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在面圈变硬前翻转竹签将其扭成梳子状,完全炸成金黄色时,便起锅放在一边备用。
他旁边的妇人正在招呼客人,看见沈颜驻足,也热情地让他坐下。
唐苏原以为他只是看看,不想他竟然回头看了看自己,然后在条凳上坐了下来。妇人麻利地将油茶舀入碗中,在上面堆上捏碎的馓子,再加入各种调料后,端到了沈颜的面前。
另外桌子的客人和行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大约都觉得有些惊奇,哪家的公子竟也会喜欢这样的粗食。
不过想到他在厨房里的身影,唐苏觉得这一切都好理解了。走过去,在桌子另一边的条凳上坐下,招呼老板也给她来一碗。
“她那碗不要葱。”沈颜突然对妇人嘱咐了一句。
唐苏微微一愣,妇人已经将调好的油茶馓子端了上来,果然没有放葱。
他怎么会知道她还在奇怪,沈颜已经将勺子放进了她碗里,“尝尝看。”
她点头,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嗯,油茶很香,味道很丰富,刚炸出来的馓子也是酥脆可口。
“很好吃。”她赞道。
沈颜微微一笑,“你在浮梁城的时候,没有吃过吗”
唐苏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真没有。也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单纯的没有兴趣。不只对这个,就是其他的食物,也只是为了吃饱而已。毕竟当初刚醒过来的时候,那种饥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对沈颜道“因为那时很穷。”这个理由应该会更加合理吧。
沈颜的眉峰动了动,“说来,好像从未听你说起以前的生活。”
因为真实身份不能说,而在浮梁的生活又泛善可陈,没什么好说的,唐苏想,不过他既然这样问了,便简单说了一下,“我九岁的时候父母都去世了,靠着族中的一点银子生活,后来长到十六岁,便离开了浮梁。”
“族中给的银子很少”沈颜问。
“开始的时候每月有半两。”唐苏如实答道,觉得这个就没必要撒谎了,“及荆之后,族长给说了一门亲事,我不愿意,银子就越发少了,我便去城外采药赚点钱。”
她说得平淡,可在旁人,比如正坐在一旁歇腿的妇人听来,便觉她的生世颇为可怜了。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还要被族里的人欺负,半两银子在这物价高昂的浮梁城能干什么也就勉强能吃饱穿暖,怪不得刚才说连这油茶馓子都没吃过。还有亲事,她一个没背景的孤女,能说到什么好亲事肯定是那族长看她模样不错,要将她说给富户做妾,好得些彩礼,也难怪小姑娘不愿意了。
不过看她现在的衣着打扮颇好,随行的又是一位这般出彩的公子,定是离开浮梁后遇到了好事吧。
难道就是遇到了这位公子,做了丫鬟可看两人说话的神情又不像是奴婢对主子。
正疑惑,便见那俊逸的公子目光一动,“亲事和谁”
啧,这口吻,莫非不是丫鬟,是姨娘
、泛舟河上
唐苏想了想,因为隔得太久,只隐隐有个印象,“忘了是姓张还是姓周,哦对了,好像是去给人家做姨娘,我没同意。”
妇人此刻真想一拍自己的大腿,看吧,跟她猜得完全一样吧。
沈颜忍不住挑了挑眉,“若不是做姨娘,你就同意了”
说完,才自觉失言。
可唐苏已经侧过头看着他,眼睛在旁边花灯的火光下越发明亮,突然一笑“那也要看我看不看得上眼了。”
可不是,她哪是那种随意能动心的人。
沈颜亦是一笑,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看她碗里也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去河边走走吧。”
唐苏点头,摸出铜板结了账。
“客官走好,下次再来。”妇人接了钱,目送两人远去,心里还在想,莫不是丫鬟马上快升级做夫人了
早在前朝,皇帝便下诏修了一条运河从南方鱼米之乡直达浮梁,码头就设在东市。因了这运河四季送来粮盐等物,这东市才这般繁华。后来,精明的商人又在河上放了画舫小舟,供人游河之用。
当唐苏和沈颜两人走到运河边上时,河面上已放满了河灯,大多是莲花状的,把宽阔的河面映得火光点点,璀璨如天河。
沈颜选了一只仅供两人坐的画舫,两人对面坐了,船夫一点篙,船便平稳地驶向了河中心。
大约平日文人雅士来这儿的不少,所以船上备了火炉烧水煮茶。沈颜便拿出茶具,泡了茶。两人对坐而饮,看着天上的星辰和水中的河灯相映成趣,倒也觉得颇有意思。
船尾撑篙的船家热心地给他们介绍,“放河灯是咱们浮梁多年的习俗了,就是想托这灯给龙王爷带个信,让他老人家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心想事成。”
沈颜道“为了许愿”
船家笑道“可不是。大部分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求龙王爷保佑她找个如意郎君。哈哈,就像客人您这样的公子,怕是好多姑娘心尖尖上的人吧不过她们没福气了,您这盏灯怕是牢牢握在这位姑娘手上了。”
他见两人晚上一同游船,断定是爱侣,所以为了讨点赏钱,故意恭维了两句。
唐苏听得耳根微烫,正要开口阻止他继续胡扯,却见沈颜端着茶杯,墨染的双眼一直盯着她,流光潋滟。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解释的话就这么梗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沈颜嘴角微微勾起,问她“你要不要也放一盏”
“也好。”唐苏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从船舱里找到了一盏莲花状的河灯,拿了火折子走到船头。
