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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励志人生 第1节

作者:暗夜流光 字数:23120 更新:2021-12-21 18:01:45

    重生之励志人生作者暗夜流光

    文案

    前一生,这个人是他的岳父,只隔一个字却天差地远。从小体弱的他最终死在亲父全家手上,也连累了这人的仕途。

    当人生从头再来,他要重回这人身边,翻云覆雨、改天换日,把他心里真正的父亲再次送上青云路。

    权利斗争的炮灰重回三十年前,大开金手指,斗翻渣爹渣弟后妈及极品亲戚,

    狂刷土豪贪官,炖药膳、收小弟、亲者快、仇者痛;官二代、富二代、军二代通通打倒,助养父登上权力顶峰的励志故事。

    腹黑温柔攻x病娇养子受,1v1。涉及权利斗争内容请当架空设定看,切勿对号入座

    内容标签高干 平步青云 宅斗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青宏,唐民益 ┃ 配角贾思源,贾青涵,孙成凤,钱小天,唐欣雁等 ┃ 其它养父子年上,高干,重生宅斗,官场权斗

    编辑评价

    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了保住弟弟的弃卒,活到三十三岁,

    青宏才第一次看清楚自己最亲的那些人,

    最后被弟弟一枪击穿胸腔而亡,这一生亏欠的只有爷爷和岳父。

    再睁开眼时青宏却重回1983年,这一辈子青宏成功的离开了狼窝,成为了岳父的养子。

    权利斗争之下的炮灰重回三十年前,开始了助养父登上权力顶峰的励志之路

    这是一篇典型的重生虐渣升级流励志文。文章以剧情流为主,故事情节虽然慢热,

    但金手指大开,豪门高干之间的宅斗和官斗描绘的酣畅淋漓。

    作者成熟流畅的笔法将主角唐青宏病弱却不软弱的性格,

    和养父唐民益城府极深不怒自威,却对养子寄以厚望的性格刻画的极为到位。

    第1章 惊雷

    贾青宏站在窗边擦枪。

    那是一把k金所制,纹饰华丽的小手枪,整个世上只有不到十把。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嘴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容,短短的头发因为太软而无法立起,柔顺地贴在头皮上,把那张漂亮阴柔的面孔衬托得有些妖异。

    就像他手里握着的那把枪,原本小巧华美、古典雅致,但硬要把自己打造成威风凛凛的杀人利器。

    这本来是他人生的一大烦恼,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为此烦恼的心情他在这栋房子里躲了一周,耐性快要用尽。

    等待本来就让人焦急,尤其以他目前的处境。他知道案子牵涉到的资金不少,牵扯到的人也很多,但以他的出身家世,只要没搞出人命,就完全可以兜住。

    当他擦完了枪,把装满子弹的弹夹推入枪膛时,等的人终于来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开门走进,对他手上的家伙视若无睹,“宏少,飞机安排好了。”

    “事情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他脚步迟疑,把手上的枪小心翼翼地放回枪套,收入怀中。

    男人面无表情的从随身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他在灯光下粗粗一看,里面的数字和内容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流出一身冷汗。

    “海军基地”

    他的脚开始发软,呼吸变得急促,努力平复那股将要发病的预感,强自支撑着又问了一句,“哪些人进去了跑了多少”

    男人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据说您公司的财务总监已经畏罪自杀。”

    他捏着文件的手剧烈颤抖,之前的侥幸心理由此崩溃。这个案子闹出了第一条人命,肯定还会有第二条,第三条

    他撕心裂肺地喘了起来,空气迅速被阻断在体外,他挣扎着把手伸进怀里,想要掏出那瓶救命的喷剂,却因为体力虚弱而萎顿在地。

    男人皱眉伸手帮他把喷剂拿出来,临时改善了他的症状,随后看一下腕上的表,“宏少,时间紧迫”

    他拼命平稳呼吸,不再有任何犹豫,跟在男人身后出门上车。

    车开了不到十分钟,他就从后视镜看到似乎有辆车跟着,开车的男人面沉如水地瞥他一眼,“别回头,那是总参的车。您的藏身地点还有谁知道”

    他没有回答。

    他不愿,也不敢去揣测那个跟他最亲的人,但他还是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他稍稍放下心来,带着点撒娇又委屈的语气叫道“爸”

    那个最亲最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慈祥的叫他,“青宏,你在哪”

    他忍住满心不舍,故作冷静地说“我准备走了,爸。事情闹得太大,我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对不起。”

    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他还是会期待,期待他最爱的人,会拿出那个他无意中发现过的底牌来救他。

    只要父亲亮出那张底牌,他就肯定不用逃出国了,顶多换个新身份在人群里默默无闻地生活下去。

    手机里安静了几秒,父亲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慈祥,甚至带上哽咽,“青宏别做傻事,爸就是不要政治前途,也要不惜代价保住你。你是我的大儿子,贾家的长子长孙,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他的眼睛也湿了,父亲看来并没有出卖他的行踪。

    “爸,谢谢您,那我不走了。”他带着哭腔说完这句话,眼角的余光又看到开车男人脸上微妙的表情。

    “嗯,你是好孩子。别担心,爸已经跟他们达成了协议,虽然海军基地的那摊子事比较难办,你爷爷也不在了,但你毕竟是我们贾家的长子长孙,又是唐家的女婿,方方面面都有牵扯,你只管自首,爸对你保证,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的心突然一冷。

    父亲的意思是,让他自首坐牢。

    也就是说,父亲根本没有想过拿出那份东西救他。

    “爸,我被哪里盯上了,您知道吗”

    “宏儿,是爸告诉他们的。爸也是为你好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那就必须自首坦白、争取减轻责任嘛。相信爸,就算不做这个省委书记,也一定会保住你。宏儿,你也要体谅爸爸的苦心,做个男子汉,负起应该负的责任,对我、对组织都有个交代。”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的父亲开始跟他打官腔了。

