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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客堪看客 第7节

作者:事后疯烟 字数:21111 更新:2021-12-13 15:44:51

    总不能光着身子去受刑吧

    隔壁的洌罗已敲了好半天的墙,并不停追问我与泱濯的事,在我拒不理睬的回应下,终于还是消停了下来。

    地府的鬼差果然如蒲苇说的一样,对于这个西海三太子是能优待就优待,他说要换牢房也立马的给他换了,并且是换到我的对面。

    隔着牢门,他一脸兴奋的朝我挥手,我被他缠得没了法子,便没好气问“你就那么好奇”

    他忙不迭的点头。

    我将背影留给他“那你就慢慢好奇吧”

    洌罗的求知欲并非是锲而不舍的,问了几天见实在撬不开我的嘴便消停了。可漫长的牢中生涯总得需要什么来打发,隔着两道牢门,他开始与我推心置腹,先细说起泱濯当年是如何放他血的

    “就没见过他这么求人的,要小爷的龙血还摆起一副死人脸,即便是先礼后兵那也有个礼在前头,他倒好,二话不说就将小爷给捆了,扛着从东头飞到西头,再从西头飞到南头,足足放了我四次血才肯罢休。”

    说着他举了举自己的手腕,指着那几道已看不太清的印子说“看到没,小爷的一世英明就毁在这几道疤上了,我父亲得知此事后,不仅不心疼反倒骂我没用,说我堂堂银龙后裔,竟被一凡夫俗子任意摆弄。”

    我苦笑一声“他泱濯哪能是凡夫俗子,他可是几百年前活埋了尤国四十万人马,鬼见了都要发愁的修罗,若不然也当不了这地府的阎王。”

    隔着牢门,我与他各自盘腿而坐,他一拳砸上门柱“就是这么说啊,四海里那么多银龙他偏偏盯上了我,只能算我倒霉呗”

    “嘶”忽而他摸着下脸,一脸神秘的问“你说这尤国得是与他有多大的仇,才能招得他下这么狠的手,那可是四十万人啊,光是挖坑都得活活将人累死。”

    我往后一躺“你问我,我问谁去”

    心底却是风起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泱濯来的时候我正在与洌罗推杯换盏,说的却是我先前在人间的风流韵事,他唤来鬼差将牢门打开,硬生生将美好的气氛破坏殆尽。

    洌罗隔着牢门对泱濯吼道“我说你个阎王爷没事老往牢里钻干吗,要是喜欢这里索性同小爷换喽,既遂了你近水楼台的愿,又称了小爷的,何乐而不为”

    泱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是想换牢房”

    洌罗立时将嘴捂住,拎着酒坛闪进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说起泱濯最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他的沉默寡言,来了之后是一如既往的相对无言,他自顾自在桌前坐下,弄得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良久之后,他说“出去走走。”

    若是我理解得没错,他的意思应该是叫我同他出去走走,可我如今是囚犯,谁见过囚犯在服刑期间能四处走动的,于是我说“岱书如今可是戴罪之身,阎君就别说笑了。”

    他发问似的看着我“去,还是不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一咬牙“去。”

    对面的洌罗时刻注意着这边的一举一支,见我跟着他出来,便敲打着牢门问“你们这是要出去”

    我点点头。

    他央求道“能不能也带上我”

    我指了指泱濯“你问他。”

    前面的泱濯似什么也没听见,只自顾自的往前走,我爱莫能助的看了一眼洌罗,接着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身后响起洌罗徒劳的挣扎“好你个泱濯,等小爷出去了定要向玉帝告你个徇私枉法,你滥用死刑,你草菅人命,你残害忠良,你弃我于不顾”

    古语云不读书丢死人。

    七界之内但凡是由天庭掌管的有司衙门,都会有特派的官差监督执政,地府自然也不外如是。两名看守风狱的仙差见我也跟了出来,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他们将泱濯拦住,指了指我道“冥主,这是何意”

    他面不改色“叶掌书先前的公务尚未交托完毕,以致于地府诸多事宜停滞,待他交托完了,我自然会将他带回。”

    能将谎撒得这么冠冕堂皇的,泱濯他当属第一。

    两个仙差面面相觑,似有些为难,可见他一脸义正词严又不好再问什么,只叫他在下次受刑前将我带回,若误了时辰他们还是要照例向天庭回报的。

    出了风狱,我止不住的笑了起来,他皱着眉看我“笑够了”

