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腿又直又白,韧性佳,贺川蹲下来,朝她臀部拍了一记。蒋逊朝他看去,脚松开窗帘,搭在他的肩头,指头蹭了蹭他的耳垂,刚好碰到那枚耳钉。
贺川扶住她的脚,侧过头吻了下她的脚心,说“你这样拉帘子,不是给别人看大腿”
蒋逊歪着头,懒懒地问“谁看啊”
意有所指,贺川笑了笑“先叫吃的,想吃什么”
蒋逊想了想“番茄蛋花汤。”
她嗓子干,跟上回一样想喝点汤汤水水,贺川叫了四菜一汤,顺便给她点了碗杨枝甘露,这才带着她去洗澡。
一个双手不能沾水,一个胳膊不能沾水,贺川不讲究,很快帮她洗了洗,再接着随便一冲。
回到床上,蒋逊替他换纱布,伤口狰狞,寻常人一辈子都不会给身上添这种口子,换了一半,蒋逊随口问“你跟李大爷说什么太平间,什么意思”
贺川调了个新闻看,回道“以前参观过太平间,没什么。”
蒋逊瞟他“参观太平间你这是特殊癖好还是社会实践”
贺川一笑“入职培训。”
“什么意思”
“人不迟早得死么”
蒋逊顿了会儿“你看的真远啊”
贺川拍拍她的手“行了,明天让阿崇来弄。”
“信不过我技术”
贺川扬唇“什么技术”
蒋逊笑了笑“你技术也不差。”
贺川笑着握住她的手,心猿意马地看了会儿新闻,没多久晚饭送来了,两人去书桌吃饭,蒋逊喝了大半碗番茄蛋花汤,剩下的杨枝甘露被她端到了床上,贺川洗了把脸回来,蹭了一口,蒋逊喝了一半就喝不下了,剩下的全给了他。
踏踏实实睡了一觉,这么多天,今晚睡得最早,也睡得最安稳。
第二天,下午一点的飞机,四个人提前半个多小时赶到机场。蒋逊两手空空,不用托运行李,换好登机牌,她给石林打了一个电话。
石林听完,问她“店铺租出去,你收多少”
蒋逊说“那个位置不挣钱,一年租金三万吧,要是不要楼上,就收两万五,店里还有货。”
石林说“我帮你租没问题,可你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你一走大半个月,我都回明霞山了,你还没回来。”
蒋逊往安检口望了眼,那三个人刚排上队,贺川站在最末,插着口袋看着她,蒋逊对电话那边说“我遇到一个人。”
王潇的机票钱自己出,考虑到她的情况,阿崇就给大家买了商务舱。
王潇隔着过道偷看了半天,缩回头,小声问阿崇“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阿崇笑道“谁知道啊,鬼鬼祟祟的。”
王潇说“这才几天啊,他们就睡一个房间了。”
“他们不是那种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潇急忙辩解,“我就是奇怪哎呀,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他们不是那种人。”
阿崇说“懂了懂了,别激动。”
王潇说“谁激动了。哎,对了,昨天你明明都订的四张去宁平的,贺川为什么还让你改机票啊”
阿崇朝那边瞅了眼,嘿嘿一笑“他傻呗”
飞机平稳飞行,遇到一次小气流,商务舱里安安静静,偶尔有人窃窃私语几句。贺川见蒋逊一直看着窗外,外面一片浓白的云,阳光触手可及,他问“想什么”
“没什么。”蒋逊轻声,“只是突然想到,一直在路上。”
从离开明霞山的那天起,他们就一直在路上,一路向西,以为是段平坦的十天往返旅程,谁知一走就大半个月,现在仍旧在路上,而返程的日期,她已然不确定。
中途转机一次,等真正下了飞机,已经晚上八点。有个年轻男人等在外面接机,看起来二十出头,个子不高,长相敦实,皮肤黑黑的,一见他们,立刻挥手“这边这边”
阿崇冲贺川说“武立怎么又黑了”
叫武立的小子露着一口大白牙“川哥崇哥”
贺川问“等多久了”
武立说“没多久,就等了十分钟,行李我来”
四个人,行李没多少,武立一个人推车,他瞅着两个陌生女人,阿崇介绍“她叫王潇,来旅游的,她叫蒋逊”
武立憨笑“你们好,我叫武立。”
武立知道会多来两个女人,特意开了辆商务车出来,他放好行李,回到车上问“川哥,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宁平”
贺川说“回家。”
他侧头问蒋逊“住过农民房么”
“农民房”
