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恒把自己的手挣出来，微微颤抖地端起一旁的杯子，一口气喝光。
“你说什么都听我的”迟恒放下杯子。
陆铭衍看着他嘴角的药汁顺着下颌滑落，抬手给他擦去。
“对，什么都听你的，”陆铭衍刻意停顿一下，接着又说，“当然不包括你对我说，放过我。就这个，我不能答应。”
迟恒刚要说的话就这么被全数堵回去。
“迟恒，你就要解脱了，马上就没人能限制你研究你。”陆家不再能，苏家也不能。因为，这已经是第四胎，不管生下来还是打掉，过了这一次迟恒都要彻底摆脱。这一次迟恒被折腾得很惨，完全超过了规定的安全警戒线，简直乱来因此，陆、柏、苏都必须承担责任，办砸了事就得接受处罚，无辜受伤的“试验品”要得到弥补，组织的最高层已经准许迟恒全身而退，不再参与后续研究，并将终身保护他。
“你要的自由，很快就能有了。”陆铭衍看着迟恒。
但那一刻迟恒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似乎这所有一切都在陆铭衍的计划之中，因为他实在太平静镇定，近乎可怕。经历这种糟糕的巨大变故，每个人都会有一个缓冲期，但陆铭衍似乎没有，或者说，短得让人难以察觉。
迟恒心中所想被看出，陆铭衍说“我不会故意伤害你，更不会知道你怀孕还害你流产，这是没预料到的。在背后插手的人竟是苏恺，他跟柏宸联手，我也没料到，如果我早知道是他，那这件事就不会发生。”陆铭衍抱住迟恒，“琛琛对不起，很多事情我都没能想到。”
迟恒怔怔地不动，被这么紧紧搂住他也动不了。只是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熟悉，好像以前经历过类似的画面。那时候自己还对这个人心怀感动，但现在呢
陆铭衍这回像是真的心疼到极点愿意放下很多执念，他对迟恒说“你想怎样都可以，不生这个孩子就打掉，想离婚也可以，我也不会跟你抢陆栩，你可以搬出去自己住，我再也不限制你自由，但我只要求一点，唯一的一点，不要离开这座城市。我不会干涉你，你没有必要离开。这样可以吗”
因为这次之后，迟恒能彻底摆脱，陆铭衍再也没有任何权力限制他的行动，倘若再私自乱来，那就是非法拘禁。
这下子，担心害怕处于劣势的人变成了陆铭衍，他当然只能这样跟迟恒谈条件。
不过，真的是这样么
“这次我是真的拿你没办法了，”陆铭衍淡淡地自嘲起来，“如果我再像以前那样限制你，算是囚禁了，毕竟玩不长久我不会这样对你。”
这种过把瘾就死不考虑后果的冲动方式陆铭衍从来不会考虑。
对方的眼神很柔，迟恒信了，也不得不信。
“我不会离开北京，也没法离开”陆栩在这边上学，户口都在这边，最重要的是，陆栩还要继续接受治疗。
“好。”得到这个回答陆铭衍似乎已经很满足，他目光愈发柔和，但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先是将迟恒轻轻放倒在床上，然后自己也上去，躺在一起。迟恒被他圈在怀里，紧接着衣扣也被解开几颗。但是在迟恒抗议之前，陆铭衍便收手，额头抵住迟恒的，“别怕琛琛，我不会做什么，”毕竟迟恒才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得很，而陆铭衍也不是没自控力的毛头小子。
他淡笑着说，“只是怕你热，傻琛琛。”
这个男人，无论狠起来或是温柔起来，似乎都能达到极致，根本让人无法抗拒。
第二天，齐燃进来查看迟恒身体状况，测血压测脉搏记录各种数据。迟恒问，是不是真的可以解脱了。齐燃点点头说是。迟恒又问，但我并没有生下四个孩子没有达到要求，之前被摘掉的那个，加上肚子里这个，明明只有三个，我知道你们没那么轻易就放过我，陆铭衍大概又是在哄我骗我，他应该又有什么计划了吧
但齐燃说，这次他没有哄你，你是真的可以解脱。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很恶劣，你没有责任，你是受害者，这苦头不能白吃，陆铭衍已经跟上面申请，你受伤太多，等同四次，让你撤出，而且很快就被准许了，过几天文件也会下来”陆家的势力往往是到最关键的时刻起作用。当然，如果不是柏和苏在这一次里被狠狠限权，陆家应该做不到这么轻松。并不是就这一回便真把苏、柏两家压下来，就算处罚估计过几天就能解禁，但不管怎么样表面工作是要做，否则就难以树立威信，所以，这个“好处”最高级很愿意也不得不给了陆家。
三大势力相对，又相互制约，这才是最稳定的。
齐燃说的都是实话，他只是少说了一点，负责终身保护迟恒的，其实还是陆家。他怕迟恒知道这一点后会爆炸，而且陆先生也不允许他告诉。
或许迟恒说的没错，陆先生又有自己的计划了吧
“不管生不生下这个孩子，我都可以全身而退，是吗”
齐燃点点头。
“那我大概要准备堕胎了。”迟恒缓缓地说。
齐燃并不震惊，相反，他觉得两人关系已经闹到这种地步迟恒还打算生这个孩子，那倒是有鬼了。
说完这句话迟恒低下头，眸子里蒙上了一层雾，齐燃看他一眼，心下了然，知道迟恒这还没开始堕就开始难受。
“你要不要这个孩子，陆铭衍随你，我也一样，除了你自己，并没有人多在意这个孩子。迟恒，我知道你恨他，但是你把这个孩子流掉也报复不了他，真正最难过的还是你自己。”
就是这么不公平，每次承受这些的是迟恒，而难过也是他。
迟恒把一只手按在自己肚子上，静默半响，猛地抓紧，“一想到他又让我怀了他的种，还是在我无从察觉的情况下，然后，又折磨我，让我流产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这样干他说不是但我还是恨，恨不得立刻把这个孩子挖出来还给他”
