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适爱 第9节

    迟恒听到是对方的声音，突然被悬着的心才略微平稳了几分，他警醒地问“我们在哪”

    “我们差不多到目的了，再五分钟就下车。”

    “不是回家吗现在这是去哪”

    “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有壁炉，有温泉，有湖，就当是度假了。”

    有了对方这句话，迟恒才真正放下心，不过还是不免担忧，“怎么突然就来了你并没有提前通知我呢，而且来得这么仓促，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衣服，食物”

    “那里都有，我们只要人过来就行。”

    “太突然了”刚刚那一下够呛，迟恒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因为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们抵达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那是一个很大的庄园，到处种着花草，空气里有不知名的香气。重点是，人非常非常少，除了大厅有接待人员，客人好像只有他跟陆铭衍俩人。大概是包场了。

    他们先去看过后面的湖，之后才来到睡觉的地方，那时候已经八点半。那个房间很大，十九世纪的欧风设计，颇有些古朴的味道，客厅里还有一个大壁炉。这里是郊区，气温很低，房子里还在使用着暖气。只有一间卧室，卧室宽大的凉台正对着中心的湖泊。

    整个环境清寂而幽雅。

    陆铭衍摸摸迟恒的手，发现被湖上的冷风吹得有点凉。他把迟恒的手握在掌心里搓热，看迟恒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不由点了点他鼻子，“不该带你吹风，像是把你冻傻了，来，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他把迟恒推进浴室，里面已经摆好了浴袍，各种洗浴用具必然也是齐全的，就连大浴缸里都已经蓄好了冒着热气的温水。

    迟恒吸了吸鼻子，感到自己好像还未完全适应过来，还是想回家，这个地方太陌生了。

    陆铭衍看他半天没动静，就给他解开了外套，“琛琛，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来，也可以。”

    迟恒顿时睁大眼睛，立刻摇头。

    陆铭衍不住笑了笑，把毛巾塞到他手里，迟恒一把抓住，又慌乱地说了声“谢谢”，然后陆铭衍就出去了。

    迟恒缓过神。

    迟恒拿起那套衣服的时候，指头竟有些发紧。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发现自己已经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迟恒穿着宽松的衣物出来，可是带子系得不好，反倒露出一小片细腻的肌肤，头发被蒸得微湿还有些凌乱。在陆铭衍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的瞬间，他将赤着的双脚藏进拖鞋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陆铭衍时不时觉着迟恒无意中会流露出一种极淡的诱惑，想遮都遮不掉。比如此刻。他看起来很镇定，但下巴和颈子那一块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瓷白，脸颊上透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红或许只是被热气熏的。

    其实，迟恒刚被苏家接过来的那阵子，也就是刚进这个圈子时，那些人都拿“中看不中用的木头”来调侃嘲弄他。他们都强调着“木头”的木讷和不通情理，却一直不约而同地不肯正视开头那两个字。迟恒原本底子就很不错，再加上有了第一次，身体已经被初步开发，真正褪去之前的青涩。

    第39章

    迟恒还在浴室里的时候，中间侍者送来了精致可口的晚餐，还附带了一瓶像是自酿的新鲜果酒。

    陆铭衍抬眸看向迟恒，摇晃了下手中的杯子，“我已经让他们把里头的酒精蒸干，换了一些别的东西加进去，你应该可以尝尝这种的，不过味道肯定不如酒那么好，先将就一下。”

    他知道迟恒禁口禁得难受，就想出了这种方式给他解馋。

    “谢谢你。”迟恒说。

    “不谢。”陆铭衍搁下杯子站起身，一步步走近。

    迟恒看到对方幽深的眼底，温柔之中闪烁着火热的光芒。

    下一刻嘴唇被吻住，迟恒也只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小步，并没有避开。好在陆铭衍只是亲了一会儿就放开。

    迟恒在对方松开手后，几步绕到靠近阳台那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这里空气难得的好，不打开窗户透透气简直可惜了。”然后又扭头对陆铭衍说，“你先去洗澡暖暖身体吧，里面的灯我还没关，而且水也热着。”

    一系列动作和话语都自然而然，并没叫人瞧出来是刻意闪躲。而陆铭衍也以为迟恒只是太过羞涩，需要时间来习惯这些，所以他很体贴地朝迟恒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几分钟后，迟恒缓缓舒了口气。

    现在的相处模式跟他原本所希望的越来越不一样，偏离太多，让迟恒都开始反省自己结婚的决定是否下得太仓促。让他深深爱上一个人并且全身心地去依赖，就像是逼他完成一种遥不可及的高难度任务一样，简直比生孩子还难。如果他能柔软或者干脆软弱一点就好了，这样或许就能心安理得并且喜滋滋地享受对方的付出，而他只要负责依附并且仰视。

    可是很不幸，迟恒不是这种。他总想让双方都平等，知道陆铭衍喜欢自己对自己好，便想要回以同等的，所以竭尽全力地去回应对方，可他实在拿不出像对方那么多的爱意和甜蜜，好几次都是逼着自己去应承，维持一段时间后，心里很累。

    亲密的时候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自然而然地浮现爱人的样子，可迟恒却是一片空白，他总得提醒自己，我此刻应该想的是眼前这个人。

