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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适爱 第2节

作者:叶微青 字数:21160 更新:2021-12-21 18:07:50

    离开机场的时候,谢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回去的路上,陆铭衍负责开车,迟恒窝在前排的位置上一路睡最近嗜睡。

    陆铭衍看到他安静的侧脸,将车速缓缓放慢一个档。

    谢棠靠在后座,一路无话,脸上的笑容也完全敛住了,不像方才那般神采逼人。

    他朝前座望了一眼,看到迟恒偏着头阖着眼,他想摸一摸迟恒的头发,但是手才伸出去就被有意识地收回了,谢棠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我让他不耐烦了,一上车就开始睡呢。”

    “他没有不耐烦,只是累了。”陆铭衍说。他察觉到迟恒状态似乎不如从前那么精神,嗜睡是因为这个导致的

    谢棠慢慢靠回后座,把目光转向窗外。

    才短短几年而已,北京这座城市对他来说就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更何况是人呢

    接下来便是好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谢棠突然说了句,“你真是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他的语气是调侃又漫不经心的,脸上也带着意味不明的嘲讽笑意。

    陆铭衍神色不动,只专注地看着正前方。

    几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谢棠在酒店正门那里先下了车。陆铭衍把车停好后,却没有立即下来,因为迟恒还没有醒。

    夜晚的路灯亮起,透过车窗,投影一般零碎地落在迟恒身上。

    陆铭衍轻轻扳过迟恒的肩膀,俯在他耳边低声说“起来吧,琛琛,我们到了。”

    他靠迟恒这么近的时候,突然发觉迟恒左侧脖颈上起了好几个小红点,很像是被蚊虫叮咬后的小包疹。迟恒醒着的时候那里的肌肤被衣领遮住,因而很难看到,他睡着了之后偏着脑袋,露出一侧的脖颈,这样就很容易被发觉。

    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疹子

    陆铭衍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迟恒在沙发上睡着,他给他盖上毯子凑近看的时候,可没在他的脖子上发现这个。红疹子这么显眼,他肯定一眼就能察觉。

    他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又轻缓地拨开迟恒的衣领,发现在锁骨上方一点的位置也有零星几颗小疹。

    陆铭衍的第一反应是过敏,但迟恒的过敏源是哪些他很清楚,他们并没有接触到,而且过敏的症状可比这厉害多了。

    陆铭衍往领口内轻轻探了探,果然更里面的地方也张了几颗,但主要集中在脖子左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指尖再暖,也比不上那一块肌肤的温度高。于是,脖颈处的细微凉意和痒意让迟恒从浅眠中醒过来。而迟恒睁开眼睛的时候,陆铭衍还没来得及收回手。

    气氛顿时窘迫了。

    俩人无言地尴尬对视片刻,迟恒轻咳一声先移开目光,然后坐起身来,埋着头自顾自地将衣领整好。

    陆铭衍沉默了一下,缓缓坐回驾驶座上。

    抱歉,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想解释几句,但又觉着那些话统统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说“我看见你脖子上有红疹。”

    “是吗”迟恒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指尖果然触到一些小凸起,他没太在意,“应该是被蚊子咬的吧。”这大冷天的哪来蚊子

    第6章

    走进大厅,迟恒看到谢棠双手搁口袋地站在前台那里,低着头端详板砖上的花纹。他察觉到迟恒走近,徐徐一笑,“怎么停个车也弄这么久”

    迟恒避重就轻,“其实你不用等我们,可以自己先上去。”

    “你没来我又不知道在哪个厅。”

    “他们事前没发短信告诉你在哪个厅”

    “我手机一入境就没用。”

    “”

    谢棠跟迟恒的对话无法超过五句,陆铭衍总会打断他们,“琛琛往这边走,在楼上。”。

    迟恒回过身,跟上去。

    服务员在前边带路,他们很快就到达贵宾厅,推开茶色的玻璃门,里面是满桌的亲戚。

    陆铭衍迎上去,将迟恒郑重介绍给长辈们。他们的婚事虽是在两个月之前就定下了,但并不是所有亲戚都知道,他们其中有些人瞧着迟恒还觉着面生得很,并不是世家圈子里和陆家交往甚密的那几位。

    心直口快的大表哥疑惑地问了句,“我记得跟铭衍定亲的不是苏家的人吗这位是”

    迟恒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陆铭衍在他前面回答道,“他在苏家排行第三。”

    “我知道苏家有一儿一女,小时候我还抱过他们。但这第三位少爷我还真不清楚了,似乎是头一次见啊。小迟,你介不介意跟我说一说你是在苏家长大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迟恒轻轻摇头,“我不在苏家长大。”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这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大表哥及时刹住话头没再接着问下去。厅里骤然安静不少,气氛已然因为这番话而变得有些沉寂和尴尬。底下的人心中都暗暗有了计较。

    他们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联姻另一方的地位可以不那么高,但一定要堂堂正正。怎么能变成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这绝对不行,有辱家族体面。心头一旦有了这个疑虑,大堂伯、二堂伯还有几个老一辈的人投向迟恒的目光中都带了些审视的意味。

