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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成瘾 第7节

作者:十鬼一邪 字数:24830 更新:2021-12-21 19:07:35

    最后苏永杰还是将便签收下一声不吭地往回走,宋川和宋纪坤上车。回去的路上宋川忍不住问宋纪坤,“你带我来这一趟究竟是为什么”

    “给你妈妈上坟,早之前我就想带你来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宋纪坤一脸淡然。

    “那你带我去见二舅呢为了让我明白如果你不来接我,我现在还在这里挖田”

    宋纪坤非常不屑地瞪着宋川,“你脑子里怎么全是这么世俗的东西你是我儿子,不可能有这种如果我带你来是想让你学会如何尊重你爸,明白什么叫孝顺。”

    “如果你瘫了,我会送你去做最有效的治疗,请最尽职的护工。”宋川坦然地回答,他确实做不到像苏咏杰那样事事亲为,这不是他肯不肯的问题,而是他选择了最有效最专业的方式。宋纪坤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车到县城的酒店时已经十点,宋川拿回了他的证件和手机。送走宋纪坤后他急忙打开手机,结果刚开机手机就响个不停,都是询问他去了哪里怎么一整天都关机。他从中挑出俞忱远发的信息回过去,结果信息刚发出去手机就响起来。

    “哥,你回家了吗”宋川懒懒地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指尖夹着烟。

    “嗯,你去哪儿刘宇说你没有去他那儿。”

    “爸带我回老家给我妈上坟了,明天就回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一会才说“你没事就好,早点休息。”

    宋川听俞忱远准备挂电话,他忙说“哥,那个,那个,你没事吧”他其实是今天下午醒来才想起到的,昨天晚上他并不温柔,俞忱远那里多少有点伤。

    “没事,别跟叔叔吵架。”

    “吵了一天,懒得吵了,你知道他怎么带我来的吗给我扎针弄晕后寄过来的。”宋川像是跟老师告状的小学生似的。

    俞忱远在那头笑了笑,“除了给阿姨上坟,你们还做了什么”

    “去我二舅家吃了顿饭,小时候挺强势的一个人,现在半身瘫痪,过得不太好。”

    “那你有能帮的就帮一下,助人为乐是美德。”

    “呵呵呵,他家有个厉害的儿子,轮不上我。”

    本来要挂电话的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小时,宋川觉得平时和俞忱远呆在一个房间似乎都没有这么多话可以说。他挂了电话,发觉他想俞忱远想得发慌,而这不过才是他离开俞忱远的第一天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苏咏杰萌萌哒

    、第章

    宋川回去不是跟宋纪坤一起的,宋纪坤要去别的地方开会,父子俩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宋纪坤像是给这趟行程总结一样地说“小川,我不反对你喜欢男人,但是到了合适的年龄你必须结婚,婚后怎么过是你的事,我不过问。”宋川想反驳他立即打断道,“不是我迂腐,而是社会上你必须有一个形象,不管其它地方怎么样,但是做为父亲,我不希望你被订上这个标签,那样为难的只会是你自己。”

    “你这就是迂腐”宋川说道。

    “我迂腐你以为我不知道,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爱情不过为的都是滚上床的事小川,我不希望你将来决然一生,老来连个伴都没有啊”宋纪坤说得很真切,这大概是每个做父亲的都会考虑的问题,其实说白了宋川喜欢男人女人他都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儿子得有个陪他终老的伴儿,有个能为他披麻戴孝送终的人。

    “如果我找到一个能跟我过一生的人,你是不是就成全我”宋川信誓旦旦的问。

    宋纪坤不禁笑了一声,“那得看看那个人我满不满意了。”

    宋川暗暗地想你肯定满意啊,你一手教出来的。不过他立即又偃下来,宋纪坤教出来的那是女婿,不是儿媳妇。

    宋纪坤比宋川先走,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宋川别落下他二舅送的蔬菜。宋川不禁瘪嘴,而两小时候后下飞机他简直要崩溃。他身上除了手机和证件,就是两大麻袋蔬菜,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来城里卖菜的菜农。最终他还是没勇气提着两只麻袋去市中心的写字楼转一圈,于是在机场找到一家快递给寄回了宋家,然后再打辆车去申宇实业。

    申宇实业就是刘宇租的那半层办公室,前身就是只有三人的挂牌投资公司,现在他们有了第一家实业企业,刘宇便把公司名字直接改过来,打算将那半层办公室当作总公司发展。

    宋川出门时收拾的行李不知被宋纪坤弄到哪里去了,他无所谓地想没了就没了,反正他想要的通通都带不走。所以他干脆空着两手住进了申宇实业总公司的总经理休息室。当初办公室装修就是按最高的水准弄的,好地段的商业街,半层的空间,总经理的休息室功能齐全,相当于正规一室一厅的标准。

    “行李呢好歹带条内裤”汪志飞见宋川空手进门说道。

    “我穿着。”宋川不在意地回了一句,说着三人又凑到硕大的会议室里。

    现在他们要讨论的事原本应该昨天进行的,所以宋川因脱离组织让汪志飞批评了一顿,之后讨论才开始。

    刘宇盯着宋川问“宋川,你确定要去接管那边的公司短时间内可回不来”

    宋川想了想,只回了两个字“确定。”

    这个确定让宋川一去就是两个月,而两个月的忙碌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也考虑了许多。无论俞忱远是否喜欢过男人都不会改变即将成为他姐夫的事实,他明白俞忱放不开的是什么,对于宋家,对于宋纪坤,俞忱远心里怀的是恩,他不能拿自己的感情去逼俞忱远忘恩负义。

    想通之后他心里平静了许多,所以两个月后刘宇和汪志过来参加年会结束回去时,汪志飞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回去半个月后忱远哥要结婚了。”

    宋川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说“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作为弟弟我怎么能不去呢”

    汪志飞下意识地啧了一声,心说你装,继续装,装孙子。

    终究宋川还是回去了,他想这是最后一次,这两个月里每天他都会给俞忱远打一个电话,有时随便问候一下,有时能聊上半小时,他们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锁事,谁都决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