    当然，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对这个人爱不到那么深，细细想过后，他发现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相识时间还不够长。第二，他自己心理有问题，心房像是已经装了另一个人，根深蒂固，根本没地挪给别人。可是，这“另一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迟恒自己反倒没有任何印象而且，在他发现陆铭衍对自己有所隐瞒后，着实不难联想到，对方是不是就隐瞒了这个

    迟恒又蓦地想到，究竟那天晚上跟自己上'床的人是谁真的是陆铭衍吗终于开始动摇原本的猜测，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就算肚子的孩子并不是陆铭衍的，但对方也还是会承认。因为他要的是迟恒，只是迟恒，跟孩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再次拼命回忆那天晚上对方的脸，可是除了连绵不断的喘息并没有任何结果。按说正常人就算记性不佳，但竭力回忆多少也能想起来一分半毫，正常人谁会像迟恒这样，一旦忘事就忘的特别彻底痛痛快快，简直像是某种记忆创伤的后遗症。

    头疼不已，迟恒额上微微渗出了汗。

    谢棠

    他不得不想到这个人，难道真是自己把他忘了，所以他才不甘心并且一直紧追不舍难道真如谢棠所说，一切其实都是陆铭衍刻意为之，并没有巧合和适合，不过是掠夺罢了

    迟恒有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自己这种思维方式，总习惯把一件事情推敲地透透的才能停。其实糊涂一点傻一点，什么都不知道那该多好。不知道陆铭衍隐瞒自己，便可以心无罅隙；不知道自己被动过手脚，便可以没有一丁点失望和难受；不知道那种汹涌的占有欲，便可以少几分担忧和惶然。

    再往下想，迟恒头都要大了，只好先将思绪收回。这时，浴室的水声渐止，迟恒估摸陆铭衍大概快出来了，不免为之后要发生的事情感到紧张。不过思索片刻迟恒就想出一个法子。他先轻轻悄悄地钻到被窝里，然后将头发弄得凌乱并闭上眼睛躺好，身体侧蜷着像一只大猫，伪装出自己已经睡死的样子。

    门咔嚓一声被打开，迟恒听到悉索的踩在地毯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琛琛”陆铭衍唤他一声，但没有听到应声。于是走近，“琛琛你睡了”

    迟恒咬着牙关没应，愣是绷紧了神经一动不动的。

    陆铭衍便没有再出声。

    迟恒一直闭着眼，看不到对方在做些什么，只感觉过了几分钟后，身侧缓缓一个凹陷，带着湿意的热气悄无声息地袭来，一点点把他包裹住。纵使是刻意侧睡，迟恒还是被轻缓地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像是感受到陆铭衍的那种注视，对方的目光有温度似的，灼得人想转开脸。可迟恒又不能动，不过眼睫还是细微地颤了颤，然后故作镇定地继续装睡。

    也就过了一分钟，迟恒感到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被揭开了，他心头一紧，放在腹部上的手，那圆润润的指尖就无意识地弹动了一下。被陆铭衍看到后，一只手就拢了上去，还稍稍握紧。迟恒心想惨了这下更不能动。他自己都没有留意，此时他的姿态是最无防备、最生动诱人的，因为是熟睡，总得看起来毫无一丝紧张与防备，所以只能软绵绵的卧在床上。

    下一刻，他感到陆铭衍微热的指尖在自己脸上轻轻柔柔地描摹，从眉骨到眼角再到脸颊，从容地停留在紧合着的嘴唇上，然后对方的指尖还微微用力，极轻极轻地碾揉，像是在感受双唇的柔软。

    迟恒克制不住地焦躁起来，可又要担心可能因为脸红而被对方瞧出端倪，只得强忍着，尽量忽略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哎为什么要选择装睡来避开可能的性'爱呢这方法不仅不好使，反而起到反作用。

    迟恒不想再继续“睡”了，但是现在突然睁开眼又非常奇怪，而且很尴尬。

    然而就在迟恒乱想的档儿，对方修长的手指已经顺着宽大的衣襟探到里面去了，在细腻的肌肤上不轻不重地游走。

    而且已不似先前那般温和轻缓，探进去的手指有刻意煽风点火的嫌疑。迟恒忍不住动了动身体，焦虑不已，很快就睁开眼睛“醒”过来。他以为陆铭衍肯定不会看着他的脸，哪知道一睁眼竟正好四目相对，陆铭衍的目光轻轻巧巧地攥住他，唇边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怎么不继续睡了”

    迟恒像一个被抓现行的人那样，不住地窘了窘还侧过脸，心想自己明明一直没动什么时候被看破的。但转念又意识到关注的重点不应该在这。

    “今天挺累的，还是早点睡早点休息吧。”

    陆铭衍支着手肘，侧卧在迟恒身边，柔柔地看着他，“琛琛，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迟恒先是一愣，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后那种压力感瞬间就上来了。现在陆铭衍越来越直接直白怎么办他并不给你任何选择或拒绝的机会，虽然依旧很温柔。

    “今、今天能不能算了毕竟已经很累”

    “乖，我会让你放松的，不累。”