    “他不是”陆铭衍正欲解释,但迟恒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自己上前一步,“继子和私生子,两者有本质区别吧”他的声音轻缓,但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

    “继子”二堂伯一听这个词便抬起头仔细打量了迟恒几眼,“这么说,苏老板是再婚了”

    站在一旁的陆母一开始被那种气氛唬住,这下子终于回过神,也连忙解释道,“是啊,原来的妻子因病逝世,苏家的追悼会我们也去了,但你们当时没在北京,各忙各的,所以不知道这件事。”

    “哦,原来是这样”僵硬的气氛顿时和缓不少,一众人脸上都重新挂上了笑。

    误会一解除,一大家子继续相谈盛欢,众人各自落座,服务员上菜。

    在座的虽说都是熟人,但暗地里较劲、攀比、嚼舌根那些肯定还是有的,尤其在得知迟恒只是苏家继子后,一些人的态度就明显冷淡敷衍起来。不过,迟恒的表现一直礼貌而又得体,让人挑不出岔子。

    迟恒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谢棠跟陆家一直还算亲近,小时候经常往来。也就说,谢棠和陆铭衍应该是关系还算不错的哥们才对。但他们如今的关系显然不太好,迟恒在机场的时候就察觉到。

    一家人能够团聚也是冲着即将举办的婚礼而前来祝贺的,所以坐在下座的两个年轻人是宴席的主角,那些对迟恒不怎么待见的亲戚也都一一站起来,要跟他敬酒。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大方爽快地接下并且回敬,但现在是特殊时期。

    其实一开始迟恒自己也忘了那码子事,因为小家伙的存在感目前实在太弱,除了偶尔痛一下,没有产生其他很大的影响,所以,还未适应的迟恒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件事。

    是在连喝几杯之后,迟恒感到身体明显不太舒服,胃部似乎有轻微痉挛,尤其是腹部隐约有刺痛,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沾酒精。

    旁人见他动作停下,脸色有异,调侃地问了句,“哟这么快就不行了这战斗力也太差了吧还以为你挺能喝的,该不会是想借口离席吧”

    迟恒缓了缓,“没有。”

    “那接着喝啊来来来”对方跟他碰杯。

    头一次见亲家,陆家大部分人都到场了,还有另一半亲戚都等着跟他敬酒,总不能敬一半留一半,这酒似乎不喝不行。

    迟恒端着酒杯站起来,脸上还保持着笑意。陆铭衍却起身把他的酒杯截下来,自个一饮而尽,“他不行了,我代他喝”

    话音还未落,旁边几个年轻人哄一下就笑开了,“其他事你代代没问题,就喝酒你可不能代,你这一代啊,就显得我们没诚意。这是哥几个,专门跟即将要过门的弟婿喝的,不敬你,专门敬小迟人都没二话呢,你干嘛多管闲事截杯子啊。快快快,快把酒杯还给小迟。”

    迟恒压低了声音说“你给我吧,我酒量还行,再喝一点应该没事。”他语气里透出的疲惫被沙哑的音调掩过,周围其他人都没听出来他有任何异样。

    迟恒伸手去接自己的杯子,陆铭衍却纹丝不动,只是对其他人说“抱歉,实在不能让他继续喝,他对酒精过敏。”

    谢棠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哟,这婚还没结呢,就开始秀恩爱给我们看”他又把视线转向迟恒,“过敏还对酒精过敏,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事呢”

    迟恒没有留神听谢棠的话,只觉得这话隐隐透着奇怪,但他没往深处细想,因为谢棠说话的调调本来就让人难以捉摸。他的目光都集中在陆铭衍握着酒杯的修长手指上。

    “好了好了”旁边几个人看俩未婚夫夫都这样了,也不好再给人劝酒,只能喊停,“小迟啊,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次就算了,酒你还是别再喝。既然都过敏了,那就别逞强嘛。来来来,铭衍,哥几个跟你喝,算是我敬你们俩人的,新婚喜酒”

    陆铭衍举着酒杯,利落地站起身。

    迟恒默默地松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众人的注意力渐渐都转移到陆铭衍身上,迟恒静悄悄地推开椅子,先下了席。

    他一进洗手间,直奔最里头的隔间,一把锁上门之后,开始无声地吐。

    等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迟恒的力气几乎被抽空了一大半。

    清理过后,迟恒从隔间里出来,一个人站在洗手台前边,将水流开到最大,冲洗着自己的双手和发烫的脸。

    方才还坐在宴席上时,腹部的疼痛是轻微的,当时的场面又热络,迟恒没在意这点不适。可后来疼痛一阵接一阵地高,他试图去忽略,以为只要忍一忍就好,但后来闹得他撑不住。

    最后迟恒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只得静悄悄地离席。

    他现在顾不得地上冰凉,他全身疼得乏力,只能跪在地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不倒下去。