    回去的事宋川并没有告诉俞忱远,他住在刘宇打造的总经理休息室深居简出,每天仍然会给俞忱远打电话,再就是闷头研究一堆数据或和刘宇计划他们新的企业计划。

    自从宋川住进来后他们的探讨地点就变成了总经理办公室,汪志飞从休息室里咬着一只苹果出来,嫌弃地说“宋总,你都住了一星期了,怎么还这么寒碜冰箱空的,衣柜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除了一大抽屉烟什么都没有。”

    “我又不是要定居在这里。”宋川无所谓地说,刘宇别有深意地接话,“你想定居在这里也可以,我完全没意见。”

    宋川目光一斜地说“刘老板,这待遇别说ceo,请个助理都不够。”

    “那你干不干”

    宋川低着眼想了一会儿,说“干,我赚钱给你们俩花。”

    “宋大爷,小的以后就靠你养了”汪志飞不要脸的扑上去。

    宋川一脚踢开汪志飞,“说正经的,我想订套礼服,有没有什么店介绍”他在学校一般穿得比较休闲,上斑后穿的西服都是随便买的,从来没过比较上台面的正装。

    “这你问对人了”刘宇指尖一扬,三人一起出门。

    刘宇介绍的那家店挺远,他们开了半小时车才到,宋川走进门越过笑容甜美的接待,首先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俞忱远。他没出声,倒是汪志飞先叫起来“那不是忱远哥吗”

    俞忱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宋川直直地盯着他一声不吭,半晌才往前迈开脚步。

    “小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星期了。”

    “你怎么没跟我说”

    “怕你忙。”

    两人在电话里什么都说得挺自然的,可突然的面对面却变得很生疏。这时一个接待打扮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说“俞先生,衣服改好了,您试试。”

    俞忱远接过衣服对宋川说“等我一会儿。”他说着拿衣服走进试衣间。

    宋川愣了一下跟过去,“哥,我帮你系领结。”他挤进试衣间里,俞忱远拿着衣服瞪他,他蓦然一笑,打量着俞忱远,觉得好像瘦了。

    “哥,礼服不是早做好了吗怎么现在还在改”宋川仿佛一下又恢复到以前。

    俞忱远愣了半秒,有些恍惚地回“最近好像瘦了,有点不合身。”听他这么说,宋川下意识地抱过去,他双手圈着俞忱远的腰说“确实瘦了,比上回我抱你要瘦多了,是不是每天都加班不吃饭”上回是什么时候,两人都立即回想起来。

    “小川,你放开,我要试衣服。”俞忱远推了推懒在他身上的人。

    宋川也觉得再抱下去就要走火,他松开手打量着俞忱远,毫无顾忌地观赏起美男脱衣。好在现在是冬天,不至于脱了外套就空空如也,但宋川还是看到了俞忱远弯下腰时露出来的一小截后背,他滚了滚喉咙,幻想伸手摸上去。

    半晌后俞忱远坦然地在宋川的注视下换好衣服,宋川拿起领结绕上俞忱远的脖子说“忱远,我帮你系。”

    俞忱远轻轻地抬眼盯着宋川的脸朝他靠近,宋川呼出的热气他浇在他脸上,微凉的手指不时碰到他的脖子。

    “好了。”宋川放下手往后退了半步,一身纯白礼服的俞忱远闪得他睁不开眼,一瞬间他觉得视线模糊,大脑兴奋。等他冷静下来时他已经把俞忱远压到墙上吻过去,他吻得很轻,很深情,不带欲望的吻,他只觉得俞忱远这一身穿起来太迷人了。

    接着他拉着俞忱远的左手忽然单膝跪下,轻轻在俞忱远的指尖印上一吻,抬起头对视着俞忱远虔诚地说“忱远,我爱你。”说完他安静地等待回应,他知道不会等来想要的答案,但这一刻仍忍不住期待。

    俞忱远愣了许久,他没有抽回手,只是直直地盯着宋川,眼神复杂得宋川猜不出他的想法,许久之后只轻轻叫了一声宋川的名字,“小川。”

    “哥,我中午能不能请你吃饭”宋川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但语气恢复过来。

    “嗯。”俞忱远把宋川拉起来,宋川终于放开他的手。

    两人终于走出试衣间,装着无事地站在落地镜前,俞忱远对着镜子浅笑,笑着风华绝代,宋川觉得俞忱远这么自恋真的不好,旁边的接待小姐眼睛从俞忱远出来就没挪开过。

    “忱远哥,你要是往摄像机前一站,什么男神都要靠边站,来,让我拍一张拿去卖钱。”汪志飞说着举起手机准备拍照,却被宋川一把将手机夺过去,狠狠瞪了一眼。不过夺过手机宋川突然后悔了,他应该让汪志飞拍了把照片传给他的,可现在总不好再把手机还回去说你尽管拍,拍帅点。

    “就这样吧。”俞忱远伸手推开试衣间的门,这回宋川没有跟去,他很快换好出来,这边宋川跟设计师去量尺寸,然后几人一起离开。

    马路边上,宋川坐上俞忱远的车,而汪志飞把刘宇挡在车门外说“我要去接我夏姐姐,电灯炮别跟来。”

    刘宇看着两辆车往两边开走,他愤愤地骂道“操,老子单身就该被扔路边”

    刚刚骂完刘宇就见一辆自行车不拐弯的朝他撞过来,他下意识想闪开,可见骑车的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而他后面是个水池。虽然水不深出不了什么事,可这样的天气受冻肯定免不了的。出于尊老爱幼的美德,在自行车撞上来时他一手抓住龙头,一手抱住了男孩,惯性太大他被带得往前蹿出去,好在最终还是稳稳地停了下来。

    虽然刘宇这一番动作他自己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手还被拉得生疼,可是那男孩却瞬间双眼闪光地望着他说“哥哥,你是少林寺来的吗会功夫吗”

    “你看我像和尚吗骑车小心点。”刘宇堪称温柔地看着男孩,可惜男孩单纯无邪根本没听出他温柔背后的冷刀子,生生地对他红了红脸说“我才刚刚学会,因为生病爸爸以前不让我骑。”

    听男孩这么说刘宇也不想计较,再说跟一个小屁孩子能计较出什么,他故意调戏地揉了一把男孩的头转身拿出手机,背后的男孩,静静地望着他远去的高大身影许久无法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刘宇是直的,杠杠的

