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夫人第一次会面,大家都是客气。
棠夫人问她年龄,家里人,读书工作等事,蔺晗一板一眼的回答了。她不了解棠家人,想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谨慎为要。
不过蔺晗长相乖巧斯文,长辈们见了,多是喜欢的,棠夫人也不例外。
从棠家出来,焦天慧带蔺晗去红喜会馆听戏,她定了个包间,台上武戏锣鼓喧天,焦天慧喊了听差“这戏委实热闹了点,佟先生在不在,请他来一场。”
听差的听了,赶紧下去问人,会馆的人陪着进包间,弯着腰陪笑道“回二奶奶的话,真不巧,今儿个佟先生有客人,怕不能上台了,您多担待。”
焦天慧本就是个好性子的,不生气,只是笑着多问一句“什么客人这么大的面子,倒把佟先生拘住了”
那人笑了下,不敢泄露会馆台柱的私事,也不想得罪焦天慧,就含含糊糊道“一位南方来的客人。”
焦天慧也不深问,就问“下面的戏曲排好了能改吗若是能呢,这一支完了,来一段白娘娘传奇。”
听差的笑“一般人来自然不能,您吩咐的,不能也得能。”
焦天慧笑了,让人赏他几块钱。
等人下去了,焦天慧跟蔺晗道“佟先生唱腔好,本要带你来赏一赏的,可惜不是时候。”
蔺晗只在游艺园听过戏,那里名角儿不多,大多受人追捧的角儿都是在这些会馆或俱乐部之中,专给有钱人唱的,入场费就比游艺园贵出好多。
焦天慧有着标准当代人的爱好,此时有钱人,无论爷们还是奶奶,都爱追名角儿,捧戏子,大把的钱花下去不心疼,表面上待这些戏子还十分客气,尊称“先生”,犹如朋友一般。
蔺晗笑一笑,焦天慧继续看戏,她则是有些闪神,四处观察。
她们是在包厢里,下面还有公共区域的桌椅,这时候不是看戏的高峰期,因此稀稀落落的人不多,两遍的包厢空了大半,侧边的一间倒是有人。
蔺晗视力好,眼角一瞄,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暗惊,那不是卓玫瑰小姐吗怎么在包厢里跟一个陌生男子如此亲密
焦天慧转过头来对蔺晗道“你听这两句调转的好。”说着她将“娘为你缝做衣裳装满一小柜,春夏秋冬细剪裁”也轻轻唱了一遍。
蔺晗还在看卓玫瑰呢,她怎么看到那个男人拨了一颗葡萄喂卓小姐吃是她看花眼了吗
焦天慧发现她的不在状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一惊,住了唱词,“他们”
蔺晗问她“是我看错了吗那位是卓小姐吧。”
焦天慧点点头,再镇定,看到这情形,神色也略略有些异样。
不知是不是她们视线太灼热,对面包厢的人也看了过来,只见卓玫瑰本来带笑的容颜仿佛瞬间被冷冻住一般,僵了。她红红小嘴里的葡萄一下子滚出来,神色又慌又乱,将靠在身边的男人用力推开。
没一会儿,就见卓玫瑰倏的站起身,离开包厢了,那男人看了她们一眼,也离开包厢。
而后不到五分钟,包厢外传来声音,丫头进来,“奶奶,佟先生想见见你。”
焦天慧还有些不知所措,手在扶把上轻敲了好几下,才道“请他进来吧。”
佟先生进来了,原来正是对面包厢里跟卓玫瑰十分亲热的男人。
他长相极为俊美,不是特别高,可身段极好,刚中见柔,走起路来,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焦天慧已经恢复了镇定神色,叫他“佟先生。”
佟先生笑着,抬了抬帽子,“二奶奶。”
蔺晗也与之打了招呼,可此时他们都有些心神不宁,并未作正式的介绍。
佟先生坐了一会儿,道“有一桩事,还请二奶奶帮个忙。”
焦天慧静观其变,道“请说。”
