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发出这么一条消息,明明无论是语气还是内容都失了分寸,不合时宜。
这不像他。
但很快,他抽了口气,坐直身体,发动车子。
等到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卫邵歌洗了澡准备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天花板上空荡荡的,还没来得及安上新的顶灯。月光从窗外渗进来,在天花板上打出一块块斑驳。
这是他刚买的一套二手房,装修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弄。反正住的时间又不长,就这么先放着吧。
卫邵歌盯着天花板。
过了好一会,还是睡不着。
他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想抽根烟,在床头柜上摸了个空,才想起来那些东西都被他扔在车后备箱了。在床边坐了会,站起来也没换鞋,拿了钥匙就下了楼。
车就停在楼下的停车位上。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行道树枝繁叶茂,挤挤压压连成一整片屏障,当然连带的就是基础设施不足,连地下停车场也没有。如果不是这个地段,他也不会选这儿。
走近时车灯一闪,他先把车灯打开了,从后备箱里提了一个手提袋出来。然后打开车门,在驾驶席前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
回到家里,他坐在沙发上拉开了手提袋,里面是几双拳击手套和一个小型医疗箱。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的码着各种药剂,还有小药瓶,注射器。他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旁边。
然后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打开药瓶倒出三两粒,用水冲下去了。
文件袋就压在手提包下面,白色,表面印着蓝色英文,从其中的几个单词来判断,应该来自某个医疗机构。
他合上药箱,提着手提包放到脚边,打开了白色纸袋
里面是几页的图表,打印图片,还有两张光碟。
这是他的评测数据。
那些一条条反复弯折的不同颜色的曲线,表明他体内的激素水平,还有在不同外界刺激之下的应激反应。最下面写着主治医师做出的结论。
除此之外的几张,写着饮食禁忌,服药期间禁制饮酒,药物过敏史,还有告患者书。
这些都是他继续治疗的依据。
但都不值得在意。
卫邵歌取出了最下面一张。
目光一瞬间热了起来。
那是一张彩色的打印照片。左上角贴着一个红色的半透明胶条,上面印着一个黑色的单词“”。除了整张图片之外,右下角打印了一串编号。翻到背面,则会看到一整张填满了的表格,比如应激程度那一栏后面,就用很粗的笔触填写着“极度强烈”,样本性质后面,则写着“非常特殊”。
他看到的不是那些。
彩印的a4图片被小心的平方在面前的玻璃桌上。
卫邵歌双手交错,支在下巴上,目光慢慢向下一转,定在那张图片上不动了。
很长时间之后,他松口气般笑了一下。
手指在图片上轻轻划过,一停,来回的抚摸着。他认真的凝视着,渐渐压低面孔,几乎要让鼻尖碰上去。
几分钟之后,像是终于满足,图片被他妥帖的收了回去。
但下一秒,又突然被狠狠抽了出来。
他紧紧盯着手里的东西
快速揉成一团。
又更快速的,急切的展开。
手指在已经不平整的表面上来回摩挲着,他闭了闭眼,松口气般放松下来。然后,连续不断的“撕拉”“撕拉”“撕拉”他冷静的,漫不经心的,将整一张图片,撕成了碎片。
碎片散落在地上。
依稀可以看出,之前斑斓的画面。
那是最法国设计师布鲁诺转型之作。
精美的缂丝,还有漂亮的,让他流连忘返的躯体。
那是我的。
