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荠,嘴角翘了下。
荸荠都削好了,样子并不美观,坑坑洼洼,还带着小皮,头尾的皮有些用刀削去了,有些还在。
贺川说“暖和了”
蒋逊说“嗯。”
“那去做饭。”
蒋逊利落的站了起来,看了眼窗外,说“今天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小。”不如早点散了,也别纠结一顿没什么配菜的饭了。
贺川说“那就等着,有的是时间。”反正你也走不了。
蒋逊走过去拿上冬笋。
贺川把盛着荸荠的盘子递给她“把这个也炒了。”
蒋逊说“你对这个挺执着。”
贺川笑道“好好炒。”
别墅有人经营,之前别墅的阿姨留下了一袋米,橱柜里调味料也齐全,锅碗瓢盆更不用说,只是没有其他菜,只有四棵冬笋。
蒋逊淘了米,炒了一盘油焖笋。
阿崇被香味勾引下来,裹着棉被跑到客厅,听见厨房的炒菜声,倒到沙发上说“饿死我了”
贺川吃了一口荸荠“怎么还没死”
阿崇说“我死了你就能风流快活了”他哼了声,“我刚在窗户后面可全都看见了。”
“你千里眼呢”
“别以为你们躲到林子里面就能瞒住我。”
“那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跟在人屁股后面,在里头呆了大半个小时。”瞥了眼他,“做了什么”
贺川笑着“半个小时能做什么”
阿崇问“那你需要多久”
贺川凉飕飕地看他一眼。
阿崇紧了紧被子,跳起来朝厨房跑去“蒋小姐,需要我帮忙吗,我来淘米”
一顿饭,两盘菜,蒋逊看着他们两人吃。
贺川和阿崇都不挑食,能吃好的,他们就吃好的,吃不上好的,一盘青菜也能吃得狼吞虎咽,何况蒋逊手艺不错,油焖笋炒得很入味。
吃完饭,雪势渐渐变小,阿崇怕冷,裹了两件毛线衫,没有围巾,脖子都缩进了衣服里。贺川还是平时的装扮。
贺川问“灵泉有多远”
蒋逊说“不是太远,到了那边要步行。”
阿崇叫苦“雪这么厚,还要步行”想到只在这里呆几天,不出门又浪费了,咬咬牙,“步行就步行吧。”
路上的积雪大部分已被景区清理过,到了灵泉入口,蒋逊将车停好,三人下了车,徒步往上走。
石头阶梯,脚下积雪倒不是太厚,一脚下去,能感受到脚底的凹凸不平,蒋逊在前面带路,路上一个游客都没有,大家都躲着雪闭门不出,只有贺川在这种天气也想出来。
树丛根深叶茂,绕过石头群,前面就是一汪泉,泉眼咕咕冒水,水流清澈见底。灵泉旁有块巨石,底宽头尖,石上长满苔藓,站在顶端,能一览众山。
蒋逊说“这就是灵泉。”
阿崇问“能喝吗”
“能直接喝,以前这边的老人还说灵泉水能消除百病,让人长生不老。”
阿崇搭住贺川的肩膀“我给装一罐,让你当个老不死”
贺川折下他的手腕“你要想英年早逝,我也成全你”
阿崇叫起来“哎哟哎哟,断了断了――”
他嗓门大,一喊震天响,响声中还夹杂着另一道声音。
“救命”
这声音很小,不太真切。
蒋逊看向贺川,贺川也正朝她看来。
、第章
“救命”
夹杂在风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蒋逊问“听到了吗,有人喊救命”
“听见了。”贺川扫了一圈,“你听着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
声音又没了,蒋逊疑惑道“没听清。”
贺川看向阿崇,阿崇说“我没听见什么声音啊。”他刚才手腕被拧得疼,哪里留心到什么声音。
雪粒断断续续地飘着,灵泉上冒着薄薄的水雾,万籁俱寂,连枝头的树叶也一动不动。