    “宏儿宏儿,你别着急也是爸爸没有教育好你,看你从小身体差,就把你惯坏了,爸也有很大的连带责任,爸一定尽全力保你,保住我们家。你呢,也要配合调查,要有大局观,要就事论事,绝对不能把党纪国法当作毫无原则的权力斗争,在办案人员面前,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该交代的一定要交代清楚,但也要实事求是,啊宏儿,你该长大了,爸肩上的担子也很重,如果我们家倒了,我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他木然听着父亲这一句句刺心的话,就算他再笨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事已至此,你就一个人担了吧,爸已经找好门路,不会判你死刑。

    “宏儿,你还在听吗你生爸的气了你说话啊不是发病了吧身边有人照顾吗”父亲焦急的声音让他稍微好受了些,对啊,这是他的亲生父亲,不会真的对他这么狠心。

    “嗯,我在听,没发病。”他小声回答。

    “宏儿,你听爸说啊,你自首以后呢,高强度的询问肯定是经不住的,你身体这么弱,对吧你要是发病,询问就进行不下去了嘛,爸再想办法给你申请保外就医。就算是判了,你有这个病也不能一直在里面嘛,爸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

    这些话还算动听,可是他突然想到那串让人冷汗直流的数字,“爸,那些钱怎么退你帮我想想办法。”

    “既然积极自首了,你就积极退赃嘛,只要是你手上过的钱,你都把它退出来。”

    “爸我手上哪有钱,海军基地的事情我也”他苦笑着为自己解释,“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法人到底怎么回事。”

    “爸哪会知道你公司的事宏儿,我是疏于管教,可你胆子也太大了,连军方的钱你也敢伸手就听爸一句劝,那些钱是属于国家的,你拿不了,也不该拿”

    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浑身僵硬地愣住了。公司的资金流确实很大,但他向来只管签字,印象比较深的几次大额提款,还都是经过父亲“关照”给了贾家的亲戚们。他这个久病缠身的人哪需要什么大钱来花,根本无福消受。

    公司上上下下这么多年,都是与贾家过从甚密的那群“朋友”在管,父亲叫他承担责任,不要把牵扯面扩大,又不肯帮他去找那些“朋友”把钱捞出来,叫他怎么扛

    “爸,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我、我真的没有”他急得又喘了起来。

    “宏儿,你好好想想,记住爸今天跟你说的话。爸最后再跟你强调一点,如果你今天真的跑了,唐书记恐怕比你老爸我的责任更大还有啊,你如果自首以后不实事求是,随便胡说,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无法控制。”

    说完这句连敲带打的话,他的父亲当机立断中止了这场交谈。他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机,颓然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暧昧而模糊的夜景,他似乎已经找不到可以走下去的路。

    那一串惊人的数字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如果案情真的严重到那个程度,就算是他也够杀十次头了,更何况牵涉到军方,他一个人怎么扛

    财务总监已经被畏罪自杀了,他简直忍不住要怀疑,自己只要落到某些人手里,说不定也会“畏罪自杀”或者“病发身亡”。

    他急喘着又拿出喷剂来喷了几下。

    稍稍稳定情绪之后,他虚弱地问了一句,“我还走得了吗”

    开车的男人面色沉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唐书记既然安排好了,您就一定走得了。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他相信您绝对不是最应该担责的那个人,您先出国暂避,给他争取查清案情的时间。”

    他闭了闭眼,突然沉默下来,脸色萧索,满心自嘲。

    他这一生的两个父亲,在他走到绝路时,什么都知道的亲爹让他去自首,逼着他一个人扛起责任来,还用岳父来威胁他,让他进退不得;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岳父却不问前因,无条件的相信他不会那么坏,想尽一切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哪怕会被他连累到头顶上的乌纱帽,甚至有可能殃及性命。

    活到三十三岁,才第一次看清楚他最亲的这些人。

    他颤抖的右手慢慢伸进怀里,触摸那个熟悉的皮套,那是爷爷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他的人生由此开始,是不是也应该在此结束

    他的情绪变得既疯狂,又平静,没心没肺地弯嘴一笑。

    “你说,如果我真这样拍拍屁股走了,唐书记会怎样”

    男人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不再掩饰对他的怜悯与厌恶,用硬邦邦的语气回答他,“唐书记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他继续半死不活的笑,对方似乎被他激怒了。

    “你的弟弟贾青涵,两会以后将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市长兼市委副书记,这就是你父亲所谓的协议。”

    是这样啊,他居然没有感到惊讶。

    既然放弃了大儿子,小儿子的仕途必须保证。

    贾青宏担起所有的谩骂和罪名遗臭万年,贾思源痛心疾首大义灭亲,贾青涵根正苗红、不负众望,成为最年轻的市长兼副书记。

    这就是他们快乐吉祥的一家。

    至于那个一直溺爱他的后妈,此刻估计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笑掉大牙,笑他愚蠢、笑他无能、笑他傻b,傻到真心以为父亲和后妈的宠溺纵容是出于怜惜和亲情。

    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里,像他这种局限于身体条件无法进入政坛的长子长孙,其实根本不被需要。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那么天真又愚蠢,相信那种毫无原则的溺爱仅仅出于单纯的亲情。到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还是很被需要的,他的姓名、婚姻、名誉、生命都可以为这个家庭彻底奉献,他的血将会染红弟弟光鲜的仕途。

    惊雷突至之时,他的父亲不惜牺牲头顶的乌纱帽和他这个长子长孙,把他的弟弟送上那条通天的青云大道。

    所以父母才对弟弟那样严格管教,从小到大,好吃好喝的都给了他,弟弟却被逼着艰苦朴素;他们满足他一切的物质要求,对弟弟的态度则正好相反。

    既然走到这里了,他总得去恭喜一下他的好弟弟,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那把精致华美的凶器,抵在开车的男人头上,笑得轻松又邪恶,“停车。”

