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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的秘密 第12节

作者:牛角弓 字数:24327 更新:2021-12-21 19:27:13

    其实细细想想,慕容轻自己也说不好他对于裴戎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因为一直以来出现在他身边的那些男人女人,在意的不过都是他的相貌罢了,因为觉得他长得好,所以想要占有。而真正说过要追他的,就只有裴戎一个人。裴戎和他以往见到过的那些人都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一种很鲜明的色彩,正直、正义,眼神明亮坦诚。

    裴戎的出现,彻底划开了他的过去和现在。

    所以裴戎是不一样的。

    慕容轻还不能准确地说出他到底是怎样的不一样,但是这种微妙的心理,却让他在听到裴老对于裴戎未来的规划之后,情绪莫名的有些低落。

    “会好的,”慕容轻心不在焉地安慰他,“裴哥多懂事啊,你就放心吧。”

    裴老满肚子的心事,又不能跟慕容轻这个晚辈来说,只好叹着气说“我也管不了他了,反正下个月他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们去管儿子好了。我都一个老头子了,还跟着操那份儿心干嘛。”

    慕容轻吃了一惊,“裴哥的父母要回来了”

    裴老点点头,挺感慨地说“他们也好几年没有休假了,这次回来据说能多呆一段时间。正好劝劝小戎。”

    慕容轻听说过裴爸爸裴妈妈都是军人。军人啊,慕容轻心想,性格会很严厉吧。一个裴爷爷,再加上一对严厉的父母

    慕容轻心想,我在瞎想什么啊。

    裴戎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了他老娘的电话。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这会儿眼圈发黑,下巴上一层青黑色的胡茬,走路这么几分钟的路程都恨不得闭着眼睛睡一觉,听到话筒那边传来高分贝的女声只觉得满心烦躁。

    “妈,我们队正忙着一个大案子,我都快五十个小时没闭眼了,你非要赶这个时间跟我吵架吗”裴戎强打精神看了看腕表,“如果你能长话短说,我还能抽空睡上二十分钟。”

    裴妈妈自然听出了儿子话音中浓重的倦意。如果可以选择,她自然不会选在这样的时候跟儿子进行一场本该很严肃的谈话。但不巧的是,她只有现在能抽得出点儿时间办私事。

    裴妈妈严厉地问她的儿子,“你跟你爸爸说的是怎么回事儿”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换一个时间,裴戎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妈妈说起这个事儿。他妈妈脾气不好,对他爸爸的影响力又非常的大,他一直是打算好好花点儿心思把他妈妈拿下的。没想到的是,计划不如变化快,他妈妈居然这么快就给他打来电话,更没想到的是,他眼下这样的状态根本没一点儿力气去琢磨自己之前的计划,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说完这个电话,好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裴妈妈微怒,“你突然说起这个事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裴戎晃晃悠悠走进自己办公室,拖开椅子像摔一个破口袋似的把自己摔了进去,“我跟我爸说的很清楚了,爷爷这阵子闹腾的厉害,非要逼着我跟刘老头家的孙女谈朋友。我不乐意,也不希望你们俩以后跟我闹这一出,所以先把话跟你们说清楚,省的你们以后也有样儿学样儿的,一起折腾我。”

    “这怎么是折腾”裴妈妈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做长辈的关心你还有错啦”

    裴戎懒洋洋地说“不需要。”

    裴妈妈,“”

    裴戎闭着眼睛,神智已经有些迷糊了,声音也随之含糊了起来,“你们真要关心我,早干嘛去了我需要你们关心的时候,你们一个赛一个的往远处跑,我长这么大见过你们几回面还好意思跟我说关心”

    裴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调缓慢而坚定,“我知道作为父母,我们不合格。但是再不合格我们也是你的父母,不能眼看着你走歪路”

    裴戎轻嗤,“对爷爷,你们没有尽到做儿女的责任。对我,你们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你们的路走的倒是正,可是就你们这样的真的让你们的家人感觉幸福了吗”

    裴妈妈从没想过她的儿子有朝一日会来戳她的痛脚,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是你母亲,我这么说也是为你好。你这件事,我绝不同意”

    裴戎已经快要睡着了,听见电话里的动静,懒洋洋地说“如果你反对,请给我一个反对的理由,别提什么为我好。这个我不信你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什么东西对我最好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裴妈妈那边喘气声都比刚才粗。

    “我有过敏症,请问母亲大人,过敏源是什么”

    裴妈妈愣住,“你有过敏症”

    裴戎没有。但是裴妈妈是真的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在经过了给裴老、裴爸爸陆续下套之后,对于忽悠她已经没有任何心理压力了。

    裴戎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时间,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至于我做出的选择会损害你们俩的形象,让你们丢面子,那就更扯不着了。我从小长到大,你们出现的次数你们自己也数的过来吧就算把咱们放一起,知道我是你们儿子的人只怕也没几个。别说我以后找个男人,就算我找个牲口,对你们俩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张大校,您那点儿小担心尽可以放到肚子里去。”

    裴妈妈怒道“裴戎这话你说的亏心不亏心”

    裴戎被她吼的清醒了一点儿,微微怔愣了一下,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亏心”

    电话另一端的裴妈妈被他气得直喘粗气。

    裴戎知道这样的态度对母亲是不公平的,但是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见过太多在外奔波谋生的父亲,但是像他妈妈那样干脆利落地丢下孩子去忙事业的女人到底还是少数。在传统的观念里,母亲这个角色总是更多的和家庭联系在一起。裴戎因此对他的母亲抱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怨念。如果不是今天话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

    但是既然已经说了,就不可能当做从来没说过。

    裴戎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十岁那年,跟高年级的男生打架,被他们砸了两砖头,前后缝了二十多针。大夫说那砖头再偏一点儿就砸到我太阳穴上了。那是我第一次缝针,我吓得直哭那时候你在哪儿”