阿崇玩笑着“哎,这里有没有什么山村女鬼的传说”
“有啊。”蒋逊说。
“啊真有”
“你记得待会儿别下水玩,水里有妖怪,会把你捉去吃了。”蒋逊提醒,“记住啊”
阿崇扯扯嘴角“这也叫传说”
蒋逊睨着他“这种流传几百年还永垂不朽的,不是传说是什么”
贺川看了眼阿崇,也说“哄你正好”
阿崇喊“你们俩要不要这么”
“安静”蒋逊打断他。
阿崇不甘地想接着说,被贺川一记刀眼瞟来,老老实实闭上嘴。
“这里有人救”
贺川转向北面,说“那里”
“在那边”蒋逊立刻往北面走。
两人声音和动作几乎同步。
阿崇看着他俩的背影,终于不甘地冒出一句“你们俩要不要这么搭”
北面是一处山坡,坡上栽满了竹子,竹林很深,从坡顶望过去,看不清坡下有什么,但下面一定有人,因为这回,他们三人都听见了。
蒋逊跨过灌木丛,扶住一棵竹子,朝坡下喊“有人吗――”
山上经常有人来挖笋或摘野菜,蒋逊担心是附近的村民。
坡下的人回道“有人有人救命”
带着哭腔,又惊又怕的,是个年轻女孩。
蒋逊喊“你受伤了”
“我腿断了,我走不了”
“别着急,我马上下去”
坡下的人喊“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别下来。”
“放心――”蒋逊扶住竹子,头也不回的对那两个男人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下去看看。”
刚走出两步,她就被人抓住了胳膊。
对方力气大,隔着羽绒服,都能把她抓疼了。
“有男人在这儿,用得着女人”贺川有些鄙夷地看着蒋逊,把她扯到身后,说,“你看着阿崇。”说着就要往坡下走。
蒋逊反手拽住他的胳膊“这里我比你熟,我在山坡上滚大的。”她不耐地命令,“回去呆着”
贺川有点愣,他头一次听见一个姑娘指挥他。
静了两秒,他倏地一笑,扯开蒋逊的手说“行啊,你滚个坡让我瞧瞧”
蒋逊皱眉“你这人怎么说不听”
贺川笑着“我倒没看出你这么关心我。”
“我也没看出你这么乐于助人。”
两句话的功夫,二人已经下到了半坡,山坡陡峭,又铺满了积雪,下去时的脚步并不轻松,两人扶着竹子下去,救人心切,尽量加快脚步,阿崇离得老远,喊“谁看着我啊,没人看着我啊”
不大会儿功夫,他也下了坡,同前面两人隔了三四米远。
积雪底下的石头削尖了头,四周覆着雪,看上去平平整整,蒋逊一个没留神,右脚踩了上去,马上磕了一下,身子一晃,眼看着已经摔到了雪地里,突然被人拽住了羽绒衣的帽子,一把拎了起来,朝对方的胸口跌了过去。
贺川轻笑“还真要滚个坡”
蒋逊的脑门被撞疼了,挣了一下,没挣开,说“放开”
贺川把她帽子一掀,立刻遮了她的脑袋,雪粒落在白色的羽绒衣帽子上,淡淡的和她融为一体。
他把她往后面一推“看着”
蒋逊又撞到了阿崇身上,阿崇把她的帽子一压,喊“你说清楚,谁看谁啊”
蒋逊来了气,晃了下头,逃出阿崇的手,迈着大步继续往下走。
贺川和阿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中间隔着蒋逊,距离均等,她要是再滚个坡,后面的人能捞她,捞不住她,她也能把前面的人当肉垫。
蒋逊走出几米,脚步缓了下,心里有点异样,火气也消了下去。
离坡下还有两米,蒋逊终于看见了求救的那个年轻女孩。她上身是白色的毛呢大衣,下身是小脚牛仔裤,脚上穿着高跟短靴,背靠着坡。
三人立刻朝她走去,看清了,是王潇。
王潇嘴唇蜕皮发白,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雪,泪痕干了一脸,血色全无,眼神涣散,见到蒋逊三人,突然精神了一下,眼泪吧嗒吧嗒地落“是你们蒋姐姐”