糟了，又情绪激动。齐燃赶紧上前，一把按住迟恒的肩膀，“那就不要生。”
“这些苦都是你吃，你不想，那就不要，堕胎手术能做得很快，在我这儿也能很安全，你就算难过那就难过吧，总归是会难过一段时间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是一辈子的事。话都跟你说清楚了利害也分析了，你自己做选择。”齐燃的语气不带什么人情味，仿佛迟恒肚子里的不是一个活的刚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的小生命，而是可有可无可死可活的试验品，明明还是他亲手抢救的。
迟恒的手在刚开始变得柔软的腹部停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拿开。
“打掉。”
堕胎的事情就这么提上了议程，等几周后迟恒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就做。日期都定好了。
第98章
迟恒养身体的那几周，陆铭衍纵容宠溺得很，几乎事事都由着他，连医生的检查时间都是配合迟恒的作息，从来不需要迟恒去做什么改变。每天要喝的那种药很苦，单喝一大碗后迟恒往往没食欲再吃饭。陆铭衍会把一碗药分成几个小份，第一份掺在蜂蜜茯苓膏里，迟恒早餐的时候就喂他吃下去，第二份掺在泡的茶里，喝茶的时候就能喝到，第三份掺在营养液里，第四份才让迟恒单独喝，这样苦味就大大减弱，不会影响食欲。
迟恒每天吃的东西，都是找专门的营养师和大厨设计并做出来的，陆铭衍乐得折腾，总让弄出各色各样的食物，而且经常亲自喂迟恒吃饭。迟恒要自己来，他有时候还不让。喂一点东西，他嗅一嗅尝一尝，虽然并不会挑挑拣拣说自己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但的确也是有偏好的，遇到自己喜欢吃的他会很快吃光，不喜欢吃的就一直搁在那里，完完整整都不戳一下。
顺着迟恒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陆铭衍也把迟恒看得非常紧。迟恒每次想出去，他一定会在，或者安排齐燃陪同，不会让迟恒自己一个人或者几个护士陪跟随就让他去。
陆铭衍怕迟恒跑掉。
迟恒感觉到陆铭衍对自己的控制，但他不明白对方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呢，等他身体一好他就彻底自由想去哪就去哪，现在控制得再紧又有什么用或许，陆铭衍只是担心自己不小心就会出事，所以才这样迟恒想。
大概不管经历多少事情，迟恒可能都学不会优先用坏意和恶意去刻意揣测别人。
迟恒觉出不自在是因为后来，陆铭衍开始限制他跟陆栩在一起的时间。
倒也不是刻意跟迟恒过意不去，而是有意地让陆栩不依赖或减少依赖迟恒，父子俩跟连体婴一样。
迟恒现在可以下床走路进行一些活动，但陆铭衍不让他带陆栩出去玩，说容易出事故。总安排看护和儿童医师带陆栩出去，陆栩回来跟迟恒窝在一起，没一会儿陆铭衍就赶他去洗澡睡觉。一间病房里有两张床，但陆铭衍没让陆栩也睡这边，他让陆栩独立一间。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减少，迟恒不太高兴，但齐燃和心理医生跟他说，太亲近太溺爱对小孩不好，孩子成长需要来自多方面的呵护关爱，就算你一个人就能给他足够多的，但毕竟还是单一的还是不健全的。
几个医生连着劝了好几天，而且陆铭衍那边坚持这么干从不动摇和心软，慢慢地，迟恒不得不适应，但他还是感到难过，因为小宝慢慢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般粘他。
基地虽然大但却是封闭的，里面都是自己人，例行公事，礼貌疏离，几乎每个人都认识迟恒，迟恒整天都看不到一个外人。那晚，他第一次主动跟陆铭衍请求，“能不能把我转到市里的医院去程医生的医院就可以，这里我快要呆不下去了。”
“好，明天就转，我今晚跟他们说一声。”陆铭衍正在削苹果，听到迟恒说便一口应下。他把苹果切好，拿一小块递到迟恒嘴边。迟恒毕竟有求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吃了。
陆铭衍笑了笑，又连着喂了几块，迟恒都一一吃掉。
养病期间自然没有行房，但除了第一天晚上，他让迟恒一个人睡，因为那天迟恒刚做完手术，不能触及刀口，在此之后的每一天，陆铭衍每晚都抱着迟恒一起睡。
迟恒没睡着就是背对着陆铭衍，一动不动，可一旦真入睡，他的呼吸声就会变得均匀悠长，还会慢慢蹭过来，有时候还会翻过身，脑袋抵在陆铭衍颈窝那里。
第二天迟恒就被转到市里，程医生的医院，也是以前待产并生下陆栩的地方。
每次去老地方，总会让人产生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车流，两边密密麻麻的店铺，行人在道路两旁和天桥上走，坐在车里虽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是能感受到那种热闹喧哗的气氛。好久没有这样了，久到都快忘记了原本正常人的生活应该是怎么样。
曾经的一切都近在咫尺。但迟恒和这个“曾经”，隔的却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一切都是，一切都不是。
