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祁擅长丹青,正因为这份擅长,才会自信到自负。而她要做的,就是利用他的自负,打击他最擅长的一处,让失败得毫无准备的他因此正视自己,再逐步找到更多的突破点。
一如江颖所料,叶云祁是自负的,他容不得如她这般没多少水平就敢向他发出挑衅的无知者。
面上温和却眸光冷然地看着江颖,叶云祁突然转头吩咐车旁的太监道“传朕的旨意,今日上朝取消,让那些大臣都去御花园,朕和贵妃要开一场丹青宴。”
叶云祁擅丹青到了举国无双的地步,可江颖对此并无甚压力。她是“画中仙”,别的不敢说,若单论丹青,她绝对可以做到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才是她敢这般用命赌一把的原因。
与叶云祁一起坐马车往御花园赶去,见他靠在铺有白色羊毛的车壁上,闭目假寐,江颖也不急于这一时,乐得自在地凑近暖炉,偷偷掀起裙角,让自己早已没知觉的脚也回暖些许。
感受着从脚底渐渐传遍全身的恢复温暖后惬意的阵阵酥麻,江颖舒服得眯了眯眼,开始查看并整理小绿方才传给她的那份资料。
从一开始,她就很疑惑。按叶云祁的性格,她善良的言行其实只会让她沦落到和那个女人“共享”酷刑的下场,可他却一反常态,不仅答应了她的要求,还表情“温和”地笑着,将她封为了贵妃。
原来,是因为她几乎和他母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
叶云祁的母亲其实称不得“母妃”二字,她只是个被宠幸过的宫女,却将一颗心都系在了皇帝身上,对宫里的“姐妹们”抱以最大的宽容,却对他这个被“姐妹们”所生的皇子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儿子的痛苦视而不见。
也许,就是在那些被折磨的岁月里,叶云祁才渐渐养成了如此变态的三观。
后来,他扮猪吃老虎,将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皇子都想办法弄死了,然又在心情不爽的一天,直接杀了总是占着皇位不肯下来的父皇,毫不在意自己头上顶着的“杀父弑兄”的罪名,登基为王,成为一个注定遗臭万年的暴君。
他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却不喜任何一人,是因为看够了后宫女人倾轧的情景;破例封她为“贵妃”又眼底深含厌恶,是因为她肖似他母妃的眼睛,他不过是在一个替身身上圆了他那早逝的母亲的愿望;而当了一个暴君,或许,只是因为上任皇帝是个明君
理清了有关叶云祁的所有资料后,江颖心中便对他各种时候的心理可以揣摩一二,攻略也有了更好更详细的思路。
待叶云祁和江颖所乘的马车悠哉悠哉地驶入御花园时,众大臣早已在寒风中等候多时,见新任贵妃竟能和向来残暴的叶云祁待在一起这么久依旧安然无恙,一时间,各自心里都有了计量。
在他们打量着江颖的同时,江颖也在打量着他们。
人们皆道叶云祁残暴无道,却忘了,如若这些大臣全都一心阻拦他当暴君,他又如何真的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地
不过是为自己的无能和懦弱找到了合理的顶锅借口罢了。
想到这里,江颖悄悄瞥了眼叶云祁,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陛下。”笑盈盈地看着叶云祁,江颖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主动和他搭了话,“若是臣妾赢了,可否让陛下答应臣妾一个要求”
闻言,叶云祁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了然与讥讽,点头表示自己的同意。
直到这时,众臣才明白叶云祁把他们叫来的目的,原来是让他们当这场比赛的见证者。毕竟,没有观众的比赛,有趣程度也会降低不少。
见叶云祁笑着答应了江颖胆大包天的要求,有大臣猜测他今日的心情应该不错,便大着胆子过去,狗腿地奉承他的丹青水平。
御花园里早就摆好了“丹青宴”时可能用到的一切工具,只等他们到了就可以开始。站在桌前,见自己所用比江颖要更好些许,叶云祁皱了皱眉,挥手让宫人们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江颖也照样摆上一套。
他对自己的丹青水平有充足的信心,不用这工具上的胜之不武。
对于叶云祁的认真,江颖只是笑而不语。他现在对比赛的公平程度要求越高、越折腾,就说明他对自己的丹青水平越自负,等输了后,也就越发震惊,从而更容易攻略。
挺好。
叶云祁的话,与其说是圣旨,倒更不如说是催命符,每个宫人都以和生命赛跑的速度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江颖也换上了一模一样的。
看着两人面前再公平不过的工具,叶云祁笑了笑,也开口问江颖要起获胜“奖励”。
“爱妃若是画得比朕好,朕就答应爱妃一个要求。如若呵,爱妃是否愿意把命给朕”
就算嘴上说着极具威胁的“索命话”,叶云祁的脸上也依旧保持着再温和不过的笑,声音轻柔,仿佛在说着什么再甜蜜不过的爱语。
“自然是愿意的。”江颖也笑着回答。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还算和煦的阳光下,两人谈论着其中一人的生命就好像谈论着家常小事一般的平和,让周围旁观的众大臣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第18章 金“屋”藏娇的皇帝五
日光正好,两张相隔不远的桌子上,江颖和叶云祁都在以丞相所点的“梅”为题作画。