佟 先生看着有几分不自在,但脸上还带着笑,十分镇定的样子,唯有不住抖动的腿泄露了他的心思,道“我方才与一位密友在旁边包厢说话,我二人君子之交,奈何 世人不如此看,若是有流言出来,我这位密友将受其害,我亦性命难保二奶奶一向菩萨心肠,必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说的不是假话,但夸张了一点。在地方上,戏子抢权贵子弟的未婚妻,脾气暴一点的,耍起狠来直接开枪弄死。可北平是什么地界,多少的权贵,多少的媒体报社,多少热心大学生大家行事不敢如此霸道。
焦天慧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佟先生是个聪明人,怎么今次做了这么一件不聪明的事”
、第35章 各种矛盾
虽然叹息,焦天慧还是答应了不会于此事上主动宣扬,只是警告他“会馆来人来往,你二人不知避讳,卓小姐的未婚夫潘少爷若是听到风声,不会善罢甘休,好自为之。”
佟先生连连道谢,站起身不知道鞠了多少个躬,“二奶奶的恩德,鄙人铭记在心,来日必报。”
焦天慧天之骄女,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会需要一个角儿报答,淡淡笑了一笑,道“小事,也不必放心上。”
佟先生不肯走,把眼睛瞟到了蔺晗身上。
焦天慧看明白了,道“我这位朋友不是爱管闲事的,你不必担心。”
这样说了,他才安下心来,辞别二人。
焦天慧送蔺晗回去的路上,道“今天的事,你当帮我这个朋友一个小忙,别与人说。”
蔺晗识趣,答应道“我明白了。”
她自己的事情就十分多,没多久,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了。
焦天慧和蔺晗离开,却不知后头一个隐秘包厢里,吴茜气的摔了一个杯子。
而潘瑞差不多在十分钟后到的,进来包厢,在听差的侍候下脱了外衣,坐下来,一把揽住吴茜抚弄,俊美的脸上带着调笑,“我的小乖乖,你生什么气,我不就是晚了半小时嘛,值得你摔杯子鼓脸的”他另一只手掐了掐吴茜的脸颊。
吴茜深呼吸,压住心内的火气。
计划被焦天慧和蔺晗这两个意外出现的程咬金破坏,大鱼儿溜走,网是白下了,可那两人既然已经勾搭上,那么她总能再找到其他机会
如此想着,她脸上渐渐的露出娇嗔的薄怒,仿佛真的只是因为情郎迟到而生怒意,一根染了红指甲的手指顶了顶潘瑞的胸膛,媚态横生,“我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你如今有卓小姐,自然不把握放心上。”
潘瑞喊冤“天地良心,我方才是被公事绊住了脚,出来时又碰上了币制局的总长,说什么都要拉我喝一杯茶”
吴茜冷哼一声,背过身,故意不看他,“每次都是这个理由,人家币制局的总长太忙了,又要改整新币,又要抓印私币的,还要回回跟你喝茶。”
潘瑞呵呵一笑,是的,他确实拿了这位币制局总长做理由,摸了摸裤兜里的软帕子,他想着方才的美人儿吴茜自有吴茜的风韵,可那位小姐,也着实不错。
不过眼前嘛,先把这位哄好。
自从蔺晗拜访过棠夫人,棠威就提议要见一见蔺叶茂和方场u獠幌袼去见棠夫人那样简单,她事先跟父母把棠威的身份说了,细细谈了一番,防止他们在接待棠威时,过于热情到卑微讨好的程度那样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
有了这番事前“教育”,蔺叶茂和方吃诩到棠威时,总算保住了未来岳父岳母的尊严,也叫蔺晗松了一口气。
不丢人就好,多的她也不要求。
只是这事儿的后遗症也大,蔺叶茂以往不多吃烟,最近一阵子为了平静激动的心情,反而吃起旱烟来,边吐烟圈边傻乐。方衬兀时不时的来蔺晗的房间,坐在她的床上,问她棠威的事,以此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蔺晗烦不胜烦,无奈苦笑。
棠夫人将蔺晗的事情跟棠济臣说了,只是说的时候呢,故意免去了棠威跟蔺晗私下交往之事棠济臣老思想,见小儿女们有私情,难免怀疑两个里是不是有一个放荡,勾引了另一个人。
