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说“可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他给了她一个引子,让她主动开口,希望他能陪着一块去。如果她这么说,他绝对马上答应。
他准备好了
“不,不会危险。”招娣摇摇头,想让他安心。“乙大哥会陪我们去。”
宝康呼吸一窒。“乙大哥”他急问“他是谁”
“喔那是我邻居的一个大哥。”招娣说“我爹娘死后,他很照顾我们。他陪着去,会保护我们的”
“是吗”宝康眼一眯,又问“瞧你说的,你们感情很好”
“嗯当然很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不信任他,我才不会让他碰我弟妹呢”招娣开心地答,好像因为后天要见到这大哥了,所以心情天大的好。
宝康冷冷地呵笑几声,算是应和她的话。
可心里却有隐隐的怒气,像把文火,正在滚沸一锅浓醋,越滚越酸。
他没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占有欲这么强的人。
他还想再多问问招娣,她跟这个乙大哥之间的问题,没想到招娣的小脑袋又是一转,想到什么,打断他。
“宝宝,你等我一下。”说完,就跑回后头的耳室。
“招娣,你回呃”宝康的叫声被一声痛吟取代,叫唤戛然而止。
当招娣回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十岁的宝宝。
“啊宝宝宝宝”她惊叫,连忙解开身上的包袱,还好她随时都带着他的小衣,急忙替他套上。“你好奇怪喔,干嘛生气啊这样很危险”
宝康板着脸瞪她。
“啊你也想去庙会”招娣想了想原因,用哄孩子的方式哄他。“好啦好啦下次再带你去。”
宝康翻着白眼。心想,难道她那颗心还没发育完全吗
怎么反而他一个大男人,比一个闺女还要敏感
还是说,她跟他不一样,她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在对待,其实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宝康的眼神就像个弃妇一样,悲愤地控诉着。
招娣没再理会他的怪异,迳自掏出她刚从房里拿来的一个小袋子,倒出来,是上头绘有各式神话传说人物的圆形纸牌。
然后她就领着不开心的宝康,再去认识新的游戏
宝康小心翼翼地来到后院的耳房,靠在柱子后,偷偷看那群小鬼在天井嬉戏。
他想,招娣在厨房备餐,还要好一会儿才来,趁这时候,他可以多多打听一些,哼,关心那个“路人乙”的事情。
他轻着步,走出去。
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任子看到,他马上拍手大叫“大家闪、闪、闪”
又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些孩子全都窜进了屋子里,没让宝康抓到半个。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被离弃的滋味真不好受,即使对方是一向讨厌的小孩。
他咳了几声,对着那屋子说“那个最大的,你叫任子,是吗”
屋子没声音。
他再说“我想同你谈谈话,你能出来吗”
过了一会儿,屋子才有声音。“姐说,约法三章不能打破。否则,我会被她转到吐。”
他说的,就是那招转转乐宝康想。
“好吧,那我们就这样谈话,行吗”
这样,好像在跟屋子说话般。不过那个“路人乙”的问题要紧,宝康便耐着性子。
屋子静了一会,才说“行。”
“你知道一个叫乙大哥的人”
“知道。”
“他是你姐姐的什么人”
“他是姐姐的青梅竹马。”屋子说“他们一块长大。”
“感情很要好”
“嗯,很要好。”
“多要好”
“我听大婶说过。”屋子说“她想让乙大哥和姐姐做一家人。”就是结拜兄妹。
轰
来了一记天雷
宝康呆愣了好久,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屋子的窗开了个缝,发现他还在,又赶紧闭上。
“任子。”宝康醒了神,再问“那个人对你们很好吗”
“很好。”屋子说“他答应过姐姐,等他有了钱,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轰
又是一把地火
终于把宝康的心烧得一片荒芜。
怎么怎么搞得,他这里好像个窑子,他是残害天真小兔子的鸨母
宝康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冲。“你姐姐有没有对你们说过,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呃是、是说过。”屋子嗫嚅地说。
记得小弟闯祸那天,她跟当家吵得很凶,还拿鞋丢他,回来后气呼呼地对他们说“我们迟早会离开这地方我才不希罕他呢”
姐姐还说,小孩不可以说谎,所以任子就老实说了。
七个孩子缩在屋里,小眼瞪小眼,屏息地等待外头的回应。
当他们再往窗缝窥去时,外头已经没人了
这小家伙、这小家伙、这小家伙
宝康拖着扯痛的身体,用力地踱回他的卧房。
她不是说,很谢谢他,谢谢他愿意让他们一家人留在这里吗
那时候的笑容,不是告诉他,她好喜欢他这个大好人吗
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想着离开
他也是强壮的避风港,他也可以让她靠啊
他的身子好痛,痛到只能匍匐在地,随便抓了布就塞在嘴里,以免那痛吼被外头的人给听见。
他无助地缩着,无助地恼着。