迟恒怀里揣着陆栩，小家伙也学着爸爸的样子，专心致志地看着窗外，但他肯定学不来爸爸的那种心情。
手术的刀口已经差不多愈合好了，恢复也接近尾声，不然陆铭衍不会让陆栩这么坐在迟恒腿上压在迟恒肚子上。
迟恒跟程医生自然是有的话说，但陆铭衍没让他们久聊，迟恒现在的身体也不合适久聊，过了半小时陆铭衍就提醒，程医生也是明白人，道个别就离开。
迟恒那天异常的乖和安静，其实他往常就够安静而那天更甚。可能是触景伤情想到以前，也可能是吃人家嘴软而“求人家腰软”，陆铭衍抱他时，往常他多少都会抗拒一下或者冷漠地走开，但这次没有，虽然不可能主动，但这种默许已经无比美妙，令陆铭衍爱不释手地多抱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抬起迟恒的下巴，又自己低下头吻过去，轻轻咬住那淡粉色的唇。
迟恒的嘴唇非常柔软，好像一用力它就会像蜜一样化在对方的唇齿间。
每次亲吻都会很困扰，明明很想用力咬、吮吸或者含住软糯的唇瓣将嘴里的蜜汁吸干为止，但同时又舍不得这样用力蹂'躏。对于迟恒的身体也一样，那具身体总诱着人往里面进入更多，令人想狠狠揉碎，却又不舍，想让他哭的同时又怕真把他痛。
而事实情况是，往往陆铭衍还徘徊在这两者之间时迟恒就已经被他弄痛了。
一分钟后，迟恒在他怀里发出细微的轻哼，往后缩了缩，想要停止那个吻。
但陆铭衍却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将衬衣的腰线那里都抓出了褶。他有一段时间没碰迟恒了。
迟恒被吻地有些喘不过气，陆铭衍也是，他终于稍微松开迟恒。喘息间水色的唇微微开启，露出里面的小颗白牙好像更加诱人了。
陆铭衍犹豫了一秒，再次吻了上去，迟恒抵抗了一下被他抓住双手。他越来越用力，将迟恒抵在了床上。
动情的时候太忘情，陆铭衍都忘了，门没关紧。
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陆叔叔，你又在欺负我爸爸”
突然响起的“控诉”简直让人措不及防，陆铭衍再冷静也得小小地惊吓一下，搂着迟恒的双手力道便松了，迟恒赶紧趁机挣开。
小小的陆栩就站在床边，正眼巴巴的望着两个大人，他看起来站了不止一会儿，估计是观摩到了某种程度的“推搡撕扯”。他把两只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朝陆铭衍卯着脖子抗议，“你又想把爸爸弄哭”陆栩一把抱住迟恒的腿。
迟恒听着都快羞愧死了，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面部涌，简直要炸开一样。
陆铭衍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但迟恒赶在他之前就一把拎起陆栩，转身往外走，一个劲地走。
陆栩像被拎兔子一样，被拎着两条胳膊悬空走。他先是一脸莫名，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突然带着自己跑了，打不过吗但反正是爸爸拎他，根本不用害怕，他的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咿咿呀呀地开始哼歌。
迟恒停下脚步，把陆栩放下来，父子俩都到了走廊的尽头。
迟恒蹲下来扶着陆栩的肩，严肃道“栩栩，你不要记得这个。”
陆栩感到不解，还是大声控诉，“陆叔叔欺负你”
迟恒无奈极了也自责极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竟讲不出一句能给孩子听的话。
这是那天的小插曲，让迟恒又重新恢复了冷漠，陆铭衍抱他都不行。
而后的几天，还有几段插曲。陆铭衍在的时候，房间里就没有别人，他也不让其他人来探望迟恒。只有在陆铭衍出去时别人才有机会进来。其中一段插曲就是，迟恒又见到了谢棠。
才寒暄几句就冷场。
谢棠也没再像以前那样可以找出很多话题来跟迟恒扯。
一阵静默。
迟恒开口“你现在应该很忙吧，来这一趟耽误你不少时间，你快回去。”
谢棠看着迟恒，不知怎么，就是感觉迟恒身上像裹了一层很浓很冷的雾，迟恒以前也冷，但不是现在这样，冷漠之下还盖了一种悲伤谢棠不确定。他突然伸出手，但伸到一半就堪堪收回，用力地哽了哽喉，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句，“你真的过得好吗”
迟恒静默片刻，无声地点点头。
谢棠却笑了，“迟恒，你怎么永远都学不会撒谎呢。”
迟恒一愣，手攥紧又松开，但依旧是无言。很多事情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陆铭衍那个混蛋”谢棠低声骂，“他不是爱你爱成那样吗为什么还伤害你”
迟恒说“谢医生，谢谢你来看我，我已经耽误你很多时间，别再为我浪费”这几句话都是双关。
谢棠怎么会听不懂，他深吸一口气，“我这就走，迟恒你还可以把我当朋友，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你尽管来找我，想揍陆铭衍也可以找我”
迟恒淡笑了一下，不语。
“迟恒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后悔哪怕只有一瞬间，一个念头，你想过，当初跟我在一起会比现在更好吗哪怕有过半秒的后悔”
迟恒抬头看他，目光一如既往地清淡干净。
“我从来不会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必然也不会为这些事情后悔。”