随后,棠家的两位大少爷,两位少奶奶并两位小姐都知道了。
这天二奶奶并两位小姐都在客厅里,大奶奶和姨太太王氏走了进来。
四小姐和五小姐忙起身,笑着姨太太“阿姨。”
王氏笑了一笑,点点头。
邱瑜高坐不动,只眉眼含着冷冷的笑,看着大奶奶道“怎么着,商量什么秘密事情,娘撇下我,把你二位都叫去了。”
陈绍兰悠然的笑了,自己找了个沙发位子坐下,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商量老三的婚事,娘让我跟阿姨商量着办。”
王姨太摇手,笑了下,撇清道“有我什么事,大少奶奶总理这事,我不过是个跑腿罢了。”两位少奶奶争权,她可不想涉入。
邱瑜挑挑眉,道“哦,大嫂准备怎么办呢”
陈绍兰淡定,吩咐沙发后头站着的佣人上茶,然后才回答邱瑜,“老三是幺子,全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自然是往大里办。”
邱瑜笑了,道“这很有意思,大嫂再给详细说说,准备多少款儿办这个聘礼,喜筵”
陈 绍兰微微一笑,道“弟妹急什么,这进门的是你弟媳妇,不是儿媳妇,用得着这么操心还是弟妹有什么难言之隐,说给嫂子听听,嫂子给你分忧。”她可是知道 邱瑜主动请命,要给棠威置办婚事,对棠夫人把各种好话说尽,哄了又哄,结果棠夫人却还是找她来办陈绍兰心中不是不得意的。
看吧,平日说话再响,再能蹦q又如何,别人对你笑不一定你说的话真的好笑,给你面子罢了。真正有事时,才显得出旁人信不信服你的本事。
后面那句难言之隐不过是陈绍兰的随口之言,结果邱瑜如屁股上被猛扎一针一般,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瞪着眼睛看大奶奶,仿佛见了鬼似的。
“你怎么知道”
陈绍兰反射性回答“我知道什么”
听她这样说,邱瑜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悄悄落地,但是看到众人疑惑的眼神,忙故意变了脸色,冲着陈绍兰嚷道“你是什么意思,弟媳妇还没进门,你就想要离间我们的不成合着你是棠家未来主母,大家的事,就你能过问,是不是”
她这话够戳心窝子的,陈绍兰听了,气得脸色发白。
厅里这么多人,还有佣人,哪一个把这话传到棠夫人耳里,她还不疑心自己心中藏奸,要谋棠家偌大的家h
且不论她真实想法如何,陈绍兰是决不允许任何人这么想她的,不然她和棠大爷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你胡说什么,娘不叫你操办老三婚事,给我办,你就眼红的给我泼污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有胆跟我去娘面前分辨分辨”陈绍兰站起来,沉肃的脸色一片正义凌然。
她如此作势,可邱瑜心中藏了事,倒真被吓住了,一时不作答。
两位小姐已经看呆,为何往日里好好的两位嫂子,突然如此剑拔弩张,恶言相向
王姨太赶紧笑着打圆场,“快坐下快坐下,这是怎么了,一点点儿小事情,你俩妯娌也能说僵到这地步,有什么事,我们自己这里说说,夫人她是受不得一点儿气的,你们莫要闹到她跟前去。”
二人也真不敢去棠夫人面前去,这种事,跟七伤拳似的,伤人之时也伤己。
蔺晗接到了袁真儿的电报,说她如今从暂时落脚的客店里搬出来了,在一位好心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一间价格实惠的寓所,工作也有眉目。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蔺晗忙与方雯分享,而后两人又坐了人力车去许怜娇家里去。
只是二人满面兴奋,许怜娇家却是气氛紧张,仿佛紧绷的弦,临近崩裂边缘。
只见大门开着,入门后,厨房里有人瞧瞧探头看,蔺晗看回去,那人受惊小白兔似的缩了回去。