    他把门从里面反锁了,现在整个洗手间就他一个人,有人过来拍门他也没开,无力站起来,更不想回话。

    陆铭衍过来找他时,迟恒依旧没有开门。

    他以前不知道这疼痛预示着什么,还以为只是后遗症,那时候他兴许还想让人扶自己一把,但现在他知道了,这疼痛是一种无法开口的隐秘。所以无论如何,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种狼狈不堪的样子,像是羞于启齿的秘密被措不及防地撞破了一样。

    陆铭衍一边拍门,一边连叫他好几声,但没得到回应。

    迟恒跪在门后边,大气都不敢喘,他害怕自己不平稳的喘息声被门外的人听到,只能连呼吸都放轻放缓。

    好一会儿后,门外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但迟恒却感觉到陆铭衍还没有离开,他还站在门外。

    又过了片刻,他突然听到谢棠的声音。

    “怎么,他不在里面吗”

    这个“他”必然指的是迟恒。

    “是不是去了别的地方这么多洗手间,迟恒不一定就进了这个。走吧走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一直不开门,他应该在里面”陆铭衍顿了顿,再次叩响了门,“迟恒,迟恒。”

    谢棠却丝毫不以为然,“迟恒真在里面那为什么不开门兴许是一对鸳鸯在里头不希望被外人搅黄了呢。再说了,就算迟恒真在,他不开门是因为现在压根不想见你,你再敲也没用。”

    话音一落,门外的动静骤然停了一下。

    静默了一会儿后,门外一阵响动。紧接着,迟恒终于听到了两个人脚步声渐渐远去的声音。

    那时候,迟恒依稀听到谢棠问了一句话,“难道他真对酒精过敏”

    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迟恒缓缓呼出一口气,脱力般地将身体抵靠在门板上。发梢和脸颊上的水珠滑落,啪嗒啪嗒滴在衣襟上,弄湿了一小片。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力气慢慢恢复,迟恒的膝盖跪得僵硬,他把双手撑在台子上,慢慢站起来。

    他清楚地看到镜子里面,脖颈的左侧,有一小片不怎么显眼的红疹。他很明白,自己并不对酒精过敏,这绝不是什么酒疹。

    红疹是这几天冒出来的,腹痛是这几天发作的,小东西也是这几天查出来的。稍一思索,就知道这红疹的来历。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迟恒的脊背微微发冷,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未知恐惧。

    第7章

    迟恒重新回去,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又有部分亲戚急着赶航班,很快大家就散了,厅里顿时安静不少。

    陆铭衍让父母先回家休息。陆母提出让谢棠跟着他们一起坐车回去。但谢棠笑着婉拒并且留下了,陆铭衍说待会儿送外婆去车站之后再把谢棠送过去。于是父母放心地先走了,在走廊上正好碰上归来的迟恒。

    陆母又跟迟恒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迟恒推门进去的时候,陆铭衍正在和外婆说话,因而是谢棠先走上来。

    “你刚刚去哪了一通好找啊,到处都没看到你人。”

    “没什么”那时候迟恒已经把自己拾掇成原本干练的样子,只是他的发梢还有点湿,衣襟上也有些水渍。

    “去了趟洗手间而已,呆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谢棠盯着他看了看,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要去掀他的衣领。

    但迟恒飞快地往旁边侧了下身,神情有点冷淡。

    谢棠的动作顿时滞了一下,堪堪收回刚伸出去的手,“你你真过敏”

    迟恒避重就轻地回答“现在已经没事了。”

    “那去趟医院吧,我陪你去,这附近就有一家医院。”

    “不用。”

    “那那你让我看看到底什么症状吧,好歹我也算半个学医的。”

    “我可不敢麻烦你,我自个清楚,我没事。”迟恒眼底透着不信任。

    谢棠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看你那表情,不相信我是学医的”

    迟恒心道,遇上您这种不靠谱的医生,那病人也是空中踩钢丝。

    不过他也不好打击谢棠的积极性和自尊心,只好配合地问“你是研究哪个科的”

    “我不是哪个科的,就是医学影像。”谢棠回答。

    “哦。”

    迟恒草草收场,不太想聊下去。

    “铭衍,铭衍,你记住外婆跟你说的话了吗哎,你这孩子怎么一直盯着那边看,瞧什么呢”外婆推了推陆铭衍的手。但陆铭衍却没有回过神,外婆只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此时,陆铭衍站起身,几步走到迟恒身边,径自打断了谢棠未说完的话,“既然人都回来了,那我们也该走了。”

    迟恒本来就应付不住,这下听到要走便立即应道,“现在就走”

    “嗯,时间也不早了。”他把车钥匙塞到迟恒手里,“你先去停车场帮我把车开出来,我给外婆提着行李,带她下去。”

    “再坐会儿呗,这么急干什么”谢棠似笑非笑地看了陆铭衍一眼,“刚才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现在就送人去车站是不是太早了。”

    陆铭衍只简短地说俩字,“不早。”然后就催着迟恒下楼去停车场。

    谢棠还打算跟着迟恒一起去,但是被陆铭衍和外婆齐齐叫住。

    “棠子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过来过来,快来扶着我这老骨头一把。”外婆亲自发话。