    “可是你开了一下午的车”

    “基本上等同于休息一下午。”

    “”

    迟恒绞尽脑汁地想出别的理由，“但是，这种时期你知道的，不太好也不方便，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而且现在不在市里，去医院很麻烦。”迟恒屈起手臂抵在俩人之间，“所以今晚还是先睡吧”

    陆铭衍伸手捏住迟恒的下颌，迟恒被轻轻捉住后便不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对视。

    可他发现迟恒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动情的痕迹。

    迟恒本来就极少脸红，最多太羞涩了耳朵尖红一红，以前没结婚的时候，偶尔靠近抱一抱他，他反应还蛮大，甚至连分房都提出来了。但现在他好像已经适应了那种程度的情'欲，这种挑弄就像小打小闹挠痒一样，再也无法起作用。

    这种特殊体质的人，对情'欲的适应能力超乎寻常地强，或者说擅长驾驭情'欲。因为他们本身就很诱人，如果一点小小的挑'弄就可以让他们欲'死'欲'仙毫无抵抗力任由对方为所欲为的话，那这个族必定终将淘汰，哪能延续到今天。他们的情'欲是一个危险的无底洞，真正有能力并且有资格去填的人，不多。

    迟恒在心底暗暗地叹了口气，逃避只能躲得了一时，这么拖拖拉拉实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如果某些事情一定要发生的话，那么他希望是自己来做主导。所以这一次，他还是勉力继续配合。

    在陆铭衍亲下来之前，迟恒先主动地在对方唇上蹭了一下。意料之外的举动果真让陆铭衍愣住了。

    迟恒低声说“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想你按照我的节奏来，不要太急也不要太用力”

    闻言，陆铭衍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迟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镇定，然后面上尽量维持着平和淡定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那么先把灯关了吧，全关掉。”

    陆铭衍起身关灯，不过室内并没有全部暗下来，还有光亮透过窗照进来。

    迟恒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双臂，松松垮垮地环住了陆铭衍的脖子。他试探性地去啄吻对方的脸，一下一下的，其实那都不叫亲，更像是小动物一样，伸长了脖子，轻轻地磨蹭。

    被蹭了几分钟后，陆铭衍终于忍不住了。他把迟恒按下去，然后自己也低下头。

    迟恒感到颈弯那处的皮肤被微温的湿意濡染着，像是在舔。他闭上眼睛，身体不易察觉地有一丝颤动。舔过了之后就是咬了。起先只是细微的痛感，继而如水之涟漪，渐渐扩散，从脖子到肩头，再到锁骨。迟恒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陆铭衍左手抱着迟恒的上身，右手从他的后脖颈到后背，到腰部。

    隔着凌乱的浴袍，他用一种似触非触，近乎感觉不到的轻柔力度，沿脊背缓缓向下抚摸。

    温和而悄然、似碰非碰的抚摸，研磨着人的感觉，使之愈加敏锐。

    他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当手指再次从迟恒的腰际移动到下面时，迟恒发出了叹息，握住对方的手腕。

    “别，不要再往下了”

    声音带上了细微的颤音，陆铭衍知道，迟恒这才算动了一点情'欲。可是每次一动情，迟恒却堪堪叫停，真是太折磨人。

    陆铭衍哄道“就跟刚才一样轻，别怕”

    “可是，你不是同意了，按照我的节奏来”

    “我刚刚是这么说的，但你的节奏实在是太慢。”直磨的人心痒难耐。

    不过迟恒回答“男人最忌讳快了不是吗”说完还笑了笑，似乎很有自信的样子，“让我来吧好吗铭衍。”

    对于迟恒叫他名字这一点，不知道戳中心里的哪一点，总之陆铭衍对此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尤其是迟恒还定定地看着他。

    “好。”他松开迟恒，又想了想，“但是这样你可能会更辛苦。”承受方在上位的姿势必然很累人。

    迟恒大大地吐了一口气，“没关系。”

    后来的事实证明，陆铭衍的确想多了，迟恒哪会做到那一步，光是“抚摸”这一环节，他都给进行了十来分钟。

    陆铭衍都快要睡着了。

    本来上位的姿势是迟恒得坐着，但考虑到身体不方便，俩人便侧躺着，迟恒半趴半压在陆铭衍胸膛上。从肩头和胸口开始亲吻，迟恒的动作特别轻，那触感就跟被猫尾巴挠一样，燃情效果太差。

    迟恒的手也没闲着，从对方的胳膊一直滑到腰，然后是背，再到腹部，这些都是模仿陆铭衍刚刚对他做的。

    腹肌被“蹂躏”了好几分钟后，陆铭衍忍不住侧过头，正想提醒迟恒一句，却见迟恒额上渗出点点汗珠，被月光一照，看得非常清晰。

    迟恒这么卖力，他不忍心了，一把握住迟恒的腕部，“算了别勉强自己。”

    迟恒一怔，手里的动作停下，轻声道“其实，也不是很累”

    陆铭衍一个侧身把迟恒揽进怀里，“应该让你早点休息的，可我忍不住”孕期的人最好不要受累，但迟恒的表现经常不那种，有孩子跟没有时几乎无差别，以至于陆铭衍有时候都忘了迟恒还处于特殊时期。他吻了吻迟恒的眉心，“琛琛，睡吧。”