两人这几天说话次数不多,都没听出彼此的声音,何况王潇声音早已干哑,蒋逊刚才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是她。
蒋逊半蹲下来,扶起她问“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多久了”
王潇浑身冰凉,没半丝热气“昨晚到现在。”
后面阿崇惊讶地喊“什么你在这里呆了一整晚”居然还没断气
蒋逊也不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现在救人要紧。
她扫了扫王潇身上的雪,把自己的围巾绕下来,给王潇围上,冲后面两人说“我车停在灵泉入口,要是从这条路过去,要绕半天,你们谁把王潇背上去”
贺川把阿崇一推“去”
阿崇走到王潇跟前,蒋逊以为他要背她,马上让到一边,谁知阿崇只是蹲下来,看起了王潇的腿。
蒋逊说“快点。”
“别急。”阿崇抬起王潇的腿动了动。
“你干什么”
阿崇没答,贺川说“让他先看看,他是医生。”
蒋逊没听清“什么”
贺川说“他是医生。”
蒋逊实在看不出阿崇哪里像个医生
不过,“医生”两个字不会写在脸上,她现在反而有点安心。
阿崇只检查了一会儿,说“没大碍,这里送院太花时间,我们先送她回别墅,我带了药箱,先处理一下再送她去医院。”
蒋逊马上帮着王潇趴到阿崇背上。
王潇强打起精神,虚弱地说“等一下。”
蒋逊问“什么”
王潇说“徐泾松他我和他是从后面那个坡摔下来的,我把他砸晕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她眼泪落地更多,实在害怕,“他可能死了”
她强撑着走到了这边,想要走出这里去找人,可实在没有撑住,到了这个坡下,她已经精疲力尽,心里又慌又怕,腿上的疼痛早已麻木,隔一会儿就喊人,没想到居然喊来了蒋逊。
可她想到徐泾松的生死,又怕得要命。
蒋逊拍拍她的头,说“我去找他。”
王潇松了口气,晕倒在了阿崇背上。
贺川抬了抬下巴“你先背她上去。”
阿崇快步往回走,说“你们俩快点儿。”
贺川朝王潇滚下来的那个坡走去,蒋逊跟在他身边打电话。
她简单说了说情况“你先过来接个人,跟王潇家里人说一声――已经在找她了那好,你赶紧去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蒋逊的脚步不慌不忙,不像刚才救人时急切,贺川等她挂了电话,瞥她一眼“逛街呢”
蒋逊说“我倒真不想救他算了”说着,加快了脚步。
贺川问“什么算了”
蒋逊说“他要是死了,王潇也会有麻烦。”
贺川笑了“看不出来你心肠倒不错,还替那女的想着解决麻烦。”
蒋逊想到王潇刚才那一句“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别下来。”还有她送给她的甘蔗。
蒋逊说“她虽然有点作,但人挺好。”
贺川看了她一会儿“你对好人定义的挺简单。”
蒋逊说“你和阿崇也挺好。”
贺川挑了挑眉,笑着“就因为看我们跟你下来救人,所以是好人”
蒋逊笑而不语。
走出几百米,两侧全是茂密的灌木,积雪比上面还要厚一些,四下不见人影。
蒋逊说“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再找一会儿,见不到人我们就上去。”
正说着,前方的灌木丛里,隐约露出一双鞋。
、第章
蒋逊同贺川对视一眼,齐步走向灌木丛。
