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祺隐在门外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小蜻蜓甩着钱袋,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出来,也静默不语,继续跟在她身后。
029 芳心已暗许上
小蜻蜓似乎并没返回王府的意思,而是几个转角,拐进一条稍显幽暗的小巷。巷子中杂物旁,倚靠着一道身影,仔细望去,是位衣衫褴褛、脊背微驼的老人。灿烂阳光掩不去她满面憔悴病容,不时颤抖地咳嗽。
“婆婆,你怎样”小蜻蜓快步走上前,关切问道。
“小蜻蜓,你来了。”
“婆婆最近病有没有好一些”
“用上次你拿来的银子看大夫,抓了药,现在好多了。”老人感激地握着小蜻蜓的手。
小蜻蜓拿出钱袋,交给老人,“这些银子给你继续去看病,莫耽搁了才好。”
老人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叹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个人要生计也不容易,这些钱还是留着你自己用,我年纪大了,病医不医,没有差别。”
“那怎么行婆婆,我现在找了个大户人家做事,过得很好,你就别为我担心了,现在你有了银子,那些大夫若不看好你的病,我找他们算账去”小蜻蜓硬是把钱带塞在老人手里,张牙舞爪地挥拳道。
老人被他惹得一笑,布满褶皱的脸上,似是许久不曾露出这般神情。她拉着小蜻蜓,连声道谢。
“婆婆,我要走了,下次再来,你记得要及时看病。”小蜻蜓叮嘱。
睿祺看到这一幕,颇感意外,但又觉与小蜻蜓更加接近。原本以为她偷东西,是因想换银两自己用,却不成想悉数赠予穷困之人。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时而精怪,时而无赖,时而良善,一怒一嗔,皆彷如有种特别的吸力,牵引睿祺忍不住探求。
小蜻蜓正欲赶回王府,一道翩然身影挡在面前。她看向来人,微微一怔,眸光流转间,若无其事调笑道“九阿哥好兴致,送了我来,如今又接我回去”
她自是不知,睿祺一直跟在身后,但见他去而复返,心中也生出几分警觉。
面对眼前如花笑靥,睿祺一时无言。依着小蜻蜓的性子,拐弯抹角反显复缀。睿祺面色一沉,径直道出积郁心中疑问,“你为何要将真格格掉包,冒充蒙古格格”
小蜻蜓莞尔一笑,大方晃着头答“自然是为了做几日瑞王福晋,偷够值钱的东西再逃跑。”
本以为她会矢口否认,小蜻蜓的反应让睿祺所没料到。
“你可知,若被发现,是掉脑袋的大罪”
“你会去告发我吗”小蜻蜓侧目,盈盈望着睿祺,从他的目光中,她已得到答案。
“我帮你离开可好”
如今真格格乌兰珠,已有揭穿她的想法,虽然被他劝住,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唯有将真格格救出青楼,送回王府与小蜻蜓调换过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我还没偷够瑞王府内的东西呢。”
“那有何难,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进宫做做宫女吧,衣食无忧不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睿祺这样做,确有自己的私心,只要她不是瑞王福晋,他的王嫂,他便可以光明正大把她留在身边,先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宫女,做正福晋是不可能,因为阿哥们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待娶了正福晋过门再封她个侧福晋便是。