    男人吃了一惊,张嘴要劝,他沉下脸拿枪口蹭蹭对方的脸,“立刻停车,别让我说第三遍。”

    男人只得踩了刹车,开在他们后面的车都跟着急急停下,怒骂声铺天盖地。他对男人撇撇嘴,“滚”

    对方乖乖打开车门,回头动了动嘴唇,他完全不给这人劝说的机会,只勾起嘴角带着恶意挑衅,“你这么去跟唐书记交账,他会不会发脾气呵呵,我现在也不方便再给他打电话,帮我转达一句,谢谢他。”

    他回想了一下岳父大发雷霆的表情,忍不住身体一抖,同时又觉得十分快意,哈哈大笑着把那个男人推出车外,自己坐在驾驶座上发动引擎,丢下的最后一句话随风远远飘散,“都回家洗洗睡吧”

    车是好车,他开足马力,在市区飙出极高的速度,直奔他那位好弟弟最常去的一家私人会所。

    那群前途无量的公子哥们把纨绔和废柴排除在外,是那家会所的固定会员,放眼整个b市,会员人数非常有限,其中当然不包括他。可是今天不同,他停车大步走到会所门口,直接推门闯入,对大堂经理的解释和劝说充耳不闻,只狠狠盯着对方露出一个充满戾气的笑。

    他在b市是出了名的跋扈嚣张、睚眦必报,那个经理顿时住口,陪着笑退后一步。

    他这才缓和面色,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找我弟弟哈皮一下,他在里面吧”

    经理没敢开口回答,他双眼一眯,脸上倒还带着笑,“他今天生日,我要给他个惊喜,别惊动他,房号报给我,快点”

    满意地拿到房号,他警告性地再瞪了那人一眼,径直走向贾青涵所在的那个房间。

    深呼吸一口空气,他用力推开房间的门,沙发上坐着的六个人一起抬头看向他。

    他微笑着扫过这群人的面孔,房里除了贾青涵及两个表亲、两个长期跟在贾青涵屁股后面的马屁精,还有跟他们家走得很近的郑家长子郑则平。

    贾青涵一看到他就站起身来,脸上堆起亲热的笑容,嘴里夹枪带棒,“喲,什么风把大哥吹到这里来了这地方管理真差,大哥来了也不通知我出去欢迎。”

    他直直看着这个高头大马的弟弟,酷似后妈的一张脸此时只能让他恶心。但他也热情地笑起来,“青涵,我这不是来恭喜你的吗”

    贾青涵眼睛一转,笑得更加亲热了,“哦爸跟你说的这事情他怎么就忙着告诉你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再说,你应该算是唐家的人吧贾家的事你这么关心,就不怕唐书记有什么想法”

    郑则平也站起身来,对他点了个头就跟贾青涵道别,“今天就谈到这儿,我先走一步。”

    等郑则平一走,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剑拔弩张。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贾青涵连表面的客气都不用给,审视着他周身上下不阴不阳地说“还喜欢穿皮的呢不错,这身衣服够阳刚,够威猛啊,就是这张脸太小,比女人还女人,难怪嫂子宁肯出国进修也不跟你过。”

    也怪不得贾青涵对他如此品头论足,他身材不高,腿长腰细,皮肤是病态的柔腻苍白,却酷爱风格粗犷的皮装,尽管从头到脚都是极富男人味的打扮,五官精致的脸和又软又细的头发根本衬不起来。

    贾青涵的两个表亲也来劲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插嘴,“是啊是啊,大表哥长得真漂亮,去参加选美都能拿冠军呢。”

    “可惜是个病美人,这地方空气差,大表哥随身带了药没有可别出点什么事,我们担当不起啊”

    他笑眯眯地听着,这种对话以往从来少不了。每一次听到,他都会气得当场发飙,回头不狠整一番不会罢手。就算到了今天,他也不能无动于衷,心头一股火气往脑门直冲。

    他心里越是生气,脸上就笑得越开心,咳嗽两声压住喉间的难受,“说,继续说,我今天让你们说个够。”

    贾青涵火上浇油,又提起他的经济问题,“恐怕他不是身体出事,而是其他方面要出大事,贾家和唐家出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蛀虫,简直被连累惨了。真不知道怎么有脸到我面前来恭喜哼,为了这位唐家女婿,我爸都要下台了全家这么惯着宠着,生怕他有个好歹,现在好了,出大事了,什么都要为他赔进去,把我这个小儿子甩在一边不管”

    看房里他们人多,贾青涵又说得很毒,两个狗腿也大着胆子开口。

    “嘿嘿,宏少,外面传说很多呀,还说您那方面不太行,三十几岁都没有儿子,在唐家日子也不好过。”

    “哎哟这可不好了,难道唐家小姐要离婚出国都快两年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实在太过,这种话贾青涵可以说,还会说得很痛快,但被两个狗腿子说出来,贾青涵自己都沉下了脸。

    “闭嘴有你们插嘴的份吗”

    贾青涵表情一冷,瞪向那两人的眼神就像淬了毒,吓得他们浑身发抖,缩在墙角蹲下去死死捂住嘴,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贾青宏笑着欣赏这出闹剧,突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喜剧,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意味索然。

    他累了,但他仍然要全力演出最后一场好戏。

    他掏出那把他唯一剩下的珍宝,对住熟悉又厌恶的那张脸,“贾青涵,闭嘴”

    房里的几个人一齐消音,战战兢兢地举起双手。

    现在他才是导演,而他亲爱的弟弟将是主角。

    第2章 重回1983

    贾青宏神秘又诡异的微笑着,用枪口指示这几个人,“脱”