    、第章

    宋川没想出来订件衣服也能碰到俞忱远,所以他并没有提前预订位置,两人开着车在商业街逛了一圈都没有余位。

    俞忱远把车靠在路边说“现在买两个盒饭去公园抢位置不知来不来得及。”宋川转头盯着他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在公园吃过盒饭吗”

    “刚刚上班的时候,每天要跑四五个客户,没有时间吃饭。”俞忱远轻描淡写地说,宋川怔了片刻,他真不知道俞忱远还有过这样的经历。

    “哥,你等我一会儿。”宋川急冲冲地推开车门下车,然后跑进路边的一家西餐厅。

    俞忱远一手靠车门撑着下巴等了半小时,宋川终于拎着两只盒子从玻璃门里出来。

    宋川回到车里,把餐盒放在腿上说“走,去河滨公司公园。”

    “你认真的”俞忱远讪笑地盯着宋川不确定地问。

    “嗯。”宋川对着俞忱远的视线,笑得灿烂,“我怕约会不够别开生面你回头就忘了。”俞忱远没有计较宋川的话,不禁暗暗地笑了两声然后开车。

    今天的阳光正好,仿佛给寒冷的冬天盖上了一层黄澄澄的被子,让人浑身都泛着懒洋洋的惬意。两人把车停在路,然后拎着食盒钻进公园里找位置坐。不得不说他们运气正好,刚走到休息亭就有一对小情侣离开。

    宋川和俞忱远对视一眼,随即便很有经验地急吼吼冲过去,今天天气难得这么好,即使中午公园里的大爷大妈还是很多的,因此抢位置的也不在少数。这不,他俩刚刚坐下,一个提着鸟笼的老大爷也不客气地跟着坐下来。

    宋川不由地想我一生只此这么一天,大爷你能不能别来当灯泡可他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别的空位,也不好请人老大爷离开。

    而老大爷坐下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仿佛问孙子似的地开口道“小伙子,没吃饭呢”

    “正准备吃,没找到地方坐,大爷您吃过没”俞忱远回道,也像跟熟人说话一样。老大爷听了连忙拒绝道“不了,不了,你们赚钱不容易,老头子我怎么能跟你们分一碗饭吃,一会儿就回家吃饭了,你们吃,别客气”

    老大爷说得相当的情真意切,怜惜的眼神溢于言表。宋川心想这老大爷挺煞有介事的,他们这边邀他自己先拒绝了,而且看他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没打算走,他也赖得再别扭,把食盒拆开,有条有理地摆弄起来。

    俞忱远不动声色地瞪着双眼,最后眼睛越瞪越大。宋川从餐厅里打包的是两份牛排,虽然是西餐厅,可也不是除了牛排没有别的。且不论牛排放了这么久吃起来是什么味,光这环境,他实在难以想象在河滨公园的石桌子上吃牛排的情景,更重点是除了地方不对之外其余和餐厅里没有差别,从盘子到餐巾没有什么是一次性的。如果路过的人看到俞忱远觉得一定会把他俩当成神经病。

    “还真够别够别开生面的。”俞忱远抬眼瞟见宋川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说道。

    宋川把刀叉摆放得与餐厅别无二致,心想如果能再往桌上插朵玫瑰就好了。旁边的老大爷不知是听到他的心声,还是鸟笼拎累了,轻轻往桌中间一搁,嘴里还啾啾地学鸟叫,逗得笼子里的岛跟着叫起来。

    宋川和俞忱远同时抬眼看向老大爷,老大爷呵呵直笑地说“你们这么大两个人吃这点能饱吗”

    “心满足了吃不吃都不会饿。”宋川认认真真地回答,大爷不认同地反驳道,“小伙子,现实可是一顿不吃饿得慌,没有有情饮水饱这回事,别让胃给饿出毛病了。”

    “忱远,大爷这话是说给你听的。”宋川隔着鸟笼对俞忱远说,“所以以后上班不要那么拼了,你不加班公司又不会垮。”

    “嗯,坐河边吹冷风吃牛排的经历我也不会忘的。”俞忱远咬着早已冰冷的牛排,嚼起来比较费牙劲。宋川吃吃地盯着他切牛排的动作,恍然一笑。

    等到两人终于啃掉了那份并不怎么入喉的牛排,老大爷仍津津有味盯着他们,见他们吃完了问道“吃好了”

    “吃好了,大爷再见”宋川收好餐具和垃圾向老大爷告别。

    走到垃圾桶旁边宋川连盘子一起扔进垃圾箱里,俞忱远问“不用还回去”

    “我付过钱了。”宋川回头见俞忱远搓了搓手,他一把将那两只手拖过来握住,“好冷,帮我暖暖。”

    俞忱远想把手抽回来,宋川却抓得更紧,若无其事地将手收进自己的口袋说“你不帮我暖,只好我帮你暖了。”

    幸好车离得并不远,大街人来人往,保不准有个认识他们的人会看到,当然就算不认识的人看到俞忱远也想被看,于是不想更惹人注意,他放弃了挣扎,两人紧挨着向车靠近。

    终于安全地回到车里,俞忱远系好安全带,车窗外突然过来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叽叽喳喳地不停往车里瞅,又是叫又是笑的。他眉头狠狠一皱,立即启动车子。

    “哥,我们去打球吧。”宋川突然说道。

    俞忱远下意识地往宋川身上一瞥,回“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他故意咬重好字。

    宋川连忙解释道“没有,就是普通的,不会再让你在冷风中度过一小时了。”

    俞忱远考虑了良久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但是到了地方的时候他开始后悔自己回答得太过草率,至少他应该先先他们要打的是什么球。

    过去二十几年俞忱远打过篮球,乒乓球,羽毛球,网球,保龄球,可就是没打过台球。他讪讪地盯着眼前的台球室不太想把脚步迈进去。

    “怎么不敢进啊”宋川掩下嘴角的笑,他知道俞忱远不会打台球。

    “我没打过这个。”俞忱远回道,宋川轻轻扶着他的肩膀把人带进去说“没事,我教你。

    台球跟其它球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它充满了挑逗性,尤其是有个别有用心的师父的时候。