是王大姐。
蔺晗走上前去,笑问“王大姐,你奶奶在家吗”
王大姐抱着她女儿坐在灶下,明明不是做饭的时间,灶也是冷冰冰的,但这是几十年的习惯,只有这一小小的地方,才能给她安全感。
因为她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灶下的。
王大姐低着头,声音几乎含糊的听不清楚“不知道,不知道”
蔺晗疑惑,看向她怀里的小姑娘,小姑娘也仿佛受惊过度,害羞草一般,躲在她娘怀里,一声不吭,将脸转开不去看蔺晗。
方雯拉了蔺晗进屋,一边抱怨道“怜娇就是性子软了点,丈夫、婆婆的话当圣旨,你看那个佣人,连话都不会回,我们北平随便雇佣一个下人,都比她伶俐讨喜。”
屋里,以往老太太都是坐在椅子上消磨时间的,今天却不在。
楼上传来一阵闹响,然后是砸东西声,瓷器落地声,还有男人扬高喝止的声音,和女子的哭泣声。
蔺晗和方雯一惊,互相对视一眼。
蔺晗道“他们吵架了。”
方雯犹豫“要不要上去”
夫妻吵架,外人最好是别擅自介入,除非是当事人来找你。
却在这时,丁汝贤狼狈的从楼上跑下来,脸上一个红印子,衣服零乱,他冷不防见到蔺晗和方雯,吓了一跳。
“是是你们。”他十分尴尬的样子,“今天怎么过来了”
、第36章 总长家的少奶奶
可能是丁汝贤匆忙下来,楼上的门没有关上,蔺晗和方雯很清楚的听到许怜娇抽泣大哭,夹杂着愤怒的责骂声。
“骗子,大骗子,你们全家都是骗子”
丁汝贤脸上不好看,蔺晗和方雯再顾不上撞破人吵架的尴尬,说了一句“我们去看看怜娇。”就抬脚往楼上而去。
丁汝贤没来得及拦住,只能在后面讪讪然说了一句“劝劝她,肚子里孩子好紧。”
蔺晗走到楼梯口弯角处,回头看了他一眼。
丁汝贤避开她灼灼有神的目光,从口袋里哆哆嗦嗦的掏雪茄。
主人卧室里,许怜娇头蓬松着,穿着一身宽松的家居服,一双绣花鞋,伏在沙发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蔺晗看了满地的零乱,无言半响,小心避过瓷器碎片。
许怜娇已经看到她们了,她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家看见母亲一般,瘪着嘴,颤动了半天,边打哭嗝边投诉“丁汝贤他骗我,他骗我”
她翻来覆去就这两句,手紧紧的抓住蔺晗不放。
蔺晗坐在沙发上,半抱住她,像安抚小孩一样安抚她“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在她稳定的拍抚下,许怜娇渐渐的安定了。
方雯从保温瓶里倒了热水过来,吹了吹凉,递给许怜娇喝。
许怜娇哭的久了,脱水严重,嘴唇又红又起皮,她一口气“咕咚咕咚”把水喝完,又将被子还给方雯。
方雯急性子,见她好些了,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夫妻吵成这样,丁先生怎么骗你了”
她一问,许怜娇眼泪马上又涌了出来。
蔺晗递上手帕,小脸儿一板,严肃道“别忙哭,先把事情说说,小事儿我们给你评理、想办法解决,大事儿更不能瞒着,叫你爹娘给你做主。”
她平素性子好,听得多说的少。但一认真起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给人出谋划策也有奇效,几次下来,身边的人就格外信服她。
方雯问时,许怜娇要哭;蔺晗问了,她就乖乖擦掉眼泪,哽咽地、委屈地跟比她还小两岁的蔺晗投诉“王大姐王大姐是丁汝贤他乡下老婆,他们全瞒着我,把我当傻子”
方雯吓傻掉了,手里的杯子一个不稳,掉到地上,“哐当”一声,没碎,磕破了一个角。
蔺晗也震惊极了,她是怀疑过丁汝贤这年纪,乡下可能有老婆,但是她没有想到丁汝贤如此没品,把乡下老婆弄来当佣人使唤