    贾青涵面红耳赤地怒视他,还在维持自己高傲的自尊,“你想干什么我、我是你弟弟你别这样丢贾家的面子再怎么说,我们也是”

    “看来,你想吃枪子儿给个提示全部脱光,一件也不许剩我数到三一、二”

    “我脱我脱”贾青涵手抖得不行,看到其他几个人已经动作麻利地脱起来了,不光是他一个人丢脸,就低声骂骂咧咧地也开始脱。

    看着这几个人模狗样的家伙迅速变成光秃秃的白斩鸡,一个个表情尴尬地把手捂在身前,他乐不可支,笑得喘了起来,赶紧拿出喷剂猛喷几下,才抖抖枪继续作出下一步指示,“贾青涵,跟孙家两个表弟抱在一块,结结实实地亲个嘴儿。”

    贾青涵也开始发抖,目光凶狠地瞪向两个表弟,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扑通”给贾青宏跪下了,双眼含泪哀声恳求,“大表哥,是我们不对您别这样”

    他大笑着把枪上了膛,“赶紧的你们主动点快去吃他的嘴,不然就给你们吃花生米一人一颗”

    两个表弟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其他了,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他们一左一右扑上去抱住贾青涵,像小鸡啄米般乱亲一通。

    贾青涵挣扎着大叫,却被两个表弟接连堵住嘴,连声音都发不清楚。

    他一边笑得岔气,一边拿出手机“啪啪”拍照,不愧是高像素,三个人的脸拍出来特别清晰。

    贾青涵好不容易从两个表弟的围攻下喘了口气,抬起头就看到他在拍照,也吓得魂飞魄散,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照样笑得肆意狂暴,当着他弟弟的面,把刚拍的照片批量发到了微博。

    贾青涵看着他手指的动作,半天才彻底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地大吼,“贾、青、宏”

    他仔细欣赏贾青涵脸上的表情,这是他最后能欣赏的一刻。他的愤怒、伤心、委屈终于找到一个小小的出口。他决定消气了。

    所有的罪就让他一个人担下,他跟贾家从此不再有任何关系。

    他不再害怕坐牢、不再满腹冤屈,也不再害怕生死未明的前路。他毁掉了弟弟的政治前途,毁掉了父亲和后妈这辈子的期望,来为他的可悲可怜的这一生殉葬。

    他放下了手里的那把枪,它代表着整个贾家的荣耀和历史,他不能把它带进牢狱,就让它回到贾家,忠诚陪伴爷爷的坟墓。

    他把枪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转过身慢慢向外走。

    他最后的一次算计,是给了贾青涵两个选择,在被他彻底的激怒之后,弟弟会安然接受命运,还是恨他入骨,直接把他送进地狱也把自己送进地狱。

    “站住贾青宏你什么意思”

    贾青涵失去了所有的冷静,气急败坏地叫起他的名字。

    他没有停脚,也不可能再停下。弟弟的声音变得更加尖锐,震痛了他的耳膜,“贾青宏给我站住从小到大,他们都只宠你,你丢掉的东西才施舍给我,这次我不要我不要给我回来把它拿走”

    他不由哑然失笑。贾青涵得到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却如此妒忌着他被宠爱多年的假象

    他仍然没有停步,一路走到门前,手抬起来虚搭在门把上。如果贾青涵可以忍耐住这些荒谬的嫉恨和冲动,那么他们彼此的结局也算不错。

    可是,耳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微风从身侧掠过,一个硬物死死抵在他的背上贾青涵到底追了上来。

    他并不回头,而是用力拉开大门,同时听到弟弟暴怒到失控的大吼。这个过程很短,似乎又变得很长,身后的尖叫声、抽气声纷乱嘈杂,他感觉到胸腔被轰然击穿的剧痛。

    他身子一歪,软软地倒了下去,嘴角却浮起嘲讽的微笑。

    他最最亲爱的弟弟,竟然真的选择了这条由他亲手留下、但愿望完全相反的不归路。

    他看到自己的鲜血,从胸口源源不绝的流出来,温暖粘稠,就像他曾经对这个家的感情。

    当鲜血流光,他就能全部还清,他这生亏欠的只有爷爷和岳父。

    他嘴里叫过岳父无数次爸爸,享受过许多庇荫,拉着对方的大旗做尽错事,却从没有一次真正听过岳父的话,只是不断地连累对方。

    如果还有下一世,如果还能遇到真正对他好的那个人,他要尝试着从头做一个好儿子,不枉费那番珍贵的期待和心意。

    他带着那丝遗憾的笑意,准备安心闭上眼睛,可他模模糊糊听到了弟弟讨厌的声音。

    那个好弟弟还在做作,大喊着枪是不慎走火,甚至扑在他身上嚎啕痛哭、肝肠寸断。他努力睁开双眼,想表示戏已落幕不用再演,弟弟却伏下身体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怨毒地说“你以为老东西真是寿终正寝”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液和呼吸流失得更快,手指只刚刚触到弟弟的脖颈就被对方牢牢握紧。

    一只手不太温柔地放在他脸上,掌心用力往下合拢他的眼皮,弟弟悲痛的语气让他毛骨悚然,“哥,你就放心的去吧,跟爷爷好好作伴。”

    他不甘心,也无法甘心,但他的意识开始迅速消散,即使再多仇恨和愤怒都只能带去地狱。

    意识越来越淡薄,眼前只剩空白。他应该是死了,唯有胸口那股怨愤久久不散,还萦绕在一片苍茫的空无之中。

    这是他的愤怒感动天地他的灵魂在恋恋不舍他还觉得身体很热,喉头干燥得快要冒烟,伤口的疼痛全部消失,他想要喝水。

    难道他的身体正在火化这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千古艰难,一死而已,他的痛苦却要跟随灵魂延续

    可如果灵魂真的还在,他做鬼也不能放过害死爷爷和自己的人。他努力地控制意识,想要动上那么一动,竟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和脚。