    裴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戎又说“我中学时候跟学校的车去参加临市的英语演讲比赛,大雨天,路过水库的时候遇到泥石流,车子整个滑进水库里。当时死了两个同学,我也差点儿没救上来那个时候你在哪儿”

    “大二那年夏天,学校食堂闹出食物中毒的事件。我的反应比较重,被送进手术室抢救,那时候你在哪儿”

    “我工作第一年,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两枪,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半个月,那时候你又在哪儿”裴戎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问他的母亲,“你还要我接着举例子吗张大校”

    电话里传来裴妈妈轻轻的啜泣。

    裴戎却因为极度的疲劳,情绪濒临失控的边缘,“我一开始跟爸爸说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你会反对,并且会激烈的反对。但是张大校,在你反对之前,我想先说说自己的意见。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在我遇到痛苦、挫折甚至生命危险,渴望来自母亲的关心和照顾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当我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时,你却跳出来说不同意。请问你有什么立场说不同意”

    裴戎烦躁地挂掉电话,真想找个什么东西一拳打过去好好地发泄一下满心的火气。

    这个电话跟他之前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不该这么说,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去攻击自己的母亲。但是他忍不住。他没有一个被父母疼爱着度过的童年,没有一个被开导着度过的少年,也没有一个被指引着前进的青年好像从有意识开始,就一直是自己在摸索着,试探着,一个人忍耐着生活。

    当然,他爱他的爷爷,但是他们之间的代沟不会因为亲情的存在就消失。很多事情,他甚至没有办法去跟爷爷沟通。

    别人的成长痛更多的来自社会的压力,只有他是来自不完整的家庭和父母的忽视。

    这些都是他潜意识里的隐痛,就算他平时装作不在意,那也并不是真正的不在意。这些积压了多年的负面情绪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缺少的只是一根导火索。

    他没想到的,只是会爆发在今天。

    因为他的感情问题。

    第59章 油盐不进

    和宽最终还是跟吴老统一了意见,定下了那套粉彩福寿双全的图样。用吴老的话说,青花虽然精致,但看上去未免冷清了些,更像是摆着看的艺术品,适合远观。他们开店纳客,不光菜品要美味,还要给走进这家菜馆的顾客营造出一种和乐美满的热闹气氛才行。这么一想,还是粉彩福寿双全的图样更合适一些。

    慕容轻把自己关在工棚里,仔仔细细烧了一套样品出来,给他们送了过去。除了具体的数目还需要敲定,最后的成品到底是什么样儿还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在样品的基础上做一些细致的修改。

    和宽和吴老带着一群工作人员围在厨房里一起研究慕容轻带来的样品,一个服务员走进来说“老板,预定三号包厢的客人已经来了。”

    和宽笑着说“那正好,用这套餐具,正好听听客人的意见。小七也去。”

    慕容轻摇摇头,表示没兴趣。外行人的意见,说一句好看好或者不好看的,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不过没想到的是,客人点的东西陆续送上去,没多一会儿就有服务员过来跟和宽汇报,“客人说咱们的餐具很有特点,想问问是哪里买的。”

    和宽得意洋洋地一摆手,“就说这个是咱们店专门请人设计的,独一份儿,别处买不到。”

    服务员也乐了,“我当然说了。客人说他也懂一点儿这个,还说咱们请的是个高手呢。”

    这本来是一句讨喜的吉利话,但是慕容轻听了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闪了神似的,涌起一丝不那么美妙的预感。

    慕容轻的预感很快就噩梦成真了。

    这件事的起因在于他把车停在了菜馆的正门外,其实他知道厨房那边有个后门的,平时采买送货都是在那儿卸货。工作人员出来进去也都是走那条路。但问题是他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真要从那边走,他会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慕容轻跟和宽、吴老又开了个小会,加了几个异形盘和一套盛放凉菜的拼盘。慕容轻画了图样,又跟他们定了尺寸,不知不觉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和宽把慕容轻送出门的时候,不巧的是,包厢里的客人也正好走了出来,跟他们打了个照面。

    和宽突然想起走在前面的那位中年女士似乎是姓曹。走在她身后一两步远的青年是她的独子,外界传言深受曹老先生宠爱的外孙。和宽以前也是见过这两位的,但是以前还真没注意到他跟小七同一个姓,话说慕容这个复姓有那么高的普及率吗

    和宽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慕容轻耷拉着脸,慕容锦却双眼放光,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慕容轻。而那位雍容华贵的贵妇却在见到慕容轻之后微微蹙眉,眼里飞快地闪过厌弃的神色。

    没人说话,局面似乎是僵住了。

    和宽笑着上前一步,“曹女士好久没过来了,今天还满意吗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地方,我一定转告大厨。”

    慕容锦的母亲浅浅一笑,“和少说笑了。吴老可是别处想请都请不到呢。”

    和宽笑着说“吴老说过些日子要做些粽子呢,等做好了,曹女士喜欢的莲蓉粽还有曹老爷子喜欢的蛋黄粽我一定让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慕容锦的母亲笑着说“难为你还记着。”

    慕容轻冷眼旁观这一幕,不得不佩服和宽作为一个生意人的八面玲珑。能记住熟客的口味这不稀奇,难得他能说的这么自然,像老朋友聊天似的。经营人脉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难怪他生意做的这么好呢。

    慕容锦的母亲脸上带着笑,视线落在慕容轻的脸上轻轻一转,看上去居然也很和气,“小七,好久不见了。”