    “嗯。”迟恒缓缓闭上眼睛，“晚安。”

    夜半的月亮特别亮，这里又远离喧嚣的市区，月亮的光芒显得格外清透。在这样的环境里，再焦虑都能镇定下来。迟恒静悄悄地坐起身，转头看着身侧的人，一会儿后，他慢慢地俯身，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对方的额头。

    原来偷亲是这种感觉

    迟恒微微笑了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披上大衣，去了外面。

    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俩人在亲密的时候，迟恒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那一刻，迟恒感到糟糕透顶，也令人焦虑。

    第40章

    迟恒绝不会把已经加到黑名单里的号码重新弄出来，再回拨，即使他刚刚的确想起了那个人，谢棠。不过他才不会慌张失措地打电话质询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冰冷的空气拂在脸上，原先的汗意变为了凉意，独自在幽静的路上走得久了，各种繁复的思绪也逐渐消弥。迟恒走到依旧灯火辉煌的大厅，准备上楼回房间。

    底下的服务员小姐看到迟恒走进来，笑容甜美地迎了上去，打招呼。迟恒也回以微笑。

    “迟先生好久没来这里了呢。”她笑眯眯地说。

    第一句话就让迟恒生出些疑惑，“怎么，我以前来过”

    “当然。我们这里不对外，是内部制，所以每一位贵宾我们都记得清清楚楚呢。”她准确地说出迟恒的生日以做证明，“您以前来得挺多，时不时能看到您，但后来却少了，尤其是近几年，可是一面都没见上。这回好不容易把您盼到了。”

    等她说完，迟恒停顿了几分钟稍作思索，然后试探地问道“你说的以前，是指两三年前吗”

    她点点头，眼珠子一转，“是啊我想着您大概是工作太忙了才没时间，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您把我们这处给忘了啊。所以这回能再次见到您，真是非常高兴呢”

    迟恒陷入了沉默。

    不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是他根本忘了。

    之前，某一段时间的记忆，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并且无从追溯，而那段记忆里有谢棠，但并没有很幸运地只有谢棠，肯定会有其他的人和事，一起牵连着统统消失只不过迟恒未曾察觉罢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两三年前”的时间节点应该恰好就是自己挡车祸，并且初次认识陆铭衍的时候。

    果然，根本不存在什么偶然和巧合。

    被隐瞒的，终究还是会被抽丝剥茧地找出来。

    女服务员又问了几句，但迟恒一直没有说话，她本想再搭几句话这下便没说，识趣地不再打扰，转而提醒道“迟先生，我看时间也不晚了，您是不是要回去休息”

    迟恒回过神，抬起头淡淡地笑了笑，“嗯，那我就先上去了。”

    “祝您好梦。”她笑容分外可人，一直目送迟恒离开。等人走了之后，她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她压低声音对那边说“谢先生，我已经按照您指示的办了，把那些话统统都给迟先生说了。”

    谢棠也并未入睡，一直在等这通电话，守得困了声音有些慵倦，“很好那迟恒他，他有什么反应吗”

    “唔，我说完之后他就没说话，脸色都没变。后来我又问了好几句，但他还是沉默，像是自个在想些什么，最后他就走了，几乎没什么反应呢。”

    “嗯这就对了。”睡意瞬间消散，谢棠勾起嘴角，徐徐放下心来。

    他要让迟恒自己发现这一切，发现陆铭衍欺骗他，发现他心中还是有自己的。按迟恒的性格，就算真把自己记起来，也未必愿意回到自己身边。但是不这么做就永远不甘心。人嘛，总是贪婪而心存侥幸的。

    迟恒关上房门，脚步轻轻地走回卧室。他身上不免染了些室外的凉气，刚躺到床上时，陆铭衍似乎略有醒过来。

    迟恒看他翻身，自己便不动了怕把人弄醒。不过陆铭衍还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摸索着找到迟恒的手，然后靠过去，非把人半抱住。他还没有醒，眼睛是闭着的。但迟恒还是听到他模糊地问了一句冷吗。

    迟恒小幅度地侧过身，避免对方的胳膊被自己压住，同时身体往外挪了挪，稍稍远离。一会儿后，陆铭衍的呼吸重归均匀悠长，迟恒也慢慢闭上眼睛。

    之前谢棠说，迟恒，你怎么忘了很多事，可为什么会这样陆铭衍对你做的。当时迟恒对那些话不以为然，其实更多地是为了和谢棠拉开距离，那时候他虽只察觉到半分苗头，但潜意识里还是抵触那个结果，愿意选择信任。但现在，一点点暴露的事实让他无法再对枕边人深信不疑。

    迟恒自己也了解一些精神及记忆方面的治疗和病理，人为地清理一段记忆，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整容，不过一个是生理上的，另一个是精神上的，做了一次之后，年年都要去做才行，就是得不停地压制大脑的某一块区域，否则，“清理”成果便得不到维持，记忆就会重现。