谢棠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挥挥手走了，室内重归于一片寂静。
这里毕竟不在基地，受陆铭衍的限制便少些，也更有人气些，而在此期间甚至苏恺和柏宸都来看过迟恒，必然是陆铭衍不在的空隙。
到底是见过世面历事极多的人，那两位拿得起倒也放得下，道歉干干脆脆毫不含糊。恩怨情仇归恩怨情仇，道歉归道歉，两码事。
柏宸还是心有不甘，冷嘲热讽了几句，那些话说的很奇怪，迟恒听不太懂。
“陆铭衍也是饮鸩止渴罢了，你会一次比一次更恨他，真是一场好戏啊。”
“迟恒，你让我刮目相看，也比陆铭衍有意思多了，真希望你能继续给我惊喜看。”
类似的话还有很多，迟恒没有一一记得，这些话他听不懂，听不懂便算了，很快就忘记。
苏恺也来过，一来就道歉，说，我真的不知道那时候你又怀了陆铭衍的孩子，如果知道你是怀孕的，我不会迟恒根本不想听这些话，径自打断，问，什么时候让我见父亲当初说了一个月之内
你还记得啊，苏恺笑笑，但我觉得，你现在见他已经没意义了。
你说没意义就没意义迟恒冷冷地呵斥，你只管信守你的诺言有没有意义不用你操心
苏恺依旧一派温和，他知道很多事，已经发生的和即将要发生的，但他卖关子似的沉默不语，一直把玩着一个细小的芯片，最后，他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我会信守承诺，我怕到时候反而是你你不再来找我。”
不再。
不再，似乎是永别的意思啊
日子眨眼过去，迟恒的身子已然渐渐恢复，而那肚里的胎儿，也刚好可以打了。
如今，所有的人和事已经面目全非到如此境地，就算他爱陆铭衍，就算跟陆铭衍在一起，但已经不是以前的“在一起”。他终于懂得，也是不得不懂得，学着别人那样，把破碎的花瓶粘起来，然后告诉自己这是好的，但是，他心底还是知道啊这又有什么用呢
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过一辈子吗
齐燃给迟恒注射了麻醉，迟恒的意识便开始恍惚，飘忽，渐渐迷蒙，然后会慢慢沉睡。失去意识之前，迟恒模模糊糊还在想着，马上要到陆栩生日，四岁整。到时候亲手给小宝做蛋糕，织红色的生日帽给他戴上，往年迟恒也做帽子，但是孩子长得快，去年织的今年就小了，每年都要做新的。
今年新织的帽子，不是往常的红色，而是蓝色，不知陆栩会不会喜欢呢
麻醉效用开始发挥，全身都软绵绵使不上一点力。
那一刻，迟恒莫名的有些慌张，或许只是害怕，毕竟是要把一个生命从自己体内剖去。迟恒想挣扎着起来，哪怕抱抱陆栩也好，他真的是害怕慌张啊。
眼泪顺着眼角滴落，迟恒终于沉沉地阖上眼睛，彻底失去意识，他没有看到，那一刻，齐燃眼底的浓重的悲伤。
被推进手术室的前一晚，陆铭衍把他抱在怀里，一整夜。
第99章
迟恒是个生活非常规律的人，从未像最近这样犯糊涂。
连着几天睡过头上班迟到；忘记带重要的工作文件中途折回来拿；工作时容易产生疲倦的感觉，开会一向专注的他竟然睡着了，旁边的同事推了他好几把才醒。晚上洗澡想在浴室里多呆一会儿，嗜热。
下班开车回到家，正是傍晚。他今天没做什么要紧事，但还是感觉精神困乏。最近腹部经常痛，绞着痛，让人全身失力。他皱了皱眉，决定去医院做个检查，毕竟都影响到正常生活。昨晚跟结婚的伴侣亲热时，肚子就突然痛，碍于太晚就没有去医院，并且后来又好了。
陆铭衍是个很爱较真的人，严肃起来经常限制迟恒这不能去哪不能去，陆铭衍带自己去做检查肯定要查一堆，挺费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先去趁着对方还没回来，迟恒这么决定。
坐上出租车，安安静静地靠在后座，小腹的疼痛终于比方才减轻了很多，他用手轻轻按了按，那里还残留麻痛感。
兴许没什么大问题。
医院到了。因为下午，排队的人还有很多，迟恒以为要等很久，但事实是很快就拿到自己的化验单。
没有医生找他进去，迟恒在诊疗室外白等。他现在手上就一张化验单。
hcg超量，化验结果的结论只有两个字。
怀孕。
迟恒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没有医生接待他，只有一个戴口罩看不清脸的护士递过来这一张纸就离开走了，为什么结果就直接写个怀孕
他无暇去想这些细节，因为那结果太令人震惊，怀孕开玩笑吧他又不是怪物
远远地看着迟恒木愣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手里还紧紧捏着那一张单子，护士叹了口气，走过来提醒他，“先生你不用等了，医生已经下班，下次您再来看吧，不然你可以去挂急诊。”
她知道迟恒下回不会再来当然也不会现在去挂急诊，只是为了赶人走而已。
迟恒抬起头，脸上还是震惊和痛苦的表情。
护士压抑着心中的不忍，又把那话重复一遍。
迟恒木木地点头，然后僵硬地转身，默然一步步远去。他把化验单一折再折，深深塞进衣服最里侧的口袋里。
他背影绝不瘦弱，只是略微佝着腰，估计是因为刚知道肚子里有种下意识佝腰护肚子。
那是成为过“母亲”的人的本能。
护士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眶湿润。
他结婚的对象是陆家二少，豪门联姻。陆铭衍温柔体贴但同时也很强硬，对迟恒一直管得比较紧，就连迟恒见什么人他都克扣得很严。
迟恒有点担心，陆铭衍知道这件事后要怎么看自己，又会把自己怎样。但怀孕又不是一个人就能办到的事，这个结果，陆铭衍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他那么喜欢要迟恒的身体，也不会有这个结果吧。
