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
唐苏也抬起头,想知道他会有何种回应,可目光却只能触及他的背影。
这时,一声冷笑却蓦然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正缓步踏入清风坪中。一头黑发不羁地束在脑后,右边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给俊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戾气。
看到他出现,众人皆是笑容一敛,面面相觑。
太白宗等人则都是一阵头疼,这个魔星怎么来了
本来看见“美人”出现,心中有些雀跃的青黛,感受到凝滞的气氛也不禁好奇,这人究竟是谁。
秦修则警惕起来,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着极强的剑气,而且一副来意不善的样子,莫非是和师父有恩怨心里想着,目光便转向自己的师父,却见沈颜仍然一副淡然的样子。
此时此刻,要说谁对他的到来感到欢喜,那就只有唐苏了。原因无他,只因来人正是她的师弟云简
只是如今她以唐苏的模样出现,云简自然不认得她,只见他走到席前便停了下来,目不斜视,只盯着沈颜,仿佛周围人都不存在一般。
良久,嘴角向一侧勾起,脸上似笑非笑,“鹤s山云简,向紫胤道君道喜。”
他并未出现在加封大典上,却连封号的事都已知晓,众人心中不禁都涌起三分寒意,他之前究竟在哪儿,为何都没有察觉。
目光齐聚在沈颜身上,他却只是起身淡笑,“劳你费心。”
“费心谈不上,我不过是跑跑腿。”云简抬手,向他的方向扔去一块还没有手掌大的玉盒,“贺礼是我师姐送的。”
此话一出,整个清风坪更加安静。谁不知道,他的师姐只有一个。
莫吟兰若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攥紧。
唐苏起先听他这么说也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准备过贺礼,可看到那个玉盒,心里顿时想了起来。
她的确曾与沈颜打赌,谁先进阶化神期,输的人就要送对方一样法宝。
虽然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他,但她还是悄悄准备好了,放在那个玉盒里,后来在离开鹤s山时,转交给云简保管。
饶是沈颜,在听到他的话时,神色也为之一动。手里握着那个玉盒,只觉心中翻腾得比刚才还要厉害。
她真得什么都记得
“怎么,不打开看看”云简挑了挑眉。
沈颜淡笑,将玉盒放入袖中,“既是送我的贺礼,那自然由我处理。云兄远道而来,不如先坐下喝杯水酒。”
云简不动,额头青筋隐跳,心想此人果然还是这般讨厌,也懒得再继续呆在这里,冷冷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兰若,拂袖而去。
“水酒就免了,我消受不起。”
竟说走就走了。
该死的家伙,也忒不负责了,唐苏想追过去,又不能追过去,暗暗咬牙,没有注意到沈颜轻轻松了口气。
经过云简这么一搅和,席间刚才的旖旎情思全都荡然无存,众人心中都疑惑起来,这莫吟仙子看上去还和沈颜有瓜葛,莫非两人还有复合的希望
一时间,看兰若的眼神都有些闪烁起来。
青黛见状,暗暗撇嘴,哼,元婴修士又怎样,还不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
至夜,酒宴终于结束,一些修士告辞离去,另一些修士则为了欣赏太白宗附近的山川之美,便住了下来。
安顿好他们后,唐苏本想去水谭边打坐,可站了许久,还是觉得心烦意乱,白日里兰若弹琴的那一幕总是不停在脑海中闪现。
那么惊为天人的女子,说不嫉妒,那是假的,而最重要的是她和沈颜有太多过往。
曾经的自己或许还能和她一比,可现在,兰若动动手指,都能让她灰飞烟灭。
这般又酸又涩的感觉,曾经被她嗤之以鼻的感觉,现在狠狠地折磨着她。
突然,她神识一动,似是有人靠近,下意识地一捏法诀,只听“哗啦”声起,水潭中的水化作一条水龙咆哮着冲向来人的方向。
可是来人却只是一抬手,一旋掌,便将那水龙重新变回了一滴水珠,悄然落于脚下青草之上。
唐苏愣愣地看着来人,见他已脱下了白日穿的七重紫衣,只穿着素日的紫纹白袍。
“师叔,”她低头,声音依旧生硬,“找我有事”
“无事,只是来看看你。”沈颜从树阴下走出,慢慢走近,声音柔和得像这夜晚徐来的清风。
她却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沈颜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她身边,将她小小的身子笼罩于自己的影子中。
“不高兴”
“没有。”她撇过头,不去看他。
沈颜笑,这不还是在闹别扭从袖中摸出白日云简送来的玉盒,递到她面前,“那就陪我一起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如何”
“我、我不看。”唐苏是真得不想看,因为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可是沈颜已经不由分说地打开了玉盒的盖子。
仿佛将夜空纳入了其中,整个盒子闪烁着星辰的光芒。随着盒盖的揭开,那些“星辰”冉冉升起,飞到他们周围,与天空中的银河交相辉映。
美得如梦如幻。
、贺喜之礼二
可是唐苏的心却是一紧,左顾右盼,想找给空子逃走,然而爆炸之声已经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只见那一颗颗璀璨的“星辰”全都爆裂开来,掀起灼热的气浪。
