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
身体的疼痛渐渐麻木,意识却朝着绵长无尽的暗处遁去,雪山,峰顶,万里无云的蓝天,我又回到了那个梦中,那画面铺天盖地,无处躲藏。
梦中是一片寂静的夜,漫天星斗在天上闪闪发亮,冷静沉默地看着这个世界。我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走去,尖利的山石踩在我的脚下,干燥凛冽的风在我耳边呼啸,忽然天气突变,雪落了下来,轻薄细小,像小云雀温柔松软的绒毛,雪花被风卷进我的眼睛里,迅速消融,像眼泪一般,模糊了视线。
有人从我身后迅速赶上来,两肩上落满了厚厚的雪花,他什么也不说,拉起我就朝着山下走去,那人的沉默中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我顺从地任由那只大手紧紧将我包裹,走出几步才想起挣扎。我带着哭腔哀求“让我去找他,我还有话要对他说,让我去找他”
而那人握住我的手又紧了一些“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去冒险,这是我的职责。”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某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无论我怎样努力还是看不清他的脸,我们身后的脚印被薄薄的雪掩盖,终于看到亮着灯火的几顶帐篷,那人的步伐开始渐渐放缓,松开我的手,声音放得很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也许不会再回来。”
“不”我的眼泪就那样落了下来,泪痕在脸上纵横蔓延,看起来十分狼狈,“他要我等他回来,他说过他会回来。”
那人沉默半晌,忽然伸出手指了指远处的天空“看,那是大熊星座,那个是小熊座,他们紧紧相依,相互守护,可是谁又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足以让光走上多少年,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他慢慢转过脸来,我几乎可以看见他的眼角,他的眉梢,他的鼻尖
可是画面却一点点模糊起来,梦境正在渐渐远去,这次没有什么忧伤的音乐入耳,只有夜晚医院特有的忙碌和嘈杂。
知觉一点点开始苏醒,四肢传来酸楚的痛,右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紧紧包裹,暖意透过手心传来,好像梦中那个人一样,一次又一次将我从寒冷和死亡的边缘拉回来,给我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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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太疼了,我只醒来一下下就又睡过去,可是那温热的感觉一直停留在我的手心,透过皮肤渗进来,仿佛可以直达胸口。
彻底醒过来已经到了早晨,因为阳光落在眼皮上,让人微微发痒,所有知觉全面复苏。我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有个女声响起来“看,还是没醒呢”
这个大概是护士,然后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她一直没有醒过来吗”
是方逍的声音莫非昨晚那个一直握着我的手的人是他
手背一凉,护士小姐开始给我打针,只听方逍发问“液体会不会太凉”yu
“不会,这个季节不会很凉的,其实她昨天醒来过的,把肩膀的脱臼安回去的时候疼醒了一下,还叫了一声。”护士快速将针头戳进我的血管,声音很是一本正经。
几分钟后我听到门被关上,方逍再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覆在我的额头上,动作轻柔,我轻轻颤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干脆继续装睡比较好。
我听见一声叹息,方逍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很疼吧,这么多年之后又受了这么多苦。”
心中一惊,这时候的我连气都不敢大声地喘,生怕自己惊动了什么,没办法知道那个遗失了的秘密。他说得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以前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吧忘记了我,也忘记了他,也许你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的那一个,因为你没有了记忆,也从来不用想起。”
他抓起我的手,指尖冰凉,完全没有了昨夜的温度,他轻吻我的手指“如果老天认为这样才更好,我宁愿你永远都不要再想起,宁愿你永远把那些事还有我都忘记”
接下来是巨大的沉默。
我在心中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根小苗破土而出不消一刻便已经一长成参天大树。原来是他,原来真的是他
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直直对上方逍那双饱含着太多情绪的眼,那一刻我只想抓住他的手大声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所失去的,究竟是一段唯美的幸福,还是一场哀伤的过去
可是下一秒我便己经失去了追问一切的勇气,如果不是不堪回首,我又怎么会舍得忘记,那些问题一字一句重新落回心海深处,沉沉,没有一丝涟漪。
牵了牵嘴角想要跟他打个招呼,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赶紧拿纸杯倒了半杯温水给我,快速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了进来,像摆弄小白鼠一样又给我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那帅哥医生一边看病例本一边问我“头晕吗有没有感觉恶心”
我摇了摇头“晕,不恶心,就是饿。”
医生看我一眼,又看了看方逍,一脸这人无可救药的表情“韩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董绍琦,看起来你的精神还不错,有没有脑震荡还需要观察,左肩现在还不能动,左脚就比较麻烦,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的踝骨骨折,末来八个星期大概需要静养。”
八个星期我开始数手指,那岂不是两个月都不能动心情顿时落到谷底,一脸的痛不欲生。那董医生大概觉得我正在担心那只骨折的左脚,于是放下病例本安慰我“韩小姐,不用担心,你这种情况在坠马的病人中算是情况轻微了,上次有个病人前前后后做了好几次手术呢”