但想到这里迟恒又泛起了疑惑，他记得每一次都是带套的，怎么会
到家的时候才六点，一点不晚。一般这时候陆铭衍也就到家。虽说是豪门联姻，但迟恒和陆铭衍并不是牺牲品有利益却没感情，且不说多么相爱，至少他们相处融洽，不像其他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形婚。
陆铭衍这几天格外忙，所以回得迟。迟恒一般会做好饭，等到七点人还没回他就先吃。但今天他觉得很累并不想做饭，而且刚得知那么一个消息，实在没心思干别的就想好好静一静
迟恒去卧室睡觉。
裹着毯子，很疲惫，眼睛懵懵的看着窗外，嗜睡，没一会儿就能睡着。
陆铭衍这几天的确是忙，忙着看他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迟恒，陆铭衍再不跟陆栩亲近点，这孩子要难过得心理阴影不可。陆铭衍空闲时间都跟孩子呆着，不敢让他一个人。陆栩一开始哭的特别厉害，半个月不见爸爸，外人说再多劝再多他都不信不听，没有爸爸，哭的撕心裂肺，整栋楼都能听到，真是闻者心痛。甚至有一次，差点哭地休克过去。
最近陆栩更是开始绝食，既然爸爸没有了，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陆铭衍天天陪着他，哄他喂他吃东西带他出去走。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过得是最无忧无虑甚至没心没肺的时光，陆栩却难过成这样，甚至都不想活要绝食。陆铭衍不停地哄不停地陪他说话，并且把织好却没能亲手送出去的蓝色帽子给陆栩，告诉他，爸爸马上就回来，整个糟糕的情况才稍微好转一点。
陆铭衍再铁石心肠也真的不忍心这么对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这个残酷的计划，受伤害最深的反而是最无辜最应该被保护的孩子。他不可能让陆栩一辈子都不跟迟恒见面，从一开始也没这想法，其实一早就计划让父子团聚，只是没到合适时机。但是，真的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小孩子要崩溃。
就这几天，一定让陆栩见到迟恒。
陆铭衍回来时，衣服上还带着小宝的眼泪。
护士已经发短信跟他说，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地依照计划进行，迟先生也已经回去。
陆铭衍见迟恒不在客厅，很快也去了卧室。
迟恒一动不动地裹着毯子，微微蜷起双腿弓着背，他的双眼轻阖，呼吸平稳。
如果可以，陆铭衍会把迟恒看得再紧点，不让他去工作只在家好好地享受被伺候，调养身体，并且养胎。但他必须等迟恒自己发现这件事，而且怀孕又不是随便一件事说来就能来，只有过一段时间发现它，这样才具有真实性，迟恒也就不会怀疑。所以这段时间里，陆铭衍也必须装作不知道。只能用不被察觉怀疑的方式去保护，去控制。
比如，他不会让迟恒一个人洗澡，每次浴室都是两个人腻在一起。
比如，哪怕迟恒上班再赶再急，也都让他必须吃早餐。跟研究所的几个经理早就打过招呼，不准给迟恒太大工作量。
晚上的房事更是必不可少，不然孩子怎么怀上。但陆铭衍得确保行房不能影响到胎儿，迟恒不知道已孕，但他知道，于是每晚的性'爱真是柔到不能再柔，一直是用嘴唇去吻，或者舌头来舔，轻咬都很克制次数，迟恒的喘息一次比一次甜腻，几乎要被融成一滩水。
或许是因为生过一次，那种“母性”几乎刻在了骨子里，就算忘记前事，这个深刻习惯是怎么都抹不去的。迟恒睡觉时都会无意识地把手搭在肚子上，护着那里。
陆铭衍静静地看着迟恒，不想惊动。
这个情景真的是太熟悉，以前不就是这样的么，简直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迟恒还是蜷缩在沙发上，不敢或是不愿回卧室。
一切又回到原点。
无休止的轮回。
但这次或许能是终结。
不知过了多久，迟恒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卧室也没开灯，明晃晃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
陆铭衍坐在床边，黑眸微垂，若有所思。迟恒醒了还动了动，陆铭衍却似恍然未觉。
“你回来了。”
迟恒发出声音，陆铭衍才回过神。转头看他，微微笑了下，“你还没吃饭吧，我带了晚餐回来。”
迟恒掀开身上薄毯坐起，慢悠悠地说“我不饿最近没胃口。”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一句答话，要搁在平常迟恒说出来也不会觉得怎样，但偏偏今天收到了怀孕的化验单，迟恒说完就觉得莫名有种不好意思的羞耻感。他飞快地看了陆铭衍一眼，确定对方没觉出任何异样后又飞快地敛下眸子，末了还自以为微不可察地小松口气。
但事实上，这些动作神情都被陆铭衍尽收眼底。
陆铭衍把迟恒拉过来，俩人对坐着，他问“为什么没胃口”
迟恒没说话。
“我看你不止没胃口，最近身体状况也不佳，去医院看了吗”
“嗯”心虚的迟恒乖乖点头，“今天下午已经去看了。”
因为不敢正视对方，迟恒经常悄悄地自以为不被发觉地掀起眼皮子，飞快地瞅对方一下，觉得对方脸色还算正常后，又飞快地低下头。
像做了亏心事。
迟恒自己也感觉到了，但转念一想，这个没什么好亏心的，最多是不习惯和惊慌失措吧。