    它们似乎不太听使唤,脑子作出指令后反应迟钝,残存的意识也很浑沌,但知觉越来越清楚,他除了炙热还感到眩晕,而且上半身很热,下半身又湿又冰,难受得简直身在两重天。

    他拼命挣扎,终于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刚看到天花板就本能地闭上。

    那个天花板贴着幼稚的小星星图案,在阴暗的光线下不停旋转。

    有点眼熟,不光这个天花板,还有身体的状况,也莫名熟悉,像是在发烧还真是见鬼了。

    他从小到大,发烧的次数相当多,难怪变成鬼了都要发烧。但这个天花板是怎么回事他再次睁开眼勉强看了看,突然回想起幼年时的一些事。

    这是他七岁以前卧室的房顶。

    他吃力地抬起手来,放到眼前观察,借着微微亮的自然光,终于看了个清楚。

    确实见鬼了,这只手小得令人发指,还粉嫩嫩、细乎乎,绝对是一只幼童的手,目测大概三到四岁。

    那他下半身又冷又湿的感觉太操蛋了,不会是尿床吧

    他才刚刚想哭,眼泪就立刻飙出来了,这说哭就哭的生理反应也很操蛋。

    他赶紧把嚎啕大哭的欲望憋住,试着出声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极其微弱,就像小猫叫。更要命的是才刚刚发出一点声音,他就剧烈的咳嗽起来,憋回去的眼泪又汹涌的往外流。

    折腾这么一阵,光线又亮了一些,房间的门被人打开,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突然闯进来。

    “唉呀,又咳嗽了都怪我都怪我”那个女人声音有点嘶哑,语气焦急、声音疲累,快步跑过来就把手掌放在他额前,“啊发烧了”

    女人一边叫着,一边要掀被子抱他,他难为情得很,即使还在咳嗽也把身体往床里边直缩。他十有八九就是尿了床,这女人还来掀他的被子,让他这张脸往哪搁

    他那副小身板躲又躲不过,何况还在发着烧,那女人没费多大劲就把被子掀了,看到床上那片湿迹顿时愣住。他臊得举起双手捂住脸,完全不敢睁开眼,那女人却哭着紧紧抱住了他,“可怜的孩子都是我不好昨晚上涵涵闹了一夜,唉”

    他悄悄睁开眼瞄了瞄那个女人,记忆里没有印象,但对方刚才叫他“宏宏”女人嘴里的“涵涵”,难道是他那个好弟弟他忍不住浑身发颤,咳嗽得更厉害了。

    女人一边哭一边从柜子里找了干净衣服给他换,他身体实在难受,也顾不上害臊,像块软面团般温顺地随人翻弄。等床上换了干净的被褥垫絮,又有两个人走进房间来,那是两个他无比熟悉的人,只不过比记忆里年轻得多。

    父亲贾思源,后妈孙成凤不要说他们现在变年轻了,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他的情绪变得异常激烈,剧咳着挥舞起短短的手臂,如果不是这副身体无能为力,他真想马上弄死这两个可怕的“亲人”。

    眼前这个年轻的孙成凤很胖,蓬头散发地扑过来抱他,才碰到他的身体就发出惊叫,“唉呀,真发烧了王婶你怎么搞的都说了要照顾好宏宏,你就照顾成这个样子也怪我月子里算什么,就该把宏宏放在身边,不该怕涵涵吵着宏宏睡觉我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贾思源脸色本来沉着,听老婆这么一叫,反而好看了些,走过来说一句“不怪你”,就转头骂王婶,“你说你怎么搞的我看在老头子份上才把孩子交给你照顾,你倒好把我儿子照顾得三天两头生病”

    王婶缩起身子直哭,哽咽着小声解释,“涵涵晚上一直哭,我脱不开身”

    贾思源脾气更大了,瞪着王婶铺头盖脸的数落,“你还找理由宏宏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涵涵也不能给你带了”

    王婶只得住了口,掉着眼泪不停赔罪,“怪我都怪我”

    孙成凤又劝贾思源,“思源,你消消气,我看王婶也不是故意的,唉,也怪我还在月子里,涵涵又爱闹,咱们赶紧叫医生来吧”

    她说着话把还在咳嗽的孩子抱在怀里,手放在他背后轻轻拍打,脸上满是慈爱之情,夹杂并没有眼泪的哭泣,“我苦命的娃儿,我的心肝宝贝啊,老是这么生病,你让妈怎么过哟。妈真是宁愿折寿,也想你好好的啊”

    贾思源这才把手掌放在他额前测了测,“张医生跟着老爷子他们去开会了,还好唐奶奶交代过,让我们有事去叫他家的医生。我这就去请人,你先给他喂点止咳冲剂。”

    孙成凤嘴里连声应着,脚步却动也不动,用眼睛直瞄王婶。

    六神无主的王婶这便“啊”了一声,跑出屋子去找止咳冲剂,还顺便倒了水来。

    他躺在孙成凤的怀里,虽然烧得头脑眩晕,但把这一切看得、听得再清楚不过。

    他知道自己身体从小不好,却从没怀疑过身体不好的原因。他那个顽固的哮喘病,据医生说是小儿哮喘没有根治造成的,初发是五岁左右。如果他真是回到了过去,那么现在的他明显还没有哮喘,只是经常发烧咳嗽,如果大人照顾得好,怎么可能变成小儿哮喘

    还有他醒来时的情况,一个人孤零零躺在房间里,天气还这么冷,肯定晚上多尿,这个后妈竟然让个三岁多的孩子一晚上没人照看,尿床后就那么躺了一夜。他那个还没满月的弟弟哭闹一夜,他在这边咳嗽、发烧,又有谁能听到