“你这样出色,我喜欢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蒋梦泽玩笑着说,却又叹口气,放下了餐具,认真注视着笑成。蒋梦泽长相很漂亮,尤其是嘴唇,微微丰润,甜美而不至于情色,这样迫切而真诚的样子,让哪一位男士都不忍心说出令她失望的回答。
笑成微微一笑,礼貌的客气了一句,“谢谢,蒋小姐也很优秀,相信也有不少人喜欢。”
随即动作优雅的切下一块牛排,神色从容送进嘴里。
蒋郭泽默默的扒拉着沙拉盘子,不忍心去看他二姐的表情。
他觉得他二姐追不到笑成,简直非常之应该合理。来之前他不止一次提醒对方,不光是他,笑成也不喜欢吃西餐,建议她选一家中餐日料,哪怕泰国菜都可以。
没奈何蒋梦泽根本不信好么。就像是他说笑成私下里男女关系混乱,被追着敲脑袋。蒋梦泽觉得是蒋郭泽自己不喜欢吃,故意编出来的。她和笑成吃过的几次饭,对方都选了西餐厅,怎么会不喜欢呢
还真是不怎么喜欢。
但也谈不上讨厌。
笑成倒不是那么挑的人,他每每和蒋梦泽吃饭选西餐,不过是因为绅士风度,照顾对方的口味罢了。
看笑成不紧不慢吃着东西,不时微微一笑,跟蒋梦泽说几句话,逗得她非常开心的样子。
蒋郭泽嘴角一歪,心想着让你乐,今晚上就有好戏看了。
来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今晚上带蒋梦泽一起去他们常常玩的几个俱乐部,让她尽可能充分的,全方位的,了解一下笑成。
然后死了这条心。
说实话,蒋郭泽真不愿意,也不放心把自己二姐交到笑成手里。
笑成这两年放得太开,有些收不住了。
连他都看出了不对劲。
想到这里,蒋郭泽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吃完饭又陪蒋梦泽看部电影,时间就差不多了。
笑成这两年赚了不少钱,他很早就考虑买车了,但又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搁置着。现在有了经济基础,马上就去挑了一辆。后来因为上手玩赛车,又去买了辆专业级的跑车,自己请人改造了一下,放在俱乐部里。
从电影院出来没多久,就有电话约他“跑几圈”。
倒不是是做生意的朋友,而是s市的几位什么少。他们自己不做生意,手上却有些关系,一些小的关节上,有了他们帮忙事情就很方便。笑成会玩,玩得开,在输赢上又很坦荡,很快就玩得熟了。
蒋郭泽开始还很不赞同笑成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他虽然生在港岛,但家教甚严,这些玩法对他来说都有些放纵荒诞。且于蒋郭泽而言,他看重更大的利益,这些s市某少还尚且入不了他的眼。他觉得笑成和这些人周旋是浪费时间。
笑成当时就没绷住,说蒋郭泽你还真挺正经啊,然后就撑着他肩膀,屈膝埋头笑了起来,道,“我哪里是为了那个,就是图个乐子罢了。”
这会刚好赶巧了。
电话里,那边问他,“今晚可有好节目,你不来绝对亏了。”
“听你说的挺有意思的,都什么啊”
“别废话了,你来了就知道。”
“行啊,那我肯定到。对了,我这边有两个朋友,今晚上一起的,你不介意”
“巧了,今晚正想介绍个人给你认识。既然你也带了朋友,那就一起来吧。要接你不”
“不用。”
他说完挂了电话。
对上蒋梦泽有些好奇的眼神,笑了起来,“走,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
不是他平日里微微的,转瞬即逝。
而是舒展恣意,飞扬不羁。
看得蒋梦泽目光一瞬都挪不开,她从未见过笑成这个样子。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更多“从未见过”的样子。
他们到的时候,那几个约笑成的某少都已经到了,歪七扭八的坐在围成一圈的沙发里。有几位怀里还搂着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蒋梦泽一看到这个情况神色就有些异样,笑成也就没跟她解释,倒不一定是她想的那样,这种带出来,多半是专门给挡酒的。
