要杀她的模样,只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块被人揪住,而下手的那个人还是他自己,让他心疼却无处可以倾诉,暴怒却无处可以发泄。
他所能体会的,只是麻木的痛楚后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几乎要倒抽一口冷气,这样的张璃怎么可能会接受他,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你会后悔的。”
曾经无数次响起的话语,萧夙在这个时候突然领悟到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他真的曾经亲手杀了她,那么他确实会后悔,在现在,在他如今爱而不得的现在。
因为他现在内心汹涌的,除去无处可表的爱恋,无法抑制的担心,就是无穷无尽的自责。
萧夙目不转睛地看着灯盏里跳跃的烛火许久,直到有人通传芷阳公主求见后,才从自己的内心世界抽离,唤人让她进来。
“你来是想说,你明日要出宫是吗”不待她开口,萧夙心知她的来意。
芷阳轻声应下,想说些什么但又欲言又止。无论身份还是地位,她都没有资格指责萧夙,但是她很清楚,阿璃突然生病一定是因为他。
她想说什么,其实萧夙看得很清楚,没有谁会比他更怪罪他自己。
只是让他放弃,让他为了张璃好而退出她的生活,他也做不到。
再试试吧,他这么告诉自己。至少张璃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已经有些接受他了不是吗
“芷阳,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