叶云祁注意细节,喜欢勾勒出所有深浅粗细,这幅画也不例外枝干遒劲,其上的点点白色与褐色树枝自然相融,微至花瓣的丝丝纹路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幅画,众人便已知道比赛的结果,甚至做好了观看一场现场行刑的准备。可江颖还在画,叶云祁不开口,他们就只能继续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地等着。
今天的江颖穿了一件粉白相间的宫装,精致得过分的五官在和煦的阳光下染上了淡淡暖意,出尘又入世,美得惊人。
只可惜,如此美人,这却她生前的最后一幅画了。
在众人纷繁复杂的计量中,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江颖也画好了。
她的画偏向写意,可该写实的地方也不虚。花瓣、花蕊皆纹理清晰不说,每一处颜色的不同都细致地表现了出来,白褐相间,放远了看竟还隐隐约约能看出个“梅”字。
画工精湛不弱叶云祁,设计也新颖出彩,胜负显而易见。
“呵”将江颖的画举起来,仔细看了许久,叶云祁转过头,笑着开了口,“愿赌服输,爱妃想要朕答应你什么”
江颖的画工在叶云祁的意料之外,他很欣赏比他更擅丹青的她,乐意实现自己的承诺,也很好奇她想让自己答应什么。
是一个免死金牌,还是给某个大臣的升官加爵
低了头,江颖作深思状,在感觉到周围骤降的温度后才笑着开了口“臣妾甚是喜欢陛下寝宫里的一幅画,不知可否赏给臣妾”
她是要反其道而行,从叶云祁的反感里找突破口没错,可这反感不能超过一个度,否则,过犹不及,到时候就不是攻略的问题,而是人身安全的问题了。
听到江颖只是和自己要一张画,叶云祁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那些都只是他随手画的图后,爽快答应的同时,不由得也有些疑惑。
她在丹青上的造诣比他高,不可能是拿回去学习或借鉴,而他的画上连署名和印章都没有,拿出去也没人知道是他画的。所以,她要那幅画的原因,难不成是想有一件他的东西而随意找的一个借口
不怪叶云祁想太多,虽然江颖的本意只是想给自己“画中仙”的身份埋下伏笔,可她没想过,她用命换来的承诺却只换了一纸无用的画,被误会成“默默仰望的喜欢”也很正常。
不过,这对于她的攻略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就是了。
懒得再想江颖要那幅画的用意是什么,叶云祁勾了勾唇,主动表示可以搭她回自己的寝宫里拿那幅画。
他对江颖没兴趣,但对她高超的丹青水平很感兴趣,也愿意为此高看她一眼。
待江颖也进了马车坐定,叶云祁便张口吩咐可以走了,只是,马车动了后,从江颖进马车就一直闭目养神的他却突然开了口“赐郭强刀剐之刑。”
郭强,礼部尚书,那个在比赛开始前大着胆子对叶云祁百般狗腿,奉承他定会胜过江颖的人。
不是输不起,可心情不好,总要发泄发泄的,不是吗
叶云祁的寝宫是宫里的禁地没错,但那只是在他回宫后,平时还是允许宫女太监们进入的。毕竟,偌大的宫殿,他不会想要试试独自打扫的感觉。
跟在叶云祁身后,江颖掩于宽大的袖口下的手被指甲掐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印痕,彰显了她对即将拿到自己“本体”的紧张。
江颖的“本体”是叶云祁在一次梦中见到的场景,因为印象过于深刻,第二天才会画了下来,画工和意境到很位,主观讲来也是比较喜欢的一幅画,才会挂在离床最近的地方。
在回寝宫的路上,叶云祁一直在想,江颖想要的是他的哪幅画,见她毫不犹豫地指了这幅,也觉得毫不意外。只是,对自己宫内摆设竟已如此熟悉
眯了眯眼,叶云祁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画一直挂在墙上,此时乍被卷起来,很容易就会松开,而她有些小的手也不太能拿得住。
在多次尝试无果后,犹豫了下,江颖终于向一旁撑着脸,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她卷画的叶云祁开了口“陛下可有绳状物臣妾想将这画绑起来,便于带走。”
挑了挑眉,叶云祁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真有胆子大到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和无视他的“威名”的人,看着江颖的眼神中不禁带了些新奇。
将自己头上的墨色发带直接一拽,长顺的乌发立时垂了下来。他笑着地将发带递给了江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后绑上发带,突然主动邀约道“今夜,京城里有元宵灯会,要出去看吗”
顺便,还可以看看,今晚那场针对他的刺杀,不知是否和她一般“有趣”
叶云祁是江颖的攻略目标,他提出的邀请,只要不是真的毫无用处,基本都不会拒绝,因此,闻言也只是愣了一下,面上现出几许疑惑,而后便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
不过,元宵灯会依她看,送命会还差不多。
面上依旧乖巧温和,内里江颖却是狠狠翻了个白眼。
自从决定攻略叶云祁,她就一直利用自己的“仙力”密切关注着有关他的所有事,“本体”左侧的那片有些发黄的草地正是她消耗仙力的表现。
想到前两天观察到的事,江颖就有些庆幸,还好她在这个世界有“画中仙”这一身份帮忙,才能即时根据发生的事情推测出叶云祁的想法。否则,她连他已反感她如斯都不知道,还乖乖去“陪”人家送死,直到任务失败都一脸懵。
江颖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她讨厌如叶云祁这般,只因自己的不快就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