    “哦,好。”谢棠走过去,笑得温顺讨喜,“您以后可别说自个老骨头老骨头的,您一点都不老,还跟以前一样矍铄。不对不对,这红润的气色看着,是比以前还要精神”

    谢棠三言两语把老人家逗得直乐。从等电梯一直到楼下再走到正门,一老一少你来我往地说个不停。陆铭衍则是一直沉默着。

    婚礼一事将老太太盼望后辈们早日成家立业的热切之意统统挑起来,她清了清嗓子,似若感慨地提起,“你们的小表哥当年结婚遭到全家人反对,他就偷了自个户口本去登记结婚,现在回头想想也觉得挺好的。”老太太露出一个明显极了的笑,“诶上个月他还带着女儿来玩过,囡囡现在可爱得不像话,粉嫩嫩的小美人坯,已经上幼儿园大班啦。”在说起小孩的时候,老太太像个年轻妇人那样欣喜激动。

    在一系列铺垫之后,她终于把话题转向正轨,“我说棠子啊,你什么时候能带个人回来给外婆见见啊铭衍的孙子,我是抱不成了,我就指望你了。”

    迟恒听到这话,神情不变,只是微微低了低头,垂下眼睛。

    老太太察觉到那番话里有几句不妥,“小迟啊,外婆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误会。我只是说,一家人有个孩子挺好的,外婆不是嫌你,你别生气。再说,结婚后还可以领养的不是,家里有孩子更有生气些。”

    迟恒抬起头,轻轻一笑,“我懂您的意思,外婆。”

    陆铭衍打着方向盘拐上紫竹桥路,这里去车站绕了路,但距他们那个小区不太远了。迟恒每天上下班开车经过这里,自然也是认得这路。

    “你是不是走错了”迟恒问,“那个导航有问题吧”

    陆铭衍说,“我在前面一个路口把你放下来,你早点回去休息。”

    “不用了,外婆还没到车站,我们送她上火车再回来。”

    “哎哟,我一个老婆子哪需要这么多人送不用不用。”外婆摸了摸迟恒的手背,“我看你今晚也是应付得够呛,轮番灌酒一直就没停过。陆家旁系那极个别亲戚啊,就是见不得人比他好,这回看到陆家讨了这么个人回来,一个个都犯红眼病,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您抬举我了,”迟恒笑了笑,“谢谢外婆。”

    “那你就听外婆的话,在前面站牌那儿就下车,回家去早点歇着啊。”

    “好。”

    五分钟后,车子在临近路口停下,迟恒跟外婆道完别就下了车。

    迟恒进电梯之前忽然记起了什么,又匆匆忙忙地折回前门的便利超市。迟恒以最快的速度买了一个电暖宝和两大袋的暖热帖。

    迟恒一回到家就把电暖宝插上了,又去书房的书柜里找文件资料。因着工作的缘故,他手头有一份专门记录罕见病理病例的册子,里头记载的也并不都是“病”,而是一些罕见的、难以解释甚至是神奇的生理状况,只是为了方便起见,都归到一起。

    迟恒翻着目录七找八找,翻到对应的页数,开始仔仔细细地看。

    到目前为止,这种案例倒并不算特别罕见。迟恒依稀记得,那是三年前的秋天,他们研究所接待过这样一对夫夫,当时那俩人都以为是患上疑难杂症,专程来北京看病,后来才知道那是爱情的结晶,当时还差点给当成肿瘤摘了。

    三年前,他和陆铭衍都还不认识呢,结婚都没想过更别提孩子。他正忙于工作,那时候他哪知道自己也会有今天,否则,他肯定会格外关注。所以迟恒现在并不记得,那对夫夫是生了还是没生,就算是生了,孩子的状况他也不清楚。

    不过看完这些之后,迟恒心底终于有了一丝安慰。他决定先跟这一对取得联系,他们或多或少能帮到自己。这册子上没有记录任何联系方式,只能想办法从同事那里打听。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把那一摞资料重新塞回书柜最里头,又回到客厅,揣着热热的电暖宝,开始上网查资料,可是才对着电脑半个钟头就又想睡。

    热敷的效果不错,绵密的细微隐痛都逐渐消弭了,身体一舒适,困意就席卷而来。迟恒把电脑上的浏览记录统统清除后关机,把电暖宝放回茶几下面,起身去卧室睡觉。

    他一沾枕头就沉入睡乡,但并没有睡得很沉,或许是因为家里还有人没回来,他没能彻底安下心。大概一小时过后,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钥匙开门的声响,那声音其实非常轻微,但迟恒就是听到了。

    他倦怠地不想睁开眼睛,就靠着听觉一直追随陆铭衍的踪迹。对方先是在客厅停留了一会儿,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喝,随后就进了浴室。