    慕容轻微微颌首,“曹女士。”但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冠以夫姓,他怎么说也有一段时间跟她的儿子走的比较近,这样的小习惯他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曹女士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慕容锦,笑微微地说道“前几天锦儿还说要请你过来做事呢。他说你跟何师傅学了一手制瓷的好手艺,人又通透,最是聪明不过的。我也想着,你们好歹是堂兄弟,给自己人帮忙总好过去帮外人。”

    和宽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敢情这两位慕容还真是沾亲的。可是慕容轻从来没有提过这一茬,看样子这关系可没有曹女士说的那么好。

    果然慕容轻淡淡答道,“曹女士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您在老宅时间短,大概不知道老爷子过世的时候,已经在宗族那边给我们兄弟除了名。自己人什么的,小七不敢高攀。”

    慕容锦刚要开口,被曹女士踩在了脚尖上,轻轻碾了一下,带着一点儿不甘愿的神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曹女士微微蹙了蹙眉,“老爷子也是老糊涂了,又没有犯什么了不得的错,除什么名呢。这不是影响你今后的发展么。依我看,尽可以不去理会。”

    慕容轻神色始终淡淡的,“老爷子是家主,他的话小七不敢不理会。”

    这就是拒绝了。曹女士神色愠怒,正要说话,被她儿子一把拉住了手腕。慕容锦笑着说“小七,你也知道咱们家在古玩界还是有些声誉的。你既然也做这一行,又何必跟自己的出身过不去呢”

    慕容轻神色木然地站在菜馆的门厅里,像没听见慕容锦声情并茂的游说。

    慕容锦神色益发恳切,“小七,你也知道我去找过你几次了。你没有必要一直回避我。以前的事我也是希望能对你做一些补偿的”

    又一次听到补偿两个字,慕容轻忍无可忍,冲着曹女士微微点了点头,“抱歉,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说完也不理会神色微僵的慕容锦,转身走出了菜馆。

    和宽人精似的人物,自然看得出接下来这对母子是有话要说的,连忙打了个招呼也追着慕容轻快步走了出去。

    “小七”

    和宽追到慕容轻的车旁边,才发现慕容轻的脸色都是煞白的,不由得有些心惊,“小七你没事吧”

    小七闭了闭眼,从胸腔里吁了一口气闷气,“没事,就是看见他们觉得很恶心。和大哥,你说人怎么能虚伪成这样呢,背着人的时候害你,当着面的时候又好像对你有多么贴心周到,而你是多么的不近情理”

    和宽不知道他们以前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纠纷,但是他有种直觉,小七应该是事件当中受害的一方。这个孩子眼神干净,自带傲骨。他是不屑去跟谁耍弄不入流的手段的。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和宽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他之前找过你”

    慕容轻点点头。

    和宽若有所思,“那应该是有求于你。不过听你们刚才的对话,你不是已经从家里除名了那还有什么事情能求到你头上”

    慕容轻摇摇头。他不想把心里的那一点疑惑宣扬的人尽皆知。

    和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你也别想太多,就算曹家有势力,对曹老爷子来说他们母子俩也终究是外人。再说你那个店,不是还有庄家的股份吗真有事的话,就凭着你跟冬至的关系,庄二就不会坐视不理的。”

    慕容轻点点头,“我明白的。”

    或许慕容锦还没有看到这一点,但是现在的他有兄弟、有朋友,早已不是慕容老宅里那个孤苦无依、任人宰割的慕容小七了。

    曹女士目送那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和家菜馆,秀丽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厌恶,“这孩子从小就妖里妖气的,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长大了看着更不得了了。你说一个大男人家,天生就带着一股子狐媚气这算怎么回事嘛”

    慕容锦没少听他母亲这么数落慕容轻,心里烦躁,脸上却不显。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说慕容轻确实狐媚他说不出口。没人比他更清楚慕容轻是怎么被逼着“狐媚”的。说他母亲说错了他没那个胆子,他母亲是什么脾气他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他可没有那个耐心花上好几个小时听她哭嚎。

    曹女士扫了他一眼,神情不悦,“你三天两头的提醒我,见着他了要客气。你倒是跟我说句实话呀,你到底是要他办什么事儿别人就办不了吗实在不行还可以跟你外公要人呀,没必要非得跟个下贱玩意儿这么低三下四的。”

    慕容锦皱了皱眉,“妈,别人确实办不来这件事。”

    “哦”曹女士明显不信,她看着慕容锦满脸的不耐烦,心头忽的一跳,“儿子,你可别犯了糊涂,跟慕容贺那个老东西动了一样的心思吧”

    慕容锦烦了,“妈,你瞎琢磨什么呢”

    曹女士斜了他一眼,“那你跟我透个底吧,免得我心神不定的。”

    慕容锦无奈了,“我手里的人都没有他的手艺。这个理由够了吧钱老五上周烧的那几个梅瓶拿来给我看了,釉色完全不对。他自己也说要想仿出元末明初的成色,必须得找南派的大手南派秘术,谁比得过何家”

    曹女士对这个说法半信半疑,“那个老何真有那么好的手艺当初他可是连进咱们家瓷窑的资格都没有的。”

    “我本来也不信的。”慕容锦苦笑,“你还没看明白吗咱们刚才吃饭的那套餐具,就是小七做的。”

    曹女士吃了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再有下次,”慕容锦提醒她,“你可别再拆我的台了。我这本来就拉拢不来呢,哪里经得住你在这里乱发脾气。”

    “行啦,我知道了。”曹女士撇了撇嘴,“你小小年纪废话可真多。”

    慕容锦苦笑。

    曹女士琢磨了一会儿对他说“我倒不信他真有那么油盐不进。他自己也是帮着别人开店的,要是犯了错,主家还能用他到时候坏了名声,还不得乖乖回来找自家人再不行就干脆花点儿钱好了如果他真值得的话。”

