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上逍遥我死都不会说出她的羽衣”他狠话说到一半,只觉脖子一凉, 因为姚泱的刀太快,鲜血过了几秒才从他咽喉处喷涌而出。
“废话真多。”姚泱一手提刀, 一手在空中勾了勾指头,村长腰间的钥匙便到了她手中。
她走到角落垂眼看那不人不鬼的女人, 腰也不弯一下, 居高临下地说“思凡的仙女多了去了, 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且不说能蠢到被凡人夺了羽衣,就算你没了法力, 还没了手脚吗就这么任那糟老头子欺辱你等找回你的羽衣, 回了天界可别说认识我。”
那女人循着她的声音抬起头,她苍白干裂的嘴唇抖了抖, 像是要辩解,然而最后只是露出了一个虚弱而浅淡的笑“仙友放心, 我已经回不去了。”
姚泱的眉头微微一动, 这女人称她为“仙友”, 倒像是真没认出她。天界之人但凡稍有资历, 不认识谁都不会不识得她这个行事乖张的前任天帝不肖女,个个生怕一不小心便触了霉头。
“为什么回不去”
女人脸上的笑越发惨淡“我的仙骨被剔,早已失了仙格, 便是找回了羽衣也于事无补。”
姚泱沉默了,黑暗中苏茶只能模糊看出她的面上没什么显著变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触动。
“我许久不曾见过村子外的人了,不知仙友可否陪我说说话”
姚泱还是没有回应,女人便自顾自地讲了起来。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有时候稍稍停顿便像是一口气上不来要撒手人寰,她说是希望姚泱陪她说话,其实更像是希望在临死前,有人能记住这世上曾有她这么一个人来过一遭。
这女人原是天界无数小仙娥中极不起眼的一个,修为不高,出身也不显赫,得到的差使总是些零散琐碎之事,一日奉命到这渔村附近的海域收集鲛人之泪,本是见这渔村地处偏远,生存环境恶劣,村民们异常贫苦,起了怜悯之心,便想指点一二,改善一下他们的生活,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她教他们造更抗风浪的渔船,改良他们的渔网,教他们怎样打到更多更大的鱼,又怎样在集市中卖出更高的价格,一开始她和村民们是有过一段和睦相处的时间。
后来恶鬼一般狰狞的村长,彼时还是个热血的少年,他是她最忠诚的支持者,渔村在他们的带领下渐渐变得富足起来。但在她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之际,那个总是跟随在她身边的少年却因示爱被拒而万分震怒,偷走了她的羽衣并以此相要挟。
那些原本在她眼中朴实善良的村民们也在听说她想离开后变了脸,一开始来游说她不要想着拿回羽衣,安心嫁到村里时还是好言相劝,见她态度坚决且发现她没了羽衣便没了大部分神通后,干脆地暴露了真实而丑陋的嘴脸,直接动上了粗,将她囚禁了起来。
而没了她的帮助,活计似乎变得费力而获利不丰,村民们逐渐恢复到了原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思进取却爱怨天尤人的状态,但这回他们有了向老天撒气的渠道。也是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暗地里埋怨她不直接为他们变出金子,还要他们自己辛勤劳动,只不过先前她是无所不能的仙女,而现在仙女落到了泥地里,自然谁都能踩上一脚,像是曾经对她感恩戴德的人根本不是他们一样。
最初村长还抱有她迟早会爱上他的念头,她的待遇也不至于太过凄惨,但眼见着她容颜未变,他却一天天衰老,终于有一天,他从外面找来了一个道士。
那天她被活生生剔去仙骨时发出的惨叫响彻整个村子,但大家都在笑,因为卖了她的仙骨带来的财富,比她曾经帮助他们赚来的总额还要多。
“你没有了仙骨和羽衣,我们终于是平等的了”人到中年的村长捏着她惨白的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回应他的是她蔑视的眼神和笑容,仿佛在告诉他,他们永远不会是平等的,而等待她的则是他恼羞成怒、变本加厉的虐待和侮辱。
她也试过感化一些孩童或是心思单纯之人,但没有人愿意帮她,或许他们早就没有把她当人看待了,她只是属于这个村子的财产。
“我在这儿没有人可以说话,只有这小家伙陪着我。”女人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从她睡觉的干草堆里捧出一个小小的瓦罐,“这是我刚来人间时在海里遇到的小望潮,我见它有些灵性,便养在了身边。我怕是命不久矣,不知可否请求仙友,将它带回天界收养”
姚泱低头望了一眼瓦罐里浑浊不堪的泥水,根本没看出里面那半死不活的东西有什么灵性,冷淡地说“要养你自己带回去养。”
女人被她回绝后失落地低下了头,因为刚才说了太多话消耗了所剩不多的气力,此时她的呼吸声微弱得察觉不到。
两人皆静默了一会儿,姚泱突然道“你不恨那些人吗”
女人没有抬头,也没有接话,但答案却显而易见。她恨,她当然恨,怎么可能不恨那些忘恩负义、贪得无厌的人类只是再强烈的恨意也会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燃烧殆尽,她早已油尽灯枯,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泱从女人述说她在这渔村几十年的非人遭遇开始的冷漠神色终于起了变化,她缓缓勾起嘴角,蹲下身凑在女人耳边不容置疑地用气音道“你恨。”
随后姚泱一把拎起她,女人轻得几乎没有重量,这让姚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两人一刹间便回到了地面。屋外的村民们还没有散去,见姚泱二人出现却不见村长,立即上前将她们团团围住。
女人的眼睛早已失明,看不到姚泱行云流水般的身姿,也看不到那些曾经欺辱她的村民是怎样惨死在她刀下,但她闻到了异常浓郁的血腥味,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哭求哀嚎和惨叫,还听到了姚泱肆意狂放的笑声。