    他以为陆铭衍应该马上就可以来卧室睡觉,但是四十分钟后,人还是没进卧室。

    迟恒的睡意顿时消散,他睁开眼睛,朝卧室外望了一眼,书房的灯光投在洁净的地板上。

    陆铭衍去书房干什么他会不会也看到那些资料迟恒在那一瞬竟产生了紧张。

    这要是搁在以前,哪怕就是推移到他们俩刚同居的那阵子,迟恒也肯定不会如此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毕竟他们各忙各的互不干涉嘛,但现在就微妙了。

    他终究按捺不住,还是从床上起身了。

    第8章

    迟恒静悄悄起身,脚步轻缓不发出声响,他从卧室走到书房门外,脑袋探进去瞅了一眼。

    陆铭衍坐在那儿,正翻看着面前一份文件,那不是书籍,而像是打印出来的报告那一类。

    报告这下子迟恒心里更忐忑。那天晚上他自个去医院,拿到的病检单和化验单当即就给处理掉,揉成一团扔进路旁的垃圾桶里,不可能被重新拿到吧。

    迟恒摇摇头,觉得自个压根不应该往这个方向猜。难道陆铭衍在书房里就不能忙他自己的事吗财务报告、销售策划什么的,他应该都会提前看吧。这么一想,迟恒就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多虑,揣了个难以启齿的秘密,人就容易变得忐忑紧张,罢了,还是回去睡吧。

    话是这么告诫安抚自己的,但最后,迟恒还是没有乖乖躺回被窝,而是去偏厅泡了壶安神茶,合着杯子、托盘一起端进书房。

    迟恒脚步极轻,刚进来的时候陆铭衍还没察觉到他。他把瓷壶往大书桌的桌角上轻轻一搁,发出的动响让陆铭衍抬起头。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迟恒心头莫名地跳了跳。

    “睡得好好的,怎么起来了”陆铭衍先问。

    “我、我听见有人进屋来,不太放心,所以所以干脆下床来看看”迟恒自个都觉得这话回答得好拙劣,除了他们俩,谁有这屋里的钥匙这句话的心虚意味非常明显,但好在陆铭衍没有在意。

    “你是不是这几天晚上都睡不着我看你白天经常打瞌睡犯困,但到晚上反而难以入眠。是不是白天睡太多”

    在对方说话间,迟恒悄悄低下头,拿眼角的余光一个劲地朝书桌上摊着的报告扫啊扫,但他有点轻微近视,隔开这么些距离,压根看不清上面的内容。

    “嗯,可能就是因为白天睡多了,所以晚上才睡不着,调整生物钟应该就没事”迟恒有口无心地回答,注意力全集中在书桌中央的那份纸上。他静悄悄地往陆铭衍那边挪啊挪,只想凑近点看清楚。

    “还是晚上早点睡吧,这样才能调整,否则,白天还是会困倦。”陆铭衍又抬头看了看迟恒,发现他离自己更近了。于是他问,“有什么事吗”

    迟恒顿了顿,把桌角的茶壶推过来,“泡了一壶安神茶。”

    陆铭衍弯了弯嘴角,“嗯。”

    等了片刻后,迟恒见他又没下文了,忍不住追问了几句“怎么你不去睡觉吗你什么时候去”这话一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这听着就像是催着想要同床共枕的意思。

    于是,陆铭衍再度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开了一晚上车,很累了怎么还不去睡觉,早点休息对身体好,毕竟第二天还要早起,太晚睡第二天会没精神”

    陆铭衍笑了笑,回答说“现在十点,我还睡不着,你先睡。明天,是周六。”

    “”这时候才十点而已吗为什么他感觉像是已经熬过了午夜

    最后,迟恒只好“哦”了一声,“那你忙你的,我先去睡了。”

    陆铭衍冲他点点头,“嗯,快去。”然后把目光重新转回到面前那份报告上。

    迟恒在原地又站了片刻,这才缓缓地转过身走了。走到书房门口,他又停住了,手扒在门框上挠啊挠,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啊能告诉我吗”

    “哦,婚检报告。”陆铭衍很随意地答道,全然没有迟恒那般忐忑,他很平常自然。

    可是在听到“婚检”两个字的时候,迟恒的心却陡然提到嗓子眼。

    “是我们三个月以前做的,一直忘了取,前天我刚把它拿回来。”

    迟恒愣愣地转过身,呆滞片刻,回过神后赶紧冲陆铭衍点点头,心里大松一口气。

    三个月前,也就是他们刚决定结婚的那阵子,俩人要去做婚检。那时候迟恒的身子还妥妥的,没觉出半分异样和不适,而且那时候俩人连亲吻还没呢,激情的一夜也是后来才有的。

    陆铭衍看他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问了句,“你有点紧张”

    “没有啊,”迟恒赶紧摇头,“我不紧张,为什么要紧张。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突然看起了婚检报告而已。”

    “一直想看来着,前天才取回来。”

    “反正我俩都再健康不过了,早取晚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婚检报告上一切还正常吧”迟恒问得很谨慎。