    慕容锦轻轻叹了口气。

    值得,怎么不值得。只是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第60章 科学分析

    慕容轻围着正在施工的小院慢慢转了一圈,然后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晒太阳。

    院墙已经修了起来,他的家已经初具规模。院墙外面还堆着不少树苗,根部包着泥土,枝条上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绿。一个戴着安全帽的中年人正在指挥工人们工作,慕容轻没有见过他,猜测他大概是监理一类的身份。他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挺警觉地看了慕容轻两眼,大概是见他一直老实地坐着看热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后来也就不再理他了。

    靠近树林这一带的地势要略微高一些,慕容轻坐了半天也只能看到菜园的一角、屋顶和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池塘。徐永成的设计很巧妙,院墙的高度、房屋的朝向以及树木假山的布局都被充分地利用了起来,足够充分地遮挡来自外部的窥伺。

    慕容轻的个头已经不矮了,连他也没看到什么,这就让他觉得很放心了。

    慕容轻看着自己的家,心里那团阴云一点一点散开。看,就算是这么好的一个院子,里面还免不了会有老鼠蟑螂,生活里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儿波折都没有就算他是钞票也不见得人人都爱,不是还有很多人习惯刷卡,不喜欢带着现金的吗,何况他还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呢会遇到讨厌他的人,会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甚至伤害,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从生下来就一路光鲜到死

    慕容轻从石头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决定振作起来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别有事儿没事儿的就被不相干的人给干扰了。

    溜溜达达走回去取车的时候,裴戎给他打了个电话。这段时间他们忙着办案子,几乎都是封闭状态了,别说给他打电话,就连裴爷爷都不知道自己家的孙子在哪个角落里猫着。这会儿看见他打来电话,慕容轻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案子办完了

    “小七”裴戎见接通了电话,但是没人说话,便有些疑惑,“喂”

    慕容轻忙说“我在。”

    裴戎长长的舒了口气,“忙什么呢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我呀,”慕容轻看了看不远处自己正在逐渐成形的家,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一个笑容来,“我在看房子。”

    裴戎停顿了一下,“要买房”

    慕容轻笑着说“在修房。我要在你们的城里修一个乡下大院,能种菜,能养鱼,以后都吃自己种的菜,不打农药的。”

    裴戎哈哈笑了起来,明显的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嗯,这可是所有城里人的梦想呢。”

    慕容轻也不解释,跟着笑,“以后我家菜种多了,我分给你家一点儿。”

    裴戎不以为然,“搞那么费事儿做什么,直接让我上你家吃不行么要不我给你交房租,交饭费,就让我在你家搭伙呗。”

    慕容轻脑子里忽然闪过裴老发愁的表情,心里微微一顿,明年、后年或者若干年后,他还能说这样的话吗

    “如果你家里人不反对的话,”慕容轻说“当然没问题啊。”

    裴戎的呼吸微妙地停顿了一霎,“你说的是真的吗”

    慕容轻点点头,“是。”

    裴戎那边又没声音了,过了一会儿听他呼哧呼哧地说“哎,哎说话算数啊。不行,咱们得签个合同,口头约定虽然也有法律效力,但是到底不如白纸黑字来的可靠啊。”

    慕容轻懒得理睬他的疯话,正要挂掉电话,就听裴戎说“小七,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慕容轻没反应过来,“你能随便出来了案子完结了”

    裴戎挺感慨地叹了口气,“结了。”停顿了一下,又说“多亏了你。”

    “别这么说,”慕容轻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裴戎习惯了不在电话里说公事,听他这样说,便岔开话题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慕容轻想了想说“想吃很辣很辣的菜。”

    裴戎打了个响指,“好,我来安排。”

    裴戎自从把慕容轻和那两只猫送走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有点儿不对了。一方面他不觉得慕容轻会无聊到带着两只猫跑来逗他玩,但要让他相信一只猫来线索也很困难。他只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去查一查那个被猫指认的女人。

    没想到的是,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来了。

    “现在案子已经结了,跟你说说也没什么,”裴戎替他撕开餐具外面的那层薄膜,取出杯子倒上热茶,“你猜我查出什么来了”

    慕容轻反问他,“不会是私情什么的吧”他还记得书桌上那张一家三口的合影,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和睦家庭。照片上的男人有一张温和的脸,看上去不像那种会在外面花天酒地的类型。

    裴戎冷笑一声,“私情用这词儿都便宜这流氓了。整个就一败类啊,我草。”

    慕容轻想起照片上那个眼神青涩的男孩,微微有些黯然。

    “那女孩是前年刚上班的,二十来岁,挺单纯一孩子,”裴戎长话短说,“反正就是这流氓把人家给骗了。就是一开始知心哥哥似的,然后就下手了。这还不是最缺德的,缺德的是人家姑娘家的古董被他花言巧语骗来了,骗来就不给人家了。于是惨案就发生了。”

    当然案子要真说起来可没这么简单,凶手和帮凶之间的关系、几件杀人碎尸案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细说起来只怕一个晚上也不够用。他可不想好容易见着一次面,结果说来说去都是案子的事儿“你上我家去了”裴戎问他,“我爷爷说什么了”裴戎觉得他可以先从慕容轻这里探探口风,要是条件允许,可以试着把大家的注意力往目标人物的身上引一引了。免得大家总抱着让他找女人试一试的念头没完没了地劝他。

    慕容轻很留意地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怀疑裴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跟春节时在裴家看到过的那个女孩有关,两个人互相没看上,或者进展没有达到裴老的目标。慕容轻觉得后一种情况的可能姓比较大。因为他看得出裴老对那个女孩子所抱有的热切欢迎的态度,他也不觉得裴戎会去顶撞他的爷爷。他可是裴老一手带大的孩子,说句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裴戎还在等待他的回答,慕容轻只好含糊地说了句,“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发愁似的。”