她的表情慢慢发生了变化,她麻木呆滞的脸上绽放出一种夺目的光彩,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
站在女人身旁的苏茶一动不动地看着姚泱在村中掀起的腥风血雨,她胸中那股上下翻腾的气血似乎混合着悲哀、愤怒和快意冲到了四肢百骸,她浑身都因为这股力量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红了,她又想哭又想笑,莫提见不得姚泱大开杀戒了,她都不敢设想,如果当初撞破此事的人是她,她会怎么做
一番屠杀后村中再无一活口,满地皆是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不远处姚泱火红的身影向她们走来,她一手拖着刀,一手抱着一袭犹如月光流泻而成的斗篷。
即使在人间蒙尘数十年,这羽衣仍旧洁净如初,即使姚泱浑身的血腥气,也不改它的纯白无暇。
女人像是有所感应,向姚泱的方向伸出了一只骨瘦如柴的手。
姚泱走到她面前,随意地将羽衣往她身上一披。那一瞬间女人满是灰翳的双眼淌下了两行清泪,她最后道出了微不可闻的“谢谢”二字,便再无生命迹象。洁白的羽衣随之解体,月华一般的光彩弥散在空中,在女人的尸体旁环绕片刻后消失无影。
一阵寒风刮过,纷纷扬扬的白羽漫天飞舞,缓缓飘落在满地的血污之上,很快便被红色浸润。
“喂。”姚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说着她从地上拿起了女人先前托付给她的瓦罐章鱼“就叫你章羽吧。”
苏茶还未能从姚泱屠村事件中缓过来,便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一次除了姚泱,她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她和姚泱处于监狱栏杆的内侧,外面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贵公子,虽然装扮和现代不同,苏茶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花千树。
花千树正一脸惋惜地对姚泱道“早知道会落到如今的境地,连你的小阿瑶和小章鱼都护不住,你说你是何苦杀了那些人”
身陷囹圄的姚泱看起来却依然恣意自在,丝毫未显落魄狼狈,她原本正倚坐在墙边闭目养神,闻言懒洋洋地抬了下眼,轻笑了一下道“想杀便杀了,哪需要那许多理由。”
花千树像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微微偏头叹了口气,再转过脸来时,目光却没有落在坐着的姚泱身上,而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苏茶,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她,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道“你呢你觉得她做错了吗”
苏茶顿时一愣,左右看了看,确信花千树是在和她说话,一时完全摸不着头脑。她不是在观看姚泱的记忆吗怎么突然可以参与进来了
96、狡黠
苏茶脸上有着不加掩饰的困惑, 看着栏杆外的人半天没出声,一个是搞不懂梦中这个花千树为什么会突然突破姚泱的记忆和她说话,再一个也是因为没能完全从先前的场景中走出来,找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来回答他问出的问题。
姚泱做错了吗
在了解姚泱屠村的前因后果之前,光凭旁人对姚泱行事作风的评价和她出现在苏茶梦中时表现出的那种嗜血本性, 苏茶一定会觉得她做错了,多残忍冷血的人才会将一村老小赶尽杀绝但在得知了那连名字都没留下的仙女数十年的凄惨遭遇后, 看到姚泱一边欣赏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一边大笑着挥刀的场景,她竟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换了是她也一定会气不过, 会想办法为那仙女讨回公道。
姚泱要说错, 只能说错在没有审判那些人和名正言顺处死他们的权力。
花千树像是从苏茶的神情间读出了她的想法,露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道“你原来是不是觉得姚泱十恶不赦, 所以对她被江鸿利用没有太大心理负担但你现在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屠村, 还这么想吗”
苏茶皱了一下眉头,反驳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但又因为他在一定程度上说出了实情,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一言未发。
“就算姚泱当真十恶不赦, 你对间接造成你不幸的人, 未免原谅得也太轻易了吧”花千树见她移开目光, 嘴角的笑意透出几分嘲讽的味道,语气轻飘飘,说出的内容却又稳准狠地刺激起苏茶的神经, “你不仅原谅了江鸿,还和他来了一出郎情妾意,真是好生对得起姚泱啊。”
苏茶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她侧目瞥了一眼倚坐在墙边的姚泱,她也突然睁眼看了回来。苏茶面对她一双沉静无波的凤目,心中莫名的心虚。
苏茶收回目光,心怦怦跳得厉害,脑子里混乱起来,为什么她会做这么一个梦难道她潜意识里并没有原谅江鸿,所以才会出现花千树和姚泱质问她这一幕
苏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