    陆铭衍低下头去,视线在一行行体检结果上逡巡,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他的任何细微反应都被迟恒看在眼里,自是没有错过这个关键的“信号”。迟恒心头一凛,走到陆铭衍身边,轻轻弯下腰,也跟着他一起盯那份报告瞧。

    “这些指标每一栏都写着正常,说明没什么问题啊。而且,婚检结果也是确认可结合,难不成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吗”迟恒克制着心底的焦虑,问得小心翼翼。

    “总体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陆铭衍指给他看,“不太正常。”

    那一刻,迟恒脑子里“轰”一下整个炸开了。

    陆铭衍没察觉迟恒心里的惊涛骇浪,继续跟他说,“虽说正常波动范围是零到七,但一般成年男性都是零点几。你的这个比例都攀到六点一八了,会不会太高”陆铭衍顿了顿,“肯定也有特殊情况”

    迟恒怔怔地看着陆铭衍,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原来那时候身体就已经有预兆了,只是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迟恒竭力平复着胸腔中激烈翻涌的情绪,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低声说“既然零到七都是正常的,那就说明不用担心嘛。我想我应该还是很健康的”

    陆铭衍也道“你这阵子肠胃不好、嗜睡、困倦、起疹还有心情烦躁,或许是因为失调的缘故。”

    迟恒先是一愣,而后飞快地点点头,“对对对,肯定是”简直如获大赦。

    “那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正好周末。”陆铭衍说。

    迟恒一听这话,又差点噎住,忙不迭地推拒,“不用不用,我们没有必要去啊,又不是生病了。”要去也是他一个人去,怎么敢“我们”

    “但不去医院你怎么知道问题指不定要深入做检查。”

    深入检查迟恒心里直发毛。

    “还是去医院吧,这样放心,你别怕麻烦。”陆铭衍说。

    迟恒沉默了一下,“好,我会去医院,但真的不必麻烦你陪我,我一个大男人,自己能行。”

    陆铭衍怎么会听不出迟恒的意思,其实迟恒就是不想让他跟着去。那时候陆铭衍没多想,更没往深处想,他只是以为,迟恒的自尊心和独立心让他到现在还不习惯依靠别人。

    陆铭衍回答“好,我明天送你去医院,查完之后再去接你。”

    “我自己开车就行,干嘛要你送,又不是”

    陆铭衍朝迟恒笑笑,轻声打断他,“你不想让人陪,自己没问题,那我就不跟着。但这件事我也是有很大责任,是我一直忘了及时取回报告,否则你也能早点发现,不至于拖延到现在是不是你要满足自己的独立心,我没意见,但你也顺带着满足一下我好不好”

    这番话听起来带着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哄,语气却认真,真挚。迟恒缓缓低下头,忍不住微微翘了翘嘴角。

    还真被你给说中了,这事你的确有“很大责任”。

    也是在这个时候,陆铭衍放下手中报告,推着迟恒往书房外走,“睡觉去吧。”

    回到卧室,迟恒以为陆铭衍送他过来后要再折回书房,分开时,对方的手从他肩上拿下来,迟恒突然很用力地抓了一下他的手指。

    迟恒的手心却很烫,湿湿的全是汗。

    陆铭衍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迟恒咬咬牙,似乎是想开口,但终究还是无言。那天晚上你情我愿地发生关系,谁能想到会有孩子。况且,他们本来就没想过从这段婚姻中额外得到什么。就算把这事告诉陆铭衍那又能怎样拿这个要求对方负责并且爱上自己还是说,负担能被分走一部分都不能,徒增俩人之间的尴尬罢了。

    一旦回忆前事追究原因,有些人或许习惯于把事由和错误归咎给其他人,但迟恒恰恰相反。他容易陷入“都怪我”的死胡同,一心觉得如今这后果就是他自个太不小心一手造成。

    甚至包括那天晚上没用安全套,那是因为他觉得就算同居俩人也不太可能发生那种关系,于是没买。就连润滑的东西都没有备一个。而且第二天身体略感不对劲,下腹一直被一种古怪的满涨感所充盈,他却没重视。如果那时候自己能有所察觉,买避孕药哪怕是泻药吃一吃,兴许就不是这个结果。

    他为自己的糊涂懊恼地说不出话,一向处处细致谨慎的人栽在这种最不防备的事情上,如今除了自己为错误买单难道还能埋怨别人让别人负责

    如果他是个天生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或许就能不那么害怕这个孩子。但他不是,所以他觉得自己这种违背伦常的能力简直就像怪物一样,而肚子里的种就是个小怪物,一旦被人所知,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他恐惧猎奇恶意厌恶

    迟恒深吸一口气,或许这个孩子留不得。

    第9章

    周末去医院。

    还好是陆铭衍开车送迟恒过来,否则他自己一个人当真不行。因为中途身体又出状况。倒不是腹痛,而是四肢虚软,有那么一阵子,他的双手都麻到失去知觉。这对开车来说可是极度危险,方向盘握在手里却无知无觉,相当于压根掌控不了车子方向,发生交通事故的概率会瞬间飙升。