    为什么自己最近会记起来迟恒推测，是因为有了孩子，这期间必须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手术、疗程以及药物，所以这个“维护清理”不得不被推后。

    要不是因为意外而来的孩子，他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察觉。当然，陆铭衍也不知道就在这个被推迟的时间段里，迟恒的记忆顽强地复苏了，他开始忆起谢棠这个人，很快地，他们之间的过往，迟恒也会想起来，哪怕再不像以前那样完整。

    若是陆铭衍知道了，又会作何反应他是不是在等孩子出来后，然后继续重复

    第41章

    第二天迟恒醒的很晚，侍者过来送中餐敲门他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陆铭衍去里屋打电话，没听见敲门。迟恒起来把门打开，侍者留下餐点便离开。

    迟恒关上门，感到额头有点发热，大概昨晚吹多了凉风。

    结婚前，陆铭衍避开迟恒打电话或许是因为谢棠，那结婚后呢谢棠这事已经厘清，还有什么可避的最坏的一种可能无非就是迟恒以前喜欢的就是谢棠，而陆铭衍插手把俩人硬拆了。

    迟恒觉得陆铭衍并不怕这个，打电话肯定也不跟这个有关，因为苏锦凡已经不请自来地把各种资料和过往的照片统统发给迟恒，管你看不看，都扔给你再说都发到你手机上了也不怕你看不到。

    苏锦凡已经打过几次电话但迟恒都不接，然后他就短信，而且用的是苏父的号码，大概是怕自己已经被迟恒拉黑。

    “你知道陆铭衍为什么把你带走真以为是度假度蜜月他在销毁证据，怕你看到所以把你带走了，迟恒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对英国留学的记忆一点都想不起来，这正常吗”

    迟恒也不是想不起来，只是在他的印象中，那一段记忆似乎非常平淡，只知道是求学，别的完全没印象，生活细节也想不起来甚至自己在哪租的房都不记得。

    迟恒正想着，试图慢慢回忆，但肚里的孩子突然翻腾了几下，他扶着柜子坐下来，思绪也被打断。

    陆铭衍对着手机说“不行。”他脸无表情，听了一会儿，依旧只是说，“绝对不行。”就把通话断了。然后他拉开房门，从里面出来。

    他把外衣披到迟恒身上，“我们今天去山上转一圈，正好是樱花的花期，可以顺便看看。”他看到迟恒有些倦怠的样子，“还没睡醒吗”然后凑过去亲了下迟恒的额头，“你好像感冒了。”

    迟恒往后挪了一点，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直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他在刻意回避，但那时候陆铭衍并没有察觉，只关注到迟恒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我让他们备了一些常用的药，没想到能派上用场，”他从小药箱里找出一小瓶糖浆，仔细看过用药说明后，用热水给迟恒泡了一杯。

    “这个你可以喝。”

    “谢谢。”迟恒接过，喉咙干热，一口气喝光。嘴角两边沾了一点水渍，陆铭衍抬手正想帮他擦去，迟恒自己抹了，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离开时陆铭衍先去了前厅找侍应生要一张地图，迟恒换好了鞋准备离开，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

    少有，一般找人都直接打手机，能知道打这里的电话，对方肯定是知晓他们行踪的。

    迟恒犹豫了一下，接起，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陆先生，”那个女人说，声音很平和略带冷色，一听就是个极有主意的女人，但说的话却让迟恒吓了一跳“我忠心耿耿，像一条狗，这是你要的优秀品质。但是怎么处理试验品，我也有说话的权利，并且有责任指出你的过失。”

    迟恒根本听不懂，正欲问，对方却啪一下挂了电话。

    莫名地，迟恒脚底钻出一股凉意。不过他让自己别多想，确定带好钥匙之后就出了门。

    虽说这种体质也能受孕，但绝对不能类比人类女性的怀孕。一般女性到了七个月左右，肚子会挺得很明显，穿再多衣服也能看出来，娇贵地足不出户。但这对迟恒不适用，他的肚子依旧不太显，脱了衣服才能看清楚，光从外表上看，都很难想象正在孕育生命，而且都孕育了好几个月，再想打掉都不能。迟恒也没有变得羸弱或多愁善感，一切都很正常。所以迟恒不会刻意限制自己的活动，倒是陆铭衍老管着他。

    郊外的后山并不陡峭，有专门的登山阶梯，樱花树上也开出了小骨朵。其实陆铭衍想的是，能一路牵着迟恒的手上去，但实际状况却是迟恒一个人噔噔噔地一路爬上了山顶，中途都不带歇。

    陆铭衍紧紧跟在迟恒身后，“你可以慢一点，我们又不是在比赛，不用这么急。”

    不过迟恒回答“还是快点好，不然赶不上黄昏的日落。”

