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同我说话。”
言落,引得看客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四下环顾,似是极满意这样的反应,随即笑道,“呀,只顾着跟故人叙旧,竟忘了向各位前辈行礼。”说罢,她毫不扭捏地大声自报家门,“后辈言欢,见过各位前辈英雄、少年侠士。”
“言欢”
“莫不是”
言欢迎着各色眼光,兀自点头,一字一顿的又道,“正是正是。我就是圣教言欢。”
圣教,听着便知不是善类。的确,它是江湖第一邪教,即是一群恶人集合到了一块,每天蹲着站着趴着躺着干坏事,并乐此不疲。
而不才的她便是此教的小小一堂主,言欢抬眸扬笑,不远处隐约似有剑光锋芒。可惜,正道之士一生追求仁义,尚不能亲手斩杀她这嚣张妖女,只得一双双眼狠狠剜她。
不过,也有例外。
一年轻人沉不住气,他拔剑横在言欢面前,“妖女你来这里做什么”少年鄙夷地打量她,竟是一席红袍,似有与新娘媲美的势头。“你要不要脸,穿成这样”
“少年侠士,难不成只有新娘子才可以穿红衣服么”
古人云,伸手不打笑脸人,少年懵了,“那那倒不是可是你穿成这样不该来”
“这里的主人还没逐我走呢。”
她说的没错。主人家还没
众人偷觑庄天赐,他的样子愈发严肃,冰冷犀利的视线直教人冻结。而言欢还是笑,那甜得发腻的笑容更是令人无所适从。
年轻人当下后悔自己的冲动,他硬着头皮又问,“你来做什么”
“我”言欢提了提声调
“我是来抢亲的”
“抢亲”年轻人未料她会如此直言不讳,磕巴得更加厉害。
言欢执鞭,她暼了眼庄天赐,笑盈盈地应了,“没错,抢亲”
“年纪轻轻竟说出这样不知羞耻的话”
“魔教中人敢跑到这里撒野”
有人勃然大怒,有人拍案而起,婚宴登时乱了套。始作俑者装聋作哑,灵活的眼儿四处乱瞟,唉,这样的咒骂实在太过贫乏,令她连奋起反击的兴致都起不来。
尔后,一直沉默的长者起了身,他举手安抚道,“请各位稍安毋躁。”仅此一句,满堂嘈杂声暂歇,显然他的地位不同一般。
“在下乃任百风,亦是天赐的义父,敢问言姑娘前来所为何事”老者温声问。
言欢的脸上浮起惯常的笑容,她有礼作揖,“原来是任盟主,久仰久仰。任盟主的问题小女子已经说了两遍了,不过你问,我便再答一次。”她不改,“言欢是来抢亲的。抢亲的人是言欢,要抢的人是庄天赐。”
老者亦无一丝怒意,平淡道,“言姑娘,今日你若是来道贺的,无论你的身份是正道或是魔教,我和天赐都同样欢迎。可若你存心闹事的”
“如何”她云淡风也轻。
“那就休怪刀剑无情了。”
言欢因他的话笑出声来,掩唇袖袂落下时,那双美眸中乍现狠色,她仍在笑,一如来时的张扬,却犹似沾染了剧毒的花,明知危险至极,人却仍不由地被吸引了去,侍奉的仆从一惊,手一抖,险些打翻了酒壶。
言欢说,“唉呀,刀剑这些危险的东西,我怕得很。”
魔教中人孤身独闯这里,哪里看得出有半分惧意了
庄天赐唇角微勾,如冰凿的俊容掠过短暂的笑意,这怕是他五年来最放松的表情了,每回见言欢她,便会不自觉地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所为何事,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远远看她,目光渐渐迷离。
“言姑娘,老夫劝你一句,休得生事。”
她忖思了片刻,认真道,“要我不生事端、要我走,自然可以。不过有些事,我今日不问庄天赐,怕以后来不及。”她嘻嘻笑,“问个事儿罢了,何必忧心成这样”
四下如临大敌,人人握紧了兵器,恨不能扑身而上,那些青衣仆从更是可笑,从她一来就抖得跟筛糠似的。
他们到底在怕个什么劲
老者不为难她,颔首应允道,“别误了良辰吉时。”