    四肢虚软的症状持续了一阵子,很快得到缓解,他的力气慢慢恢复过来。

    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迟恒猜测这大概又是孕期的并发症状之一,这些小症状虽说无伤大雅,并没有对他身体造成伤害,但已经影响到他正常生活。像脖子上起疹,他必须天天穿高领衣服给遮住;一沾酒精就腹痛,没法应酬饭局,而且品酒是他的爱好之一,现在也不能。嗜睡、困倦影响他的办事、工作效率,同事都打趣说他进入冬眠期。没胃口、慵倦、怕冷等等。现在又多了一项手脚发软,那以后还怎么敢开车上下班

    迟恒心里着急,但却也没有办法解决。

    俩人一到医院大厅,迟恒就开始赶人。

    陆铭衍笑了笑,“好,我走,先去买点新鲜食材,回头接你。你想吃什么”

    迟恒手里被塞了好几样检查项目单,都看花了眼,应道“你随意,我不挑,什么都行。”

    然后俩人就散了。

    可能是陆铭衍事先打过招呼,迟恒去门诊大厅的时候,门口竟有人专程等着他,一上来就笑盈盈地问了句,“您就是迟先生吧”迟恒点头。然后没有排队挂号及其他手续,那人就领着他直接坐电梯上楼。而那层楼的主诊部疏松多了,每个窗口零星几个人等着,没有底下那样排成长龙似的队伍。

    显然享受的是贵宾级待遇。

    十三岁之前,母子俩还没被苏家接来,迟恒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但任何世家都是这种行事作风。就算迟恒觉得不自然,但他已经进了这个圈子,那就得去适应、习惯,否则他倒成了不合群。

    其实,迟恒之所以打算和陆铭衍互不干涉、相安无事是有原因的,因为他觉得,他们或许是两个世界的人,格格不入,无法真正交融。倒不如他们一直相敬如宾,恪守原则,能一直保持这种平和而稳定的关系。

    迟恒虽说是名正言顺的苏家少爷,但是在外人看来,尤其是在那些尖酸刻薄的人眼里,迟恒和他母亲就是走了狗屎运的暴发户。一个没什么出身空有一张脸的风骚女人,祖坟上冒青烟了,竟让她成为苏氏老总的第二任妻子。

    那个圈子看着光鲜亮丽,但内底子永远不乏这种尖刻刺耳的冷言冷语。

    不用说,在这一层楼看病的人,多多少少有点身家背景,迟恒一想到在这里很有可能碰到熟人,就觉着头皮有些发麻。他只想赶紧检查完,然后赶紧回家。

    迟恒正站在肝检窗口处拿自个的单子,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会在这”

    真是不想什么就来什么,迟恒姑且当做没听到,他没有转过身,而是八风不动地继续在单子上填写个人资料。

    可是耐不住某些人就是天生好事,不闹腾两下就浑身不舒服。

    苏钰摆出一副阔少的架势大步走过来,高档皮鞋在地上砸的“吭吭”直响,他在迟恒身边停下。

    “还真是你啊,大老远的我以为自己看瞎了,真是碍眼啊。”故作诧异的语气里带着“你就不该出现在这”的轻蔑倨傲。

    既然人都走到面前了,迟恒便抬起头,冷淡疏离地扯了扯嘴角,“苏先生。”

    眼前这位衣着不凡但却一脸刻薄的人就是苏家的亲戚之一,苏老总堂弟的儿子,名义上算是迟恒的二堂弟,是个二十三岁左右的人,气焰很盛,说起话来丝毫不客气。苏老总为第二任妻子举办了一场宴席,苏钰借着喝醉壮胆,大搞破坏,什么样的辱骂之词都出口了。而在场其他人都跟看好戏一样袖手旁观,竟没一个人出面拦着。迟恒匆忙赶到后,现场一片混乱,他忍无可忍,直接拿了半桶冰水对着苏钰当头淋下去,人骤然安静了。然后迟恒又带着保安将人拖下场。

    苏钰本来就看迟恒不顺眼,在那之后,更是变本加厉。每次见到迟恒都要冷嘲热讽一番。

    上次苏钰去迟恒在的那家研究所做咨询,两人在会议室碰到,他就指着迟恒一脸不屑地说,你们所里怎么什么人都招,不知道他家是有世代遗传的小三基因啊,人家可是专业做这行的,你们都当心着当时会议室里乌压压一片,各个部门的代表人都在,那一排排目光唰唰朝迟恒扫过来。

    迟恒极少跟外人同事提及自个复杂的家世,那是因为他一贯低调简约的作风。而苏钰几句颠倒是非黑白的浑话就把他给摸黑的,那阵子同事看他的眼神多多少少都有点古怪,还有不少人刻意疏远他,好像他真是职业小三一样外表不凡,男女通杀,重点是,他为什么拖到现在还不结婚。这更让人不放心和怀疑了。