“好儿次”我有一点诧异,“董医生,那人坠的是马还是楼啊,好儿次手术。”
帅哥医生微微一笑“那个女病人是趴着摔下去的,所以脸摔坏了,她前段时间刚做了鼻子和下巴,所以咔嚓一下子全坏了,还有她曾经隆过胸,这一摔,盐水袋就破了,所以得做两三回手术才能恢复原样”
我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和鼻子,然后用仅剩下的一只爪子拍着胸口说“幸亏啊,幸亏我都是原装的。”
董医生带着一直憋着笑的护士一阵风地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我跟方逍两个人,忽然就觉得空气变得紧张起来,他离得那样近,只要伸出手便可以抓住他的衣角,可是现在面对他,我无言以对。
正在我踌躇应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方逍打开随身带来的保温饭盒,倒出一碗粥给我“昨天联络不到你的家人,所以我做了点粥带来给你。”
我立刻被粥的香气吸引,可是唯一能动的那只手现在正在输液,哪怕心动得再厉害也完全没有行动的能力,方逍却已经自发自觉地端起碗来喂我。
狼吞虎咽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了什么“你,你刚才说什么联络不到我家人”
方逍把纸巾递给我“员工资料里你家的电话没有人接。没人接”
没人接我快速擦了嘴翻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家里电话响了半天就是没人接,换到熊爸的手机,彩铃唱完大半首歌才被接起来,背景音十分嘈杂“贝贝,终于舍得给老爸打电话啦我以为你不要老爸了呢。”
想到上次回家发生的事,我就觉得羞愧难当,好在是电话里,不然我肯定不敢面对,所以我迅速步入正题“老爸,你跟孙太后怎么都不在家”
“哦”老爸有点神秘兮兮,“我跟你妈出来旅游了,我们现在在阿里山呢”
“什么”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两个人跑去台湾”
“是啊,你老妈说要惩罚你,她要在这边狠狠扫货腐败,就是不带你”老爸在电话那边贼笑,“不要太嫉妒哦,我们买了好多吃的给你,对了,你打电话回家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们我现在的情况“没什么事,你们在那边好好玩,记得带礼物给我。”
放下电话,我朝着方逍耸耸肩“看,太上皇跟太后出巡去了,所以家里没人。”
仰起脸看他,正好对上他正在悄悄打量我的眼睛,而方逍像是生怕我发现什么似的。努力敛去眼中那浓浓的情绪,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原来是这样,我找人来照顾你。”
我刚想着要不要推辞,方逍伸出手轻轻按在我的手背上,“不要拒绝,你现在行动不便,还要在医院待儿天,需要人陪护。”
他的手指微凉,我的心头涌上阵阵暖意,一想到刚才的排骨粥,那股暖意更深。不知道他昨天陪我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做了这碗粥
我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我做这些事,是不是像我这样,仿佛心中开出一朵花,慢慢生长,缓缓绽放。
可是我依然顽固地摇头“不要,我才不要被人看来看去,像个犯人”
他试图说服我,却被我的手机铃声打断,音乐怪异而熟悉,那属于小t,一接起来便听到她的声音在耳边高分贝回荡“熊你昨天有没有给电卡充值啊咱家现在没电了”
没电了那三个字说得中气十足,以至于我必须让电话离开耳朵几厘米,才不至于让我的耳膜产生可怕的共振。
“电卡在茶几下层,昨天中午放回去的,”我无奈地说,“不过你现在最好到医院来一趟,顺便给我带点日用品。”
“什么,什么,什么”小t又开始在那边大声吼叫“医院小熊,你别着急啊,我这就来,我这就来”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小t就慌忙挂了电话。我刚好趁此机会对方逍说,“看,我有朋友会来看我的。”
方逍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再坚持什么,可我知道他也不会就这样放弃。
小t的速度相当快,二十分钟便已经奔到了医院,手上拎着一个小旅行袋还有一大包零食是的,我没看错,那是一大包零食,还是我们平日里常吃的那几种。她一进门便把这两包东西塞到方逍手里,然后迅速扑到病床前,速度快得令人咋舌,让我下意识地朝后闪了一下。
“小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看了看我吊起来的左腿,“熊腿断了”
我被她放在我肩膀上的爪子按得生疼,痛苦地点点头“熊掌也出了点问题。”
我抬起脸看了看方逍,他脸上的笑意很深,直达眼底,可这笑容却着实让我难为情起来。小t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立刻眯起眼睛对着方逍说“哎,方大神,你们酒店究竟让我家熊做什么工作啊弄成这个样子,简直是半身不遂”
天哪,我在心中哀号,简直想用棉被把小t盖住,可是方逍却不以为意,简单地把昨天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小t再一次星星眼了“坠马啊,这么浪漫,可是不对哎,按照剧情发展,小珹珹难道没有立刻伸出手把你从疾驰的小马上抱下来,然后深情地问你有没有受伤吗”
我倒地吐血了,小t同学你的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好吧,大概方逍也觉得有些尴尬,对我说“你们聊,我晚一些再来看你。”
方逍走后,小t终于恢复了正常,一边帮我换上自己的睡衣一边上下打量我“你确定你没有其他什么后遗症为什么我觉得你现在极其不正常。”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开口“小t,怎么办我发现我失忆了。”
七
“咳咳咳”
小t居然用一阵剧烈的咳嗽回应我,原以为她会一脸鄙视地叫我不要开玩笑了之类的,结果她理顺了呼吸之后居然略带惊慌一本正经地问我“那你现在想起了什么”
呃,看样子小t当真了,见她如此配合,我忽然勇敢起来,清了清嗓子,思索着白己应该如何开日“我总是做一个相同的梦,声合场景巨真实 ”
听我这样说,小t却像是松了一口气,把海苔蛋卷塞进我嘴里“梦境一般都很有真实感,你那梦是单集循环的吧,我其实经常做连续剧梦。”
“唔”奋力吞下那只蛋卷,然后我用严谨科学的态度和平和沉着的语气将梦的内容,那双手套和方逍身上的种种疑点都跟小t说了一遍。当然了,早上那段深情告白被我和谐地删节了。
当我说完了所有的事,终于看到小t露出了预料中的复杂神色。她的大眼睛安静地打量我,像是试图从我这里找到什么答案似的,半晌才开口: “这个,理论是上来说,梦境只是睡眠时大脑局部兴奋的结果,但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