而且王大姐那个样子,完全就是乡下中年妇女的模样,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大声说的样子,年纪也比丁汝贤大很多,站在一起,怎么都不像夫妻。
许怜娇拿着帕子擤了擤鼻子,伴随着哭嗝,将她如何注意到公婆待王大姐母女的异样、进而产生怀疑,然后偷听,最后质问丁汝贤之事叙述了一遍。
“丁汝贤还跟我狡辩,说王大姐虽然是他家的童养媳,但二人没有正式的婚书,也没有办过婚宴,不算夫妻。”当时她听到这话,不知道是该欣慰与自己名义上正式丁太太的身份,还是为自己和王大姐悲伤所嫁之人的无情。
方雯愤怒的敲了一下沙发,道“女儿都有了,还不算夫妻为何以前不老实交代清楚,瞒着你把婚事办了,拖到现在尘埃落定才说。”
许怜娇含着一泡泪,又痛又悔,道“以前小晗就跟我提过,让我去打探一下他家乡的事,是我太轻信了,以为他不会骗我”
蔺晗拍拍许怜娇,见她如此懊悔,自己也不忍心再说她什么,埋怨责备于事无补,只能想法子解决。
“我们替你收拾收拾,送你回娘家,这么大的事儿,也该让你爹娘知道。”
许怜娇闻言,吓白了脸,“不要,不要回娘家。”丈夫是她自己谈的,当初为了房子的事情,已经让父母不快了,兄嫂也不开心她的陪嫁妆奁多,分薄了许家的家底。若是叫他们知道原来丁汝贤有个乡下老婆,她还有什么脸面抬头说话。
虽然丁汝贤辩解是二人没有婚书,可王大姐不是他家的奴婢,在世人眼里,这就算是“夫妻”,谁管你法律不法律的。如果是封建时候还好说些,但这个时代的大城市,已经没有通房丫头这种说法。
且若是王大姐懂法,有门路有钱去找人告上司法部门,是有很大胜算被判为夫妻的。如此一来,许怜娇的身份就尴尬了。
蔺晗拉住她颤抖的手,道“这里这般情形,你怎么待得下去你是孕妇,本来就不宜情绪激动,万一气出好歹来,将来后悔也来不及。你要跟丁先生继续过下去也好,离婚也好,都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思考,做出正确的决定。”
听到离婚两个字,许怜娇一怔,回过神来忙摇头,“不,我不离婚。”
蔺晗起身,从她橱柜里翻出行李箱,然后将随身用的衣服,护肤用品通通扫进去,一边将一套衣服递给方雯,道“给她套上。”
等她弄好,方雯也帮着许怜娇收拾好了,头发也用梳子编了个大辫子,放在胸前。
三人下楼,蔺晗本来还担心丁汝贤拦截,不料楼下只余烟味,不见人影。
她们顺利出门,拦了车子往许怜娇家去。
王大姐的事情,犹如晴天一个霹雳,许家被炸了一团乱。许老爷气得扔了鼻烟壶,带着两个儿子,叫了车子去报社找丁汝贤算账,许太太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抱住许怜娇不住的喊“我苦命的女儿,这是什么事儿,怎么就叫你给碰上了”
许怜娇的两个嫂子在一旁劝慰,看不出几分真心,眼中的不耐倒是一闪而过,被蔺晗眼尖的看到,心中一阵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家两老越疼爱女儿,陪送的嫁妆越多,这做嫂子的怕越不自在,对小姑子遭遇的伤心事,没有几分同情怜悯,纯然是一种“麻烦”来了的烦躁感。
许太太倒是硬气,哭过后,嚷着让许怜娇跟丁汝贤离婚。
许家的两个嫂子则一直劝和,说反正不是真的“妻子”,让送回乡下得了,哪能真的就为此而不过日子了。
许怜娇又不想离婚,又不肯跟丁汝贤和好,哪个方案都不愿意,最后只是哭。
蔺晗见不是个事儿,对许太太道“怜娇有身子,这样吵闹对她不好,伯母,你们别刺激她。”如此说,许太太才将两个儿媳妇打发走,又请了相熟的大夫上门她家做药材生意,所以认得一些中医大夫,有这个脸面请上门来看诊。
大夫给开了安胎药,许太太当即让佣人煎药给女儿喝,又擦了泪谢谢蔺晗和方雯的照顾,不住的客气,“还好有你二位上门探望她,不然她这个性子,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说了这些,又一叠声要佣人买菜,留客吃晚饭,蔺晗和方雯忙推辞。