    他一路都是闷头往上走，别说牵手，就连搭话聊天都很省。迟恒基本用点头摇头代替所有话语，偶尔说一两句，也是十分简短的。

    陆铭衍察觉到迟恒今天的心情状况似乎不佳，总是在躲避他的目光。他几步上前，跟迟恒肩并肩，问道“你不开心是不是还在怪我自作主张”毕竟起初商量都没打，就直接带人过来。

    但迟恒只是摇头。陆铭衍耐心地等了等，又问了一些诸如“是不是感还发烧”的问题，可迟恒依旧不怎么说话。

    “你不太高兴，究竟发生了什么”陆铭衍轻轻拽住他的手。

    迟恒终于肯稍稍放慢脚步，“没发生什么，只是我原本就这个样子的，不爱说话，性格很闷。”已有些许疲惫，而昨晚发现的事实又让他不免失望失落，心中不免有点难受。这种情况下，要他如何摆上笑脸积极回应

    其实他原本就是这种淡漠疏离的性子，只是他若愿回应一个人，便会处处迁就那人，就像以前对谢棠百般纵溺。可现在迟恒觉得配合和迁就让自己有几分倦了，稍稍做回原本的自己，而对方却不适应。

    陆铭衍隐隐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依稀记得昨晚迟恒似乎是出去了一下，那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

    他正想问，却见迟恒抬起了手，指着不远的正前方，“就快到山顶了，太阳也正要下山。”时间刚好。

    山顶也不算特别高，即使站在顶上，向下也能望见群山中间的湖，被落日染红。湖面上没有船的影子，连人影也没有，非常宁静。颇有一种“万径人踪灭”的感觉。

    “怪不得我会喜欢这里。”迟恒低声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话不是“太美了”，也不是“真好看”，而是“怪不得我会喜欢”。

    陆铭衍听着，像是觉出了什么言外之意，但好像又没有。

    两人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日落时变化万千的山峦和湖面。

    迟恒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陆铭衍将一只手搭在迟恒肩头，另一只手将迟恒的下巴转过来，就那么吻了下去。

    一连串的动作几秒内完成，并没有给迟恒拒绝的时间。

    在这样神秘莫测的山顶上接吻，像极了某种仪式，或许可以看作是在神明前的爱的盟誓。

    红灿灿的山峰渐渐黯淡下去，不久化作了单调的黑白世界。

    夜晚就这么降临了。

    陆铭衍握了握迟恒的手，“该回去了，不然整个暗下来，回头的山路不好走。”

    迟恒安静地点头。

    那一刻，他复杂的情绪里暗含了一种失落。

    他记起来了一丁点，就在刚刚亲吻的间隙。没错，他跟谢棠来过这里，就是这顶峰。好像是为了庆生。

    陆铭衍亲他的那一刻，他想起了别人。

    真是糟糕透顶。

    不过迟恒并没表现出任何异样，面上依旧是平平静静。

    都说婚前婚后人会变个样，这句话倒是不假，不过，陆铭衍并不是变得对迟恒爱答不理人都到手了这样。相反，他愈发温柔，体贴入微到了一种自然而然的境地。

    好像俩人都是老夫老妻。

    临到晚上睡觉，一天中最放松最美妙的时刻，陆铭衍总要对迟恒抱抱亲亲才行，俩大男人又不可能像纯情小年轻一样仅限于搂搂抱抱，摸着吻着就情不自禁地深入

    迟恒每每推开对方，有点羞耻地说“这样对孩子不好，万一不稳，像上次那样”

    “上次不是流产，你放心好了，现在就算你不要这个小家伙都不行，它一定会好好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流产你又没生过孩子，”迟恒用玩笑的语气试探，“你也没见过像我这样的吧”

    陆铭衍却没有回答，只是从背后抱着迟恒，双手摸摸迟恒肚子，摸了一会儿后，他又往下探去，同时吻住了迟恒。

    每次亲密的时候，迟恒都得提醒自己不要想别的。不然身体在这个人怀里脑子却想另外一个人，这对对方不尊重，所以迟恒时时刻刻警告自己，但警告也有不管用的时候，比如此刻，他不得不让陆铭衍停下，并喘着气将对方推开一点。

    “我问你，如果我以前爱的是谢棠怎么办”

    陆铭衍动作是停下了，但人还是压在迟恒身上的。这种时刻突然说出第三个人的名字，的确是件让人不太愉快的事，迟恒也是抱着豁出去的心理，就算对方会生气，但总得把事情搞清楚问明白。

    陆铭衍没有生气，甚至情绪都没怎么波动。好像谢棠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自从结婚后，陆铭衍身上有种特别笃定的气场，其实以前也有，但是之后更甚，不知是否因为他觉得一切已经尽在掌控。

    “但是你现在跟我在一起，”陆铭衍回答，“现在，将来，你都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迟恒还不懂得这话的深意。

    第42章

    在这里呆了几天迟恒想尽快回到市里，毕竟这段时间没测胎动和胎心，他有点担心。原计划五天的假期被缩为三天，今晚再住一宿，明天一早俩人就打道回府。

    晚餐定得较晚，可以利用饭前这段时间去泡温泉。

    他们住的大房间里其实也可以泡，但既然到了这儿，当然是选择近假山的天然大浴池更好。陆铭衍事先没有告诉迟恒，直接领着他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往里面去。

    迟恒看到冒着袅袅热气的大温泉，脚步顿住了。他以为是过来吃饭，哪猜到是这个。

    陆铭衍牵着他往前走，“这里的水很暖，进去会感觉很舒适的。”

    “还是算了”

