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悬崖下的海中,望着珠娘细心照顾他,望着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只有她在海底无声地哭泣,泪水在接触到海水的一瞬间变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渐渐地,每当那珠娘出现在那间屋子时,那双幽蓝明净的眼睛便闪过怨恨的神情。
直到又一个月圆之夜,那是王疏文去参加秋闱取得第一名的喜讯传回来的那一夜。
珠娘兴奋地到王疏文的屋子帮他收拾,大约是为迎接他回来。蜃妖无声地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木然地看着她被她的蜃气穿心而过。
珠娘的脸上凝固着最后的恐惧,而她的脸上却慢慢有了丰富的表情,因为珠娘的记忆全部通过蜃气传入了她的身体。
当第一缕曙光照进窗口时,珠娘的身体应声而碎,化为灰烬。与此同时,屋子里出现了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珠娘”。
她有了她的记忆,有了她的容貌,于是她以为她真的成了珠娘。
当王疏文带着文书和聘礼回来时,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终于被他抱入了怀中,终于在洞房花烛夜与他缠绵。
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全心全意地做起一个人来,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幸福的女人。
哪怕每次缠绵后,他说她身上带着淡淡海水的咸味时,她都从未疑惑,只坚信那是因为自己常年下海采珠所致。
只是为了不让他嫌弃,她学着其他女子那样,在洗澡的时候撒入花瓣,在身体上涂上厚厚的香膏,试图遮掩身上的咸味。
第二年春闱,她陪着王疏文前往浮梁参加会试。所需的盘缠再也不用发愁,因为她总是能拿出大把大把的珍珠。
王疏文自然感到奇怪,有意无意地试探了她一两次珍珠的来历,她都说是他不在那段时日采到的,她自己坚信,所以回答时眼神坚定,王疏文也就不再怀疑。
不久,王疏文通过了会试,参加殿试时,被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还赐了礼部侍郎的官位,一时间成为无数豪门贵族想要拉拢的人,上门来说媒的差点踏破皇帝御赐宅子的门槛。
但他都一一婉拒,只说自己一介寒门,已有妻室,亦无心再娶侧房。
大家都以为这样有才有貌又专情的人必有一位美貌贤惠的妻子,纷纷期盼着能一睹美人风采。可在一次宴席上,当他们看到“珠娘”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失望的神情。
“其貌不扬也就罢了,浑身上下还透出一股子俗气,怎么就得新科状元的喜欢了”夫人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
她听到了,哪怕她们说得极为小声。看着身边温文尔雅的丈夫,她自惭形秽地低下头了。
回到府中,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容貌开始发生改变。
她恍惚想起了自己真实的容貌,真实的身份,那般美艳的人形,能盖过宴席上所有女子的光彩。
她不能让别人夺走她的丈夫,尤其是那些美丽的女人。
于是,王侍郎家的“丑妻”慢慢变了,虽然看到她的人,包括府中的下人都说不出是哪儿变了,总之就是越来越好看,为人处世也越来越周到了。
可是王疏文看她的眼光却渐渐变了,推说公务繁忙,整宿整宿地待在书房,就是不去她房里睡。后来甚至开始和他的那些同僚一起流连青楼楚馆。
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说两人成婚也好几年了,王夫人却始终没有怀孕,大约因为这个原因,王侍郎厌倦了她,所以才整日不想回家。
平静了许久的媒人们又纷纷开始上门,这一次,王疏文没有拒绝,他纳了一房妾。
虽然她在他门前哭了一夜,但他还是让那个女人进了门。
一个长得不算美,但眉眼神情和当年的珠娘有五分相似的女子。
自那以后,王疏文每日都宿在那女人房里,对她不再问津。
她看见他们相偎在园中赏花,他甚至亲自研了墨为那女人作画。
就像当初他为真正的珠娘画的那一幅画。
躲在角落里的她,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真正的珍珠,掉落了一地。
那一晚,王疏文因为有公务没有回府,她便径直去了那女人的屋子。
妖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直接,她不允许有人抢走她的夫。
烈烈的妖风吹熄了蜡烛,可她的本相却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妖冶的幽蓝美目让女人尖叫起来。
可是女人的声音还未发出,便被白色的蜃气掐住了咽喉,只能恐惧地瞪大眼睛,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她缓缓抬手,那女人被提离了地面,双脚拼命乱蹬,可也只坚持了一会儿,便再也动不了了。
她的唇边露出舒心的笑意,终于,他又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可是这时,背后的门却突然开了,中途归家的王疏文看着眼前的一切,呆立当场。
她惊慌失措,想要掩饰,可从她身上延伸出去的蜃气还缠着那女人的尸体,她避无可避。