    宋川和俞忱在一个单独的包间里,虽说没有其他人,但是暧昧的气息是在两人之前的。宋川几乎是整个人伏在他背后,双手从他的肩膀落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说“忱远,手不要晃,要用手臂用力。”

    宋川说话的时候,呼出的热气下意识地吹进俞忱远的脖子里,俞忱远忽然松开球杆反捏住宋川的手把背后的人狠狠往旁一掀。宋川半躺在台球球上,俞忱远立马压住他的胸口,他的背被几颗球阖得生疼。俞忱远狠狠地蹙着眉说“打球就认真点,不要满脑子想些龌龊的东西。”

    “你知道我想什么了”宋川任俞忱远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俞忱远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样,我们比比,你让我三个球,你赢了就告诉你”

    “好啊。”宋川立即眉开眼笑,不等他笑舒畅俞忱远补充了一句,“不许故意输,我看得出来”

    宋川无奈,结果是整整一个下午俞忱远一局都没有赢过,宋川是真的很想撒手向俞忱远认输的,反正他早就把什么都输了,可是俞忱远越挫越勇,跟他叫上劲了。

    “哥,可是你说的不许我让你的,你不能为这个黑脸”宋川和俞忱远并肩走在一起,见旁边的人一脸郁闷他忍不住解释道。

    “我只是在想其实台球也挺有意思的。”俞忱远说着不禁笑了笑,“下回我一定赢回来。”

    宋川愣了愣,回道“我等你。”

    接下来两人离开台球室,宋川又提出要去看电影,他记得过来的时候看到路边一个小区在搭台子放露天电影。在他小时候他们镇上放露天电影就像过节一样,电影演了什么他都忘了,只记得当时心潮澎湃的心情。

    而俞忱远不得不佩服宋川的突发奇想,露天电影他不是没看过,还是在他初中在学校操场看的大电影。

    “给你暖手。”宋川从包子铺抱着一大只纸袋出来塞进俞忱远手里,然后两人往旁边的小区走去。

    由于是冬天,小广场两边还立了两块围挡挡风,他们进去才知道原来是某厂家在小区搞活动,不然大冷天放什么露天电影。两人远远坐在最外围的花台上,宋川屁股下垫着俞忱远的围巾。

    “你把围巾给我坐是不是想让我抱你”宋川盯着俞忱远,他登时大喇喇地坐下然后手往大腿上一拍,“请坐。”俞忱远不理他,径直坐到他旁边,他只好把围均出一截垫在俞忱远屁股下面。其实前边有椅子,空着很多,不过两个不速之客都不想暴露在人群中,谁也没提过去坐。

    前面的幕布正上演大话西游里唐僧唱歌的那段,顿时传来一阵哄笑。两人似乎都认真看着电影,除了吃包子再没有别的声音,直到电影结束,音响里传来片尾曲的歌声。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开始终结总是没变改

    天边的你飘泊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小川,回去吧。”俞忱远站起来说。宋川对着他的双眼也起身,看了眼花台上的围巾捡起来,但是已经没法再系了。

    “没事,回头再买一条。”俞忱远转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里,在外面坐了一个多小时,身上都沾着寒气,车里空调一开都有些不适应。俞忱远一路沉默地把宋川送到了写字楼底下,宋川机械地打开车门下车,连句道别的话也没有,可他下车之后却站在车外没动,背对着车门。

    “小川,早点休息。”俞忱远朝车外喊了一句,宋川听到车启动的声音连忙转身。

    透过车窗宋川盯着俞忱远,又沉默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开口,“忱远,那天晚上的事是我犯浑,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那是我一生最美妙的经历。”

    俞忱远动了动唇,他很清楚宋川说的哪个晚上,许久他轻轻地回了一句,“我没怪你。”

    宋川蓦地扬唇一笑,说道“那祝你今后幸福。”他说完头也没回地往大门里冲进去,像是被洪水猛兽追赶一样。实际也差不多,追赶他的是他的不甘与痛楚。他也不管是不是禁烟,在等电梯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扒口袋,他急需做点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可是烟咬在嘴里却怎么也打不燃打火机,他又急又气。正好电梯门敞开,他怒冲冲地进去,余光瞟到电梯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如同跳梁的小丑一般,又可笑又难堪,他捏紧拳头狠狠朝自己的倒影砸上去。可平滑的钢板没有丝毫变化,他却像是突然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样,靠着电梯壁蹲下来。嘴里的烟掉了,打火机不知所踪,他将脸埋在手里一动不动。电梯到了楼层,门打开再关上,他也丝毫没有感觉。

    宋川不知自己在电梯里蹲了多久,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在他身后敬职地询问“宋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终于动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朝保安回了一句,“我没事。”然后步履踉跄地走出电梯,留给保安一个落魄佝偻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川不哭 你哥是你的

    、第章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宋川仿佛没事一样,照样每天出现在汪志飞和刘宇面前,偶尔谈起俞忱远的婚礼他也如一个称职的弟弟一样表示为他哥高兴。

    汪志飞作为深刻了解宋川这俞忱远教头号异教徒的人,他觉得宋川不正常极了。俗话说反常即是妖,他觉得宋川已经妖化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弄得他连安慰一句都找不到突破口。

    其实宋川并没有如汪志飞所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偷着哭,甚至他的作息比前两个月都还要好,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没有每天盼着给俞忱远打那一个电话,更没有摸着俞忱远的照片发泄欲望,仿佛一夜之间将什么都放下了。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确实哭了,然后坐在窗台抽了一宿的烟,当第一缕天光映在他脸上时他知道都结束了,无论俞忱远过去怎么样,这是他们唯一的结局。对俞忱远来说他只是弟弟,只能是弟弟,多年来俞忱远对他的好无论怀的是恩情还是亲情,都不会是爱情,这只是一场无望的暗恋。与性别无关,是他从一开始就爱了不应该爱的人。

    俞忱远婚礼的前一天宋川去礼服店试衣服,汪志飞一脸不放心地要陪他去,可临时被他家夏姐姐叫走了。当然宋川不并计较有没有人陪他试衣服,他也不需要别人给意见,因为他订了一套与俞忱远的新郎服一模一样的,除了颜色一黑一白,他甚至想如果俞忱远愿意让他当伴郎他也不会拒绝。所以对于衣服他没有什么挑剔的,穿着合身,他就直接带走了。