贺川解释“自己盖的那种房子。”
“我知道。”蒋逊问,“现在是去那里”
“不是,我在市里有房子,今天晚了,先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去宁平。”
蒋逊问“宁平的房子是你们家自己盖的”
“嗯,二十多年前盖的,没什么装修。”
“有几层楼”
“三层。”
武立在前面开着车,时不时地望一眼后视镜,对这个跟他川哥聊天的女人好奇得很。
不一会儿,商务车停在了一栋公寓门口,贺川说“到了。”
蒋逊跟着他下来,武立想帮忙拿东西,贺川说“不用,没几样,你送那两个吧”
“那我走了啊,川哥再见,蒋”武立没记住蒋逊的名字。
贺川说“叫她蒋姐。”
武立老老实实地叫“蒋姐。”
蒋逊真想说声“乖”,她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武立忙挥手“不用不用,你太客气了那我走了啊川哥”
“去吧。”贺川拿上东西,朝蒋逊一扬下巴,“跟上”
蒋逊跟了上去,坐电梯上到25楼,电梯进户,装修华丽,不知有多少平方,客厅一大片落地玻璃窗,对面是这座陌生城市的璀璨夜景。
“精装修,没整过。”贺川问,“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蒋逊问“你家里有吃的”
“有。”
快一个月没住人,家里只有泡面鸡蛋和火腿,贺川煮上面条,另起一只锅子把鸡蛋和火腿煎上了,蒋逊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听见他手机响了,她说“你去接电话,我来。”
贺川说“帮我把手机拿来。”
蒋逊去客厅拿了,一看来电显示有名字,那就只有一个人。
贺川腾出手接电话,那边的大嗓门立刻传了出来“我爸说要揍我,你快来给我证明一下,我这半个月是跟你在一块儿的,不是故意不回家过年,你快给我爸说说”
贺川懒得理他“快递呢”
“快递到了,我爸给你藏得好好的,明天拿给你”
贺川说“不用,先让你爸帮忙收着。”
“那也好。”
贺川挂了电话,蒋逊问“你跟阿虫家里也认识”
贺川说“他爸也是医生,以前给村民体检。”
蒋逊懂了。
面煮好了,蒋逊坐在餐桌上吃,贺川坐对面,几口就吃完了,拿出一台笔记本不知在忙什么。
他衣服还没换下,还是那身宝蓝色,坐在欧式餐桌前,专注的用着笔记本,明明是同一个人,又似乎有点不一样。
贺川看向她“吃完了”
蒋逊放下筷子“嗯。”
贺川起身“走。”
“去哪儿”
“逛街。”
晚上九点,贺川带着蒋逊出门逛街,附近有几家精品店,他给蒋逊拣了几件衣服,蒋逊也没客气,她行李丢了,没有换洗的衣物,确实要买。
蒋逊去试了几件,就买了一件外套,两件毛衣,经过内衣店,蒋逊指着说“还有这个。”
贺川站在原地“你自己进去。”
蒋逊进去买了两套,贺川拿过袋子看了看,全是黑色的,她偏爱黑。
回到家里,贺川进主卧浴室放水。蒋逊参观他的屋,两百平左右,三间卧室,一间书房,摆设简单,没任何女人痕迹。
贺川喊她“过来”
蒋逊走进浴室,泡进浴缸里。水花四溅,洗完澡,她已经累得不想动,贺川把她抱回床上,天亮后又把她叫醒。
阳光洒进来,贺川说“再睡会儿”
蒋逊睡眼朦胧“几点了”
“八点。”
蒋逊立刻起来,身上光溜溜的下了地,直接进了浴室,贺川跟了进去,跟她一起刷了牙,又拧了毛巾让她洗脸擦手。
蒋逊擦了擦脸,举起指头看了看“手指快好了。”
贺川从背后搂着她,亲了亲她耳后“再养几天,指甲还没长好。”
“你的背也还没好。”
“现在什么颜色”
蒋逊说“自己照镜子。”
“懒得照。”贺川顶了她几下。
蒋逊撑着盥洗台“你不赶时间啊”
“赶。”贺川松开她,往她臀上一拍,“下次穿衣服。”
蒋逊顺了下头发“昨天没买睡衣。”
武立开车来接他们,车上已经坐了阿崇和王潇。
从这边去宁平镇,大约三个小时,早上九点出发,正午时分才到。一路过去,没什么两样,半路上阿崇要下车放水,附近没有厕所,只能就地。
蒋逊和王潇也下车呼吸点新鲜空气,王潇说“乡下就是好,空气多新鲜”
蒋逊站在一棵香樟树底下,仰头看着枝叶,边上的人问“看什么”
蒋逊说“这叶子怎么都皱起来了”
贺川笑了笑,指着路边的杂草“看那儿。”
蒋逊又看了眼“是卷的”
贺川说“来了这里,你不光能看见会皱的叶子。”