墨绿色的灌木丛,没有被雪覆盖的地方还结着几张蜘蛛网,有一块树丛曾被压过,枝叶半折,鞋子却掉落在另一边。
那是一双黑皮鞋。
蒋逊捡起鞋,树丛上压着的雪哗啦啦掉落了一块。
她看了一眼,把鞋扔到了一边,拍擦了两下手,有点嫌弃“应该是徐泾松的鞋。”油光光的,是双名牌。
贺川望了眼灌木丛后面的陡坡“他们应该是从这上面滚了下来。”坡上看不出什么痕迹,那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但看灌木丛的压折印记,他的推断应该没有错。
蒋逊说“鞋在这里,人呢”
贺川观察了一下周围,又看向被压折了的灌木丛。
鞋可能是徐泾松滚下来时被甩落的,王潇说她砸晕了徐泾松,应该就在这个地方。徐泾松也许没完全晕,在王潇走了之后,他也打算走,王潇一直没见他经过,他应该是走了反方向。
贺川问“你认识这男的”
蒋逊说“嗯,他住在丽人饭店。”
“打电话问问他在不在那儿。”
蒋逊打电话问了,徐泾松没在。
贺川说“没鞋应该走不了多远。”
两人只好继续前行。
蒋逊把围巾给了王潇,脖子这边凉飕飕的,她把滑落下来的羽绒衣帽子重新扶回头上,拉链拉到顶。
贺川脚步大,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回过头找了一眼,才发现蒋逊把自己裹成了一个雪球,整张脸都被包了起来,只露出了五官,看着挺有趣。
蒋逊说“走啊。”
贺川笑了下,继续朝前走。
蒋逊沿着另一边的灌木丛找,下面是一个比较平缓的山坡,她探着头,找得仔细,喊着“徐泾松”的名字,背影雪白雪白。
贺川听了几遍,觉得耳熟。
他落后几步,想抽根烟,手刚摸到烟盒,突然就听见蒋逊喊“那边有人”
贺川跟了上去,临坡的树丛底下,果然躺着一个人,腰身正巧卡着一棵树,周围杂草丛生,他脸朝天,额头肿起一块,皮肤和头发像结了霜,身上积雪不多。
蒋逊蹲下来试探他的呼吸,说“没死。”
贺川拍了拍他的脸,叫不醒,他把徐泾松的领子一提,人跟着站了起来,托住他的后腿,将他一把扛到了肩上。
像扛麻袋似的,轻轻松松,蒋逊都没反应过来。
贺川说“走啊。”
蒋逊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原路返回,要上坡了,比下坡时难走。
蒋逊一脚踩在雪坡上,迈了上去,脚底打滑,几步路走得直喘气。她扶稳竹子,拨了下落在睫毛上的雪粒,手刚放下来,就被人握住了。
贺川一个使力,把她提到了身边,说“跟上。”
他扛着一个,力气还大如牛,她被他提起时,一股劲传到了腕上,身上重量变轻了,走起来身轻如燕。
蒋逊紧紧抓住他的手,加紧跟上去,一点都不知道客气。
贺川顿了下脚步,背对着蒋逊,笑了下,莫名地有点气。
竹林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踩在雪地上的声音,还有彼此加重的呼吸。贺川想起几个小时前,她蹲在雪地上低头挖笋的样子,也像现在这样,发着哼哼的呼吸声。
只不过现在喘得更大,他也喘了起来。
贺川笑着哼了下。
回到坡顶,贺川松开蒋逊的手,两人加快脚步。
上了车,蒋逊拨了孙怀敏的电话,孙怀敏没接,她只能先开车,半道上突然传来警笛声。
蒋逊说“有人报警了”
贺川把徐泾松扔在后面,他也坐到了中排,听了会儿说“不是警车,是救护车。”
话音刚落,车子开到了白公馆,别墅前停着一辆救护车,白夫人跟在一个担架边上。
蒋逊停下车,冲医护人员喊“大夫,这里有个昏死的病人”
贺川下了车,让医护人员把徐泾松抬下来。