    从礼服店里刚出来宋川就接到宋纪坤的电话,让他回宋家帮忙。无论如何宋川的名字现在还写在宋家的户口本上,他没有理由拒绝这个要求。自从上回老家给他妈上过坟后宋纪坤就没再管过他,也没再提他性向的事,父子俩的关系莫名其妙的缓合下来,甚至偶尔还能通过电话聊几句,有些工作上的事他还会请教宋纪坤一下。

    像是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宋川兴冲冲地回到宋家,他踏进门立即察觉出不同,虽然没有大的改变,但处处都洋溢着不同,无论是沙发的颜色还是楼梯扶手的红丝带,没一处不提醒着他这家正在办喜事。

    他正伫在门口发愣,宋母一见他就塞过来一副对联说“小川,去把对联贴了,正好你够高,顺便把门厅的灯也换了。”

    “哦,好。”宋川往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俞忱远,一时他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悻悻地贴完对联又被叫去搬东西,前前后后跑了整个下午,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闲下来。

    一大桌人围着桌子坐下吃饭,人比以往多,有过来帮忙的亲戚,但是唯独少了俞忱远。这时宋川已经知道俞忱远根本没在,按规矩新郎新娘婚礼前两天都是不能见的,而且宋纪坤早给女儿女婿准备好新房,俞忱远今晚住在那边,等明天一早带迎亲队伍来接新娘。由于俞忱远从小在宋家长大,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亲戚,这迎亲的队伍显得有点单薄,宋纪坤有意让宋川去俞忱远那边,明天跟着来接新娘。

    宋川听到这话顿时一怔,他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是拒绝还是同意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要说放下那也只是理智上放下了,他的感情并不受理智的控制。好在宋母及时发话说哪有让弟弟来接姐姐的,宋纪坤不以为然地作罢。

    晚上宋川早早地回房睡觉,虽然他和俞忱远都很少回来住,但房间一直都留着,收拾得干干净净。虽然今天干的都在动手动脚,但实在算不上体力活,可是宋川有种累极的感觉,这会儿他躺在床上连一根头发都没想动。房门突然被敲了两声,他以为是宋纪坤,喊了一声进来,看到门口站的却是宋思睿。

    宋川说不清这一整天宋思睿给他的是什么感觉,似乎一家人都很忙,唯有宋思睿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独自呆在一边。

    “小川,我觉得十几年来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聊过天。”宋思睿自顾地坐在椅子上,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

    宋川本来躺在床上不想动,可宋思睿好歹是女性,他起身坐起来,面对着宋思睿说“你想跟我聊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应该跟你说说话。”宋思睿若无其事地转着桌上的变形金刚模型,“一开始知道你的时候我挺讨厌你的,那时我还没见过你,可是爸向我和我妈坦白说要接你回家。”

    宋川静静地盯着宋思睿,听她继续说。

    “可是我又觉得你很可怜,妈妈快死了,爸爸从来没见过面。那时我想你来了要是听话就不欺负你了。谁知道你刚来就和俞忱远狼狈为奸,反倒合起伙来欺负我,那时我可是恨死你们两个了。”

    听宋思睿这么说,宋川一点也没有生气,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或许是因为过去再也回不去,他记忆留下的少年时更多的是美好的,包括宋思睿,包括整个宋家。

    “我小时候非常讨厌别人拿我和俞忱远开玩笑,可总有人挂在嘴边自以为是地说笑,甚至传到了学校,有段时间我非常抗拒上学。虽然俞忱远这个人从来都是一副对谁都好的样子,可是那时候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他,我觉得他是拖累的整个人生的人。”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宋川莫名地问道。

    “因为我从来没有跟人说过这些,小时候我跟我妈说我讨厌俞忱远,我妈就说忱远可怜,没有父母,我们要对他好。”宋思睿突然笑起来,“其实我交过不少男朋友,我也知道俞忱远背地里谈过恋爱,但是终究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都说不清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宋川暗暗地捏紧了拳头,望着宋思睿不抑不扬地说“姐,我不管你和俞忱远过去怎么样,你如果不爱他婚事你完全可以拒绝,可是既然你们要结婚,我希望你能对他好。”

    “爱”宋思睿恍了恍神,“其实我真不知道爱是什么,当年我一个人跑到英国,我以为那是爱,可是只持续了一个月。小川,你能说明白爱是什么玩意儿”

    宋川低着头想了想,他这一刻突然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爱俞忱远了他想占有又胆怯,想放手又不甘,他瞻前顾后只敢在想象中对自己发狠。也许是他真的不如想象中那么爱俞忱远

    宋思睿突然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冷不防地顿住,回头对他说“小川,其实我现在想通了,做人就不要有太多的追求,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追求太多了很累,就像国家领导人一样,他们永远也不能追求自由,不是敢不敢行不行的问题。”

    宋思睿走后,宋川一直保持着坐姿,他想能坐上领导人位置的人他们所追求的肯定不是普通人定义的自由,而是更广义的随心所欲。他忽然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宋思睿想说的是什么,可是却抓不住线头在哪儿。

    宋川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已经万籁俱寂,他突然很想俞忱远,想念他刚来这里时跟俞忱远睡同一张床的时光。想着他就起身,打开房门,俞忱远的房间就在他对面。

    他轻声走过去,手刚扶在门把上却发现门没关上,他推开一条缝发现房间里透着隐隐的灯光,接着闯进他眼里的是俞忱远趴在地上用手机照床底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俞忱远显然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宋川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躲在门外没有出声,静静地窥视着俞忱远的动作,见他从床底掏出一个盒子,像是宝贝一样抚去表面的灰尘。他看不见俞忱远的表情,可俞忱远的动作说明他的小心翼翼,甚至让人以为那只盒子里装着什么传世珍宝。

    紧接着俞忱远拿着盒子站起来,宋川忙退回自己的房间里,他贴在门背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他门前,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响起来,逐渐远去,并没有动他的房门一下。