蒋逊很快又想起张妍溪的话表面很清澈,其实里面都是毒。
空气中流淌着的,又是什么
这里就是九年前,卓文外公曾经来过的地方。他做错一件事,赔上九年的光阴,穷尽九年难安。
重新上车,五分钟后,车子难以行进。
车前方的柏油路上,水泄不通,堵着密密麻麻不下百人。
、第62章
“怎么回事”阿崇扒着前面的椅子问。
武立不确定地说“不知道啊”
那些人,男男女女,有老有少,年纪大些的看起来有五六十,最年轻的看着像不到二十,明显分成两派,面对面地争执着什么,距离远,人多声杂,仔细听,能听见几个大嗓门声嘶力竭地喊话。
“开工你们还想开工趁早倒闭吧”
“一群神经病,要闹去跟领导闹,你们堵在这里干什么”
“你们不要吃饭我还要吃饭,发什么疯”
“你们还给姓徐的打工,也不怕断子绝孙”
“我操你妈,你儿子死了你给老子滚回去给他买棺材”
骂人的人口不择言,越骂越难听,蒋逊斜着身子望着那群人,听了几句,回头看向贺川,贺川眉头微皱,问武立“水叔是不是也在”
武立一愣,仔细找了找“诶,水叔真的在哎啊,我知道了”武立一惊一乍,扭头对后面说,“前两天放完春假,工厂重新开工了,水叔他们不让开,这几天一直在商量呢,现在是闹起来了,直接堵在路上了”
蒋逊问“前面就是工厂”
贺川说“前面是二分厂。”
武立皱眉“他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车子还过不去。”
贺川想了想“你往那边拐,阿崇,你带水叔过来。”
“好”阿崇立刻下了车,快步钻进了人堆里,一眨眼就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淹没了。
后面王潇担忧地问“他们不会打起来吧,阿崇会不会有事”
武立立刻道“不会不会,崇哥逃跑最厉害,要是打起来了,他第一个就能逃出来。”
蒋逊忍不住笑了下,连贺川都勾了下嘴角。
车子已经绕进了一个路口,那边的吵架声仍旧跟瀑布一样“哗哗哗”响,没多久,阿崇就回来了,后面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穿着件蓝黑色的夹克衫,秃头,瘦巴巴的,皮肤粗糙。
“阿川,你回来啦”
贺川下了车“刚回。水叔,前面怎么回事”
叫水叔的刚才吵得脖子都红了,现在还没缓过来“那些王八蛋,前几天我挨家挨户的去找,让他们过完年不要开工,大家一起搞罢工,结果才几天,全都来上班了,一帮王八蛋,龟孙子”
果然跟武立说的一样,贺川说“搞罢工能管用”
“要不然怎么办,就让他们继续放毒气让大家死光了是不是就好了”
贺川笑了笑“让他们接着闹,走,我们去你家吃个中饭,顺便跟你商量个事。”
水叔机灵,知道贺川要商量的事离不开这个,立刻答应了,打电话回家让他老婆多炒几个菜,上了车,才发现车上还有两个陌生姑娘。
贺川坐回去,摸了下蒋逊的头,向水叔介绍“蒋逊。”
水叔打量蒋逊“哦,蒋”
蒋逊笑道“水叔,叫我小蒋就行了。”
“哎,小蒋”
另一边阿崇介绍“她叫王潇,来这里旅游的。”
水叔正坐在王潇边上“来这里旅游宁平”他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吃饱了撑的”
王潇尴尬,不知道怎么回应,阿崇打圆场“这不是我们今天有事,我硬拉她来陪着嘛哎武立,开快点啊,水叔家有什么好吃的可饿死我了”
武立往小路上开,路窄,只容一辆车通过,幸好对面一直没有来车。
乡下地方,除了住宅就是工厂,远远的还能看见高高竖立起来的烟囱。经过一条河,河水不算清澈,但也不算浑浊。
水叔分了根香烟给贺川,又让贺川往前面递一根,他注意到蒋逊在看河,说道“这是宁河,我们喝的水就是宁河水。”
蒋逊问“这是饮用水”
贺川没抽烟,把烟拿在手上玩了,说“嗯,就是这个。小时候还能下水摸鱼,现在不成了。”
水叔说“连衣服都不能在河里洗了,这水脏成什么样了”
蒋逊问“他们在水里排污”
“对”水叔咬牙切齿,“晚上偷偷排,当我们不知道去年雨水把那边的水渠冲了,里面的管子都露了出来,他们把排污管道偷偷埋在那里呢”
宁平镇的居民区就在工厂区边上,这边是镇子的主要区域,水叔家在河对岸,隔着一条河,远远地就能看见一片厂房。
路边墙壁上贴着很多小广告,水叔家里开着一间小卖部,饭菜就摆在小卖部里。
