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伤,扔在荒无人烟的山谷中。
他以为自己会被山中的恶狼吃掉,可一阵琴声唤醒了他。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抚琴的姑娘朝他轻轻一笑,美好得像不沾凡尘的仙人。
“快好起来。”她对他说,那个温柔的声音同她的笑一起烙进了他的心里。
在她的照顾下,他养好了伤,更因为她的鼓励,他甚至没有凭借筑基丹便筑基成功。
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她就像春日的阳光,让他的世界渐渐明亮起来。
“那个时候,我的确想过要娶你。”沈颜的声音像香炉里烧着的檀香,静静回绕在禅室里,“离开沈家,到太白宗拜师,全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风光地迎娶你。可是,我慢慢发现,你想要的,太多太多,当初救我,也是因为我是沈家子弟吧能和沈家攀上关系,才是你的目的,可惜我只是个不受重视的。”
“阿颜,不是这样的”兰若还想要解释,可沈颜没有管她,径直地往下说“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在你心里留下一个位置,还是想尽我所能护着你,所以到了太白宗,我仍旧一刻不敢松懈,没日没夜地修炼,好几次差点因此走火入魔。”
“直到那一次,在结丹期修士的对决中,我遇到了莫吟。她就像她的剑招一样,很简单,很强大。”
兰若有些绝望地看着他,为何只是提到莫吟,他的眼中都能泛起笑意
“我们战了很久,我的心里甚至燃起从未有过的战意,那些因你而生的得失彷徨仿佛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属于我的大道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沈颜抬起头,好像又看见那一天,那个白衣黑袍的女子远远地持剑向他示意。
剑修中不乏厉害的女修,而她第一眼看见他时,眼中也同很多女子那样闪过惊艳的神色,但很快那抹惊艳就变作了澎湃的战意。
她想打败他。
从未有过的战栗之感激起了他尘封已久的好胜心。
很久以后,当她来找他,问他愿不愿意同她结为道侣时,他也曾问过她原因。
那时,她说“因为你的眼神,泛着剑光。”
这句话,只有他的师父对他说过,在外人面前,他习惯了用温文尔雅的外表伪装自己,可她却看透了他内心潜藏的野兽。
但她又与师父不同,师父让他修身养性,而她欣赏他露出的利爪和尖牙。
“对决那一天之后,我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也听过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别人都说她冷情冷心,可谁能想到在恶龙谷里是她救了我。”
被困恶龙谷,是他最绝望的时候,不仅是因为命在一线,更因为那时的他终于明白,兰若想要追求的是能让她站在修真界巅峰的男人。
所以她的身边总是围着数不清的人,她给所有人希望,又不让任何人真正得到她的心,他和金铃门主都只是其中可怜的一员。
那时,他就在想,这段感情该放下了,如果他还能活着出去。
莫吟的出现让他始料未及,更没想到,这个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居然为他拔出了剑。
“被打得很惨啊沈道友。”她背对着他,淡淡地说着,然后迎上了金铃门的一干修士。
黑色的衣角,白色的剑光,明明比什么都冰冷,却胜过了当初兰若给他的温暖。
他被她带回了鹤s山,昏迷之中隐隐听到她师父跟她讲了他和兰若的事,让她离他远一些,可她只是不耐烦地说,她才不会对他动心,不过是看不惯金铃门的人以多欺少。
这话实在太过孩子气,跟她的剑法和外表一点也不相符。
可后来的接触证明,她真的是一个不太懂得如何和人相处的人,大约是因为常年只和师父、师弟住在孤绝的苍冥峰上吧,她会在他伤还未完全痊愈的时候,让他和她切磋剑法,也会在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时候,微微脸红。
伤好之后,他回了太白宗,他知道要想真的修成大道,不谙世事对她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便不时邀请她一起去游历。
有一次,他们路过一个小镇,顺手帮一家人祛除了屋子里的邪祟,结果对方很是热情地一定要让他们留下来吃饭。
那大约是她第一次吃凡间的食物吧,有些新奇,这个也尝尝,那个也试试。离开时,若有所悟地对他说“还是家里做的饭菜比较好吃比辟谷丹好吃。”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决定学着做饭,虽然这件事她早已忘记。
“你不会知道,她来问我愿不愿意和她结为道侣时,我有多高兴。”禅室外,天已经彻底黑了,屋里的烛光给沈颜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她是为了利用你”兰若痛苦地喊道,她不想听,她不想听了。
“她从未利用过任何人。”沈颜淡淡地看着她,“她只为堪破大道,是我想要更多,想要她的人,想要她的心。”
“别说了”
“我知道你为何会来梓山找我,不过是因为不愿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罢了,但我却愚蠢地以为她会因你而生气,会对我更在意一些,所以一次一次默许你的纠缠。”
“别说了”
“可是我差点因此失去她”
迸发的气息瞬间熄灭了禅室里所有的蜡烛,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他的眼中泛起寒冽的光。
兰若浑身冰冷,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颜。
或许,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双修大典上的事,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过了许久,他终于缓缓闭上双眼,“但是我救你,没有别的意思,不过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罢了。”