“我带了好几种回来，你看看喜欢哪样随便吃点。”陆铭衍把人拉出去，拉到餐厅，很体贴地在椅子上垫了个坐垫，让迟恒坐下。然后他把餐盒一一打开，真的是每样都带了一些，色香味俱全还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迟恒把那份海米蒸饺挪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卖力地吃了起来。他吃东西的时候都特别认真，只看着餐盒里的食物，夹掉的半块饺子掉在桌上，毫不犹豫用筷子叉起来，继续放进嘴里，吃得认真，偶尔眼睛眨一下。
食物的热气氤氲了迟恒的脸。
无依无靠不停奔波的童年，让类似这样的微小习惯成了他的本能，怎么都抹不去。后来有了陆栩，独自带孩子的那三年，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他什么额外的昂贵的都给不了孩子，只有自己学会了织帽子织围巾，好在他的孩子一直都喜欢。
那热气好像一直氤氲到自己这了，陆铭衍感觉自己的眼眶也被氲上湿意。
他想起了，迟恒最初爱上自己的时候，因为一无所有，甘之如饴地把自己的身体像祭品一样献出来，取悦。
把他晾在大雨滂沱里站几小时，雨水的寒意能沁到人的骨子里，但一个拥抱却又能融化他，让他心满意足。
迟恒每次被抹掉记忆后，对陆铭衍会有某种程度的言听计从，哪怕不是听从，至少是不拒绝，不知道这是否也已经成为了迟恒的本能，深深，深深地刻在骨子里。
迟恒放下筷子，看着自己面前，左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自己肚子上，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极浅地笑了一下，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平和。
第100章
在迟恒拿到化验单的第二天，陆铭衍把陆栩带过来见他。迟恒已经不知道这孩子叫陆栩，不知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他是自己怀胎生的，血脉相连，还曾在最辛苦四年里相依为命互为依靠。
来之前陆铭衍反复叮嘱小宝，见到爸爸不要太激动，不要哭鼻子，要平和一点你现在是大孩子了。陆栩似懂非懂，但还是一个劲地点头，他的心早就飞到爸爸那去了哪还管别人给他叮嘱什么。到今天为止已经一个月不见爸爸，陆栩从小到大没跟迟恒分开这么久过。之前唯一一次跟迟恒分开，还是陆铭衍强硬逼迫，分开一天都撕心裂肺，更何况这一次分开那么久，久到小宝快要大病一场。
陆栩被带过来，门才刚刚打开一条缝，他就从那个门缝里钻进去。当时迟恒在厨房里煲汤做菜，小家伙一看客厅里没人又闻到厨房那边食物的香味。他卯着劲往里头冲，看到迟恒后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他的腿。
迟恒毫无准备地被猛地一撞，身体晃了晃，差点把面前的汤打翻。嘹亮清脆的哭声骤然响起，迟恒赶紧低下头一看，竟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孩死死抱住了他的腿。
哭的非常难过，震天动地。
迟恒感到自己一下子懵了，指尖发麻地扔下手中的汤匙，弯下腰，试图把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孩子扯开。但陆栩一被推开就开始哭喊，但他无法哭喊出多么有意义的句子，只能不停地叫“爸爸”，就为什么离开自己这句话他都不懂得问。
迟恒被这个陌生孩子搞的莫名其妙，想着是不是邻居孩子跑过来正打算出去一看究竟，陆铭衍过来，把孩子从地上抱起来。陆栩却想摆脱他，只想到迟恒那里去，哪怕紧紧抱着爸爸的腿不放都是好的。
陆栩一边哭一边竭力朝迟恒伸小手，“爸爸，你不要我吗”
迟恒并没有伸过手打算要抱孩子，而是朝陆铭衍投去疑惑的目光“他是谁你们陆家的吗”
陆铭衍点点头，“他叫陆栩，是我们的孩子。”
迟恒听不懂，“什么叫我们的孩子领养的吗但是我怎么不记得。”
陆栩一个劲地往迟恒那卯，差点从陆铭衍怀里掉出来。陆铭衍将他更加抱紧了点，把他伸出去的小手拉回来。
“你忘了迟恒，之前我们一起去过福利院的，虽然是在一个月以前，但自从出过车祸后你就爱忘事儿，估计把这事也忘了。一个月前我们就准备领养这孩子，但不巧车祸你要住院这事就缓下来，但小不点可想你，一直嚷嚷着要来。”
一个月前的手术变成陆铭衍嘴里的车祸，但迟恒不会察觉，反正都能起到“你把有些事情忘了”的同一效果。车祸的医疗病历都有，时间就是一个月前，准确无误，这对陆铭衍来说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甚至，主治医师都有，前几个星期还一直跟迟恒打电话嘱咐他要好好调养身体。
滴水不漏。
像现在这种无比平和幸福的轮回才是常态，每一次都是这样才对，唯独上一次，上一次出了一个没料到的意外，因为局外人谢棠孜孜不倦地试图追回或报复，因而让迟恒发现了不该被发现的真相。这个意外注定是要被抚平的，陆铭衍会让一切回归正常。但如果陆栩是再正常不过的孩子，那么想要恢复常态就有点棘手，在某种程度上，陆栩就很可能成为第二个“谢棠”，但，陆栩不是正常孩子，他没有同龄孩子的智商和认知，更不会问出爸爸你怎么失忆了怎么不记得我这种话。他只知道爸爸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他好像不要他了，心里难过。