    这是第一次发生吗还是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在他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生病时,这个后妈还把责任全都推给保姆。王婶早上是第一个来照顾他的人,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形下真情流露,说他“可怜”,抱着他哭了。这些事略略一想就让他后背发冷,不敢深思。

    没多久贾思源带着医生回来了,跟他们一起进屋的还有第三个人。

    后妈一看到这个人,就亲热地喊了句“唐兄弟”,还堆起笑脸埋怨丈夫,“思源,你去请个医生,怎么把唐兄弟也请过来了他还要上学呢别耽误人家。”

    这人摇了摇头,很客气地回道“上课还早,我顺便看一下宏宏,听说他发烧了”

    看到这个人走向他的床前,贾青宏忍不住湿了眼眶,还不到二十岁的岳父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无比亲近。

    对方的五官当然是他所熟悉的,他向来都觉得岳父其实很英俊,只不过城府极深,不怒自威,导致没什么人敢去仔细欣赏唐书记的长相。

    他眼前的唐书记,跟记忆里完全不同,鼻梁上并没有架着那副细框眼镜,一双形状完美的眼睛精光四射,锐利逼人,还带着稚气的脸部线条英气勃勃,表情却绷得很紧。个子又高又瘦,站姿挺拔端正,整个人就像搭上了箭的弦、又如一把出鞘的刀。

    只有眼神转到他身上的时候,这个青年岳父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稍稍缓和,对他露出个善意而怜惜的微笑,还用有点笨拙的温柔语气叫他,“宏宏,唐叔叔来看你了。”

    这个微笑就像春风化雨,一瞬间瓦解所有的冷硬和锐利,竟然把他看呆了,脑子越发晕得厉害,连咳嗽都忘了。

    哪怕身上穿的是过时三十年的大衣,对他笑着的岳父也帅得惊天动地。他想起自己曾经在b市八卦圈的外号,什么京城贵公子、什么高岭四美之首,跟眼前这个帅到让他看呆的青年相比,简直提鞋都不配。

    以他严苛的审美观,从来不觉得自己好看,身为男人就是要像眼前的岳父这样才称得上一个“好”字。脸是纯粹雄性的英俊,不带一丝阴柔,鼻梁高挺、轮廓突出、身姿笔直、如松如竹,站在那里就算不看脸,也是一道亮眼的风景,再配衬这样的一张脸,那就是绝佳搭配,让他不得不生出由心的艳羡。

    如果这辈子能够好好的活,他只希望活得像眼前这个人,更希望能陪伴在这个人的身边,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弥补所有曾经犯下的错。

    第3章 爷爷的为难

    医生麻利的给他做检查、打针开药,岳父一直耐心地陪着他,还从王婶手上把水接过来,亲自喂他吃药。即使身体难受着,他也觉得很是享受,上辈子可从没有过这种机会。

    他的亲爹和后妈反而像两个客人,站在旁边跟岳父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态度有点不自然的热情,让他不禁怀疑起他们是否别有用心。

    就在他暗自生疑的时候,门口又有了响动,一个女性的大嗓门带着笑意由远及近,“老大哥,我就是看看我的乖孙子您先别赶我回家嘛。”

    岳父听到这个声音就站了起来,带着微笑迎向门口。

    两个熟悉的身影大步走进来,虽然阔别多年却记忆犹新,那是他的爷爷和唐家奶奶。他们跟记忆里差别不大,只是年轻了不少。

    岳父对两人微微躬身,“妈,贾伯伯。”

    唐奶奶还是那么直接,看到他就一脸心疼,眼睛也红了,“哎哟我的乖孙子,这是怎么了又生病了”

    唐奶奶说着话瞄了贾爷爷一眼,老爷子赶紧抬手挡住她,“先别说大妹子,您饶了我吧。”

    他的咳嗽好转了很多,烧也暂时止住了,兴奋得想要下床,但立刻被众人摁在床上不让乱动,只好用嘶哑而微弱的声音一句又一句的叫着“爷爷”、“唐叔叔”、“唐奶奶”。

    老爷子贾建业对这个大孙子也是疼得很,刚连夜开完会也不去睡一觉补眠,坐在他床前握着他的小手当场狠训儿子媳妇。

    “你们自己说,怎么搞的宏宏今年是第几次生病了还为人父母,我看你们自己都照顾不好”

    贾思源低头听训,孙成凤也低着头,一双眼睛却轱辘乱转,嘴角抿得紧紧的,显然很不服气。

    老爷子对这个后来的媳妇没什么话好说,集中火力骂自家儿子,“你啊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你非要折腾折腾出一堆问题早知道你们照顾不好孙子,我就该让他妈把他带走”

    贾思源听到这才小声回道“那不是您不准的吗长子长孙,您真的舍得再说了,他身体弱又这么小,带出国去难道就能照顾好了那闹起水土不服来,还不如我们照顾的好呢。”

    贾建业瞪了一眼贾思源,倒没开口,贾思源就又大着胆子说“这都是您当初的原话。过去就不说了,今天这次还真不是我们闹的,是您介绍来的那个王婶。要是您同意,我们就把她换了吧”

    贾青宏一听就急了,小手紧握爷爷张嘴说话,还学着小孩儿的语气,“要婶婶婶婶不走”

    贾建业慈祥地哄他,“好,好,婶婶不走。”回过头来继续训儿子,“你还找理由推卸责任你真有脸你看,只有孩子不说谎话,他说王婶好,那王婶肯定对他好我看对他不好的,恐怕是另有其人”

    孙成凤身体一震,也不敢回嘴,只垂着头委屈至极地啜泣起来。

    贾思源看着自己还没出月子的老婆,安慰式地握住了她的手,对老爷子开口辩解,“爸,您就少说两句。都说后妈难做,成凤对宏宏已经够好的了,外面还是有人乱嚼舌根。这也就罢了,连您也不理解她的难处,有什么事情都算在她头上,这合适吗她才刚生完孩子,月子都没出呢,就哭了好几回,听老人说这样容易将来落下病根呢。”