夜风不算大,她点燃了灯里的蜡烛,火苗闪烁跳跃,照亮了纸做的花瓣。她蹲下身,轻轻把灯放进水里。水流不是很急,河灯摇晃着,缓缓前行。
“许了什么愿”沈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唐苏故作淡然“天下太平。”
沈颜几不可见地眯了眯眼,随即微微一笑“师侄胸怀苍生倒是难得,我还以为你会”
他没有说完,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唐苏忙将目光挪开,看着水里的河灯,“师、师叔以为我会许什么愿”
沈颜看着她被满河河灯映红的脸颊,脸上笑意更甚,“没什么。”
夜风静静吹过,千万支烛光摇曳,像这河上无数摇曳的心。
浮梁城最大的酒楼雅间,青黛正对着一大桌精心烹制的佳肴大快朵颐。秦修面前虽也摆着碗筷,却正襟端坐,一点要动筷的意思也没有。
“快吃啊,都说我请客了。”青黛咬着一块点心催他。
秦修仍旧不动,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点心屑,凉凉地说道“你是饿死鬼投胎的”
话音刚落,便见她正举着筷子的手耷拉了下来,连着脑袋也垂了下去。
“你自然不懂穷人家孩子的苦。”她低低地说了一句。
秦修身形略僵,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从最初见面,她似乎就一直明媚如花,总是笑着闹着,不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只有那一次唐苏被人抓走,他看见她哭了,满脸的惊慌失措。
穷人家的孩子她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抓去逍遥门的吗
秦修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可能是触动了她的伤疤,迟疑了片刻,竟难得出口道歉,“我收回那句话,你别在意。”
却听她埋着的头下传来“扑哧”的笑声,随即抬起头一脸得意,“我说太子殿下,您还真是善良,第一次跟人道歉吧,还挺有诚意。”
秦修的脸顿时黑了半边,黑曜石似的眼睛布满寒意“你敢戏弄我”
青黛才不怕他,“谁让你先说我是饿死鬼的。”
“那是因为你身为修仙之人却贪图口腹之欲。”
“那你师父还做饭呢,你别说你没吃过。”
“你”秦修辩不过她,干脆冷哼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慢慢吃吧。”
“别啊。”青黛赶忙拉住他,眨眼已换了副笑脸,“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她抓的是秦修的衣袖,可手心还是碰到了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秦修像被火烫了似的,只觉被她碰到的地方一片灼热。
再看她小脸微皱,妩媚的丹凤眼带着求饶的神色,像犯了错的小猫。
秦修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甩开她的手,“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是是是,”青黛一迭声地答道,心想只要你不去打扰唐苏他们,随你怎么说,“那你先坐下。”
她都如此态度了,秦修执意再走不免显得小气,只好重新坐了下来。
青黛忙讨好地给他倒了杯茶,心念电转,道“对了,你那皇弟既不肯立后又不肯选妃的,莫非真的是想等你回去把皇位让给你话说,当初你怎么会放着太子不当,跑到太白拜师的”
秦修冷了神色道“关你什么事”
“左右无事,聊聊天嘛。”青黛不以为杵,继续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些坊间传言。说你母后”
“传言便是传言,怎么可信”秦修打断她的话,“你要想再吃,就闭上嘴好好吃饭,不然就恕我不奉陪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看他满面寒霜的样子,青黛只好住口,继续对付着剩下的菜,心里却忍不住想起她打探到的那些事。
当今皇帝名叫秦礼,是秦修一母同出的亲生弟弟。但他们的生母并非皇后,当初只是四妃之一的德妃。只因他们的父亲仁孝皇帝子嗣颇少,除了公主便只有这两个皇子,当时的皇后更是一无所出,所以秦修一出生便被立为了太子。
朝廷上下都以为德妃会因此封后,孰料仁孝皇帝竟下诏将秦修过继给先皇后抚养,只封了德妃为贵妃,还是居于皇后之下。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当皇帝病重时,太子居然也失踪了,生死不明。先皇无奈,只得重新册封当时只有九岁的秦礼为储君。没多久,先皇驾崩,皇后也很快追随而去。
秦礼登基,德贵妃正式成为皇太后,垂帘听政十一年,直到秦礼成年,方才归还朝政,只是没过一年便因病去世。
有人说当初是她逼死了皇后,太子的失踪也与她有关。
可是青黛想不通,秦修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子,一个母亲怎么会这般狠心
本想问问秦修真相,可他一副不愿再提的模样,让她只好暂且按捺住心里的好奇。
、兄弟相见
翌日,楚太傅府上。满池碧绿的荷叶都抚慰不了亭中人焦躁的心。
楚廉对着那穿着明黄衣服的青年道“您不用着急,很快就来了。”
青年转过身看了看他,五官眉眼与秦修有七分相似,却没有秦修的孤清,更多的是洞察世事的敏锐。
他皱眉,又看向亭外的荷花,叹了口气,“我听说太白宗也满栽着各种各样的莲花,太傅您可也是放不下师门”
楚廉笑,“虽是修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