笑成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玩过一局了,正好是中场休息。一个眼尖的看见笑成进来,立刻打了个口哨,“笑成到了,就等你了。”
其余人看见,也纷纷起哄,说他迟到云云,要他自罚三杯。
也没人在乎打电话本来就晚的事,反正不过是个喝酒的由头。
蒋梦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以为不过是朋友间罚几杯酒,并不没有什么。而蒋郭泽一眼看到沙发中央玻璃矮几上,横七竖八打开,印着各种外文的酒瓶,以及那三杯颜色混乱,不知道是些什么烈酒混成的液体。
脸色顿时就很难看。
这么别说是三杯,这种玩意儿,酒量再好,恐怕一杯也捱不住。
他没想到笑成平时都是这么玩儿的
这些人真他妈不要命了
来赛车,竟然还敢这样喝酒
那边还是乱糟糟起哄着。
笑成扫了眼酒杯,笑道,“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难不成是上次输怕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怎么会这你就小瞧人了。”
“迟到了就要认罚。”
“说什么你今儿也逃不过去”
那些人不得劲,纷纷起哄,有人直接端了一杯塞在了笑成手里。
笑成眉眼飞扬,漂亮得很,这会端着酒杯,眼睫微错,似笑非笑看了那人一眼,不怀好意道,“要我喝么,也不是不行,但一会儿要是有人输了,喝的可就不是这个量了。”
周围一静,顿时哄起来,说让他先干了再说。
笑成笑容又收敛了回来,微微一笑,竟然端着杯子就要仰头喝下去。
蒋郭泽顿时急了,一把拉住了他胳膊,“笑成,你别逞强。”
笑成都没看他,握着手腕把他的手拉下去了,端起杯子送到嘴边
然后就顿在半空。
修长有力的手掌包着他的手背把酒杯取了过去。
“他喝不了酒的,这杯我替他喝。”
第99章
笑成空荡荡的手心握紧了几秒,才转头看过去
就看到卫邵歌噙着笑意,俊朗如昔的侧脸。
“卫少”
“卫少”
“卫少到了”
之前给笑成赛酒的那一个就迎上来,笑道,“卫少不用急,接风洗尘不差这一杯。”
然后不知道谁说了句,“卫少别是搞错了,笑成酒量可好着呢。”
卫邵歌端着杯子,目光不动,就简简单单“哦”了一句。
“那可不”
吕红星吊儿郎当走上来,“我说卫少怎么一回来不见别的人先来见我们几个,原来是碰见旧识了。”
他这话一说,没等别人觉出个味儿来,马上就把话头一转,“哎,卫少多虑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和笑成出来玩,他的酒量,说起来,这里面还没几个能喝得过的。这玩意儿他应付得了。”
卫邵歌听了脖子一动,似乎下意识就想看过来,但最后只是笑笑,说了句,“是吗”
吕红星嘴角一勾,目光飘过笑成,说着就上前要从卫邵歌手里取出酒吧给笑成。说起来,虽然两年没见没联系,但卫少终究是他们圈子里的,是自己人。
而他又知道这酒是什么分量。
笑成能不能应付他不关心,但一般酒量再好的三杯下去也背不住是肯定的。
卫邵歌却手腕一让,躲了过去,脸上笑意不减,说话却一字一句落到了实处,“我说了代他喝,就是代他喝。不就三杯酒么红星你再拦着就是瞧不起我了。”
吕红星一愣,然后就看见卫邵歌一仰头,直接灌干净了。
然后就伸手去拿第二杯。
手腕被人拦了一下。
大约是拦他的人因为什么尚有迟疑,不甚坚定,就没拦住。
他看都没看就让开了笑成的手,接二连三把剩下两杯酒都给灌干净了。
然后站直了腰,目光飘过一圈,“这总行了”
吕红星给其余几个使了使眼色,他们都看出来卫邵歌今天是铁了心要护着笑成,都不敢再继续灌酒了。
笑成站在一边,笑倒仍旧在笑着,神色却有些难辨。
“笑成”
蒋郭泽一拉他胳膊,低声问了句,“不如我们今天先到这儿。”
笑成胳膊一动就让开了,挑眉道,“才刚来就回去,未免太扫兴了。”又看了眼蒋梦泽,竟然破天荒主动揽了下她的肩膀,“蒋小姐可还是第一次来,多少也玩一玩再走,嗯”
蒋梦泽哪里知道其中哪些弯弯绕绕,笑成这样温柔款款问她意见,她自然欣然应允。