    “这样啊”裴戎有点儿犯了难。当着他的面就长吁短叹,背着他的时候就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到底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

    “他有没有说起我爸妈要回来的事”

    慕容轻点点头。

    裴戎又问“他说起这个事儿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慕容轻仔细想了想,“还是挺发愁。”

    裴戎也开始觉得发愁了。算了,既然局势还这么不明朗,在小七面前就再忍几天吧。这会儿要是挑明了,那不是拉着小七一起担心么。回头他要是没忍住,当着自己爷爷的面儿露出马脚,家里的矛盾立刻就得升级了。说不定他们还会把矛头一直指向小七这个目标人物。

    “没什么,”裴戎干笑了两声,“上岁数了么,就爱瞎发愁。没事儿。”

    慕容轻试探地说“叔爷说,让你爸爸妈妈回来教育你。”教育这个词儿用的很是奇怪,裴戎到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需要被他的家长教育呢

    裴戎顾左右而言他,“哎呀,刚才咱们俩点那个青蒜苗炒回锅肉了吗那可是他家的招牌菜,绝对好吃。”

    慕容轻叹了口气,“点了。”

    裴戎又说“哎,小七,你看外面那个老太太抱了个什么玩意儿还塞在自己口袋里,是猫吗”

    慕容轻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出去,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老妇人刚从窗外走过,口袋里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似乎是只小猫。

    裴戎又问“你听见它说什么了吗”

    慕容轻挺无奈地看着他,“我说能听懂它们说话,但是我没说我能读懂动物的唇语啊。”这还隔着一层玻璃窗呢,没话找话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吧。

    “我说,”裴戎看看窗外走远的一人一猫,“你真的能听懂它们喵喵喵”

    慕容轻反问他,“你以为呢”

    裴戎摆出一脸深思的表情,“我觉得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应该是你接收到了动物们的脑电波,然后通过分解脑电波,理解了它们要表达的意思。”

    慕容轻,“”

    裴戎伸出手在他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他看见慕容轻你两弯长长的睫毛在他的手靠近的时候飞快地呼扇了几下,但是并没有躲开,顿时心情大好,“这里,你大概有哪一个结构跟其他人长得不一样,所以你才能够接收到小动物们的脑电波。”

    慕容轻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照你这个说法,你现在听见我说话是因为耳朵听见还是因为大脑接收到了我的脑电波,所以理解了我要表达的意思”

    “当然耳朵接收声音信号、信号传输至大脑、大脑分析出结果。”裴戎笑着说“所以我猜测你那个特异功能也是这个原理。用科学的说法来解释,就是你的接收范围比一般人类要宽,不但能接收人类发出的信号,还能接收到动物发出的信号。”

    慕容轻以前没想过这些,不过听起来似乎也挺有道理。

    裴戎一直想问他,青树和他哥哥小六是不是也有这个功能,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他只对小七自己的秘密感兴趣,至于别人会怎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他愿意说,那他就听着好了,如果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裴戎可没忘了自己制定的计划,最重要的是让慕容轻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觉得轻松、舒服。

    裴戎不放心地问他,“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吧你别傻乎乎的跟谁都说。”

    “不会的。”慕容轻心想,他又不傻。再说他家的那几个哥哥可不算别人。

    裴戎放心了,“对了,还有个事儿要跟你说。这些天要是我爷爷跟你套什么话,你一律说不知道。”

    慕容轻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裴戎伸手揉了揉慕容轻的脑袋,“等这些麻烦事儿都过去了,我一定跟你解释。”

    看着慕容轻脸上疑惑的表情,裴戎默默的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儿到来。

    第61章 发作

    慕容轻之前就猜测慕容锦之所以会跟自己套近乎是因为有求于己。这个猜测在经过了与慕容锦三番两次的邂逅之后,基本上可以确定了。至于所求何事,在看过了郊外的瓷窑之后,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年前在慕容老宅见到他的时候,慕容轻明明记得他还对自己说过对不起的。这三个字虽然不能代表什么,但慕容轻觉得至少也该让他心里那点儿不值钱的愧疚感持续一段时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利益冲散了。

    果然人情什么的,在某些人来说,就是拿来利用的。

    慕容轻站在门口,视线扫过坐在角落会客区的慕容锦和柏晏,淡淡地落在了杜海身上。他记得自己跟杜海交代过,但凡慕容锦来店里,不论有什么事都推掉,没想到他还是打电话把自己给找回来了。或者杜海觉得既然这店是他家三少的买卖,跟他家三少的利益相比,慕容轻这个名义上的主管的情绪或者说喜好,压根就不在他的考虑之列

    慕容轻没有理会角落里目光灼灼的两个人,对杜海说“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回去吧。以后不用来上班了。”

    杜海震惊地看着他。

    慕容轻淡淡说道“我不需要一个阳奉阴违的管事。庄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解释的。”

    “你不能这样,”杜海没想过慕容轻也会有这么果决的时候,顿时有些慌神,“我是庄老爷子派来的”

    慕容轻压低了声音说“我想你大概忘了,我这店铺挂着庄家的大旗只是权宜之计。庄三少在我这里有股份,但也只是有股份而已。店铺经营的大小事宜,他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杜海紧盯着他,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

    “至于你家庄三少的利润,你尽可以放心,那是一分钱都不会少的。”慕容轻微微挑起嘴角,“别说给我们做账的会计也是庄老爷子的人,就算不是,我现在依仗庄家颇多,断断不会因小失大,因为区区分红而坏了这段交情。”

    慕容轻看着他,眼里微微带出了几分讥诮,“庄家本来是对我有恩的,因为你吃里扒外的举动反目成仇的话,你觉得庄老爷子会怎么看”