许家这情形,谁还吃得下呢。
她们告辞离开,许太太也没有太挽留。
从许家出来,蔺晗头昏脑涨,她看着在手袋里静静躺着的袁真儿的电报,摇头苦笑。
希望一切都会解决。
天黑回家,蔺叶茂和方尘谷辉诿趴诘茸牛见到她才松了一口气。
方秤锲柔和的责备她“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全家都等你开饭呢。”这是蔺家最近的规矩,蔺晗回家了才开饭,不然一家子都等着不许吃。
与以前蔺晗若是迟回家了,自己去灶上热热剩饭剩菜的待遇相比,这真是天上地下。
蔺叶茂本来就最疼蔺晗,如今更当她是眼珠子一般,生怕她冷了热了,还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不安全,要去接她下班。
蔺晗听了简直骇笑,回应道“爹,哪有普通员工出去上班还要家人接送的,那样干脆别来上班了。”
结果蔺叶茂点点头,认真来了一句“那别上班了,你就在家里呆着。”
蔺晗忙摇头,哎,这婆家都没提出让她辞职的事,娘家已经有这要求了。
一贯爱钱如命的方常以前是见蔺晗请假半日都能碎碎念一天的人,也说“你是未来总长家的少奶奶,金贵着呢,怎么能去小洋行里上班呢,多屈就啊。”语气夸张,骄傲的不得了。
这话蔺晗听了真是臊啊,她之前找到这份工作,她娘还说她狗屎运,人家看上她,她就该卖力给人干活,结果现在就成了“小洋行”,“屈就”了
、第37章 婚事准备中,新娘你认识
不怪蔺晗父母如此反应,只怪今日白天棠家的做派吓到他们了。
蔺晗父母知道总长家,就如古代的尚书、宰相家一般,富裕至极。他们想象的到女儿未来能够穿金戴银,有许多下人侍候,钱多的几辈子子孙都花不完。可是真正富贵人家精致做派,却是怎么也无法想象的。
棠家派了大奶奶做代表来见蔺叶茂夫妻,商谈婚事。
陈绍兰算是棠家小一辈里较为简朴的一个,棠夫人叫她总理棠威的婚事,也是考虑到女方家穷,怕二奶奶的做派吓到人家。可就是这样,也将蔺家人震蹑住了。三辆崭新的灰色汽车停在蔺家大门口,一排七八个听差跟随侍候,把小院子塞的满满的。
大奶奶陈绍兰穿着华贵而低调的灰色毛皮大衣,烫过的头发梳成一个松松的发髻,脖子上挂着一串如今十分流行的钻石项链,中间偌大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炫彩流光。
她高跟鞋落地,方承闹幸欢叮只恨门口没铺上毯子,叫客人脏了鞋。
陈绍兰抬眼打量了一下蔺家,黑色的大门有些落漆,门梁老旧,一个燕子窝悬在角落。
她悄悄一笑,看来老三的未婚妻家,真的是穷啊。
不过穷才好,穷了,这位三奶奶才没底气,她这位大嫂,也更有尊严和地位
有这样的心态,陈绍兰自然不会为难蔺家人。她是决定一力推动这桩婚事的,在後悔之前,让一切尘埃落地,这样自然是越快越好。
等入了简陋的堂屋,有丫头在椅子上安放精致的坐垫,陈绍兰故意责备道“做什么这般穷讲究,这是亲家家里,又不是外头。”又对方承Γ“瞧这个丫头,不懂规矩,失礼了。”
方衬睦锼档贸龌袄矗落后一步的蔺叶茂赶紧上来道“不会不会,少奶奶快请坐。”
陈绍兰坐下,带着笑,客气一番,“十分有幸与你家结亲,蔺小姐兰心蕙质,斯文聪慧,我们夫人赞了又赞,说是再好没有的女孩子,她老人家很期待蔺小姐早日进门。”
方称饺绽锲奈能说,但那时小市民的快嘴。遇上这种场面,还是蔺叶茂镇定,应酬的过来。
蔺叶茂带着谦和的笑,朝陈绍兰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小女资质寡陋,蒙贵府青眼,三生有幸啊。”实际上他礼多了,如今做亲,陈绍兰是晚辈,他们夫妻二人不需要尊称对方少奶奶,以及行礼。只是他们如今还处在刚被天上大馅饼砸中的惶恐中,没能调适过来。