他转身向外走去,不再管她哭得如何痛苦。
“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能有机会遇见她。”
、莲池下
“阿如。”走出兰若住的禅室后没多久,沈颜停下脚步,朝着空无一人的墙角喊了一声。
唔好可怕的爹爹,这都能被他发现了,寂悲老和尚给的什么破法器阿如郁闷地皱了皱小脸,摘下手腕上的佛珠。
顿时墙角处现出一个小丫头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抱住沈颜的腿,仰着小脸笑得那叫一个纯良无害,“爹爹,抱”
沈颜蹲下身将她抱起,“你在这儿做什么”
阿如眨眨眼,瞬间将寂悲出卖,“寂悲爷爷给了我一串可以隐去身形的佛珠,我来试试看,居然一下就被爹爹发现了,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器嘛。”
“只是这样”
“当然了。”哼,她会承认自己是来下毒的吗
沈颜看向她刚才呆着的墙角,阿如心里一紧,忙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爹爹,我们快回去把娘哄回来吧。”
听她提到唐苏,沈颜微微垂眸,揉了揉她的头发,淡淡一笑“走吧。”
他们回到住的精舍,却发现唐苏并不在房里。
“寂悲禅师。”
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寂悲僵了僵,有点心虚,阿如那小丫头不是这么快就露陷儿了吧
“莫居士,可是找老衲有事”他转过身,道了佛号,一脸慈祥的笑意。
唐苏被他的笑弄得有些奇怪,迟疑了片刻,道“晚辈确有一事相问。”
“不知是何事”寂悲的额角抖了抖。
“是关于佛莲。”唐苏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缓缓道,“不知对祛除心魔可有效用。”
原来她是要问这个,寂悲顿时松了口气,“莫居士是想借助佛莲的力量祛除心魔”
“正是。”
“这”寂悲拨动手上的佛珠,又恢复了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恕老衲直言,心魔乃是由心而生,只要心结还在,即使是用佛莲祛除了一次,也还会再生第二次,这基本算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唐苏微微蹙眉,连这最后的办法都没用了吗沉默了一阵,轻声道“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前辈清修了,这就带着阿如下山,多谢前辈这两日的照顾。”
“诶”寂悲没想到她性子还挺急,忙道,“虽说佛莲没有用,但我有一法,不知莫居士可愿一试”
唐苏微微诧异,既有办法,怎么之前不说,但还是恭敬地问道“愿闻其详。”
“先跟我来吧。”寂悲没有直说,将她带到自己屋前的那个水池前。
只见那水池不过一丈见方,四周用最普通的青石砌着边,池里长着两三片莲叶和一枝耷拉着脑袋还没有开花的青莲。
“这就是那株佛莲”唐苏迟疑地问道,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但这青莲长得也与它的名声太不相符了,而且看那周身稀薄的灵气,一点要开花的动静也没有啊
寂悲微微一笑,“莫居士不要见怪,佛莲开花之前就是这样。至于老衲说的方法,需要莫居士跳入池中,方可有效。”
跳进去唐苏看了一眼那浑浊的池水,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踩上池边的青石,轻轻跃进了水中。
“哗啦”一声,看着不深的池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而且她的身体还在不停地往下沉。
“阿弥陀佛。”岸上的寂悲双手合十,“这佛莲能不能开花,就看莫居士你了。”
即便隔了一层水障,唐苏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浑浊的水中传来一股股令人绝望的气息。那不是源自什么邪魔妖怪,更像是无数人的阴暗情绪汇聚在一起。
她心中刚生出此念,便见周围的水咕噜咕噜像是要沸腾了一般,数以万计的气泡猛地从池底涌起。
只见那些气泡里全是一张张人脸,男女老少,神情举止,各不相同,有的痛哭流涕,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忌妒愤恨,有的恐惧万分。
不断有黑气从气泡中溢出,而那正是池水中绝望气息的来源。
谁能想到佛莲生长的地方竟是这样,或者该说,佛莲每次开花,就是为了净化这些世间生灵的阴暗之气吧。
可是这么浓重的污秽,那佛莲真能开花吗
唐苏有些怀疑,更不明白寂悲让她看这些,就能祛除她的心魔了吗
“阿吟”突然,一声低低的呼唤闯进她的耳朵,唐苏心神一颤,那是沈颜的声音。
难道,这里也有沈颜的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只见一个紫色的气泡中隐隐映出沈颜的背影,从中溢出的黑气,即使隔着水障,也让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伤。
那是属于沈颜的悲伤。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那个气泡时,眼前突然变作一片白光。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这是鸟叫声唐苏缓缓睁开眼,发现眼前不再是那浑浊的池水,而是一片鸟语花香。三两株梨树正开着花,如雪的花瓣随风落了一地,树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正在互相梳理毛发。梨树的后面是几间竹屋,一汪小池,她知道里面一共养了五条小鱼。
这个地方,是她和沈颜结为道侣时住的地方,名叫梓山。
“吱”的一声,一间竹屋的门开了,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