蒋郭泽知道自己劝不住笑成,用力一压他肩膀,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边已经玩开了,有人设了一会赛车的赌局,其他不参加的都纷纷下注,注头都是别墅古董之类,都挺大的。
笑成就推了下蒋郭泽,“你不也来一个”
蒋郭泽“哼”了一声,“我哪知道你能不能行啊。”他话是这么说,仍旧压了辆跑车,自然是压笑成赢。笑成低笑一声,拍拍他手臂,“够意思。”
蒋郭泽瞪了他一眼,偏头过去低声道,“我这都是咬牙给你撑面子,一会要是真输了,你下来可要掏腰包赔我。”
“去你的。”笑成头一让,伸手就要揍他,蒋郭泽笑眯眯躲过去了。
这边下了注,经理过来告诉他们车已经准备好了,一群人就呼啦啦往场子里去。卫邵歌两年没见,一回来仍旧是众人中心,被众星捧月搬围着。笑成和蒋郭泽姐弟则后退了一步。
蒋梦泽一路打量着这里的人员陈设,心里也知道了七七八八,这时候才忍不住给笑成说了句,“没想到你喜欢来这样地方。”
笑成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这次的是八百米砂土环形跑道,周围高起来的一圈是看台。一般观众直接坐电梯下到看台就可以,上车的人则要从下面进场。
他们人多,四人一组的玩儿,笑成是第二批,就和其他人在看台上坐定了。下面裁判,发令员,急救组什么的都已经就位,四辆不同颜色的车子安安静静蛰伏在起跑线上。
“砰”一声枪响。
随着令旗用力挥下,四辆跑车不分你我的冲了出去。“唰”一下子从他们的看台下面擦过去,撩起一团黄沙。
“开始了开始了。”蒋梦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人赛车,有点激动。笑成本来正和人说话,这时候也回头看向场子里。
本来四辆车子都是不分先后的冲出去,这时候第一圈跑完,已经拉开了车距。最前面的橘红色梅赛德斯,整整拉开了一个车身。
整个赛道是“r”形,一圈有五个拐点,这时车子正接二连三从全程中央的拐点冲过去。梅赛德斯一个甩尾,顿时又超过第二名三分之二个车身。
“第一辆车不错啊。”笑成转头对之前说话那人提了句,同时目光在吕红星那边一掠而过。
人怎么不见了。
“这是肯定的啊。”就听那人笑道,“卫少当年跑公路赛,可是未尝败绩。”
笑成忽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怎么了”那人奇怪看向笑成,诧异的问了句。
旁边另一人插话,“也不啊,听说还是输过一场。”
“是么我竟不知道。”那人兴趣来了,转头过去,两人兴致勃勃说了起来。
交谈声音渐消渐弱,很快,他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了。
只有呼呼的风声。
还有车子猛然加速时和地面剧烈的摩擦声。
喝了那么三杯,竟然还下场赛车。
笑成手指张了张,随即用力握紧。
呵真是会玩儿
蒋郭泽拉了他一把,他顺着力道坐下来,隐约听见对方在问他“怎么了”
他心跳得很快,却回答不上来。
突然“砰”一声。
他迅速抬头看过去。原来是最后面两辆车追尾了。第二辆受了点影响,被擦到后轮,打了个旋,很快就控制住了车子。
但这个时候第一名的梅赛德斯已经整整甩开了四五米。
第二辆车子顿时一个加速,准备在下一个弯道超车。就在这时,第一辆车却像是喝醉酒了一样,骤然拖出一道s形轨迹,第二辆车猝不及防,一声闷响就撞了上去,推着第一辆车直接撞到了铁丝网上。
笑成突然站起来,快走几步下到了看台最后一阶。
“嗡嗡”几声,就见第一辆车竟然一个发力,从铁网和后车夹击之间挣脱了忽出来,猛然一窜又回到了跑道上。这时第三,四辆车也追了上来,他突然横上跑道,直接将第三辆车撞偏了,趁势一个转头,直直朝着终点冲过去。
身后那拨人顿时一阵口哨欢呼。
“痛快”
“卫少厉害啊。”
“宝刀不老。”
橘红色的梅赛德斯冲出终点之后,却没绕场什么的,直接停了下来。驾驶员推开车门就踩了出来,脚有一下子不稳。
急救的医生提着药箱担架立刻就围了上去。
“卫少,刚刚车子撞击,可能有内伤,你先不要活动,我们做个检查。来这边先静躺一下”
卫邵歌一摆手。