来的人多,水叔老婆急急忙忙准备了四道菜,蔬菜都是刚从后面的地里现拔的,等大家都坐下了,水叔指指青菜说“吃吃吃,看看能不能吃出化工味。死活也就这么几年了,吃死一个算一个”
他老婆给他背上来了一巴掌“你有毛病啊,怎么说话呢”她笑着跟贺川说,“他最近脾气臭,别听他胡说八道”
贺川笑笑“水叔的脾气我还不了解”
几人动起了筷子,饿久了,吃相都狼吞虎咽,王潇听了水叔的话,有点不太敢吃,结果见蒋逊埋头吃得跟打劫一下,她这才跟着吃了起来。
农家菜,手艺很地道,尝一口就停不了。
武立要开车,跟女人一起喝椰子汁,另外三个男人碰了碰酒杯。水叔还点上一根烟,奇怪地问贺川“你怎么不抽”
贺川说“戒了。”
“戒了”水叔一愣,“哦,戒了好,你是早该借了。”
贺川进正题“你还记不记得九年前来这儿做环评的人”
“当然记得”
“我这半个月,就是去找了他。”
水叔怔了怔“找他找着了”
贺川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找着了,我还拿到了当年那份真的环评报告。”
水叔把酒杯拍桌上“那还等什么,马上去告他”
“不急,一步步来。”贺川轻声。
几个人商量了一个小时,水叔老婆又去炒了盘花生米给他们下酒,王潇拿出相机要拍照,非让蒋逊陪她一起去,蒋逊戳了戳贺川的大腿,贺川一边听着,一边若无其事地瞟了她一眼。
蒋逊说“我跟王潇去逛逛。”
贺川握了下她的手指,低声说“别瞎跑,门口转转就行了。”
蒋逊笑了下“知道”
王潇背来了一部单反,兴致勃勃地给房子、河流、树木拍照,边拍边问“蒋姐姐,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
“知道啊。”
“怎么回事啊”
蒋逊问“阿崇没跟你说”
王潇撅嘴“他十句话里八句话都是在耍人,就两句真的”
“他说什么了”
王潇想了想“他说徐泾松跟他们有仇,他们活着的意义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蒋逊笑了“差不多吧,没骗你。”
王潇不信“你也耍我”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出来了,王潇马上朝阿崇跑去,贺川走到蒋逊边上,问“看什么”
蒋逊说“没什么东西看,就只有一条河。”顿了下,“我记得你说过,你喝过两个月矿泉水”
女人记性太好,贺川笑了笑“十多年前的事了。”
“怎么回事”
贺川回忆“那会儿我还在念初中,水被污染的没法喝,上头免费送矿泉水,整整两个月,镇上的居民每天只能用矿泉水。”
“”蒋逊说,“这不是小事,就没人重视”
“有,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反映”
贺川说“省台有档新闻,专门关注民生的,前两年村民打电话请他们来采访,采访车过来了,还没进厂区就被堵回去了,跟九年前一样。”
“跟高记者那次一样”
“一样。”
水叔送他们上车,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平静了很多,他又跟贺川说了几句话,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回到车上,王潇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阿崇说“去老贺家里。”
贺川家离这里不远,开车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
高三层的农民房,白墙黑瓦,外形没装修,边上还有几栋房子看着像这几年新造的,外墙都贴有粉色或灰色的瓷砖,造型不一。
房子前面有几块田,田地里还种着菜。
贺川开了门,一楼客厅空空荡荡,墙边堆着几张桌椅,停着一辆生锈的自行车和落灰的摩托车。往里是厨房,烧灶头,边上是餐桌,厨房另开一道小门,门外是一个湖,冷风灌得猛。
贺川让阿崇和王潇住二楼,他和蒋逊上了三楼。