陈绍兰私下满意蔺家夫妻的态度,虽然她暗自高兴三弟妹出自小户人家,可家庭若是太过于不堪,只怕家里二老要反对。蔺家这样正好,看着是老实本分的人,上了台面不会叫人多注意。
她笑了笑,切入主题,道“我们夫人亲自挑选了三个黄道吉日,一个年内的,两个明年,您二位瞧一瞧,看看哪一日好。”
她后面一个长的白净伶俐的丫头递上一个精致的雕花扁平盒子,蔺叶茂摸不着头脑,不解说个日子怎么还需要这么麻烦,但他也怕自己不懂高门的规矩闹出笑话,因此假装镇定的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张红色印金帖子。
再翻开帖子,他才见里头端端正正写着三个日子。
方程酵防纯矗笑开了眼,直接说“十二月这个日子好。”
陈绍兰微微一笑,很好,果然他们会选这个。
选了日子,陈绍兰又跟他们说了一下婚礼的大概事项,大部分都是通知,蔺叶茂夫妻只管点头称是,如此双方顺利洽谈完。
她 走时,留下了许多的大大小小的盒子,还专门笑着调侃一句“这可不是聘礼,是我对亲家的一点小意思,本来以为蔺小姐在家,还想见一面认识认识,没碰上,二 老代我致意。”婚事未落定之前呢,焦天慧带蔺晗去看棠夫人,那是不公开的,所以没有见棠家其他人。婚事定了呢,蔺晗成待嫁新娘子了,就没那个理再跑未来婆 家了。
所以除了二奶奶邱瑜上次在西餐厅里偶然碰到蔺晗,认识了,棠府其他人对蔺晗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陈绍兰还真好奇这得多美的一个姑娘,才有这运道和福气,攀上她们家三公子。
想必前世造桥铺路修了不少福
她走后,方巢桓也鹁美包装的盒子,倒是将摆在台面上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各色料子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摸,生怕手粗将料子摸破。
蔺叶茂是做土布生意的,自家店里进不起这种料子,可在这行里经营几十年,还是有点眼力见,指着最上面一匹大红色料子,道“这一匹料子,少说两百。”
把方郴5模手“唰”一声收了回来,不敢再碰。
做饭时,方巢畹忝磺械绞郑小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个小闺女,真的给那相士说中了,是富贵命”
她准备明天起早去烧香,多捐几个香油钱,谢谢菩萨保佑。
陈绍兰回到棠家,跟棠夫人回报“蔺家的意思,是想要年内把婚事办了。”
棠夫人戴了眼镜,坐在桌子上,正在翻看王姨太报上来的来客名单,听了这话,道“这离过年就两个多月了,是不是急了点”她之前选定了几个日子,最早也是明年春。
陈绍兰私下做了欺上瞒下的勾当,面不改色,笑着道“他们得了这么个乘龙快婿,岂有不心急的。”
棠 夫人摘下眼镜,摇头失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吩咐姨太太和大媳妇,道“虽然时间赶了点,但是也不能将就,该弄的,还是要弄。这第一,咱们府里上上下 下都要翻新,大小客厅,公用的私用的,有些家具陈设老旧了,都换新的;虽然入冬了,花园里也不能看着光秃秃、萧萧瑟瑟的,要有大棚鲜花才好,没有呢,也用 彩娟扎花;现在的年轻人新派,喜欢洋人那一套,从园子里入厅选一节路,立上彩架”
饶是大奶奶这十几年来隐忍的心性,听到棠夫人为了迎娶小儿媳如此大动干戈,也禁不住酸了一酸果然是亲儿子,就是不一样。
她从中插了一手,让婚事提早。一来自然是为了不给棠威冷静下来反悔的机会;二来呢,就是不想家里太过铺张,不然来客人私下对比当日她的婚礼,岂不尴尬
当时她入门,操办此事的是王姨太,棠夫人可没有过问的如此细节。今次娶三儿媳妇,婆婆明着说交给她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