    迟恒不是个会屈服于压力的人,但那阵子的确够呛,不仅被孤立还被诬陷,人言可畏。后来他决定要结婚,这事也是其中一小点推动因素。结婚的消息一放出去,再加上迟恒作风很正一直埋头做事,那些谣言不久也不攻自破。

    苏钰无不刻薄地问“哟,过来看病啊,身体哪部分坏死了”

    迟恒压根懒得理会这种人,填完单子后就转过身,径直走向检测室。

    偏偏某些人就是讨嫌,还一路跟着,苏钰不阴不阳地说,“你不是终于让自己攀上陆家了吗怎么还只能一个人来看病呢,身边连个看护都没有。啧啧啧,我猜啊,陆家根本不把你当过门的看。”

    迟恒不图一时口舌之快,但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拿捏。他淡淡地扫了苏钰一眼,“我哪能像你一样,毕竟周少要陪着身边的小年轻,只能安排一两个看护到处跟着你。”苏钰的“大金主”周少没少养别的小情人,这被迟恒撞见过几次。

    果然这句话放出去后,苏钰的脸色就变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迟恒漠然地移回目光,“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苏钰气急败坏地瞪他一眼,但脸上之前的盛气凌人已经装不住了,心下开始胡乱揣测怀疑,但他又不想在迟恒面前露出这副窝囊样,“怎么着,我好歹还有看护跟着,一回家就有人伺候我,就你这种人还想跟我比”

    “我怎么能跟你比,”迟恒顿了顿,“不过你住的那个地方也能叫家你把自己当男人,还是当女人”

    “你”苏钰气得脸色发白,指人的手指一个劲地抖,正要继续尖酸刻薄,旁边另一个人插进来,对着迟恒恭敬地鞠了一躬,“迟先生。”

    这人就是刚刚带迟恒上来的那个,现在他手里还捧着一份热腾腾的火腿三明治。他把三明治一把塞到迟恒手中,笑道,“是陆先生托我送上来的,他说您抽完血先垫垫,他一会儿就在楼下等你。”

    迟恒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现,苏钰就先很不爽地闷哼一声,这简直是被直接打脸嘛卧槽。

    “不错啊,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手。”苏钰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全靠床上功夫。”

    迟恒压根没太听清,他早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把苏钰整个人都给忽略掉了。迟恒再没理睬,而是径自进了检测室。苏钰只得闷闷走了,皮鞋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比之前更嘈杂。

    迟恒不会被苏钰那种人影响到自个心情,全当是一只苍蝇嗡嗡飞过。

    在他进了检测室之后,心底开始有些担忧。他现在不敢做血检。

    一是怕血检结果引起医生诧异,总不能又说他是帮女朋友来的吧,这层楼的病人不多,医生也没那么忙,万一撞上一个很有耐心非要见女朋友的医生呢,到时候他要从哪变出一个来。

    二是他害怕结果会被陆铭衍知道,因为陆铭衍很明显认识这里面的人,到时候一问。虽然迟恒觉得,陆铭衍不会背着他询问医院。

    第10章

    但最后还是没有做血检。

    中年医生带着一副老花镜,端详着手里的检查单,“身体有炎症,最近是不是起水泡发疹子”

    迟恒回答“嗯,嘴里和脖子上。”

    “愿意打针还是愿意吃药”

    “吃药。”

    “好,那我把药写在单子上,你一会儿自己去买就行。”

    “谢谢医生。”

    看完第一张单子,医生又换下一张,“现在的年轻人啊,饮食作息都不太规律,尤其是年轻男性,有的还沉迷烟酒,外表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病,但实际是亚健康。”

    在看到肝检单后,医生皱起眉,“从这上面的结果看,肝区好像不太好。”

    迟恒却很镇定,似乎很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他回答道,“嗯,这个以前就查出来过,是先天的,也没什么太大问题,就是凝血慢一点。”

    “什么叫没什么大问题”医生很严肃,“你以后必须得更小心,尽量别动大手术,出血量一多,又凝得慢,很容易发生事故。”

    迟恒点点头,神色平静。

    医生继续跟他嘱咐,“这肾检没什么问题但我还是劝你把烟酒禁一阵子,至少半年,顺带还能净化一下你家里长期被污染的空气。”

    迟恒窘了窘,赶紧点头,“好。”

    医生把那些单子来回翻看,疑惑地嘀咕了句,“奇怪啊,我怎么没看到血检单呢是不是被护士弄丢了。”

    迟恒只好解释“是因为我自己晕血,所以不想抽血,而且当时还吃了早餐,不是空腹。”

    “啊”医生推了推眼镜,诧异地看他一眼,“你说你彻查一次,怎么能没有血检呢这体检不全面看不出问题,去去去,快去补做一个。”

    迟恒苦笑道“真不用,医生,血检就算了吧。”

    医生听到这话后,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搁,“诶我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就不喜欢听长辈的话呢到底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你是不信任我,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迟恒先是一怔,然后用力摇头,“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信任您,只是我自己觉得没有必要再做血检。”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快去。”

    “我”

    “你要是再推辞,我就让护士架着你去。”

    迟恒沉默半响,只好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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