    确定脚步声已经走远,他连忙打开门,连外套都顾不上穿地追出去。

    宋川穿着拖鞋就出门,好在俞忱远并没有走远,甚至没有出院子。他远远地站在墙角的花台后,看到俞忱远走到院子里的桃树下。

    那棵树是宋川进家门那天种下的,宋纪坤找的算命先生,说是要把宋川的根扎在这里才留得住人,所以栽了这棵桃树。栽树的那天放了鞭炮,宋川的生辰八字被埋在树根底下,宋纪坤当着全家的面宣布这棵树是他的。过几年小树长大开始结桃子,宋川非常小心眼地把桃子都划进了自己的领地,连碰都不让人碰,那是他的桃树,桃子当然也是他的,他总是摘回房间和俞忱远吃。后来他想那桃子其实一点也不好吃。

    此时俞忱远蹲在树下,伸手仔细的摸着树干,仿佛想起什么回忆,嘴角不禁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小铲子在树下挖坑,直到没进了他半截手臂才停下来,然后把他从床底下掏出来的盒子小心地放进坑里。可是盒子放进去后他倏地僵住动作,就像突然失去动力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把盒子又捞起来,放在眼下直勾勾地盯着,手好几次都想把盒子打开,但是最后他还是原封不动地把盒子放回了坑里,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起来。他猛地狠狠吸了一口烟,蓦地捂住双眼低下头,任另一只手上的烟一点一点地烧到指尖。

    宋川知道俞忱远在哭,从见俞忱远第一眼起他就从没见俞忱远哭过,甚至连红眼时候都没有。可是现在路灯的微光下却哭得肩膀发颤,咬着牙忍下所有心痛的声音。他很想过去把树下的人搂进怀里,告诉不要为了别人哭,对他说如果是我永远不会让你哭。

    但他知道俞忱远肯定不想现在看到他出现,也知道俞忱远不愿在他面前脆弱,更明白俞忱远今晚埋藏的是永远不想让人触碰的秘密。所以他只能在心里狂躁地将让俞忱远伤心的混蛋抽筋扒皮。

    许久之后,俞忱远扔掉烧熄的烟嘴,一捧一捧填土将盒子埋起来,做完之后又在树下呆了很久才起身,然后小心地从院子的围墙翻出去。

    宋川一直等到俞忱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这期间他考虑了很多。最终他没有去追俞忱远,而是来到他的桃树下,泥土能明显看出新挖开的痕迹。他看了一圈没找到工具,干脆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根腊梅枝,一点一点将俞忱远踩实的地又挖开。

    他挖了足足半小时才终于见到被俞忱远埋掉的盒子,他小心地拿出来。他只是打算看看里面的东西再埋回去,他只是想知道俞忱远为什么挑了这个时候偷偷将这盒子埋在这里,为什么哭。他不否认此刻他心里充满了妒忌和怨恨,也失去了道德的标准。

    然而挖出来的东西却再也放不回去,如同潘多拉魔盒,在他打开的那一刻他的世界在一瞬之间全部崩坏。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了修改发表时间,回家已经过了时间,不想破坏统一的发表时间,所以 真的不是强迫症,只是觉得一溜的好看么么冉冉妹了

    、第章

    宋川不记得他是怎么回房间的,手里捧着刚占满他手掌大的盒子却如同拥有了整个宇宙。他第一眼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手指摩擦着铜雕的轮廓如同在描绘他的心情。他端正地坐在书桌边,盯着手中的盒子良久,仿佛提起莫大的勇气才将盒子再次打开,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是沉痛而是狂喜。

    盒子很小,里面的东西可以说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应该丢进垃圾桶的废品,可于宋川却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小心翼翼地将盒里最上面的纸飞机拈在指尖,无法抑制心脏的狂跳,回忆里的画面跃然眼前少年时的俞忱远略带成熟的笑脸看着他,将一张崭新的试卷摊在他眼前说“来,把你的烦恼都写上。”

    他慢慢地将纸飞机展开,泛黄的试卷已经不再崭新,他写在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看起来异常陌生,写在上面的内容也与他的记忆发生错落。上面写的不是他的烦恼,而是一句天真的誓言长大了要给忱远哥赚花不完的钱,买更大房子只要我们两个人住。

    他的嘴角不自常见往上翘了翘,心说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在盘算拐他哥跑了他觉得他就像是从冰天雪地的南极忽然到了严夏酷暑的海南,浑身的血都一下子沸腾了一般。

    宋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将试卷又小心地折回去放在一边,然后拿出下面的是一张纸片,还是只剩下半掌不到的纸片,边缘有被烧过的痕迹。纸片上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连内容他都还记得。那是他高考结束时写给俞忱远的情书,这里正好是最后落款,中规中矩地写着忱远,我永远爱你宋川。他想大概是他当时在俞忱远床前烧的时候剩下的,他没发现却被俞忱远捡到,虽然只有这一小块,俞忱远也算是收到了他的情书,这让他的嘴角又往上翘了一点。

    最底下的是一张照片,被撕碎又小心粘好的照片,照片里只有一个背影,单肩挂着书包走在阳光里的背影。

    宋川突然觉得背影上的背包特别眼熟,虽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认为他个书包就是他的。他立即起身打开衣柜,希望当年的书包没有扔进垃圾桶。不过翻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找到,最后泄气地靠着衣柜坐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读照片背后写的诗句。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变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俞忱远的笔迹宋川这几个月认得很熟,虽然有些许变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俞忱远写的。而诗的内容他并不能深刻理解,但却感觉到一股突出其来的炽热暖流直刺心扉,仿佛有什么就在喉咙,张口就能说出来,可是他却如何也开不了口。

    内心的激荡平静下来,瞬间的狂喜也悄悄退去,宋川一根接着一根烟地抽了整整一晚,这一晚他想了许多的事,关于俞忱远的,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他和俞忱远的未来。在天快亮时,他终于掐掉烟头,抓起盒子匆匆地跑出烟雾缭绕的房间,在楼下客厅里遇到早起的宋母他也没打招呼。

    宋川觉得脑子烧得厉害,又觉得自己冷静得异常,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他没办法阻止自己。他一路飞驰到汪志飞家,马不停蹄地冲上楼。

    汪志飞被他从被窝里吵起来浑身都冒着怒气,“你发什么疯啊,现在才几点”

    “告诉我,这个背影是谁。”宋川连门都没有进,举着一张伤痕累累的照片递到汪志飞眼前。

    汪志飞不耐烦地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不是你吗”

    “你确定”