周围乱糟糟的,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挤开了人,往山下去了,蒋逊没机会跟白夫人说上话,她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给孙怀敏发了条短信,让她赶紧去医院。
发完短信,贺川也刚好跟阿崇通完话。
蒋逊问“阿崇在别墅王潇呢”
“她家人送了她去医院。”贺川问,“谁出事了”
“哦,是白先生。”
贺川没多问,过了会儿说“走,去灵泉。”
“嗯”蒋逊诧异了。
贺川说“上车。”
顾客是大爷,蒋逊唯命是从。
两人回到灵泉,贺川却往北坡走。
蒋逊问“你干什么”
贺川说“你当我闲得慌,扛了半天人还来看雪景”
蒋逊静了两秒,问“那你来干什么”
“找东西。”他刚才跟阿崇打电话时才发现丢了东西。
贺川要下坡,蒋逊站在原地没动。
贺川回过头。
蒋逊说“我今天鞋子不好,脚滑,就在这儿等你吧。”
贺川看了眼她的球鞋。
原本跟她的羽绒衣一样白,刚才踩过灌木丛,鞋尖和两侧有了黑痕。
贺川哼了下,似笑非笑“你从小在坡上滚大,鞋还能碍着你”
“碍着了。”
“一起找动作快点儿。”
蒋逊说“我又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
“一个小罐子。”
蒋逊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小罐子,只能先跟着贺川下去。
有了之前的经验,她这次走得倒很顺利,落后贺川几步,很快就到了坡下。
两人顺着之前走过的路找,经过王潇之前躺着的地方,蒋逊问“你也是医生”
贺川说“好奇”
“有点。”
“我看着像医生吗”
“不像。”
贺川问“你看我像干什么的”
蒋逊没吭声。
贺川问“怎么不说话”
蒋逊说“看不出来。”
贺川斜眼看她“假话。”
蒋逊问“爱听真话”
贺川看了她一会儿,眯眼笑了笑“爱听好话。”
蒋逊又没吭声。
贺川说“真话”
蒋逊看向他左耳,耳钉闪闪发亮。
她说“失足男。”
贺川没理解“嗯”
蒋逊笑笑,往前走着,问“阿虫是什么科的”
贺川没答,过了会儿说“失足男嗯”
蒋逊神情自若地转移话题“那罐子长什么样啊”
贺川似笑非笑,晾了她一会儿,说“大拇指高。”
“大拇指”蒋逊看了看自己的大拇指。
贺川睨着她“我的大拇指。”
蒋逊看向贺川的手,他两手插着口袋,看不见。
贺川说“手都拉过了,不知道”
蒋逊“”
贺川笑了声,左手拿出口袋,看了会儿自己的手背,也没吭声。
蒋逊瞄了一眼,往前走了,贺川在她身后笑了笑。
找了半天,两人到了发现徐泾松的山坡上,蒋逊隐约在灌木丛下看到有东西闪闪发亮,她捡了起来。
是一个小罐子,铁质的,长方体,干净的银灰色,棱角圆润,样式小巧,果真只有贺川大拇指高,罐身冰冰凉凉,晃一晃发出小粒东西的撞击声,灌身有几个英文字。
是戒烟糖。
他特意回来找的东西,居然是一盒戒烟糖,而他却还每天抽烟
蒋逊匪夷所思,又看了一眼罐子,看仔细了,真的挺别致。
贺川走近了,问“找到了”
“是这个”蒋逊递过去。
贺川接过“是。”应该是刚才摸烟时掉落的。
找到了罐子,两人按原路返回,贺川在前面等着,伸出了左手。
蒋逊正低头往上爬,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只大她两倍,手心泛红,掌纹脉络分明,又宽又厚的手,正摊在她面前。
贺川说“来。”
蒋逊没动。
贺川说“之前挺利落,现在怎么了在想什么”
蒋逊说“用不着,现在我能上。”
贺川手还摊着“刚才在想什么”
“没想。”
贺川笑了笑“又是假话。”