庄天赐站在那里,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仿佛还散着淡淡的光,他微启唇,最终仍是抿住,就在那不经意间,想说的已然不见。
“庄天赐,几年不见你倒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嘛。”言欢红唇带笑,灼灼的目光就这么深深投注在庄天赐的眉眼之间,其中似是饱含了言语尚不能及的玲珑心思,“庄美人儿,同我一起走”
新娘艰难地攥紧庄天赐的手,他的指尖如此冰冷,似是一松开,他就会随言欢而去。
庄天赐立在硕大的喜字下,烛色将他的轮廓突写的淡淡的,一双静极的眼,一张静极的脸,他的视线掠过言欢,庄天赐轻柔地覆住新娘的双手,冷冽如霜的声音终于响起,他说,“我不走。”
他的目光与言欢相错,一时间令人辨不清眼中沉底的情绪,然后庄天赐别过脸,不再开口。
新娘舒了口气,所有人皆是重拾了笑容,全部的喜悦像是在刹那间复苏。
言欢点点头,笑靥如花的脸上瞧不出半点的伤悲,“好,那我敬今日的新郎与新娘一杯。”她潇洒的“认了输”,只见言欢长袖一撩,酒杯已捧在双手之中,她朗声祝贺,“祝两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言欢一饮而尽,不理会或疑惑或恼怒的神色,甚至连庄天赐她都懒于递与一眼,仿佛一切早已成竹在胸,不哭不闹也没撒泼,冷静得叫人瞠目。
任盟主上前,口中客套,却暗藏着满满的逐客之意。“言姑娘,你想问的问了,酒也敬了,愿意的话就坐下喝杯水酒,不愿,老夫也不强留。”
“自然自然。言欢先走一步,若任盟主他日有何想杀不能杀的人,不如来找我,言欢定然卖个人情与你。当然诸位也是。”她有恃无恐,一语激起千层浪。
“说什么混话,我们可是名门正派,行事光明磊落”
“妖女。”
漫天骂声下,言欢昂首阔步地朝外走去,她暗暗自嘲,“这种待遇恐怕也只有我言欢一个享受得到了。”
身后,媒婆清脆地喊,“夫妻交拜”
未及十步远,她顿了顿,忽地步伐踟蹰不前。
众人警觉,生怕言欢再惹事端,欲将这痴缠的妖女推了出去。
言欢挪步极慢,细看之下,竟带些踉跄。
大门既在三步之外,她却愈走愈慢
始料未及的是,言欢蓦地转身来,但听她“哇”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交错的杯觥间隙中透出那张惨白的小脸,庄天赐一惊,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新娘的手
任盟主横臂拦他,一派冷眼旁观之势,“言姑娘你还好吧”
“言欢”庄天赐低喊,几不可闻。
言欢胸口剧烈起伏,只觉痛苦难挡,她硬声打断,愤愤道,“好个名门正派,竟在酒中下毒”
“言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
“不用再说。”言欢痛得难以自持,她厉色喝道,“到底有没有下毒,你们自然心知。”说完,她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背过身去的瞬间,嘴角却浮起了一抹极微、极难以捉摸的笑弧
不消片刻,言欢似晨间露珠般消散。
任盟主若有所思地拣起言欢喝过的酒盅,随即他大手一挥,吩咐侍从将宴席上的酒水杯盏皆撤换了去,其中缘故只字不提。
喜字当前,一切按部就班,只是,那抹红艳到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即使不见,仍然似骄阳般灼伤了一些人。新娘双手绞着帕子,胸口起伏不定。新郎不苟言笑的脸上更是找不到一丝喜悦之意,顺着言欢离去的方向,他的目光深深地沉了下去,如一枚羽毛远去,无人有幸挽留。