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可不想死在自己制的“飞火流星”上,赶忙运起灵气想要抵御,不曾想沈颜早就在他们身边设下了屏障,阻挡了因为爆炸飞溅出的碎片和滚滚气浪。
她惊讶,“你早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沈颜微微一笑,“也不确定一定是什么,但我知道送东西的人若看我真得比她先进阶,断然不会真得送法宝来的。”
“”唐苏默然,好吧,她承认,她就是故意的,她才没有那般心胸开阔。
“不过,还是谢谢她的一番心意。”沈颜突然又道,“飞火流星,也挺好看。”
听他说“谢谢”,唐苏心里一惊,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仍是望着外面绚烂的夜空。
如他所言,那爆炸时的“飞火流星”是挺好看,像一颗颗划过天际的流星,远远胜过人间过节时燃放的烟花。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时的自己还真挺小心眼的。
“总算笑了。”沈颜不知何时低下头来看着她,似乎就连瞳孔中都带着笑意。
唐苏赧然,正想撇清,却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只信蝶正向他们这边翩然飞来。
又是兰若的信使。
沈颜也察觉到了,打开屏障,让信蝶飞了进来,落于他的指尖。
“阿颜,你在哪儿我在梧桐小筑等你。”柔美的声音果然清晰地从信蝶身上传来。
半夜三更,她去那儿等他做甚
沈颜看着信蝶不语,突觉袖口被人拉住。低头一看,唐苏正垂着头,右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怎么了”他微微一笑。
她犹豫了很久,方才缓缓抬头看他,“我也有贺礼送给师叔。”
摆明了就是不让他走。
他也不戳破那层窗户纸,免得把她逼得太急,反而退缩,故意在笑中露出三分惊喜,“是什么”
唐苏被他的笑灼了一下,有点心虚,她之前想着沈颜肯定看不上她送的法宝,所以什么都没准备,这会儿骑虎难下,目光动了动,看到旁边的水潭,心中有了主意。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别嫌弃。”
她先把丑话说在了前面,等沈颜表示绝不会嫌弃后,才走到水潭边,蹲下身,双手掬起一捧水。
白色的寒气从她手上散发出来,将那水凝成了一块寒冰。她拿出一柄匕首,认真地雕刻起来。
看着那渐渐成形的“冰雕”,这一次,沈颜的眼中真的流露出了惊讶,“曼陀罗花”
她点点头,手上不停,却故意放慢了速度。
沈颜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花了比平时整整一倍的时间,终于将那朵曼陀罗花雕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成品”递给他,“我施了法,大概能保持个一年半载。”顿了顿,偷眼打量他的神情,“可还能入师叔的法眼”
“很漂亮。”月光下,沈颜好看的双眼翘起欢愉的弧度,接过那朵冰雕曼陀罗。
有意无意,手指从她的手心划过。
的感觉从她的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里。
她把手藏进袖子里,抱着膝盖,看他在手里细细把玩那朵花,修长的手指被晶莹剔透的花瓣映衬得更加白皙。
这样的一双手,在握住剑柄时,却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最开始,她欣赏他,是欣赏他的剑法,可现在,他练剑时候的样子,喝茶时候的样子,乃至现在简单坐着的样子,她都喜欢。
就像师父说过的那样,只是看着,就会心花绽放,如处云端。
有些不太真实。
沈颜知道她在看自己,眼眸一抬,正好对上她的目光,看见那双琥珀一般的眼睛受惊似的一缩,像做了坏事被人撞破。
他笑,“虽然收了你的贺礼,但还是想请你帮个忙。派中杂事繁多,尤其是各类卷宗杂乱无序,我想让你来帮我整理,可会影响你的修炼”
“不会”这可是和他时时相处的好机会,她心中欢喜,脱口而出,又觉得心急了些,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能有机会向师叔讨教几招,就更好了。”
“这个自然。”他说罢,又盯着她的眼睛,补了一句,“不过,我可不会当你是徒弟。”
一句话将她的心轻轻提起,他是她名义上的师叔,自然不会将她当作徒弟,这句废话自然不必特意补充,可他说了,言外之意是什么或者说,他想把她当作什么
她真想问问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直坐到月亮升到中天,然后开始落下,沈颜这才送她回去休息。
等他返回梧桐小筑时,兰若还站在庭院中等他。
一双美目仿佛也染上了夜晚的寒气,似蹙非蹙地望着他,“我等了你很久。”
他站在离她三丈以外的距离,道“我以为我在回信里已经说得很明白。”
“可是为什么”她不甘地走近他,“是因为莫吟,还是那个唐苏”
“兰若,你该知道,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你从未将我真正放入心里。”他眉眼微沉。
“不是这样的若我心里没你,现在就不会低三下四地站在这儿。”兰若抓住他的手,“阿颜,我们回到从前那样好不好你难道忘了”
“少年之事,我都记得,亦从未后悔。”沈颜打断她的话,抽出自己的手,“但现在,我们只是故人,仅此而已。天色已晚,请回房休息吧。”
说完,从她身边离开,走向庭院深处,不再回头。
“阿颜”她转身,却只能看见他决绝的背影。
风,刮落树上枯黄的梧桐叶,飘飘荡荡,像扑火而死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