不过也没多说,自顾自往上走了。
回到灵泉,雪小了,偶尔飘落一两颗,浮在泉水上,眨眼就消失不见。
手机来了电话,贺川站到泉边的石头上接听。
是村长。
村长说“贺先生,我上次跟你说过的王福,就是那位小时候在别墅里帮工的老人家,他后天就回来了,你要问的人,他应该会知道一些”
贺川蹲下来撩了撩泉水,向村长道了谢。
放下电话,他捧起一汪泉水,低头尝了一口。
蒋逊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他。
贺川弹了下手指上的水,没有回头,说“这水不错。”
蒋逊说“以前还有人想在山下开矿泉水厂。”
“没开成”
蒋逊摇头“没开成,这里水量不大,景区没有批准。”
贺川说“难得。”
过了会儿,他又撩了撩水“以前我试过两个月,每天吃矿泉水煮的饭,矿泉水炒的菜,甚至连洗澡,有时候也得用矿泉水。”
蒋逊稀里糊涂“嗯”
贺川说“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贺川回过头,看向伫立在对面的巨石。
底宽头尖,覆盖着厚厚的雪,没被雪盖住的地方,露出了绿色的苔藓。
贺川走了过去。
巨石陡坡,他上得很快,一下子就站到了石头顶上,望了一眼山前,他回头冲蒋逊说“不上来”
蒋逊往上攀,她踩着凸出的部位上去,几乎手脚并用,脚底还是打滑,她的白球鞋不适合爬坡。
一只手伸了过来。
这是今天第三次,贺川把手伸到蒋逊面前。
蒋逊仰起头。
贺川说“手。”
几颗雪缓缓地在半空旋转,他背着光,脸上神情淡淡的。
蒋逊把手递给他,他一把握住,将她提了上去。
她贴着他,离他肩膀还差一点。
巨石高耸,独立高处。
这里是明霞山海拔最高的地方,离天空最近,雪毯绵延千里,天地一色。
他们立在雪石之上,耳边泉水潺潺,眼前一片纯白。
“我两天后离开。”
雪粒缓缓地旋转着,落在了他的肩头,蒋逊看见了。
贺川看见,一颗六瓣的雪花,落在她的肩头,纯白的颜色,和她相拥相融。
、第章
从灵泉下来,蒋逊载着贺川直接回了别墅。
阿崇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玩摇一摇,“咔嚓哗啦”响个不停,摇来摇去,摇到距离最近的一个人,离这儿18公里,头像是盘大闸蟹,阿崇的手抖了抖。
门外有人说“开门。”
阿崇立刻跳下沙发,冲过去把门打开,喊“可算回来了,把我一个人落这儿算怎么回事知不知道我有多空虚寂寞冷”
贺川嫌弃地把他推开“你这用词过时了。”
“你倒给我说个正流行的”
“流行的配不上你。”
阿崇说“别以为你戴个耳钉就是赶时髦,那是娘炮”他看着落后一步过来的蒋逊,寻求同盟,“你说,他是不是娘炮”
蒋逊看了眼已经走到壁炉前面烤火的贺川,才说“世界变了么”
“什么意思”阿崇不解。
蒋逊笑着“你觉得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壁炉前的贺川笑了下,回头对蒋逊说“我先洗个澡,等会儿吃晚饭。”
蒋逊点头“嗯。”
贺川上楼了,阿崇也转过了弯,看看楼上,又看看蒋逊,哼笑了一下,抱着手机躺回了沙发,踢踢前面说“坐,要喝什么自己拿。”
蒋逊坐下歇了会儿,阿崇拿手机挡着脸,偷偷瞟着蒋逊,冷不丁听见一句“没见过我啊”
阿崇笑嘻嘻地挪开手机“几小时不见,多看几眼补起来”
蒋逊大大方方地说“好好看啊,看出什么了告诉我。”
阿崇坐了起来“我还真没见过你这种女人。”
“让你惊艳了”
阿崇瞪了下眼“让我惊吓了”
蒋逊好心情地笑了声。
贺川冲澡快,没多久就换了身衣服下楼。
天色半黑,雪已经停了,景区的扫雪车还在工作。