    杜海的额头微微见汗,他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老板,请你大人大量,再给我一个机会”

    慕容轻挑起一边的眉毛,惊讶了,“你觉得我没有给你机会吗你自作主张招进来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你以为我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

    杜海的脸色泛白。慕容轻这个人在他看来本事是有的,性格冷淡了一些,并不太爱关心人事方面的事情。当然他也不是真的忘记了慕容轻之前的交代的话,但他觉得慕容轻也只是会不高兴罢了,没想到他真的会发作到自己的身上。

    “我和庄三少在利益关系上本来是一致的,”慕容轻微微垂下眼睑,眼神里带着惋惜,“被你这么一搅和,生生成了个水火不相容的局面。杜海,你可真能干。你真是庄老爷子那边的人不是谁派来的无间道”

    杜海的肩膀微微有些发颤,“慕容少爷,我只是”

    慕容轻摆摆手,他不是有耐心的人,也没兴趣听他来一番自我表白。本来就因为庄家的缘故对他有些芥蒂,如今他更是自己撞到枪口上来,那是谁也怪不得了。

    “你的人,你带走。”慕容轻朝着会客区走了过去,一边冲着缩在屋角搞卫生的小曲招了招手。这个小伙子是李明辉介绍过来的人,算是他自己一派的,“小曲,杜先生离职了,他带来的那个叫什么安钢的,还有那个女孩,都要一起带走。你盯着他们做交接。”

    小曲顿时受宠若惊,“我”

    慕容轻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脸,“对,就是你。以后这店里店外,就咱们两个人了,要忙起来的话,你可不能偷懒。”

    小曲顿时把腰一挺,大声说“那不会我好容易找个合心的工作,怎么也不会自己搅和黄了的。”他和高松李明辉一样都是学工艺美术的,这个专业如今可不好找工作,跟他同一届的人没几个还在干老本行。

    杜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事已至此,他也知道再无回圜的余地。叹了口气,带着他招来的两个人一起去后面休息室收拾东西。

    慕容轻收拾了自己身边的隐患,心情轻松了不少。看见一起出现的两个让人反感的人物时,也没有表现的太过,甚至还对他们俩点了点头,“两位少爷屈尊登我这小店的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柏晏对古玩没有兴趣,但是他对慕容轻这个人有兴趣,见他过来招呼,便笑着说“以往咱们也见了几次面,真没想到你和阿锦还是堂兄弟。”

    慕容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神色淡淡地说“柏少误会了,我和慕容锦没有关系。堂兄弟更谈不上,您这话让人听见,还以为我要攀高枝呢。我可当不起。”

    柏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过头去看慕容锦。

    慕容锦的脸色也有点儿不好看,“小七,你何必说这样的话”

    慕容轻抿嘴一笑,“慕容先生总不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慕容锦抿了抿嘴角,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是这样,阿晏刚入手一套东西,拿不准真假,想请你给看看。”说着冲柏晏使了个眼色。

    柏晏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顺着茶几的台面推到了慕容轻的面前,“这是我老妈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东西。女人么,都喜欢首饰之类的东西。”

    盒子里是十二粒龙眼大小的金珠,中间有穿孔,形状饱满圆润,表面有凸起的花卉云纹图案,手工还是很精细的。

    柏晏看着慕容轻带上手套拿起那些小玩意儿一粒一粒地验看,忍不住也有些好奇起来,“这东西怎么样”

    慕容轻点点头,“雕工不错,从风格上看应该是宋代的东西。”

    柏晏笑着说“昨晚我爸看见了还说是假货,颜色一点儿不像金子。”

    慕容轻反问他,“我怎么听说柏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如果是做珠宝生意,怎么会看不出黄金的成色

    “你不会是故意拿话刺我的吧。”柏晏嘴角抽抽,“我爸当初竞争上岗失败了,被我爷爷打发去做房产这一块,珠宝那块交给我大伯一家了。”

    “抱歉。”慕容轻不怎么有诚意地道歉。这些豪门秘辛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老百姓又怎么会知道呢。

    柏晏听出了他话里的敷衍,也不在意,转头时看见慕容锦的脸色,心头微微一跳,隐约觉得这位慕容小老板可不像慕容锦说的那样,是那种“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而且看慕容锦的神色,对慕容轻似乎也不仅仅是堂兄弟的感情那么简单。不及多想,就听慕容轻头也不抬地说“颜色比青黄略淡,比较接近淡黄色。这个含金量大概是在百分之七十到八十之间,就当时的工艺水平来说,算是比较高的了。东西不错,好好收着吧。”

    柏晏顿时高兴了,这东西没有出错,他回家之后对自己老娘也能有交代了,“有劳了。改天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慕容轻摇摇头,“吃饭就免了,最近比较忙。”

    慕容锦见缝插针地搭话,“是在忙你修房子的事儿吗我早上还跟阿晏过去看了一眼,地基都已经打起来了,速度还挺快的。”

    慕容轻没有出声,只是死盯着慕容锦。这是他打死都不愿意让慕容锦知道的事情,虽然说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很有可能瞒不了多久,但他真没想过这么快就让这人知道。

    慕容锦被他看得发毛,强笑着说“置业这可是大事,到时候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不过你怎么选那个地方离华庭还有段距离,出入会不会不方便”

    慕容轻盯着他,视线冷冰冰的,然后慢慢转到了柏晏的脸上,“你告诉他的”

    柏晏也被他这个表情吓了一跳,“是啊,反正也不是外人,你们这不是堂兄弟吗”

    慕容轻冷笑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给徐永成拨了过去,电话一接通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徐设计,我记得咱们签的合同里是不是有一项保密协议。你们公司的人不得随意透露客户的信息”