他们不由得忽略了端茶换盏的仆从,与言欢擦肩而过时,投向她的愤恨目光
暮色斜斜。
言欢一迈出庄家大门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而逃,恐是再慢一步,她连自己的尸首都无处寻了。这些年深居山中为的不就是保住小命,偏偏今日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衅占了大半个江湖的名门正派,由此想来,她以后的日子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咳”腥甜冲上喉头,言欢身子一软,险些跌进河里啃泥。
风儿一招,林中树木摇曳枝叶。
她快马赶到庄家前,便吩咐了两人接应在十里亭外,然而,凭着现在这副破身子,要想绕过横亘在眼前的倾海去往十里亭,她就算不死也已力竭。想毕,言欢努力地将身体蜷进了灌木丛里,打算等了天黑再避人耳目离开。
不远处的水面印出她狼狈的模样,朱唇几近失色,凌乱的长发沾了点点血污。裸露在外的肌肤早就起了阵阵战栗,言欢搂紧双臂,埋首其中,仅露出一双不安的眼,“这大冷天的,还有这样艳的花咳。”
她捻了支花,凑近了去看,一阵目眩后,天地间均是变了色,哪里是红花,分明是自己眼里的一切皆是惨红惨红的。
“幸好只喝了一杯,那老头要是再没发现,我怕是连小命也搭上了去。”言欢剧烈地喘息起来,胸口翻滚起难言的痛楚,几乎要将她淹没,要不是紧紧攥住掌心,言欢就快痛叫出声。
“姑娘”
静谧林中竟有人殷殷低唤。
言欢一个激灵,鸵鸟般充耳不闻。
不过一会,足音也渐渐消弭,她理应松口气,而对危机的警觉却令言欢倏地睁开了眼。
她的身边来了人
第二章 千秋神医
言欢心内大骇,来人的功夫究竟有多高,竟能令她未有一点察觉。
她蹙眉看去
那人立在咫尺之处,乌发随意地挽在肩处,衣袍似雪洁白,举手投足间透出几分儒雅之气,自成一身风流,几许月色更衬得他浑不似真人。美则美矣,可惜的是,双目处蒙上了一指宽的丝缎,竟是个目无所物的瞎子
即便如此,言欢也不敢松懈丁点,她冷道,“这里有人。”
“在下知道。”
她警惕道,“离我远点”
他嘴角弯弯,“我就歇一会。”
“滚。”
男人如若聋了,竟抿唇淡笑,“姑娘何必拒人千里,在下行动不便,只望能休息片刻。”他顿了顿,继而道,“姑娘气息紊乱,身子可有不适或是中了毒”
言欢面色不善,“多事。”
风吹起他素白的衣袂,微酣的酒气随之袭来。言欢瞅他一眼,这“醉汉”非但看上去没有离开的打算,还气定神闲得很,像是要陪长久耗下去。“叫你滚听不到要不要让我帮你毁了这双无用的耳”
“只怕姑娘无这本事。”他轻描淡写地笑了,悉悉索索地摸索一阵,低身与她并肩而坐。
枉他生的那么美,却是瞎子一个,枉他一身清雅之气,却是无赖一个言欢咬牙恨道,“你不走我走便是”
“姑娘身上散发极淡的异香,应是中了中圣教的笑春风”他不管不顾,又道,“听闻此毒凶狠无比,些许就致人性命,姑娘怎会得罪了圣教中人”
得罪圣教言欢内心狂笑,她便是世人眼中的妖女,又何来得罪一说难不成她这般恶形恶状还难让他猜出她的来头
只是单凭轻轻一嗅便辨出她身中何毒,恰是眼盲,心倒是一点不瞎。言欢不由地觑看男人一眼,那丝缎千真万确地系着,并不像作假。她冷言道,“不需你多管,想活得命长就少说话。”
若他不是瞎了眼,若他当即知晓她是言欢,了解她平日的恶行劣状,还会这样温柔以待
她撑起身来,“兄台你慢慢歇,歇个够才好”
“姑娘,带着这个吧。”男人脱下自己的斗篷搁在言欢的手里,两人身影交错,月影如银,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淡香。不过萍水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