一卸头盔墨镜,随手往地上一丢,推开围着的人走了出去。直接进了底层安全通道。
他现在难受得很。
头晕,恶心,想吐。
好像他刚灌下去的不是三大杯洋酒,而是三大杯的神经抑制剂。
头发汗湿的贴在脸上,连带身体里的力气也和汗水一起蒸发了出来。他越走越感觉到双腿不稳,地面开始高高低低的晃。
他扶了下墙,快步冲进卫生间,拉开一个隔间就吐了出来。
时差还没调过来,这一天基本都没吃什么东西,先吐出来的就是刚灌下去的那些液体,两三下吐干净了胃里还是恶心,一阵阵往上泛涌着。他头又晕,眼前更是一片模糊,渐渐扶不住膝盖蹲了下来。
一股酸水猛然涌上来,溢到舌根才尝出涩涩的那种味道,卫邵歌撑着墙吐了几口,黄的,那股子味道让舌头都是麻的,是胆汁。
这一下子浑身力气被抽了个干净。
干脆扶着隔间的墙壁坐到了地上。
实在难受得很。
但也不算什么,比在英国接受的治疗要好受多了。
他撑着额头,有些发晕的想。
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漱漱口。”
卫邵歌身体一僵。
片刻,仍旧埋头,哑声道,“放地上吧,谢谢,我休息一会就好。”
他感觉那个人在他身边站了一会,接着就是远去的脚步声。
说不上来的什么滋味直直冲上来,让他头皮发麻,脑子一阵阵发晕。
早就不应该继续吃那个药。
响起开门的声音,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卫邵歌手掌撑了下地面,就想要站起来。
脚步声忽然快了两下,压住了他肩膀。
笑成展开手里的热毛巾给覆了上去,轻轻揩拭了一遍。
卫邵歌眼睛半睁半闭,脸色很差,汗湿的头发一捋一捋贴在脸上。卫生间里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他五官阴影浓重,显得更加深刻。
但也或许是瘦了。
笑成半蹲在卫邵歌面前,从额头到下巴到脖子,给他擦了一遍,拧开放在一边的矿泉水,递过去,“漱口。”
卫邵歌手指跳动了一下,接了过来。
“谢谢。”他漱了漱口,呛了两下,又拿过毛巾擦了擦嘴角,才终于把视线落在对方冷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多余感情的面孔上。
声音微哑,“开太猛了点,好久没这么玩儿了。”
笑成默不作声的看着他,听见这句,隐约了无痕迹的笑了一下。
下一句,却用一种非常生疏也非常冷淡的语气,“那就别再这样玩,卫少。”
卫邵歌似乎要说什么,但随即又闭上眼,一阵凉痛抽上后脑,蒙得他一时说不上话。刚那几杯确实太猛,现在后劲儿全上来了。要是以前倒还不算什么,因为接受治疗,这两年一直没有喝酒,突然上来这么一下子,确实有些没缓过来。
他也不是非逞强。
如今他人也沉敛了不少。不像以前,表面上沉稳大方,凡事却定要争个一二,更见不得有人不服。
只是笑成不一样。
他这两年,才知道有些事他记得多清楚,就比如他们才认识的第一天,笑成就告诉过他,自己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不舒服”
他听见对方问他。
睁眼,就看到对方微微蹙起的眉头,“哪不舒服”笑成又问了一遍。
他果然是醉了,竟然从对方冷淡的表情中看出了些许温柔的意味。
那张斑斓的,和漂亮的躯体,组成的极具诱惑的画面,隐隐约约和面前的这个人重叠在一起。
让他喉喽发干。
口很渴,心跳也跳得很快。
这是我的
“怎么了”笑成靠近他,伸手扶住他肩膀,终于流露出些关切,“卫邵歌。”
我的
他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头发,压向自己。
急切的,贪婪的,迫不及待的。
吻了上去。
药
几乎以一种克制不住的狂躁,他揪着笑成头发和领口,急切的咬住了柔软,淡粉色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焦渴至极的旅人终于发现了一眼泉水,贪婪的吮吸,啃咬,吞咽就连溢出嘴角的一丝津液都不放过。
这是我的药。
“砰”
他被狠狠的推开,揪着衣服压在隔间的墙壁上。