    我笑着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他冷冷的丢下两个字人间。

    跟着他一路上到地府正殿,正坐堂的蒲苇一见我便迎了上来,问我怎么就出来了,我指了指正朝殿外走去的人,一本正经道“尚有公务未交托完毕,岱书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我便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判官在原地瞎想。

    一路小跑才跟上他的脚步,走到冥河前,我指了指身上的金光闪闪的长袍“能不能容我换身衣服再走,穿成这样去人间太引人注目了。”

    其实我是觉得有些丢人。

    听我说完,他的眼里透露出些许的鄙夷,随即一扬手,便将我身上的衣服化成了黑色。我既尴尬亦羞愧的干笑两声,自觉当了快一百年的神仙,竟连这种最基本的障眼术都不会。

    我得寸进尺的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烟青色。”

    他理也不理,径自下了冥河。

    到了人间才知又逢元宵佳节,又赶上刚过掌灯时分,洛河城里的人有倾巢而出的趋势。我与他走在灯火通明的主道上,时而被拥挤的人潮冲散,每当我准备寻他的时候,就会看见他站在人群当中最为显眼的位置,一身黑衣再融不进夜色之中。

    街边小贩不时的将我拉住,兴许是见我生得风流,便不停向我推荐珠花胭脂之类能讨女儿欢心的东西,泱濯有时会停在一旁听我同小贩胡扯,若是耽搁的久了,便要清清嗓子示意该走了。我本就无心买这些,无非是在地府憋闷了太久,想说些带点人气儿的话,所以一整趟下来什么也没买。

    而今夜,卖得最好的自然当属天灯。

    人们似乎总愿意将心思花在这种小情调上,往年那种单调而乏味的样式已没几个人在卖,街面上涌现出描绘着各式图案的天灯。有渗着绵绵情意的鸳鸯戏水图,朱笔大书共结连理四字;有画着才子佳人的,含羞带怯的俏佳人与翩翩俊公子总归最讨人年轻人的喜欢;也有画着慈母孝子图的,一旁书几句孝经,用来寄思亡人最为合适

    人们应着景挑选出最适合的式样,纷纷写上几句最能表达心意的句着,拎着灯挂着笑往洛河旁走去。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泱濯消失了片刻,再看到他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盏天灯,是最寡淡无味的样式。陡然间想起他的那次失约,他曾说过会补上,如此看来便是还债来了。

    他将手里的笔递给我“写吧。”

    如今叶岱书一身了无牵挂,既无心心念之人,也没有要追思的故人,叫我写什么,又该写给谁

    我深深的看着他,妄想从他耿直冷峻的表情里洞悉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可他这个人永远平静得似一泓幽潭,再大的巨石扔进去也砸不出声响。

    我接过笔,在天灯上书下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火起焚尽殷殷风痕霜殇,灯枯落下切切蚀骨征伐,念余心下惶惶嗟悔无及,愿君不忆历历雪泥鸿爪,余生金镂金玉不相干,若逢天涯相见不相攀。

    我举着灯一路苦笑,只为心底残存的一些希冀,叶岱书终归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要写何不写的让人一眼就懂,那连自己也读不懂的草书,又指望泱濯能看明几分。

    当天灯在洛河上冉冉升起的时候,我知道泱濯再不欠叶岱书什么,剩下的全是郁屏欠穆琛的。他微仰着头,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染上了灯火的光芒,在那流动的光影里我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憧憬,正如我此刻期许的今后,是相见不相攀的诀别之语。

    回去后,他将我送到风狱门口便离开了,背影一如往常的果断,丝毫不给目送之人一丝遐想的余地。

    鬼差领我进去的时候恰好赶上行刑,洌罗一旁空着的刑桩似在等着我到来,手脚被铐上之后,他又开始揶揄我“说你是他的仇人谁信啊,为你得罪三太子也就算了,还带着你出去风花雪月,仇人能有这待遇要真是这样我都乐意做他的仇人”

    我长吁一气“你又知道什么。”

    洌罗扯了扯手上的锁链,一脸悠闲的靠在刑桩上,见他这样我便知接下来定又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

    “小爷见你长得合眼缘,这才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

    我将他打断“过来人,那三太子倒是说说如今多大了”

    他扬起下颚,一脸得意的说“不巧,前几日刚满千岁。”

    我连连点了几下点,一脸谦卑道“岱书愿洗耳恭听,前辈尽管说。”

    他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道来“咱们这些做神仙的不比凡人,凡人可以痛痛快快活个百年再重头开始,可咱们呢,漫漫神仙路何其长远,本就是受苦受难的事,若自己再给自己使绊子,还不如早早跳寂灭台灰飞烟灭得了,我说你就是太执拗了,这阎王爷都不计前嫌了,你何苦还念念不忘的”