    “你伟岸的背影哥看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认错”汪志飞肯定的说。

    宋川突然笑起来,整个过道都回荡着他突兀的笑声,连眼角都是化不开的愉悦。他把照片收起来,收不住笑容地对汪志飞说“帮我订两张机票,哪个国家都可以,要明天中午一点起飞的,证件号码我发短信给你。”

    “什么啊这是要干”汪志飞惊奇地望着宋川转身的动作打偏一头撞在打开的门上,结果宋川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额头,还嘿嘿地笑了两声,潇洒而去。这一刻他不禁觉得宋川大概是因为受不了俞忱远结婚的事傻了,可宋大爷那泛着春光的笑又瘆得他发慌。他耸了耸肩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打着哈欠准备回屋睡回笼觉,可刚到床边手机在床头柜上响起来,他习惯性地拎起来一看,瞬间睡意全无。

    “卧操”汪志飞骂了一声,紧紧盯着手机,宋川发给他的证件号码一个是宋大爷本人,另一个是明天就要结婚的俞忱远,顿时他脑中轰地响起一个念头宋大爷打算带他哥私奔了

    汪志飞觉得他应该劝劝宋川,可他给宋川打过去始终无法接通,他不知道是应该帮宋川还是应该通知俞忱远防范。当于情和于理的观点对立时,他纠结到无法选择,于是毅然地敲了对面刘宇的门。

    宋川在汪志飞面前露了个面后就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只汪志飞找不到他,连宋家也找不到他。大清早宋纪坤就在家里发火,直到俞忱远的车队来到门前,他脸色才缓和下来。

    俞忱远被伴娘拦在门外,又是唱歌又是跳舞,好不容易接到宋思睿,然后浩浩荡荡的车队在城里绕了一大圈才到酒店。

    婚礼现场并没有什么特别,若说奢华不如叫铺张浪费,偌大的宴厅被布置金碧辉煌,如果按现在年轻人的标准来看简直可以叫俗,主要原因是这全出自宋纪坤的手笔。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宋纪坤,当时他可是问过俩小辈的,俞忱远说都行,宋思睿喊随便,现在谁也没资格来叫不好。

    宾客满坐的宴厅里,吉时一到,宋思睿就挽着宋纪坤的手出现在门口,前方重重叠叠的鲜花拱柱通往俞忱远所在的另一头。在婚礼进行曲的伴奏中,宋思睿缓步走上玫瑰铺成的红毯,俞忱远一身白衣宛如松柏一样挺立在另一边。

    当宋思睿走到俞忱远面前,宋纪坤握着她的手交到俞忱远手中,语重心长地说“忱远,我把她交给你了,宋家以后就靠你们了。”

    俞忱远微微一笑,牵着宋思睿穿过鲜花飘雨的台阶走上台。

    司仪说着早已烂熟的词,从容地使用夸张和联想的修辞手法说起新人的爱情故事。当然故事是雇主的,他只是负责添油加醋,从追溯两人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台上的大屏开始出现两人小时候的照片,虽然为数不多,而且基本宋思睿都站得隔俞忱远很远。

    “看来新郎从小都是被嫌弃的,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司仪玩笑地调侃,惹得台下的人一阵哄笑。

    而照片里的两人逐渐长大,有的照片里还有宋川的身影出现,司仪找着机会都不忘调侃一下新郎。俞忱远始终都保持着微笑,无论司仪说什么他都不反驳,直到大屏上出现一张修补过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背影让他的心脏狠狠一颤。接着是照片背后的那段诗,司仪当作是新娘写给新郎的直接念出来。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变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司仪转身对着宋思睿说“看不出来新娘还这么浪漫”

    然而司仪的话并没有说完,大屏上即刻出现了宋川的脸,他穿着一身黑色礼服,胸前别着一朵蓝玫瑰,整个看起来就像俞忱远的反色一般。他仿佛透过屏幕盯着俞忱远,宣告世界一般地开口。

    “忱远,天涯海角,此生相随。只有你和我,跟我走。”

    俞忱远瞬间僵在原地,不只是他,现场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反应最快的还是司仪,他立即说道“这不会是谁准备的惊喜吧难道是要来抢新郎的”他当作玩笑说出来,场下又一阵哄笑,只是笑得没刚才大声,在场的还是有不少认识宋纪坤这小儿子的。

    而司仪这边当玩笑笑过后,宋川直接出现在宴厅的门口,和他俞忱远隔着一条长长的红毯,远远地朝台上喊“忱远,跟我走。”

    这时场内前所示有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提着呼吸,宋川喊第二声的时候突然被冲过来的人打断。

    “忱远,跟”

    宋纪坤不由分说地冲上来,随手捞起一把椅子就朝宋川的腿砸下去,骂道“混帐,你胡说什么”

    宋川被打得跪在地上,冷冷地瞪着宋纪坤,然后捂着腿站起来,满手都是血,他不管不顾地继续朝前走,目光盯着俞忱远继续喊“忱远,跟我走。”

    宋纪坤气得又捡起椅子往宋川的后背砸去,骂道“闭嘴,给我滚出去”

    宋川这一次被砸得整个人都往前扑去,踉跄几步又站起来。

    这时,宋思睿斜眼瞥了瞥俞忱远,哂笑道“你真没种”

    俞忱远转眼盯着宋思睿,过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开脚步往台下跑,他慌忙冲到台下,静立在宋川面前,千言万语到嘴边都变成了呼吸。宋川仍死死地盯着他重复道“忱远,跟我走。”

    “你的腿怎么样”俞忱远深吸了一口气蹲下来检查宋川流血的小腿,宋川狠狠一把将他拉起来说“跟我走。”

    “小川。”俞忱远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接着又轻下来,“你受伤了,先去医院。”他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想找人带宋川去医院,却没见到宋川的那两个好兄弟。

    “忱远,你让开。”宋纪坤狠狠把宋川往后拽开,像是真想打死他儿子一样。

    宋思睿突然踩着高跟鞋走下来,视线在几人脸上过了一圈,突然把捧花甩在俞忱远脸上,对宋纪坤说“爸,你别打了,这婚我不结了”

    没等宋纪坤发话,俞忱远先道歉,“思睿,对不起”