当王疏文看到她的眼睛时,脸上顿时露出了悟的神情,从来温柔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狰狞神情,“是你原来是你”
他愤怒地取下墙上挂着作为装饰的剑,拔剑出鞘时,寒光刺痛了她的眼。
原本应该是钝刃的剑早已开封。
他的剑尖指着她,怒吼“是你害了我的珠娘对不对是你对不对”
原来他早就有所怀疑,早就备好了剑准备杀她。
第一次看见她的本相,他恐惧无比,第二次看见她的本相,他更是恨不得将她剁成肉酱。
原来他从未爱过她,这些年的恩爱缱绻全都是假象,他爱的从来只有那个丑陋的采珠女
“疏文,疏文你为何要这般对我”她不愿相信,痛苦叫他的名字。
“你闭嘴你这个妖怪”王疏文怒吼着,目眦尽裂,“我要杀了你,为珠娘报仇”
“不要――”她痛苦尖叫,刺耳的声音划破了整个侍郎府的上空。
他的剑没有刺中她,身体反倒被她的蜃气穿透。至死,脸上都凝固着对她的痛恨和厌恶。
唐苏将神识收回来,看着手中的蜃珠,轻轻叹了口气。
、笙翎归来修
太白宗的淬炼岛是烈炙掌管下的炼器之所。这里虽四面围水,但岛腹深处却有着极为丰富的先天地火,先人以秘法引出,使其成为锻造法器的火源。也因为这个原因,凡是踏上淬炼岛的人第一个感觉都是全身毛都快烧焦了。
不过烈炙在岛上修炼多年,早已习惯了这种炙热,此刻正闲庭散步般地穿过一个个八卦锻造炉,无视一个个正大汗淋漓地往锻造炉里添加材料的弟子,走到了锻造台的最深处。
那里是地火涌出的地方,温度最高,其上建造着一个最大的锻造炉,只用来锻造中品宝器以上的法宝。
修真界的法宝基本可以分为四个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法器、宝器、灵器、仙器,而每一个等级的法宝又分为上中下三品。在现在的世界里,仙器基本没人会造,拥有者一般是得了大机缘,从一些仙人遗迹里得到的,比如紫英剑和笙翎剑。所以对大部分修士来说,身上能有一件灵器已经相当了不得了,比如兰若手中的焦尾琴便是一件上品灵器,因为具有独特的音功之效,再配上清音阁的功法,法力已是极大。
烈炙自从答应要给唐苏锻造一柄新剑,这几年,除了修炼,便把所有精力放在了这里。
一直守在锻造炉前的岳陵起身向他行礼,“见过师父。”
烈炙点点头,“你出关没多久便让你来守着这炉,也是辛苦你了。”
岳陵忙道“师父为了这柄剑殚精竭虑,徒儿分担一些是分内之事。”说罢,望向那被地火烧得通红的锻造炉,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期待,“也不知此剑何时才能炼成。”
烈炙闻言也微微皱了眉道“为师看这炉火之色,还有炉内溢出的五彩光华,照理说剑早该出炉,却不知为何”
他话未说完,突见天上风云四起,全朝归一岛的方向涌去,而那处天空此刻正有数道红光闪动,彩霞氤氲,甚至伴着仙鹤长鸣之声。
“难道”他刚一挑眉,便听锻造炉中传来一声剑鸣,霎时间,地火猛地上涌,几乎将整个锻造炉吞没,可下一刻,一道白光从中射出,恍若神龙,直冲霄汉
岳陵跟着烈炙炼器也有很久了,此刻仍忍不住惊叹,“师父,竟是灵器”
烈炙仰天大笑“岂止是灵器,还是上品灵器”随即双手结印,解开了锻造炉上的封印,“去吧”
便见白光大盛,一柄形质古朴的长剑冲出炉鼎,挟着无边剑意直往红光闪动处飞去。
“那、那是什么东西”归一岛上本来步履匆匆的弟子都被这异象惊到,齐齐停下脚步,仰头张望。
“是从淬炼岛飞来的,难道是刚出炉的法宝”
“看样子好像是柄长剑小心好强的剑气”
众人说话间,那剑光已飞到后山上空,龙吟之声响彻整个归一岛。
“快看”
弟子甲举起手指着红光闪动之处,只见那里,一道身影直冲上天,与白色的剑光融为一体。
“那是结丹修士的气息。”弟子乙惊道,“是哪位师兄结丹成功了”
“你瞎啊”弟子甲毫不留情地损他,“哪个师兄会穿一身粉色衣衫明明是位师姐让我想想最近闭关的有谁啊,莫非是那位师姐”
云端之上,看着眼前颤鸣的长剑,唐苏缓缓伸出手,轻握住冰凉的剑柄。顿时,熟悉的剑气涌入她的经脉,让她忍不住眼眶一热。
“笙翎,你终于回来了。”
望着天上突然消失的异象,刚才的弟子乙一脸诧异,“咦剑气怎么一下不见了”
旁边的弟子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剑气收敛,说明剑已认主,还看什么,还不抓紧回去修炼。”
归一岛后山。
看着落回地面的唐苏和她手里散发着莹莹白光的长剑,元岫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师妹你到底给了烈师叔什么好处,居然一结丹就有灵器级别的仙剑,我不服,我抗议,太偏心了。”
“五年不见,师兄你的演技怎么反倒退步了”唐苏挑了挑眉。
“诶是吗”元岫收回浮夸的表情,又恢复了一脸坏笑,“我看不是我演技倒退,是师妹的道心愈发稳固了。”
废话,要不是为了稳固道心,她一个前元婴修士需要为了结个丹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于是乎,唐苏毫不害羞地承了他的夸奖,随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来师兄这几年也没歇着,修为精进呢。”
明明之前还是结丹初期,现在竟隐隐有结丹圆满之相,果然不负当年天才之名。
元岫拱了拱手,摆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哪里哪里,师妹谬赞了。师兄我也只是不想这么快被师妹你超越罢了。”
“以后会不会超越,那可不好说。”许久没同他斗嘴,唐苏还真有点怀念,望了望周围,却没看见青黛和慕容梓的身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