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俞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却被尚成昊扣住后腰。
尚成昊手下轻轻一压,将苏俞锁在身前,沉沉看她。
清皎明月之下,眼前的男子英眉俊目,墨眸一如流洒月色那般温柔。苏俞眨了眨眼,遥远的记忆中,也有一双俊目曾如此般看她,那时的她心醉神迷,并没有发现其中偶尔也会闪过些复杂神色。苏俞苦笑 ,很多事情,很早以前便已注定了吧
尚成昊没有说话,他只是抬手抚了下苏俞紧皱的眉头。
苏俞心里一慌,毫不犹豫地往后挣去,却发现自己早已浑身失力,四体虚软。她侧头看了眼桌上酒菜,暗恨这酒委实古怪,喝时绵纯柔软毫无辛辣之意,不料后劲如此之大
尚成昊腾出只手,固定住苏俞犹在不住轻甩的脑袋,轻声道“俞俞,这样的你,却教朕怎样放。”手下一收,两具年轻的身体紧密相贴。
胸前相贴之处传来阵阵灼人热意,苏俞费力地眨着越来越无力睁开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颜越压越下,自尚成昊唇中吐出的清爽气息轻轻拂过她被酒水渍得润红的唇瓣。
夜未成眠三
“皇上,萧统领觐见。”王公公的声音乍然响起。
尚成昊微微一顿,放开苏俞,眼中霎时恢复清明之色。他扶着已经有些站立不稳的苏俞在木椅上坐下,冷声道“宣。”
萧君远大步流星走近“皇上。”
尚成昊脸上早已恢复如常神色“免礼。萧统领何事”
萧君远自袖中取出一块玉佩,上面赫然刻着一个云纹体“苏”字,他笑着解释“婉儿今夜离席躲在后花园中闲逛,其间捡到一块玉佩。婉儿本想将玉佩交给公公们,也好探听下失主是谓何人,不料后来竟在园中见到了皇上,一时便忘了此事,待得回府后才又想起。婉儿想在后花园中除皇上只外,就只遇见了苏姑娘一人,况此佩上又刻着个苏字,便猜想大概是俞俞身上的东西皇上,但凡这类佩件,十之八九皆为家传之物,臣实怕俞俞失了玉佩不免心急,便想着还是赶快给她送来的好。”
尚成昊点头“萧统领所言极是。然则朕有些好奇,你怎知俞俞此番会在宫中”
萧君远笑道“臣离宫之时自迟副统领处得知,俞俞今夜留在宫中相陪芙公主。”
一直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苏俞忽然探起头,嘟囔道“嘿嘿,扑了个空,蓉儿去栖凤山了。萧大哥,烦你送我回家可好”
萧君远神色微讶,转头去看尚成昊。
尚成昊负手而立,沉默片刻后方冷冷吐出句话“有劳萧统领。”说罢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大步离去。
待得尚成昊走远不见,萧君远将玉佩收回怀中,缓步走上凉亭,握住苏俞双肩,轻声道“俞俞。”
苏俞强撑着睁开眼睛“萧大哥,头好晕,站不起来。”
萧君远眸色一痛,伸手将苏俞抱进怀中“没关系,俞俞,萧大哥带你回去。”
“嗯。”
夜风徐徐,怀中的苏俞微微颤了一颤,萧君远收紧了胳膊,尽量让她窝得舒服一些。他低头看向怀中之人的沁着薄汗的小脸“俞俞,那样的小事也还记得么”
“嗯哦,你在说宝儿的事情嘿嘿,记得,君远,每一件事情我都记得,从未曾忘记”
“君远”二字令萧君远蓦然呆住,他心上骤然一阵揪痛,几乎是无法自制地低下头去,吻上苏俞的额角“对不起,俞俞,对不起”
“萧统领。”
萧君远猛地抬起头来,惊愕竟有人能在他毫无察觉之下近身,不过这人是迟歌也就无甚奇怪的了。萧君远勉强笑了笑“迟副统领也来了。”
迟歌淡淡点头,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伸手便要去抱苏俞“有劳萧统领了。”
萧君远有一瞬间的犹豫,然而他 的手才微微松开一点儿,苏俞猛地一个转头,狠狠搂住了他的背。
萧君远与迟歌都愣了。
苏俞抱着萧君远不肯放手“萧大哥,你别扔掉我。”
萧君远手腕微动,拍着苏俞的背“俞俞别怕,是迟歌。”
“迟歌别骗我了,他怎会来萧大哥你也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家公子嘿嘿,我只悄悄告诉你一个,你绝不能告诉别人”
萧君远抬头,与迟歌面面相觑,不知道苏俞要爆什么秘密。
苏俞犹自往下道“我家公子心里只有他的芜儿一人,若非我叫苏俞,他早不知将我扔到何处去了。上次芜儿出现,他就把我一个人扔在暴雨里。我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我腿上受了伤,他绝无可能回头来寻我。所幸那一柄飞刀是芜儿扎在我腿上的,若是我伤了芜儿,嘿嘿,那麻烦就大了。”
苏俞揪紧了萧君远的衣襟,仍然在笑“今日他当了副统领,心里想必高兴得很,是呀,这样一来离他给芜儿的承诺又近了一步么。你看他一高兴,又不管不顾地将我扔在宫里了么,走时连说都未同我说一声,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话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
苏俞忽然想起,暴雨如注的那一夜,迟歌那状似不经意的一问“她怎样”
当时的她眼眸垂得再深,也还是看见了他握得关节泛白的双手。