    贾建业一听儿子拿小孙子当挡箭牌,脾气稍微下去了点,嘴上却还不饶人,“哼要不是看在她在月子里,我就不是说两句了总之你们自己注意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们要真的好,外面会有人嚼舌根吗”

    当着唐奶奶和唐民益的面,老爷子这么数落儿子媳妇也不稀罕,两家关系走得近,又住得近,唐爷爷当年没死的时候,跟贾老爷子那是过命的兄弟,昔年在战场上一文一武,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绝佳组合。

    唐奶奶吕娟名字温婉,倒是个女土匪出身,被唐爷爷唐立本用三寸不烂之舌顺利招安,带着班子投靠入伙,骁勇善战、屡立军功,虽然书读得少,老被丈夫进行全方位的思想教育,大是大非上却分得很清。

    后来两家一起挨整,跟某位老首长被关在一块,唐奶奶看孩子大人都饿得快要不行了,大材小用拿昔年做土匪的身手出去偷粮食,靠这救活了三家人。东窗事发时,唐爷爷代妻受过顶下所有罪责,还死在那件事上,贾建业深感亏欠唐家,对唐立本的横死也一直耿耿于怀,从此对唐民益视如己出。

    等那段惨事成为过去,两家人重回大院,贾建业仍然没有改变态度,对唐民益多方照顾,关怀备至。前几年还好,这两年竟有些捕风捉影的闲话,暗示贾老爷子跟唐家遗孀关系不一般。虽然寡妇门前易生是非,但以这两家的地位,谣言能传起来就很奇怪,不知什么人才会有那种天大的胆子。

    贾建业和吕娟行得正、坐得直,倒从来不怕这些闲话,只是对它们传到唐民益耳朵里非常恼火。

    唐民益年纪轻轻,幼年时跟着父母吃过不少苦,对父亲的惨死满腹悲愤,懂事特别早,不到十八岁就听从母亲安排把婚姻问题解决,更改了出生年纪娶回老首长推荐的吴家女儿,在学习上也加倍努力,同年夏天考上人大。可惜吴琪单纯浪漫,对这种婚姻颇有微词又不敢反抗,对丈夫的态度相当冷漠,生孩子的时候伤了元气,月子里又没养好,女儿才三个月就撤手人寰。

    吴家对此迁怒于唐民益,葬礼办完就把外孙女接回吴家,还给她改姓吴,时不时给唐家使些小绊子,可这一切都不能阻挡唐民益将要大步垮入政坛的理想。

    任凭岳父母如何骂他,他隔三差五上门拜访,哪怕吴家在外散布他克父克妻是个孤煞命。甚至对于母亲和贾建业关系异常的谣言,他也从不显出任何怒意,在校内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情绪稳定,这个不满十九岁的青年竟然拥有钢铁般的意志。

    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在哪里失去的,就要在哪里找回来,唐民益从懂事起就立志投身政坛,把父亲强国富民的遗愿以实际行动贯彻终生,任何阻力都无法消磨那种气魄和雄心。

    这些事贾青宏都知道,是小时候听爷爷说的。爷爷亲自教过他很多道理,唐民益是爷爷口中那个最值得他学习效仿的人。

    他和唐家女儿的亲事,也是早早就由唐奶奶和爷爷定下的,婚前唐民益这个准岳父数次问他,还提到不想让年轻人跟自己当初一样,他完全可以提出反对。可他怎么会不同意他的父亲和后妈早就把他的工作做通,加上他对唐民益的崇敬和仰慕,对那桩婚事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现在回头想来,唐欣雁当初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反对。结婚十来年,他们根本没有夫妻之实,又从哪里去生孩子呢这件事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即使面对父亲和岳父,都从没说起过。

    唐欣雁学历很高,婚后还一直在念书,平常对他的态度冷淡到北极,也不跟他怎么交流沟通。对于一个高知女学者,他这种纨绔子弟也确实就像垃圾吧,很可能是看在两家交情太深的份上,才纡尊降贵嫁给他来让唐民益满意欣雁对他这个丈夫完全看不起,对父亲唐民益却是敬爱崇拜,言听计从。

    他想着那些前尘旧事,对眼前的唐民益更加愧疚,上辈子他辜负了这个对他最好的人,还连累到对方奋斗终生的雄图大业上门女婿身上出了大案,岳父怎么可能完全脱开关系他那个亲爹要摘掉乌纱,岳父只怕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小家伙一直呆呆地盯着唐民益看,唐奶奶心里那叫个高兴,推着儿子上前坐在床边,“跟宏宏多亲近亲近”

    唐民益也被他的眼神逗得莞尔失笑,捏住他的小手柔声哄起来,“宏宏,想跟唐叔叔说什么”

    他脸上发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反正他还只是个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宏宏、喜欢、唐叔叔”

    唐民益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带着舒心的笑容摸了摸他的脸,“乖孩子,唐叔叔也喜欢你。”

    贾老爷子看着大孙子粘着唐民益的模样,再看看那对站得挺远的夫妻,叹着长气皱起眉头。

    唐奶奶眼睛发亮,看着贾建业欲言又止。老爷子再叹了口气,“大妹子,我是挡不住你了,你想说啥”

    她清了清嗓子,当着众人的面开口,“那我就说了,其实也没别的事还是那一桩。老大哥啊,你看宏宏在贾家是不是老生病嘛我就说那个大师没骗我每次宏宏接到咱们家去玩,他一点事没有,能吃能睡的呢大师早说了他旺唐家,唐家也很旺他呀”

    贾建业双眼直翻,语气却是无奈的,“你那是封建糟粕什么大师小师的,你一个堂堂的女元帅还相信那些”