她要走就走,他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绝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身体忍受这扯裂的痛楚
痛那就叫出来啊叫出来啊没关系你叫出来我会保护你
他的喉头一哽,想起那温暖又勇敢的声音,还有馨暖的怀抱、保护他的力道。
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他
他喜欢她。
他喜欢这像孩子一样,直率又单纯的小家伙。
他不要她走
不要她,离开他
第7章1
传察发现,当家今天好安静。
他那不吝给人的笑容里面失了热情。
于是,趁当家验完了昨日刚从云织城运来的布帛时,传察状似不经意地问“咦当家,怎么没见到招娣”
当家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她请了假。”
传察一愣,就这样他再问“是做什么”
当家扬着高高的嘴角,说“我不知道。”
见当家不愿多谈,传察也不再多问,冲了杯玉佛手茶,将茶盏递给当家。
宝康拿着茶盏,缓缓地向窗边靠去。这栋验货用的院子,是建在宅邸的最后端,因此身处二楼的他们,可以看到后门与外头街巷的景况。
宝康心不在焉地啜着茶,眺望着窗外。他那沉定的模样,像在观察着什么,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
他脑子里只想着
招娣、招娣、招娣。
离开、离开、离开。
这样的他,应该什么也看不入眼才对。
可是
该死的还是让他看到了
那个候在门外的“路人乙”,还有领着一票孩子军往后门走的招娣。
他忽然觉得刺眼,因为招娣身上穿的,是一件他不曾看过的粉桃色曲身窄衫,这衫多小、多贴身,把她的好身段都显了出来好身段
她竟然有女人的身段,却从不曾给他看过只把这美丽的秘密藏在灰土土的宽衣下
他还看到,那票孩子军像看到亲爹一样,一见到那“路人乙”就蜂拥上前,抢着讨抱。
他更看到,那“路人乙”的手,竟然去摸招娣的小浏海。
然后,接下来的细节他自己都会想
两人的眼神会相碰,呵呵地笑,笑出了情窦初开的羞怯、甜美与悸动。
最后,他们会手牵手,一块去逛庙街,祈求柴神娘娘让他们“夫妻”俩一年都能温暖安康。
此时,宝康的手无法抑止地抖了起来。
传察发现不对劲,正想上前抢救,却已来不及,茶盏被抖了下楼,摔个粉碎。
招娣听到了破碎的声音,转头往四周看,又抬起眼往上探。
正巧,她的视线与宝康的撞上了。
她眼力不错,远远地看到了宝康,他面带笑容,好像是一种祝福,祝他们一伙人今天可以玩得尽兴、玩得愉快。
她很高兴地同他挥挥手,还叫了弟妹、甚至是乙大哥都一起来挥手,那挥手的热烈姿态,好像在向伟大的领袖致敬一样。
传察看着无动于衷的当家,小声地问“那个,您要不要也挥一下当家。”
宝康还是噙着笑,不回话,也不动作,就这样冷眼看着那只小麻雀一蹦一跳的,慢慢远离他,走向另一个男人。
“宝宝我会带礼物给你的在家里等我喔等我喔”招娣觉得宝康怪怪的,便又圈起手来放在嘴边,朝他大叫。
宝康还是没什么回应,招娣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出后门。可出了巷弄后,却仍是不断地往他们的方向望来。
传察看着活泼的招娣,觉得没什么异样。可为何当家会像在闹别扭一样
“传叔。”宝康笑着唤了他一声。
“钦当家。”
“你上回说,对一个东西有心,会把树枝看成花的。”宝康转过身,脸上笑盈盈的。“可万一,你有心的东西,终究只是把你看成树,这怎么办呢”
尤其他在招娣眼里,可能还是一株小树苗,甚至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是男人,一个有感情、有情欲的男人。
传察哑了,不知怎么回这话。
宝康笑了一声,又说“难道,就要死心吗。”
说完,他默默地来到桌边,拿了铜烟盒,掏烟,装在细烟管上。
自从上次从广春食府回来,传察已有好几天没看到当家抽烟了。
他老人家如今第一次感受到,男人的嫉妒心,也可以这么可怕、这么强烈。
招娣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未了。孩子们都累极了,小妹和小弟在半途上吵着要睡,她和任子只好背着他们回来。
她领着弟妹进了宝康的院落时,发现宝康的房灯是亮的,她很高兴,她好想赶快把礼物送给他,然后看他对着她笑,对她说谢谢。
于是她快手快脚地安顿好弟妹,拿了礼物就去找宝康。
她敲敲门。“宝宝、宝宝。”
里头没有回应。
她又敲。“你在吗还是在睡觉宝宝。”
她恼了,如果不在,应该把灯熄掉,这样太危险了。
她进去,打算把那灯烛吹熄。
可一开门,就被那浓烈的烟味给呛到,鼻子一痒,害她猛打了几个喷嚏。
她定睛一瞧,看到内室的躺椅上好像有人,便掀了帘子进去。
这帘子一掀,又是一股酒味扑鼻。
“宝宝”她叫。“你在嘛怎么不出声”
斜靠在躺椅上的宝康没理会她,他懒洋洋地拨了拨散发,在花几上抖了抖烟灰,又拿了酒瓶倒酒。
招娣觉得他怪怪的,想欢快起气氛,于是走到宝康身边,挨着他坐下。
她只想靠近宝康,好好跟他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这小小的身子一挤近,挤到了宝康敏感的肚腹。
他身体一紧绷,深深地看着招娣,带着醉意的眼,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深邃。
招娣发现了。“干嘛这样看我”
宝康还是注视着她,并维持这性格慵懒的身段,没想回话。
招娣强笑着,解开了她的包袱。
“宝宝,你看,我买了糖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