蒋逊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书桌上摆着的学生照,照片里的人留着三七分的短发,穿着件校服,她刚看了眼,边上的人就把相框往抽屉里塞,蒋逊握住他的手腕“干什么,让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你害臊啊”
贺川松开手,随便她看。
蒋逊捧起相框,看仔细了,照片里的人脸庞稚嫩,左耳没戴耳钉,蓝白色校服拉链开着,里面的t恤半截塞在裤子里,半截挂在外面,单肩跨着一只书包,脚踩在一辆自行车上,那车跟楼下那辆很像。
吊儿郎当,流里流气。
九十年代的老照片,像是蒙了一层晕黄的光。
蒋逊笑道“让我想想,我那个时候还在念小学吧,你初几了”
贺川已经坐下,腿随意往桌上一搁,说“初二吧。”
蒋逊说“那我四年级。”
“有照片么”
“家里有。”
贺川指着床“休息会儿,我前两个月来过一回,灰尘不多。”
这是他的房间,一米二的单人床靠墙摆着,还没铺被褥,墙壁上贴着几张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他成绩不错。
房子没有铺地板,就是水泥地,卫生间很简陋,贴了半面的白色瓷砖,淋浴在马桶边上,白色水池里锈迹斑斑。
蒋逊在浴室里问他“水叔是什么人”
贺川回“他以前在德升的二分厂工作,去年刚辞职。”
“去年刚辞”
贺川顿了顿,才说“去年六月,他儿子刚大学毕业,做了个入职体检,检查出得了癌症。”
蒋逊一愣。
“后来水叔组织了一百多个人去做体检,一百个人里,六个癌症。”
蒋逊关上水龙头,问“为什么不网上发帖”
“发了马上被删,没用。”贺川问,“你在干什么”
蒋逊回“洗脸。”
蒋逊刚准备拧毛巾,门里很快进来一个人,把毛巾夺走了,用力拧干,扔回给她,直接出了卫生间。
蒋逊擦了擦脸,抹了下毛巾架,把毛巾挂了上去。
贺川正在铺床,动作麻利,蒋逊帮他套了个枕头套,铺完了,贺川回到书桌,打开抽屉,拿了块玉佩出来,边解绳子边说“过来。”
“嗯”蒋逊走过去。
贺川问“戒指呢”
蒋逊从外套口袋里掏了出来。贺川解开了红绳,把它穿了进去,刚要打结,就听见蒋逊说“等会儿。”
他停手,看着蒋逊抽走绳子,带伤的指头灵活的在连着银戒指的绳子上编了起来,很快编了一个漂亮的绳结,把戒指固定住了,再在头上套了个圈,让贺川用打火机烧出一个球形的头,一个扣就弄好了。
蒋逊把红绳塞他手里,转过身说“帮我戴上。”
贺川顿了会儿,看了看手上那枚刻着豹子的银戒指,慢慢给她戴上了。他亲了下她的耳朵,蒋逊就势靠到他怀里。
对面是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单人床,墙上是一排红通通的奖状,奖状下的墙上还有铅笔涂鸦的痕迹,阳光静静洒落。
冬天快过去了。
、第63章
晚上武立打包了饭菜回来,大家草草吃完,各干各的。
时间还早,蒋逊睡不着,房子里没电视,她只好躺床上一个人玩手机。床小,边上的人一靠下就占了一大半,她往里挤了挤,说“出去点。”
贺川往边上挪了挪屁股,垂眸看着笔记本电脑,问她“在玩找茬”
蒋逊说“不是,在玩消消乐。”
“又换了”贺川敲了几下键盘,问,“那是什么”
蒋逊说“消灭小动物的。”
贺川瞄了眼,只看见屏幕上一堆河马、狐狸、猫头鹰和青蛙,四周像放烟花一下,挪一下消几个,很快就死了,蒋逊重来。
他笑了下,摇了摇头,继续看了会儿电脑,等过了大半个小时,他把电脑一阖,随手扔到了床脚,问“你这关闯了多久”
蒋逊说“半个多小时”
“第几关了”
“343关。”
贺川放下枕头,躺下来抽走她的手机,问“怎么玩”
蒋逊说“你想玩”
“闯过这关睡觉。”
蒋逊靠过去“就剩一次机会了,想接着玩得花钱买精力瓶。”
贺川说“来”
蒋逊点着屏幕小声指导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一次闯过,蒋逊笑道“行啊你”
贺川把她手机扔书桌上,说“幼稚”
蒋逊指指墙壁“哎,你这行字怎么回事”
贺川顺着手指看去,奖状下面有一行铅笔涂鸦,画的乱七八糟不知什么东西,还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他皱了皱眉,靠过去仔细看了看,终于看清了,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是吴春芳,我爱你。