心忽然钝痛,笑意也早已僵在了唇边,苏俞伏在萧君远怀中一动不动,沉沉夜色将那丝飞扬的散发衬得如此落寞。
萧君远抬起头,看向迟歌的目光冷如玄冰。迟歌静立在原地,一片薄云遮住明月,那张惨白的俊脸之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萧君远叹了口气,抱着苏俞大步往前走去“迟副统领,我送俞俞回去吧。”
马车一路颠簸,苏俞渐渐平静下来,窝在萧君远怀中沉沉睡去。然而她显然睡得并不安稳,马车稍一晃得厉害些,她便会猛地一个惊颤,重新揪上萧君远的衣襟。
一路下来,萧君远的手紧了又紧,迟歌的脸白了又白。
本是大喜临门的这一夜,萧君远完全没有办法脱身回家,抱着苏俞在迟府坐了整整一宿。
而镇国将军千金左婉茹在将军府睁着眼躺了一宿。
迟府书房的烛灯也燃了一宿。
天色渐渐泛出一丝青白,迟歌静立在窗前,左手紧紧扣住窗棱,右手握着的那一杯滚烫茶水早已冰冷。
管事小心翼翼地敲开房门“公子,萧大人已经离开了。”
迟歌淡淡点头“知道了。姑娘醒后,便摆早饭。”
早饭桌上,苏俞双目闪闪,精神十足。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清粥小菜, 间或还自笑上一笑。
迟歌放下筷子“俞俞,究竟在笑什么”
“嗯”苏俞不料迟歌竟一直注意着她,神色微讶,她放下筷子,静静看着迟歌“公子,其实我”
迟歌凝目看着她,唇轻轻抿着,脸上竟带了些小心翼翼的期盼神色。
苏俞喜不自禁“公子,其实我想说,皇宫的酒果然不是凡品我恍忽记得昨夜喝得大醉,但今日一点头痛难受的感觉都没有,与武威山庄那次醉酒后的感觉完全不同。”
迟歌看着苏俞的眼睛“就这个”
“嗯。”
迟歌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如果苏俞根本不需要抱歉,那么请她原谅的话他无从说起。
*
住了没几日又要搬走,苏俞很有些不舍。然而一到了新赐的副统领府,苏俞又立即眉飞色舞起来“皇上好大的手笔,禁卫军副统领竟也有这样大的排场么可惜公子你也住不上一天,便要往军营去了。”
上任后即刻前往军营与兵士同宿同食三月,这是历届新任禁卫军统领与副统领的惯例。
迟歌屈指敲了敲苏俞的头,笑道“你又何尝不是俞俞,去收拾东西,稍候我们便出发。只需收拾些洗漱用具便可,衣服我另有准备。”
苏俞愣住“我们公子你在开玩笑吗”
迟歌摇头“我没有开玩笑。俞俞,往后,我不会在没有确定的情况留你独自一人。”
迟歌唇角虽噙着抹笑意,然而眼中的神色却是不容置疑。苏俞咬了咬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回房,迟歌又加了一句“方才莲儿往你屋里送了一套衣服,你现下便去换上。”
苏俞看见床上的那一身青色男装有些傻眼,终于明白迟歌所说的“衣服另有准备”是什么意思了。她怒气冲冲地转身出门,蹬蹬走到迟歌面前“我不要穿那个”
迟歌微微蹙眉“不要穿那么让我来想想看,若是穿着你现在这身衣服的话,你可以去的地方有洗衣房、厨房或是针补房,据说士兵们闲来无事时最爱在这些地方转悠。但如若穿那个的话,我倒可以想想办法将你留在身边。”
迟歌话未说话,苏俞已经一溜烟儿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片刻便穿了那套男装出来“公子,我觉得这身衣服十分不错,话说你是在哪儿买的哎,别走那么快嘛”
当迟、苏二人并肩进到军营之时,兵士们纷纷侧目,众人目光在迟歌脸上流连反转,完全没有人注意他身边的小矮个儿。
苏俞斜眼偷看迟歌,很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
是时薄日将出,清爽晨风将鲜红的禁卫军旗吹得烈烈作响 ,三千兵士列阵以待,齐呼“吾皇万岁”。
尚成昊一身明黄劲装立于将台之上,亲自为萧君远和迟歌授发了帅印、军籍。这种历来只有戍边大军将士才能享受到的隆宠在禁卫军中激起了冲天士气,兵士们再看向萧君远与迟歌的目光中油然而生出几分崇敬之意。
冲天礼炮激起漫天尘烟,尚成昊微眯着眼,眼光在队伍前排顿凹之处短暂停留。造成那一凹处的小兵整整齐齐地穿着军服、戴着军帽,学着别人使劲挺直着身板,一张小脸上新奇与茫然之色参半。
尚成昊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凤眸当中有笑意一闪而过。
队伍解散之后,萧君远与迟歌二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谈。苏俞听他二人讲的都是军中之事,很觉得有些无聊,打了个招呼便自回去了。
苏俞早已站得腰酸背痛,暗悔不该图新鲜混在兵士队伍中观看受印仪式。她苦着一张脸,走两步晃三步地往迟歌所住的营帐走去。
萧君远与迟歌二人的住处比邻而设,建在大营一角比较僻静的地方。苏俞想起方才他二人一身银亮铠甲的样子,心里不免五味陈杂,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往前挪去。快到院门边时,苏俞听见前方似有人正在低声争议着什么。她站住脚步,凝视细听了片刻,脸色渐渐变了。
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