    他特意点开外放,为的就是让在座的两个人都听清楚。

    徐永成还以为他是对自己的工作不放心,连忙给他打包票,“慕容先生尽管放心,我们公司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绝对不会随意透露客户信息。公司有规定的,要是真出了这种事故,我们是要对客户进行赔偿的,而且赔偿的额度还很高。所以不会有人会明知故犯去出卖公司的商业情报。”

    慕容轻冷笑着说“不巧的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公司把我修房子的事以及有关房子的信息都透露给了外人。”

    徐永成愣了一下,忙说“这怎么可能”

    柏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如果慕容轻执意追究的话,这个事情还真不好处理了。他心里暗暗骂慕容锦坏事。不是因为慕容锦信誓旦旦说自己和慕容轻兄弟情深,他哪里会嘴快跟他说起这个事儿

    慕容轻冷眼看着柏晏,伸手指了指他们的头顶上方,“我店里的监控都拍下来了,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我现在不是在咨询你们公司的安全指数,而是在向你打听要走法律程序的话,我是不是先要给你们公司发一封律师信”

    慕容锦看着这一幕,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徐永成的语气有些慌乱,“慕容先生,您能不能先跟我谈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下子闹上法庭对咱们双方都没有好处对吧如果事情属实,我会要求公司对你进行赔偿的。”

    慕容轻看着身边的两个神色各异的人,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你们公司的柏晏,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把我的住宅信息透露给我的仇人。你自己说说,这事儿怎么办我以后的安全还有保障吗”

    慕容锦听到仇人两个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他没想到,记忆中那个腼腆、心软的孩子,居然有一天会用这两个字来标记他的存在。

    柏晏也有点儿傻眼。仇人这又是什么意思

    “柏晏是柏少”徐永成愣了一下,骂道“我草”

    徐永成挂了电话,没多一会儿柏晏的电话就响了,柏晏脸色铁青地接起电话,一句你好还没说完,就被另一端的人喷了回来,“柏晏做完手里这一单我就离职老子不伺候了”

    柏晏连忙站起身往外走,一边低声安抚,“哎,哎,有话好好说”

    慕容轻听不清电话另一端的人在说什么,但是柏晏脸色很难看。慕容轻心想,这下,柏晏还能对慕容锦毫无芥蒂么两个坏胚子凑在一起的杀伤力是惊人的,还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貌似还没有牢固到经得起任何考验的程度。

    慕容轻瞥了一眼站在店门口打电话的柏晏,满眼快意地看着慕容锦。他就不相信了,他已经摆出了这样的姿态,慕容锦还舍得放下身段来拉拢他么

    第62章 猪头

    慕容锦有那么一段时间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他不是不知道慕容轻恨他,但是在他看来,大家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也不会因为仇恨就有所改变。与其陷在那种无用的情绪里,还不如拿出一点实际的补偿更加实惠。慕容轻也是个做生意的人,难道他就一点儿不在意是否能借着慕容世家这面大旗谋划谋划自己的利益

    难道他真的那么迫切想跟慕容世家划清界限

    他是个傻子吗为什么要在身体和精神已经受到伤害之后,再一次让自己在利益上受到伤害呢

    慕容轻的目光很空,看着他的时候像是在看竖在他面前的一堵透明的墙。就好像他的视线还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就已经涣散开了。慕容锦不知道他是透过自己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大山深处那座腐朽的宅院,或者是过去的那一段不堪的时光慕容锦不敢再想下去,他试图抓紧这难得相处的时间替自己辩解,“我承认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但是小七,你得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对不对。你不能”

    慕容轻打断了他的话,“我这里有监控。锦少慎言。”

    慕容锦停顿了一下,心头涌起一种挫败感,“我说的是真的。小七,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希望能有机会对你做出补偿。”

    “真想补偿的话,”慕容轻神色不动,“就请你别再出现了。”

    慕容锦神色怔忪。

    “族谱上已经没有我们的名字了,不可能再添上去。你们慕容家无论做了什么,打算做什么,都跟我们兄弟没有关系。至于你说的利益,我不需要。我知道你家大势大,我惹不起。慕容锦,如果你真有要补偿的念头,就请你,让我们兄弟过几天清静日子吧。”

    他本来想拿话点点慕容锦,自己不是不知道他们家暗地里做的事,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一方面没有必要勾起他的警觉,另一方面,谁知道慕容锦以后还会有什么举动呢,他还是留一张底牌比较好。

    慕容锦自从在老宅再次见到慕容轻之后,就一直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或者是不甘心自己之前做了那样的事,或者是不甘心事情的走向居然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或者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跟这个人拉开距离。

    这个人的存在对他而言似乎是一种需要,这种需要涵盖了实用性与象征意义两个方面。在看过了慕容轻做的东西之后,他就知道这个人他必须拉拢过来替自己做事。在他已经知道的人手当中,没有谁比慕容轻更加符合他的要求。他跟母亲说那些话不只是想在她面前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而更深层的意义,慕容轻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或许现在的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去算计谁,但他将慕容轻推下深渊的时候毕竟还小,那颗跳动在胸腔里的心脏还没有开始变得坚硬。他一直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神差鬼使就做了那样的事,那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当然要问他是不是后悔当年所做的事,他也是答不出来的。他似乎是后悔的,但是想到后来的种种,以及自己在慕容家的地位,又觉得为了得到这一切,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慕容锦站起身,冲着慕容轻点了点头,“我想咱们还是都冷静冷静吧。”他目前对慕容轻所采用的方法似乎都起到了相反的效果。他需要重新谋划一下,好好地想想别的办法。

    慕容轻没有动,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只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微微转了转眼眸,流露出一抹深刻的厌倦的神色。