如果陆栩是正常孩子，他大抵再也别想跟迟恒见面。因为一旦见面就很可能暴露真相。齐燃、苏恺、柏宸他们都是组织的人，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知道陆铭衍一定会下这个决定。但他们不会再跟迟恒说。首先，这是蓄意破坏是违规。其次，没必要，跟迟恒恒一样的人他们认识千千万，没必要跟一个人死磕在一棵树上吊死，又不像陆铭衍，是因为爱。真正难处理的是局外人，一他们不受内部规则所束缚，二他们对纯种不了解因为无知往往乱来破坏力极大但又很难采取什么手段对付，比如谢棠。
所以组织内部的人都希望不相干的人越少越好，会想办法把局外人都清理出去。
陆栩的自闭症，使他不如其他同龄孩子，但又恰恰因为自闭症，他才得以留在迟恒身边，不然，陆栩跟迟恒很可能就会像迟恒跟他父亲一样，不得不早早分开。
陆铭衍跟迟恒说“你一个月没来看他，小家伙怕你打算不要，已经难过伤心好几天，他笃定要认你这个爸爸。琛琛，你抱抱他好吗”
迟恒犹豫了一下，但陆栩眼巴巴地望着他，肆意的泪水已经蹭的满脸都是，一抽一抽的，很可怜，看起来真的就跟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特别是那一声声“爸爸”叫地让人心里直发酸。
犹豫几秒后，迟恒还是缓缓伸出手，靠近孩子。陆铭衍手上的力道松了点，陆栩立刻挣脱一下子扑进迟恒怀里。
他伏在迟恒怀里大哭，迟恒手足无措了片刻，抬手安抚地摸了摸陆栩的脑袋，但动作有点僵硬，因为他虽然心疼这个孩子，但是还是莫名其妙的情绪居多。
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冒出一孩子叫自己爸爸，还抱着自己痛哭迟恒觉得有点头大。
陆铭衍知道迟恒会不习惯，他没让陆栩腻多久，等小崽子哭声渐止他就把人抱回来，抱到书房去教认字。
带孩子的事近期都落在陆铭衍头上，他在竭尽全力做好另一个爸爸。
“陆栩，你要开始慢慢学会独立，不能一离开爸爸就活不了，我跟爸爸无论谁都不能陪你一辈子。”陆铭衍把孩子放下，自己也坐在地板上跟他平视。
“或许我还能陪你久一点，迟恒”他停下了，心有不忍，自己一个大人想想都觉得难受的事讲给四岁的小孩子听，所幸陆栩并听不懂，只是一边抹脸上残留的泪一边看着陆铭衍。
体质越纯，寿命越短。
再深的执念再疯魔的爱，能对抗得了任何挫折和命运，但永远无法对抗时间最无情也是最无敌的利器。
陆铭衍不再说了，拿纸巾一点点给陆栩擦去脸上的污痕，擦宝宝的小手掌。
宝贝，这路再难再险你都得自己走，没有人能给你永恒的依靠，除了你自己。
见了陆栩之后，迟恒心情有点复杂，定定地看着自己面前，没心思继续做饭。
昨天刚得知肚子里有了一个，现在又冒出一个，感觉突然一下子好多孩子。
实在有点不适应不习惯。
肚里的孩子还没告诉陆铭衍呢，不过按今天这情况来看，陆铭衍似乎挺喜欢孩子，再多一个应该也没事。而且两个孩子应该更好，可以相互搭伴儿玩。
“我来吧，你去休息。”陆铭衍出现在迟恒旁边，接过他手中的活儿。
对方突然出现，就好像自己刚刚想的心思被突然撞破一般，令人略有羞赧。
迟恒用手遮掩着自己半截红彤彤的耳朵，立刻退了出去。
在客厅闲坐也没意思，踟蹰片刻，迟恒探去了书房，略带好奇地，想瞅一瞅新来的宝宝。
陆栩属于越长越好看的那类，眼睛有大又黑，很讨喜。他坐在地上自己玩音乐盒，低着脑袋，显得一张小脸滚圆滚圆。
迟恒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他。
陆栩从小就不是个娇惯的小孩，总是得到一点开心快乐就能让他心满意足。今天如愿见到了迟恒，哪怕已经不被爸爸记得，但陆栩并意识不到这一点，他只知道爸爸还好好的也没有不要自己，这就够了。哭过后把之前的委屈和难过发泄得干干净净，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迟恒没出声打扰，就是默默看着，看陆栩一个人摇头晃脑，左边歪歪头，右边歪歪头，间或憨憨地傻笑一下。
迟恒感到自己的心底慢慢变得柔软潮湿起来。但同时，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莫名的。
第101章
迟恒跟很多人都不太一样，所以一般人能用的套路在他身上不一定都能适用，比如孩子的亲疏这一点。陆栩是领养的，但并不会因此就不喜欢他。肚里的孩子是自己亲生的，但也不会因此就溺爱他。
当然，他忘了，陆栩也是他亲生。如果陆栩一早是个正常孩子，或许迟恒就不会溺爱他到那般地步，但陆栩不正常，他远不如同龄孩子，这样一个很难求同存异并没有那么多包容和耐心的社会里，跟主流不太一样的孩子们，可能会处处碰壁遭到嫌弃。他心疼他的陆栩，受的苦注定要比其他正常孩子多，所以他愿意给更多的爱来弥补他。
大抵是因为迟恒在对待很多事情上，所带的私人感情都极少，他没有那么感性而更多的是凭理智和责任对待，所以在他看来，那些不正常的孩子应该得到更多的关爱才对。
那天迟恒下班早，往常都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陆栩，但那天迟恒就先去了，顺便给司机放假。
最后一堂课照例是画画，在室内学一下简单的素描。
其他孩子都搬着凳子围着讲台坐了一圈，这样离老师更近看得也就更清楚，素描的塑像也在上面放着，离近点看得更清晰。唯独陆栩一个人坐在最后边，也不多瞅上面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在自己面前的纸上描啊描。