蒋逊开车经过扫雪车,想起王潇,问道“对了,王潇有没有什么事”
阿崇说“没大问题,需要吊两瓶水,脚暂时不能走路,要在床上养两天。”他想起今天来接他们的人,说,“诶,今天去灵泉接我们那人,是你饭店的石老板啊”
蒋逊还没给石林打过电话,她问“石老板是不是跟去医院了”
“是啊,王潇他们又没车,石老板送他们去了。哦对了,王潇家人让我先替他们感谢感谢你们俩”
蒋逊说“你才是救人的人。”
阿崇笑道“你别谦虚了啊。”
蒋逊想起今天贺川没有回答的问题,她问“对了,你真是医生哪个科的啊”
阿崇说“你这是多瞧不起我啊”他看向贺川,“你来证明证明,我是不是医生”
贺川笑着“谁说你不是了”
阿崇说“要知道你念书那会儿在学校搞卫生,鼻子撞了玻璃,磕出了一条疤,也是我后来给你治好的。”
贺川说“用不着你提醒我。”
贺川坐在副驾,蒋逊闻言,侧头瞟了一眼,没见他鼻子上有疤痕。
阿崇说“怎么样,我水平不是盖的吧”
蒋逊问“你是骨科医生”
贺川笑着替人回答“差不多,他偶尔也要替人削削骨。”
蒋逊不解“嗯”
“我是整形外科大夫啊,整形外科”阿崇强调,“我前几年还去韩国进修过”
蒋逊“”
贺川乐道“还是公费,下次别忘记提”
“听你语气,你这摆明了是瞧不起我,过河拆桥”阿崇贴着前面的椅子,对蒋逊说,“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蒋逊说“不知道。”
“他是暴发户啊”阿崇大嘴巴地说,“他们家当年有一大片地,后来全卖了人,家里得了一栋楼房,楼滚楼,发大财,典型的暴发户跟你们家还挺像”
车里静了会儿,阿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快,有些讪讪。
蒋逊说“你还挺八卦。”
“我那是不小心听来的。”阿崇说瞎话。
蒋逊笑了笑“我们家跟别人家可不像,别人是楼滚楼发大财,我们家是家破人亡。”
贺川看了眼蒋逊,没吭声。
阿崇安慰“你那爹太渣了,你是好的。”
蒋逊冷笑,轻轻地说了声“是么。”
贺川想起那天他问
你心很脏么
蒋逊想了会儿,低着声说
不太干净。
当时的语气就跟现在一样,凉薄的,自嘲的。
车里太静,贺川问“那你是干什么的”
蒋逊说“给你们开车的啊。”
贺川哼了声。
阿崇又活络起来“你不够意思啊,我们都跟你交代了,你还不透露点儿你那开车水平,连傻子都看出来了”
蒋逊笑道“嗯,连你都看出来了。”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车直接开回别墅。
阿崇泡了会儿浴缸,又玩了会儿手机,无所事事,他下楼拿了两罐啤酒。
到了贺川房门口,他停了停,犹豫了一会儿,推了门进去。
贺川又冲了一个澡,刚围着浴巾走出洗手间,斜眼看了眼阿崇,说“做贼呢”
阿崇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坐,抛了罐啤酒给他“一起喝一杯。”
贺川接住啤酒,把它扔到了床上,又走到了衣柜前。
阿崇喝了一口啤酒,说“诶,怎么才半天功夫,我觉得你和那女的又有点儿不一样了
贺川随口问“哪里不一样”
阿崇想了想,说“我先想个形容词。”
贺川问“那什么叫又”
阿崇说“昨天晚上,我发现你们说话熟了不少。”
贺川说“是么。”
昨天下午他占了蒋逊的位置,带着她飙车,她指挥他操作,冷静又果断,她对他说“你不如我”,他让她狠狠地畅快了一次,他问她怎么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