    “就这一次而已，我们明天早上就得走了。你看我们的假期原本就缩短，所以就放开试一次吧，过来。”他半哄着，把迟恒一点点拉到中心。

    迟恒没有主动脱下衣服，陆铭衍轻轻笑了笑，帮他把外套脱下搁在一边，解里衣的时候，迟恒不让，他就把迟恒带下水。

    突然被揽进热水里，迟恒措不及防，衣服都被浸湿了，透透地黏在身上，只好先脱掉。

    前十分钟，俩人还相安无事，而后就不行。陆铭衍不徐不疾地走近，迟恒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去。他把迟恒轻轻抱住，下巴搁在迟恒肩上，“这几天为什么不高兴跟我说好不好，不要自己压在心里。”

    迟恒沉默了片刻，他感觉到细碎的吻在颈项肩背轻挠。

    “告诉我。”陆铭衍抱紧他的腰，“你前天晚上半夜还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迟恒轻叹一口气，终于肯说一句话，但那句话却有些风牛马不相及。他问，“我猜，其实你并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吧”

    “怎么会你，还有你的孩子，我都很喜欢。”

    “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意外，而是能有选择的。你大概不想选吧”

    陆铭衍一时间没回答。

    迟恒说，“你可以对我说实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异性伴侣，也有丁克，更何况是我们。告诉我，如果能有选择，你想要吗”

    “不想，”陆铭衍回答，“孩子让你受了很多原本不该有的苦，我心疼，但却帮不了。让我说实话，是的，如果可以选择，那我不会让你怀上但是，现在没有选择”他抬起迟恒的脸，又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别多想，我不喜欢孩子不代表我不爱你。”

    “我知道你爱我”迟恒声音低低的，含了一丝沙哑。不清楚他内心起伏的，还以为只是被热气熏染得微哑。

    这句话几乎让人心花怒放，但下一句却整个反转。

    “可是我已经开始记起别人”

    陆铭衍一怔，“这句话是”

    迟恒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光说不出来的复杂，“在山顶的时候，那一刻我就想起来了，谢棠也跟我一起来过这里，以前”

    迟恒这句话简直是一枚炸弹，陆铭衍蹙起眉。可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迟恒下一句话又来。

    “后来晚上你吻我的时候，我记起了，他好像也拥抱过我，在我耳边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想起他。谢棠说他认识我，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但现在铭衍，我问你，我认识他么，以前爱过他么”

    陆铭衍的眸子突然沉下去，“你记起来了”

    这句话无疑是对迟恒问的问题给了肯定答案。估计陆铭衍也知道瞒不下去，或者，他根本没想隐瞒。

    脸上微微的冷色。

    恰恰是对方这种出乎异常的、无所谓的态度狠狠刺'激了迟恒，心头即刻涌上一股怒意。

    “你承认你骗我你让我忘了谢棠”

    陆铭衍点头，“你跟我在一起，不需要记得他。”语气是一贯的冷静。以前迟恒觉得对方身上的冷静很吸引人，但这一刻却前所未有的恼好像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从没想过你会骗我”迟恒难过地看着他。

    陆铭衍有些心疼，但也仅限于有些心疼罢了。

    “你先别生气”

    迟恒不停，追问“你让我忘记谢棠，用什么手段让我忘掉的”

    “清除记忆。”

    冷冰冰的四个字。倒还真敢实话实说。

    “迟恒，你说我骗你，不是的，我不会骗你，你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以前你没有问过我，我更不会主动去提，因为没必要，我巴不得你忘了他”

    迟恒只觉得这番话简直不可理喻，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一步，“我以前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陆铭衍不甘地追问，迟恒只顾上喘气和平复过快的心跳，当然他根本也不想回答。

    陆铭衍沉下声音“你不知道对吧”他说着就去抓迟恒的手，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以后你会慢慢知道，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会伤害你”

    迟恒一把将陆铭衍推开，“你不喜欢这个孩子是不是还有另一个原因因为它的存在，你就不得不拖延施加在我身上的计划，消除记忆的手术就没有及时做。你是不是也没想到，我恰好就在这个时间段里记起来破坏了你的计划”

    陆铭衍定定地看着眼眶红红的迟恒，才伸出手，迟恒厌恶地撇过脸。他将手收回，“你还是那么聪明”

    理所当然，冷漠，疏离。

    “够了”迟恒觉得自己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你把我带这里来到底是为什么掩饰你的谎言”他冷冷地嘲讽，“你想过灭口来掩饰吗”

    陆铭衍蹙起眉，紧紧抓住迟恒的手，“冷静一点”

    “你知道么我突然觉得我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像陌生人”迟恒的脸色终究是一点点冷了下来，就连先前的一丝温色都不想去维持。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猛然从水里起身，力道大得难以置信

    那一刻心头狠狠一跳，像是害怕迟恒一走就不会回头一样，陆铭衍用力从背后抱住他，“是，如果你觉得这是骗，就算我骗你，但你仔细想想，我从没有伤害你，我爱你，一直都是”

    迟恒骤然停下所有动作，但眸色竟比刚才更沉黯苍白几分。他又不是没有独立思维的人，怎么会因为几句话就被莫名“感动”。

    他慢慢地回过头，眼睛比刚才更红，但锐利得近乎瘆人，“你觉得，这并不算伤害吗”