    宋思睿笑了两声,让人看不懂她究竟是真笑还是假笑,最后巴掌也甩在俞忱远脸上说“我原谅你当你还了我们家欠你的,现在两清了。”她说完脱了高跟鞋扔在地上,揭下头纱光着脚往酒店外跑,宋母连忙追上去喊,“思思,思思,你要去哪儿思思这是闹什么啊你回来”

    “跟我走。”宋川仍然固执地不肯改口,宋纪坤几乎同时抬脚往他受伤的小腿踹上去,俞忱远眼疾脚快,上去替宋川挨了这一脚。

    “忱远,你别护着他。”宋纪坤实在气不过。

    “叔叔,你打我,是我的错。”俞忱远不肯退让,宋纪坤瞬间感觉有一口血梗在胸口。

    见宋纪坤不说话,俞忱远又转身劝宋川“小川,听话,先去医院。”被一个成年男人用笨重的木椅砸了两下,说没伤根本就是骗人的。宋川忙一把抓住他,急切地说“忱远跟我走,我求你”

    “小川,我不能走,你先去医院,我完了去看你。”

    宋川并不想走,他知道他应该把俞忱远捆了扛上飞机,但是俞忱远忽然揍到他耳边,轻轻地反握了一下他的手悄声地说“等我。”

    宋川确定地盯着退开的俞忱远,这时郑嘉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对俞忱远说“我带他去医院。”

    最后宋川还是走了,只因俞忱远那句等我。而宋纪坤在宋川离开梗在胸口的血终于吐出来,他喘着气快要倒下去,俞忱远忙上去扶住他。

    “叔叔,您先坐下,我叫救护车。”

    宋纪坤拦住他问,“你跟宋川的事,是真的”

    俞忱远顿了顿,坚定地回答“是。”

    那一刻,宋纪坤真想就这样撒手人寰,他觉得自己老了,老得不想管下一辈的事。他无力地躺在椅子上,等着救护车的到来。俞忱远叫来宋纪坤的专职司机让他先照看宋纪坤,他转身走到台上,司仪还没走,见他上来十分不知所措,怕是头回主持这样的婚礼。

    此刻整个厅里都乱成一团,俞忱远拿过司仪手中的话筒站到台前说“各位亲戚朋友,俞某在这里向各位道歉,今天当是宋叔叔和俞某请大家吃顿饭,大家不要客气。俞某知道在座许多都是长辈,俞某辈分不够,改日一定亲自登门陪罪。”

    俞忱远诚惶诚恐地说完下台,宴厅里一片哗然,显然现在他无暇顾及到每个人,也管不了别人怎么评论,只通知酒店的负责人开席。然后他背宋纪坤出去,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救护车赶来,他一起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下来确定宋纪坤没有大碍,俞忱远又匆匆返回酒店。他在酒店门口遇到没追回宋思睿的宋母,连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宋母就啪啪扇了他两个耳光。等宋母把该骂的话都骂了一遍,他才淡淡地说“阿姨,叔叔在医院,我让司机送您过去陪他。他没事,只是有些生气。”

    宋母哼了又哼,终究再找不出能骂的词,只好和司机一起去了医院。而俞忱远再回宴厅,许多宾客已经离开,剩下的他该送的照样送,该安排的照样安排,无论别人怎么说他都没有失半点礼数。

    一直忙到天黑下来,整个宴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坐在中央舞台的台阶上浑身无力,茫然地盯着空旷的大厅他觉得自己仿佛死了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令人日渐消瘦的心事,

    是举箸前莫名的伤悲,

    是记忆里一场不变的筵席,

    是不能饮不可饮也要拼却的一醉。

    爱的筵席 席慕容

    虽然视角主要是宋川,但是我发现从头到尾虐的都是俞忱远当一个隐忍的闷骚太内伤了

    、第章

    郑嘉伟把宋川送到医院后就离开了,不是他要走,而是他明白宋川需要冷静,从头到尾宋川唯一对他开口的只有一句谢谢。

    宋川的伤算不上严重,但恰好腿上的伤在上回车祸伤的地方,血流得多了点,轻微骨裂,加上他被砸了两下,医生担心脑震荡所以给开了留院观察。宋川躺在病床上盯着开花板,整整盯了10个小时,没有挪一下地方也没有说一句话,也难怪会被担心脑震荡。

    其实他什么也没想,仿佛他的时间就在俞忱远对他说那句等我时就停住了,若是俞忱远不来他也许会一直这样傻下去。

    当然他相信俞忱远一定会来,就像12岁那年一样。

    俞忱远来的时候浑身带着寒气,他刚从宋纪坤住的医院出来,宋纪坤没让他进病房,他只好找医生问情况,确定宋纪坤没有大碍又转向另一家医院。

    其实他早到了住院部楼下,在夜风中发了许久的呆才决心上楼,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了。宋川的病房号是郑嘉伟告诉他的,这个时间护士肯定不会让他进,他在楼道口又徘徊了好久才找到机会溜进去。

    宋川住的单人病房,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即坐起来,看到俞忱远出现在门口,他慌忙下床扑过去,可是停在俞忱远面前他却僵住不动,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怕是他只在做梦,碰一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

    “别这么看着我,腿怎么样疼吗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俞忱远上下打量起宋川,目光最后落在上夹板的小腿,表情与平时并没有两样。

    宋川顿时有些恍惚,他痴痴地盯着俞忱远问“你没有别的话要问我吗”

    “那你想听什么”

    “你还结婚吗”

    “你还来捣乱吗”

    “新郎是我,我就不捣乱。”

    俞忱远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宋川无肉的脸笑了笑,忽然一把抱上去。宋川的脑内忽地春暖花开,他深深地回抱回去,几乎用上他所有的柔情问“你怎么了”

    “我想光明正大地抱你,想了好多年”俞忱远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双手却像用尽力气要把宋川箍死在怀里一般。

    “我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完俞忱远问“以后,有许多坎要爬过去,你准备好了吗”

    “你感受一下。”宋川抱着俞忱远往后一带,两人叠在狭小的病床上,俞忱远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所谓的准备。

    “小川,你受伤了”俞忱远起伏的胸膛被宋川的体重压制得发闷。

    “忱远,你知道这两天我经历了怎样的大起大落吗这点伤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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