    唐奶奶讪然一笑,顺着老爷子的话头认错,“好好好,是糟粕糟粕也要批判地论证嘛,他说的话很准啊,而且事情都对得上宏宏每次生病的时间,还有去我们家发生好事儿的时间再说了,我们两家什么关系宏宏养在贾家还是养在唐家,不都是一样的嘛”

    贾建业听得胸口很梗,偏偏还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一样”,心里倒是大叫着“怎么可能一样”老爷子经的事多,听着唐奶奶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头,哪来的一个“大师”,能把贾家的家事算得这么准当下扬起眉毛冷冷地瞥了站在门边的儿媳一眼。

    “唉,老大哥啊,我吕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也是为了宏宏好你说,这孩子从小养在贾家,那毛病就没有断过啊,天意注定的事情,您就答应我吧啊”

    贾青宏听到这里,才从震惊转到确信,唐奶奶不是开玩笑,真的想把他收养到唐家去他小时候竟然发生过这种事但结果是唐奶奶失败了,原因不知道出在自己身上,还是爷爷身上

    不过,他可以肯定,原因不是出在那对虚情假义的夫妻身上。唐奶奶提起这事显然不是第一遭,那个所谓的“大师”估计跟他后妈离不了关系。

    对于唐奶奶的提议,他的后妈和亲爹都是一言不发,往好了说是小辈不敢在长辈面前插嘴,可先前老爷子发脾气的时候,他亲爹却为了后妈跟老爷子顶过嘴。

    唐奶奶那贪婪的眼神直盯着贾老爷子,把这位老大哥闹得百般为难。

    照说按唐立本跟他的交情和恩情,就算他自己舍命也是应该的,但把长子嫡孙过继到别人家去,他怎么会舍得那张老脸又往哪里搁

    他倒是对唐家放心,肯定会对宏宏真心疼爱,就是担心旁人的乱议论,估计少不得戳他的脊梁骨,骂贾家因为政治原因赶走原先的儿媳妇,把对自家有利的第三者抬进门做孩子后妈,临到头了还由他这个老爷子当家,公然遗弃长子嫡孙。

    可是看看那对垂头夫妻,他又不得不多想几步,现在他还活着,媳妇都敢做这些小动作,就是仗着他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那么等他不在了,这个媳妇还不翻了天去大孙子年纪小身体弱,指不定会被折腾成什么样呢。

    贾建业思前想后,眉头紧锁,半天才吭出一句,“唉,不行,真的不行”

    第4章 离开狼窝

    唐奶奶急得拍大腿,“怎么不行哎哟老大哥,您是不是担心我们对他不好啊我吕娟今天就给您发个毒誓”

    贾建业赶紧拦她,“大妹子别别别我哪能不信你啊那、那都是我们两个老的在说,也该听听小辈们的意见不是”

    老爷子说着话猛盯自己儿子,那眼神就像高压炮,可贾思源身子刚刚一动,就被老婆扯了扯衣角。

    孙成凤往前站上一步,委委屈屈地小声说“既然您要我们小辈说,那我就大着胆子说几句。这事唐奶奶不是第一次提,照理说咱们家肯定不能答应,宏宏可是贾家的长子嫡孙,就算放在平常家里,也没有过继给别家的道理。不光外人要戳我和思源的脊梁骨,公公也很难做人,可就像唐奶奶说的,那位大师要是真准,宏宏在咱们家一直养不好,那所有的骂名都只会堆在我头上。”

    她说到这儿就哽咽起来,“都说后妈难做,贾家的后妈更难做。宏宏三天两头地生病,我这个当妈的难辞其咎啊。要是真中了大师说的,我这媳妇就怎么都是错,里外不是人啊”

    听孙成风说完,唐民益也站起来开口了。

    “妈,贾伯伯,那我也说两句。其实,我是不信什么旺不旺的,但我确实很喜欢宏宏。我以前听我爸说,战场上您救了他好几回,也相互嘱托过要是有个万一,得把彼此的子女当成亲生的照顾。现在是和平年代了,可我们两家的情谊没变,您要愿意让宏宏做我的儿子,我保证他就是我唐民益的亲儿子。”

    贾青宏听着岳父这一席话,看着对方脸上认真的表情,心里是百般滋味。他知道岳父是个一言九鼎的男人,从上辈子就知道,原来如此年轻时的岳父就已经对他付出过这种承诺。

    唐奶奶听儿子果然比她说得好,老脸上重新燃起希冀,添砖加瓦地补充道“是啊老大哥,我们唐家人丁单薄,贾家儿孙满堂,您就拿出革命情谊,帮帮我们这家孤儿寡妇。”

    唐奶奶一边说一边抹眼泪,老爷子被这番话说得眼睛都湿了,想起死得不明不白的唐立本。

    唐民益声音清朗坚定,回头看了眼孩子又接着说“我妈虽然是有点迷信,但她说的也是事实。宏宏在这边动不动就生病,每次到我们家住个几天,情况就能好上许多。当然,我没有责怪大哥和孙姐的意思。他们确实忙,大哥在市委上班,孙姐还没出月子,宏宏身体这么弱,很不好照顾,也别把大人累坏了。”

    唐奶奶连声附和,“是啊是啊,宏宏每次去我们那都能养肉来,回来一病,就又掉下去了,看着多让人心疼老大哥啊,咱们都一把年纪了,哪用得着管别人怎么说三道四的都是为孩子着想嘛”

    贾建业默然听了半天,硬是没等到自家儿子开口,这样被唐家两员大将左右夹攻,心里不由对贾思源很有点上火,冲着儿子吼上了,“思源你哑了”

    贾思源实在躲不过去了,只得带着笑出声,“爸,这个事嘛我哪有发表意见的余地,我和成凤都听您的指示。”

    贾建业气得够呛,这个大儿子在市委才上了几天班呢,就把那股官腔带到家里、带到亲生儿子身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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