老师知道陆栩的情况也被托付过关照一下这个孩子，看到那孩子又一个人，她便从上面走下来，走到陆栩身边弯下腰，指着他画的那些图，软声细语地问“陆栩小朋友，你画的是什么，告诉老师吗”
陆栩一开始没理，老师依旧很温和地重复询问了两三次，陆栩注意到她也终于肯回答了。
“爸爸。”陆栩仰着小脸说。
“真棒虽然栩栩画的是爸爸，那你知道爸爸的名字吗，要把人物的名字写在画的旁边哦，不然其他人就不知道你画的是谁。”老师很懂得循循善诱，让孩子多动点脑筋，哪怕启发他们多去回想记忆都是好的。
“爸爸的名字”陆栩果然认真地想了起来，“叫叫郑郑”
老师“扑哧”一声笑了，给他纠正，“叫迟恒，老师教你怎么写。”
“栩栩，你画这张是房子吗你们家”
陆栩点头，“跟爸爸一起一起住的房子。”
迟恒就站在后门那儿，隔得不远，自然是把对话都听到。
他有点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孩子那么喜欢自己，叫爸爸叫得那么顺口，一点都不像领养的孩子那样有个调整和适应期，虽然陆铭衍对他说一个月之前就相互见过，不过是后来推迟了而已，所以小孩对他很熟，但迟恒还是觉得有点诧异，这好像不止是熟，是依赖。
疑惑归疑惑，迟恒并没有多想和深究，毕竟也想不出什么，就算要深究，陆栩也说不出什么。
过了十分钟，老师宣布下课，孩子们欢呼起来一股脑的往外涌，陆栩慢吞吞地收起纸笔，把那几张画小心翼翼的夹起来，又抚平一个个角，再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迟恒轻声喊他，“陆栩。”
陆栩飞快地回过头，看到迟恒就开心地笑了，特别开心，背起书包立刻跑到迟恒身边去，“爸爸”
他把孩子头发上粘的零星铅笔屑取下来，又轻轻捏了捏陆栩的小脸，“今天我来接你回家，李伯伯休假。栩栩，晚餐想吃什么，我们去超市买，然后回家做。”
陆铭衍也跟迟恒说了这孩子有自闭症，已经治疗了好几年，目前还在继续接受治疗，所以行为举止可能会跟正常孩子不太一样。迟恒知道后，跟陆栩对话都尽量用最简单的句子，尽量迁就这个孩子。
陆栩突然融入他们的生活，这让迟恒最近几天一门心思都在这个新来的孩子身上，他怕孩子刚过来会不习惯新家，经常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床睡的舒服么。然后迟恒发现这孩子一点也不挑，极少主动提出什么要求，给什么就接什么，听话得很。
迟恒跟陆栩打得火热，这几天注意力就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心疼陆栩还专门搜集很多关于自闭症的资料，找自己认识的医生给建议，忙来忙去，都快把自己肚里的孩子给忘了。还是那天晚上跟陆铭衍同床，对方抱他时顺便摸了摸他的肚子，说了句“最近长胖了连肚子都变软了”，迟恒这才浑身一颤，意识到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迟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铭衍，我要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陆铭衍一啄一吻地流连着迟恒的耳垂以及后颈。
“这几天不要那个那个行房，毕竟，毕竟陆栩刚来，听到了不好，可能还会留下阴影”
“你不相信房间的隔音效果吗那我改天让人重新换一个。陆栩睡得早，不会听到的，再说了”他把迟恒的身体压下去，扯过薄被盖过两人头顶，在黑暗里咬着迟恒的耳朵，低哑地说话，“你叫起来声音根本不大，更不会被听到。”
迟恒被对方说得脸上一热。
还是没能让迟恒自己主动说出怀孕的事，陆铭衍开始抚摸逗弄那具身体，动作熟练，让迟恒的身体内部很快变得濡湿。
从耳边到锁骨到乳头，再由两腰到并未凸起但却异常柔软的腹部。迟恒的身体不论看多少遍都不会腻，占有欲也丝毫不会减弱。
情欲，刺激，原始的欲望修长的四肢交缠在一起，缠绵，糅合。舌尖与舌尖的勾引。
迟恒的喘息声就是最好的催情药，再无需任何动作跟眼神，只听这声音就想把他狠狠占有。
迟恒每次在情欲里总是毫无抵抗力，软得不行，只能任由对方把玩自己身体的每一处。很快，他的双腿就被抬起来，被大大地分开。
陆铭衍低下头，在那一处亲吻，舔弄有力的手掌紧紧抓着迟恒的大腿内侧，让他即使再想也无法合拢半分。
每一寸隐秘的肌肤都不被放过，尤其是深深的缝隙和褶皱里。
迟恒几乎能被对方的唇和舌吃空，都不必动手。
“铭衍铭衍快停下，我不行了”迟恒感觉自己身体已经快被对方吸干，“这样对孩子不好”
陆铭衍装作听不懂，还回答“不会被听到，放心”
迟恒胡乱揪着床单，紧紧闭上眼睛，急促的呼吸让他的胸膛和腹部都在起起伏伏。
鲜嫩的， 被舔湿的乳头。
柔软的，被亲吻的腹部。
“我肚子里还孩子”终于被蚌壳一样的迟恒逼出了这句。被情欲折腾到沙哑的声音，莫名地性感动人。
可是因为这一句话，陆铭衍的动作终于稍微地停下。但他还是没有放开迟恒的腿，不贵是松了其中一边，空出来的那只手从饱满的臀部，沿着透红的沟壑，一路向上，摸到小腹。
“琛琛，你刚刚说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他使了点小坏轻轻揉了揉那处的柔软，“我没有听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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