进宫做他的宫女能天天呆在九阿哥这样的和气美男让小蜻蜓有几分动心。可是,只是宫女耶,未免没劲,哪有做正福晋来得快活虽说是个有名无实又无权的福晋,可好歹也强过做宫女啊
“这样好了,让我考虑考虑怎么样”想看书来
030 芳心已暗许下
睿祺颔首,眼中涌动如水温柔。午后日光如银,拢在小蜻蜓黑白分明的黑眸,在他心里凝成最耀眼的一抹光芒。
红绡帐暖,暗影浮动。
乌兰珠坐在桌案旁十指飞扬,一曲塞外牧歌被她弹得时而舒缓悠扬,时而气势流畅。低回在空气中,彷如能见到天澄碧色,牛羊成群。
最后一勾,一按,收住琴音,睿祺忍不住叫好。
“姑娘可是想家了”
乌兰珠眸光低垂,“身在何处,家便在哪里,想与不想,并无分别。”
“我答应会帮你离开这里,之后作何打算”
“怕是要让祺公子失望了,乌兰珠思索三日,决定留在落梅苑。”
乌兰珠神色温婉,与之前坚决之意判若两人。
睿祺面露惊诧,复而追问“姑娘可想好了不知是何事使你改变了决定”
乌兰珠点头,手抚琴弦。红烛摇曳,映出她脸上恬静的笑,一张坚毅俊朗的脸庞随即浮现眼前。
发生那事第二日,爱公子便如期而至。但他却并非为来听琴,而是特意探望她。
“昨晚走得匆忙,休息一日,兰珠姑娘感觉是否好些”
睿霖注视乌兰珠清婉面容,看似还有些憔悴,自己被叫回宫内处理事务,但眼前却时时浮现她的模样,这般牵挂使得今天事情一结束,即刻赶了过来。
“多谢爱公子关心,已经没事了。”
“我看看。”
睿霖说罢,伸手握住乌兰珠放在桌案上的手,审视她的皓腕,那瘀伤还依稀可见,只是由青转红。
“还说没事,我稍晚差人送些药膏来,你涂抹上会好的快些。”
“爱公子”
乌兰珠轻唤,微微转动手腕,面色绯红,略显出不安。灼热的温度从睿霖掌心传来,令她心弦拨动,因他的关切而感受到一丝暖意。身在青楼,红颜无依,却竟能得他这般真心实意的好。
“唐突了。”睿霖似是也发现不合时宜,忙放开手,但深邃的目光仍未离乌兰珠分毫。
“昨日若不是爱公子相救,恐怕此刻清白难保,请受我一礼。”
乌兰珠说罢,起身屈膝,深深行礼。睿霖亦到她面前,将她扶起。
“兰珠。”他这声兰珠叫得极是缠绵缱绻,兼之又省掉了姑娘二字,听得乌兰珠心尖儿轻颤,强自故作镇静地迎上他宝石般的黑眸,却见他容色温暖沉静,眼波清澈微澜,正脉脉看着她。
她心似小鹿,低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
这会重温那软香暗流的一刻,乌兰珠只觉心上似有清泉淌过,唇边不知不觉就绽开了一朵笑莲。
睿祺观她神态,显见得是已芳心暗许,只是短短几日她却许了谁
莫非是二阿哥
不妙,睿祺暗替她捏了把汗,二阿哥觊觎皇位,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之也即便老二能扯下老大顺利登上皇位,介时,他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哪里还会将沦陷到青楼的女子记在心里,就算迎她入宫,一进宫门深似海,又有什么好
唉,情字弄人,问世间谁又能逃得过一个情字
031 怒而把罪问上
月光如银洗涤着高高的梧桐,幽茂的草丛上露珠儿晶莹圆润,夜色笼罩着华丽的楼阁,小蜻蜓屋内铜鼎香炉的烟缕像篆书般缭绕升腾,她手托香腮坐在桌前,闷闷瞪着烛火发愣。
在九阿哥问她为何要冒充蒙古格格时她心里不是不惊慌的,她知道自己乃一野丫头,长期赖在王府迟早会被人揪出狐狸尾巴。九阿哥和她走得稍近一点就已发觉她是冒牌货,估计要不了多久永瑞和漱雅都会发觉,与其等死,不如跟着九阿哥
可是,在这住了好阵子,要走还真舍不得呢。
小蜻蜓回头看看一旁低头绣花的苏合,每天被她格格、格格的叫着,还真爱上了这称呼。再者,这间屋子她住习惯了,空气中到处都有她的气息,走或不走,她为此愁得要命
还是走吧,她颇有些无奈地吹吹额头刘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说那死王爷侧福晋一大把不会来烦她,可继续呆下去,她总是顶着正福晋之名,难保他哪天不心血来潮将她给“正法”,把正妻之名落到实处,那可大大不妙,赔大本了