贺川神情自若“小时候写的,记不清了。”
蒋逊问“几岁的时候”
“谁记得,应该是小学。”
蒋逊似笑非笑“幼稚”
小心眼子贺川帮她脱了衣服。
天气不算冷,房间里还打了空调,事后两人出了一身汗,又重新洗了个澡,蒋逊沾床就睡,贺川拍拍她的屁股,见她没反应,他才把灯关了,也跟着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后半夜,边上的人突然下了床,她刚落地,贺川就把她拦腰一扣,半睡半醒问“去哪儿”
蒋逊声音沙哑“喝水。”
贺川睁开眼,坐了起来,捋了下她的头发,就着月光打量她“哪里不舒服”
蒋逊摇头“没事,有点胸闷。”
贺川把床头灯打开了。
蒋逊赤裸裸地坐在床边,眉头微蹙,脸色不太好,贺川往阳台一瞄,立刻下了床。
阳台门已经关死了,边上的窗户却没有关严,还露了一道缝,他把窗户关紧,穿上衣服裤子走了出去。蒋逊问“去哪儿”
“拿点东西。”
贺川很快回来,手上拿着一壶水和一台空气净化器。
蒋逊接过他递来的热水,喝了一口,胸闷头晕好多了,她问“怎么回事”
贺川朝窗外示意了一下“在排废气。”
蒋逊懂了,默不作声地把热水喝完,问“你不喝”
贺川拿过她手里的杯子,倒了一杯喝了几口,喝完问“好点了”
蒋逊点点头“好多了。”
贺川亲了亲她光裸的肩膀,蒋逊躺在他怀里“每晚都会排废气”
“嗯,三更半夜排几个小时。”
蒋逊说“白天没闻到。”
“春节放假时间长,一直没开工,空气好了点。”
蒋逊想了想,问“明天你打算做什么”
贺川揉着她的胸,心不在焉地说“明天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晨7点不到,宁河岸边铺起了一块红色横幅,年轻人分发水彩笔,起初只有十几二十人来,时间越往后推,来的人越来越多,水叔举着扩音喇叭喊“金钱满袋,良心狗叼万人签名,还我家乡金钱满袋,良心狗叼万人签名,还我家乡”
村民们一个个排着队签字,宁河岸边被挤得人山人海。
上午11点,由一个四五十岁的龅牙男领头,一帮五十余人的村民队伍来驱赶参与者,辱骂、抢横幅、动手,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乱战。宁河岸边的小卖部二楼,一部手机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中午12点,网络上第一个帖子出现,图片和视频正是一小时前的斗殴场面。
下午2点,第一个帖子被删除,同一时间,数十个帖子又在不同的平台出现了,并且更新了后续内容,提及河昌警方已介入调查德升集团绑架伤人案。
下午3点,继续更新,德升集团徐某某已被警方通缉。
下午4点,村民体检单被公布网络。
下午5点,预告将爆出德升集团惊人黑幕。
第二天,网上帖子被删除。
早上9点,村民们用建筑垃圾把德升集团的一分厂和二分厂堵了,年轻人站在高高的垃圾山上,举着扩音喇叭喊“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能唤起你们的良知我要怎么保护我的亲人,怎么捍卫我的家乡”
龅牙男骂他“你他妈活腻了”
村民冲他“你要钱不要命,你给他们做事,迟早死在他们手里,抱着钱躺棺材吧”
龅牙男撸袖子“你妈逼的给我站出来”
喊声不绝于耳“究竟要死多少人,才能唤起你们的良知我要怎么保护我的亲人,怎么捍卫我的家乡”
中午12点,三台挖掘机开始铲走建筑垃圾,有人挡路,直冲不让,水叔受伤了,引起民愤,村民们把挖掘机堵了。
下午2点,被删除的帖子死而复生。
下午3点,一个中年妇女面对着村民们大声说“你们不要养家,我还要养,我还要养两个小孩,养我爸妈和公公婆婆,我小姑、我姨妈一家,全都在里面工作你们问问你们家里人,哪些人不是在里面工作的,我们宁平镇,全都是靠了这家工厂,里面将近一万个员工,村子里除了出去工作的,年纪大的,哪些人不是在里面上班就连刘根水也是在里面上班他为什么造反因为他把他儿子的病赖在工厂头上,勒索不到钱,所以才造反,你们还听他的你们不为自己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