    柏晏看见慕容锦的时候,真是一肚子苦楚说不出口。

    “柏发”是柏晏自己的买卖,虽然在运作的过程中也借了家里的势,但最初的启动资金可都是他背着他爸用零花钱炒股挣来的。也是有了“柏发”之后,他在他爸面前才算真正挺直了腰板他爸当年大学没毕业就被爷爷赶出家门去锻炼,因此顶看不上柏晏被家里人宠溺着整天东游西逛的样子,觉得他就是个窝囊废。

    后来他爸大概觉得“柏发”经营的还不错,有心提拔,所以花了点儿心思给他招来了徐永成这么一个金牌设计。徐永成性子傲,年薪比他这个当老板的也不差多少,柏晏一开始心里不是没有嘀咕过。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了徐永成这面招牌,“柏发”在业内的地位才算是真正坐实了。

    他爸在电话里骂他,“你长的是猪头吗员工都不犯的错,你个当老板的去犯。知不知道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柏晏忍气吞声地解释,“真是意外。我只知道他们是亲戚,是族兄弟,哪里知道他们之间会有仇啊”

    “不知道你就敢说啊”他爸气得都吼起来了,“大家族里别说族兄弟了,亲兄弟又有几个信得过的让你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你堂哥,你会不会说”

    柏晏被他骂的心头火气,“我真不是成心的。这不是聊天聊着聊着就说漏嘴了么”

    他爸才不管他,接着骂“你嘴叉子长的到底有多大客户的事都能漏出去”

    柏晏气鼓鼓地反驳他,“我自己会处理”

    “处理个屁”他爸兜头给他骂了回去,“徐永成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他要辞职不想跟猪做队友辞职你懂不懂不管他跳槽到别人公司还是自己出来单干,你的柏发以后还有活路吗”

    柏晏可不相信走一个徐永成他的买卖就会开不下去,但若是有徐永成这样一个对手,那还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他爸听他不出声了,语气也稍稍平复了一些,“你那个客户的仇人,就是跟你聊天的那个人,你最好还是防着点儿吧。我怎么听这意思是拿你当枪使呢你这边闹的鸡飞狗跳的,他就坐一边看热闹了吧闹出事来了,就你里外不是人。”

    柏晏不吭声了。他跟慕容锦说起来其实也就是个熟人的关系,他跟曹家的小辈走的比较近,慕容锦又是曹家的亲戚,就这么认识了。尤其这两年慕容锦大部分时间都在滨海,所以在社交场合免不了会经常碰面,一来二去,走动就多了些。

    之前听曹家的小少爷说慕容锦已经接手了家族生意,柏晏也是因为这个才起了结交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听慕容锦说起自己还有个族弟在滨海给人帮忙做古玩生意的时候,主动扯到了慕容轻修房子的事情上。

    柏晏觉得挺糟心的,丢面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不是显得自己特别傻,特别好利用么。

    他爸又说“这个事儿绝对不能闹到对簿公堂。真到了那一步,再被你那些竞争对手利用媒体炒一炒,柏发的声誉就真毁了。”

    柏晏忙说“我去跟客户道歉。”

    “光道歉有屁用”他爸又骂了他一句,“赔偿金徐永成这边会出一份评估,到时候全部金额从你的私人账户上扣”

    柏晏,“”

    “徐永成也不能走,具体怎么留人,就看你了。”他爸骂完了犹觉不解恨,总结了一句,“区区一个柏发都被你弄成这个样子,家里的生意你说你接的起来吗我是不是应该努力一下,争取再生个儿子重新培养”

    柏晏被他爸气得直接挂了电话。

    跟曹家那种复杂的家庭关系相比,柏家的人口情况要简单的多,没有乱七八糟的旁支,他爸也没有各怀心思的兄弟姐妹,唯一让家里老人不满意的就是到了柏晏这一辈,家里人丁太单薄。

    他爸说的当然也是气话。但是哪个当儿子的听到父亲说出要放弃自己这个现成的继承人的话会觉得高兴呢

    柏晏觉得自己挺冤的。虽然之前是他主动要跟慕容锦搞好关系,但慕容锦要是有一句实话,说自己跟慕容轻关系不好,他还会巴巴的把慕容轻的事情和盘托出么可见慕容锦当初也是存了要在他这儿套话的念头。说起来,他也是被慕容锦给阴了吧

    柏晏被人摆了一道,这会儿也想明白了。慕容轻说的跟慕容锦有仇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慕容轻看起来是极不待见慕容锦的,而慕容锦这边还是一副要上赶着的劲儿。八成是有什么事要求着慕容轻。而自己傻不拉几的把慕容轻的事情说出来,正好就给了慕容锦一个跟慕容轻套近乎的机会。回头慕容轻不给面子地闹起来了,不能把慕容锦怎么样,要追究也是追究“柏发”的责任。

    本来想着慕容锦毕竟不是本地势力,需要巴着自己,没想到事情发展到最后,反而自己被人给算计了。这件事现在看来,可不是就像他爸说的那样,自己和柏发闹得里外不是人么,慕容锦又有什么损失了

    真他妈的有心计。

    不过这个人以后还是会见到,要疏远也不能疏远在表面上。

    柏晏收起电话,冲着慕容锦假模假式地笑了笑,“你们谈的怎么样以前没发现,慕容轻脾气还真不小。”

    慕容锦苦笑了一下,“对不住,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你了。还要你们出赔偿。回头你让秘书把账单给我拿过来。这钱怎么也不能让你出。”

    “说这些干嘛,”柏晏哈哈笑了两声,心里却恨得牙痒痒,他要是收了慕容锦的钱,这事儿才算是真的拎不清了。以后慕容锦再有事儿找到他头上,他还能说不行吗到时候指不定还有个啥样的陷阱等着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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