即拿定主意,那说走就走吧
“格格,可是有什么心事”她刚起身苏合就抬起头问道。
“噢,没有。呀,苏合,你这绣得跟真的一样。”小蜻蜓拿过她手上绷子,见她将一朵绣得栩栩如生不觉连声赞叹,赞完却又来了句“只是我不喜欢。”
“格格不是一直偏爱吗”
“哦那是以前嘛,人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我以前是特别特别喜欢,可我现在不喜欢了。”
“格格即不喜欢了,那我重绣格格喜欢的,格格现在喜欢什么花”
“你是给我绣的吗”
“嗯,后园种有四叶草,我听园中修剪花枝的嬷嬷说四叶草也被称之为幸运草。我给格格做个锦囊,把四叶草装在里面,格格贴身带着这锦囊,让幸运草保佑格格幸运吉祥。”
“苏合。”小蜻蜓鼻子一酸,不由自主抓着她两手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格格你又来了,我是格格的贴身奴婢,对格格好那不是应尽的本份么再说,格格对我难道差了么格格对我更好呢。”
“我我不好,我是个大坏蛋。真的,苏合,你往后别再对我好,你以后肯定会后悔对我好,肯定会恨我”
“格格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格格,你别吓我呀自打来了大清,格格性情大变,给自己取了个小蜻蜓的别名不说,就连从前最喜欢的也不喜欢了。格格,你没事吧”
“呃,没事,我没事。我你就当我发神经好了。”
被苏合这么一闹,小蜻蜓又举棋不定了。她不能将苏合独自留在这,因为走了福晋,贴身奴婢少不得要受到牵连。还是等等,看看情形再决定罢
“苏合,你想念家乡吗”小蜻蜓趴在桌上,闲闲问道。
“格格想不想”
我小蜻蜓撇撇嘴,我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又哪知道家乡在何处
见她闷声不语,苏合以为她想家,想念大草原了。忙用蒙古语说“格格,往后想家咱们就说蒙古语,听听乡音多少也能解点思乡之苦。”
作者题外话看到亲们的留言心里暖暖的,婉婉这里谢过了,祝亲们周末愉快热恋中的甜甜蜜蜜,米恋的看完小蜻蜓马上遇到可心中意的甜蜜爱人,哈。
032 怒而把罪问下
小蜻蜓一句也没听懂,但她是谁啊她可是机灵的小蜻蜓,无须多想,她就眨巴眨巴眼,做出欲哭之态道“苏合,我一听你说蒙古语就越发想家了。”
“格格,都是我不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见她欲哭,苏合大惊,忙扔了绣花的绷子,起身搂着她双肩,软语道“格格,你别哭,我再不说了,不管多苦多难,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原本小蜻蜓拼命想挤出眼泪装哭,可这会被她温言一安抚,泪水一下夺眶而出,抱着她就呜呜大哭起来
苏合急得手足无措,越劝小蜻蜓哭得越凶,虽说她知道苏合是将她当做了真格格,是在对真格格好,可这些好,都被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人家主仆情深,可她却
小蜻蜓越想越觉愧对真格格乌日娜乌兰珠,也不知她现流落在何处
蓦地,小蜻蜓脑中灵光一闪,她忆起九阿哥说的,你为何要将真格格掉包,冒充蒙古格格之话来。她止住哭,细细品味这话,那会她只道九阿哥是从她的言谈举止中识破自己马脚,可这会细想之下她却觉得不对,他怎么知道真格格是被掉了包听他语气似是知晓真格格的下落
不行,她得去找他问问。
“格格你这会子要去哪”见她推开自己就要往外走,苏合忙扯住她问道。
是啊,夜已深,她要去哪找九阿哥
叹气,悻悻坐回桌旁,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
“苏合,你饿吗”小蜻蜓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