笑成冷冷的看着他。
嘴唇微张,还泛着莹润的水色,眼睛里却翻涌着冷怒。
“卫邵歌你他妈别跟我来这一套”
“呵。”卫邵歌急促的笑了一声。
突然心跳一阵擂鼓般加快,胸口发闷,像有人给上面压石头,越压越多,越来越闷,他皱眉急喘了一声,用力扯开衣服,仰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笑成揪着他肩膀衣服的手指顿时一松。
卫邵歌绷直的身体突然软了下去。
“怎么了”笑成立刻扶住对方,“怎么回事”他观察着对方表情,语速更快的问了一遍。
胸口急促的快速起伏了好几下,喉喽里好似堵着一团棉花,那一口气怎么都吸不进肚子里。卫邵歌闭眼忍耐着,胸膛肌肉一阵打颤,勉强开口,“有点喘不上气。”
笑成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站起来就要去叫人。
结果被拉住了手腕。
卫邵歌似乎在笑,“这这时候你去哪做急救啊。”拉着他手腕,一个使劲,笑成就顺着力道靠近过来。
然后听见对方问他,“人工呼吸会吧”
他当然会。
这还是卫邵歌教他的,就在那次他救了落水幼童之后。
笑成并不犹豫,迅速将对方平躺放置在地上,解开上衣。然后跪在卫邵歌身边,抬起对方下巴,深深吸了口气,附身缓缓吹进去。同时,手心放在对方脖子的动脉上,感觉卫邵歌脉搏跳动的频率。
来回做了四十多组之后,卫邵歌呼吸已经正常了,他把手换到卫邵歌心脏的位置感觉了一下,心率还有些快。笑成深呼吸了一下,又一次低下了头。
嘴唇却被舔了一下。
然后含住了他的唇肉。
笑成立刻拉开点距离,“别闹”却并不是生气,眉目之间还有些担心。
“没事儿,就那么一下子。”卫邵歌偏头咳了两声,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笑成想要拦住他,反而被卫邵歌握住了手,“我是医生,我知道。现在没事儿了,地上凉,躺久了反而不舒服。”
他顺着笑成的力道靠着墙壁坐了起来,然后低低的叫了一声
“笑成。”
声音低沉微哑。
随即握住对方肩膀,倾身吻了上去。
先是慢慢的,试探的,小心翼翼的。
甚至是讨好的亲吻和舔舐。
而在察觉到对方的默许之后,那一簇刚刚腾起的火苗上,仿佛被滴上去了一大滴油。“蓬”的一下子炸开,一发不可收拾燃烧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压住对方的肩膀,变换着角度去吮吸,啃咬那两瓣沉默的唇肉。试探着撬开唇齿,焦渴的吞咽着对方口腔里所有的气体和液体。只有这样,才让他满足才让他舒服。
这是我的药。
他喘息着拉开一点距离,一瞬不瞬注视着对方,目光难测。
一只手插进了卫邵歌的头发里,揪住,压向自己。笑成平静的表情颤动起来,恶狠狠的看住对方,然后更加凶狠吻了回去。
“咣”一声,门弹开了。
本来一副着急上火的吕红星顿时愣在原地,后面还跟着一帮子医务人员,蒋郭泽,以及最后面不放心跟过来看一看的蒋梦泽。
蒋郭泽早就知道笑成和卫邵歌有过一出,目瞪口呆的那么一下子也就恢复了过来,远远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就转身安慰他姐。
医生做了紧急处理之后,要求把病人送到医院进一步检查。
笑成听医生说完,就给吕红星说自己跟着一起过去。吕红星当时正端了个酒杯给自己压惊,这时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说了句,“那是应该的。”
笑成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过去跟蒋郭泽解释了一下情况,蒋郭泽自然理解,瞄了眼他姐的脸色,把笑成拉到一边问了问卫邵歌情况,得知不要紧之后,随即赞道,“你今晚这个釜底抽薪简直干脆漂亮”
笑成不跟他废话,掀开他胳膊转身就走了。
蒋郭泽回来看见他二姐还是一副深思不定的样子,搂住她肩膀安慰道,“早说了他不适合你,咱不费这个心了,好”
蒋梦泽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而抬头问道,“那个人是谁”