    陆铭衍一僵，但双手却没有松开。

    迟恒突然轻轻地笑了，“你多么运筹帷幄的一个人，想要的都能得到，多聪明，可为什么在爱情上也会如此天真”

    他把陆铭衍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一直低着头，再没说话。迟恒起身，独自离开。

    陆铭衍没有追上去，怔怔地留在原地。他没有跟过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手背上留下了迟恒的眼泪。不多，似乎只有一滴。

    那一刻的震撼终于打破了他所有该死的冷静。

    第43章

    在今晚之前，迟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些天迹象实在太多，想无视都不能。但摊牌的时候竟那么激动，这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以为自己能很平静地说出事实，然后冷淡地对峙。但事实却是刚开口的那一刻，他的情绪便失控了。

    在陆铭衍面前，他似乎做不到像对待其他人那样淡漠疏离，甚至可以置身事外。

    直到此刻，重重地关上房门隔绝外界，他的手指却依然还有不可控的颤抖。

    一个那么心疼你，舍不得你受半分苦的人，却忍心在你车祸后立刻顺势就给你动了某种手术。要说他狠心，可他对你一颗心几乎可以软成水，要说不狠心，他却那样欺骗你。到底是世家背景养出来的人，手段和思虑都与众不同。普通人能冷静地做到这种程度理智得近乎残忍。

    迟恒躺在床上，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就算在没结婚以前发现这件事，他都不一定能摆脱，更何况是现在要知道，同性婚姻至少满三年才能离。

    迟恒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突然想到离婚。或许他单纯地想一个人过。一个人，简简单单，没有爱，就不会有任何感情纠葛。

    那一刻，他突然能理解周雪丽当初得知他有孩子一事后勃然大怒的心情和态度了，因为人心太难测，看起来爱你的人，很可能下一刻就伤害你。所以他现在应该庆幸陆铭衍只是让自己失去一段记忆，而没有刻意让自己怀上孩子吗

    迟恒自嘲地笑了起来，无声地闭上眼睛。

    从做这个决定的那一天起，陆铭衍肯定是想过两种结果的一辈子不被发现和被发现。他想过迟恒会敏锐地察觉，但没想到他反应竟这么大，从来不发火的人却情绪异常激烈，最后那颗眼泪就那么灼灼地落在他手背上。

    心里震撼到极点，陆铭衍整个僵在当场，几乎难以置信。

    大概是迟恒太过纵容，就连当初谢棠绞尽脑汁地破坏和追回时，陆铭衍不主动解释，迟恒也就贴心地不去质问。每次看到一点苗头，迟恒也不乱猜。

    肚子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紧，迟恒翻了个身蜷起身体。可能是刚刚情绪太激烈动作太大，让安静的胎儿都受到了影响。不过腹部并不是那种痛感，而是类似胎动一样的感觉，像是孩子在里面用小拳头轻轻拍打肚皮，估计是想安慰它的“母亲”。迟恒把一只手搭在腹部，紧紧贴着，像是在体会那里的细微感应。等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胎动也慢慢停了，小家伙把小手小脚收回来。它或许很想用手掌来摸摸“母亲”，只是那时候它的手掌还张不开，只能蜷着。

    那一刻，迟恒有种莫名的心灵感应，孩子似乎在告诉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出来陪他。

    迟恒轻缓侧过头，慢慢地睡着了。

    陆铭衍回来的时候，看到迟恒安静地卧在床上，呼吸悠长。陆铭衍脱掉外衣也上了床，把迟恒轻轻抱进自己怀里，细细地理顺了他有些凌乱的发。

    他静静地看了迟恒一会儿，心里某种情绪就蔓延开，方才并没有那么心疼，此刻有了。他跟着躺下来，把迟恒的额发拨开，伏过去亲吻他，从眼睛开始，一点点地到嘴唇，就这么吻着，难以克制地动情了，含住迟恒的嘴唇时，几乎是用咬的，可他怕把人弄醒，动作只能克制地，很轻。

    迟恒的性子，他很了解。如果迟恒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那么他就不会和其他人暧昧牵绊，对其他人的态度越是冷淡拒绝的。越是接近，他反而会越防备。

    他要这个人，没办法等到迟恒自己慢慢淡忘谢棠，等漫长的时间去抚平那条疤痕。用手段让迟恒忘了他，并且不露痕迹地把人留在自己身边。就算他清楚迟恒终有一天会发现，但他还会这么做，因为别无他法。

    根本无法去等。

    第二天清晨，迟恒在陆铭衍怀里醒来。睁开眼，一片静谧，耳边是均匀轻缓的呼吸声。一切都安稳得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昨天的那些似乎只是一场噩梦。

    迟恒慢慢地坐起身，双眼的阵阵酸痛还是提醒着他，昨天都是事实。

    他起来后，过不久陆铭衍也醒了。俩人一早就动身离开这里。除了一直沉默，迟恒似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平静，他的脸色淡淡的，没什么或好或坏的情绪。陆铭衍叫他，他也会应，不过极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