“笑成的前男友。”蒋郭泽收回了胳膊,心想总要让他姐认清现实,“也是他唯一一个认认真真谈过的对象。还有”他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你真觉得他适合你”
蒋梦泽沉思了一会,“我倒是觉得我很适合他。”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医院。
笑成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目光平静,却心绪难定。
第100章
大约是酒劲儿没过,卫邵歌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医生检查结果,并没有大碍,主要是药物不良反应。很多西药服用过程中是严禁饮酒,尤其是过量饮酒,就是为了规避这个风险。
笑成确认了人没什么事就自行开车离开。第二天有一个视频会议他必须要参加。
相比于长期以来低调行事在圈内颇为神秘的风投公司,国际物流这一块就做得很高调,笑成依旧甚少出现在媒体面前。国际物流总部设在国外,国内从来没有关注过,不久前东南亚分部设立的记者会,竟然没有几家媒体知道创始人是中国人。
开始也只是看到了未来物流行业的前景,不愿意错失这一块的市场份额。笑成才着手加入这一块,但物流前期投入资本巨大,他搁置了许久,直到蒋郭泽加入,他们又重创艾氏,羽翼初成,才正式启动。蒋郭泽对这个非常看好,他也看出了物流未来的前景,但他不赞同笑成一开始就来这么大的,建议他应该从国内做起。笑成当然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但国内市场还尚未成熟,最赚钱的几条线,如深港线,深杭线,又都被本地物流包揽,他此时插足,意义不大。
而国际物流虽然被几家巨头包揽,但他们往往采取直航分包的模式,手握国际航线,承接联合订单,落地后分包给当地物流公司。而在笑成看来,这等于是养了一只肥羊,最后却只吃了巴掌大的羊脸子肉,虽然美味,但也未免浪费。几大巨头认为握住国际航线就已经握住了核心利益,看不上落地物流。笑成则看出,随着信息时代到来,这样放弃的将是更大的利益。他要建立的就是一个全套独立的物流体系,从上门取件到落地接收,全部由独立完成。
要做的产品定位为被多数人青睐的专业物流,他的网点分布世界各地,任何一个人都能方便,准确,及时,将自己的包裹送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当然一切还都刚刚起步。
他手下缂丝产业链盈利,投资盈利,都被投进了发展里。钱还不是最大问题。
直到现在东南亚分部建立,也距离笑成设想中的的愿景有不小差距。即使总部所在西雅图,网点布点也堪堪覆盖到百分之七十。更不要说全美,欧洲,亚非拉。而在中国,由于地方政策保护等限制,根本无法插足。
但这些终归都会解决的。
他还年轻。
笑成开车到公司之后,数十位东南亚地区日韩区高管都已经就位。他们要先就东南亚和中华区的业务开一个短暂的会议。然后才接通西雅图总部和其他区分部。在中华区还没有正式开展业务,笑成最近也一直在活动这个事情,设法打通一些关窍。
笑成这两年很低调,即使公司内部,露面机会也并不多。今天这个视频会议已经级别很高了。
等会议结束,各种事务料理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包括笑成在内,参加会议的众人都很疲惫,公司已经做了食宿安排,他们中的一部分还要参加后面两周考察。
笑成处理完这边,准备回去睡一觉,蒋郭泽过来没开车,这时候一路跟着他下到停车场,让笑成送他一趟。
他神情端正得很,笑成却知道他有话要说,而且这话十有八九还是自己不想听的。干脆就掏出手机,“我让王远东送你。”然后就让蒋郭泽拦住了胳膊,“别,我们刚好顺路,这个点了就不要压榨你的员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