    往往越是简单直白的话,越有深入人心的魅力,这些话有如一把石锤,既准又狠的敲击到我最柔软的部位,与我心底的矛盾相应想和。

    日复一日的听着风起风落,受刑的岁月少了本该有的疼痛自是再是波澜,风狱里几百个受刑者之中访客最多的无非还是洌罗,银龙一族的男子个个生得俊秀不俗,每每来了人我都忍不住要露露脸,或用风雅招揽目光,或以孟婆的酒攀谈几句,总归是不无聊的。

    泱濯倒是再没来过,只是蒲苇时不时往牢房里跑,或说些地府里的鬼魂,或聊一聊天庭最近发生的趣事。不想那玉帝果真是与太史有一笔的,据说有仙童撞见两人在天河旁拉拉扯扯,那光景看了谁都忍不住要遐想一通。

    玉帝的舌根他们也敢乱嚼,天界的威严危矣。

    又过了一段时日,司奇也来了,却是带着正事而来。

    一百年的刑期还没正式起头,太史大人便说服了玉帝要将我早早释放,当司奇拿着天庭的玉旨来领人的时候我如在梦里,反复确认了几遍,直到司奇被我问得直翻白眼。

    司奇不耐烦道“你就说吧,到底是想走还是不想走”

    我摇摇头,再点点头,一会又摇,接着再点,司奇险些被我弄到崩溃。

    洌罗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舍的样子,只叫我将牢里的东西一并送他,无非就是惦记着那几坛好酒,亏得与他做了这么久的对门,竟连几坛酒也比不过。

    我再三思忖,最终还是决定不走,于是对司奇说“你回去告诉玉帝,就说岱书自知罪孽深重,一百年不满坚决不离开风狱。”

    刑期減了并不代表能重返天庭,我前脚踏出风狱的门,后脚便是过奈何桥。

    司奇说“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风给吹傻了,这玉旨也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要说你自己说去,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天帝震怒,等着你的还是寂灭台。”

    我抱着门柱以示不走的决心“寂灭台就寂灭台,总比过奈何桥要好。”

    “奈何桥上有鬼,能吃了你是吧”

    “不论你说什么,我今日也断不踏出这牢门半步。”

    “我请不动你总有人请得动你。”司奇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

    对门的人看完好戏后便来劝导我,无非是说一些类似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老生常谈,为了几坛酒倒也算煞费苦心了。

    其实这些挣扎都是多余的,我知道自己还是舍不得挣断与他之间的纠葛,只不过想要将这些记忆多保留片刻,纵然这记忆里尽是仇恨的印记,纵然他心里从未有过我。

    然而身后等着我的不是一场醉,也不是一场梦,叫我怎敢轻易将眼闭上。

    “更阑月隐乌梢下,纵是天明梦也长,本是匆促黄梁客,醒来何须念南柯。“

    对门的人一脸费解“你嘀嘀咕咕大半天,我怎么半句也听不懂。”

    我苦笑“其实我也不太懂。”

    司奇说要去请人的时候,我猜想不是蒲苇就是太史,终归他请不动玉帝,可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请来的竟是泱濯。

    当他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已在心里开始盘算如何拒绝,然而他的举动总是令我始料未及,大袖一挥,我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我几乎是在自己倒地的同时醒了过来,对门的洌罗还保持着原先那个吃惊的表情,泱濯的手才刚刚放下,叶岱书的身体才刚刚接触到地面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此情此景再贴切不过,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我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挫骨扬灰。

    而这本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此刻终于如愿,他会不会好过一点,或者少恨我一些。

    原来做鬼是这样一种感觉,轻得仿似走在云端,低下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周身围绕着的全是幽绿的鬼火。我有些赌气的从他身体里穿过,却没窥探到任何我想窥探到的东西,没有温度,也没有颤动。

    在洌罗的目送下,我跟着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风狱,一路行去各自无话。

    他将我仅存的一点希冀弃若敝履,万般不舍与留恋皆在他的一挥之下幻成泡影。

    投身平常百姓家也好,落入候门相府也罢,总归是要做一个与他再无瓜葛的人,所以做谁又不是一样呢

    孟婆站在桥上,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最明艳的鹅黄色衣裙,她手里端着一碗能涤净灵魂的汤,笑吟吟的看着即将步入转生台的我。

    我的兄长与他一生挚爱携手站在忘川河旁,如火如荼的彼岸花簇拥住这两道佝偻的身影,芳华虽逝容颜虽老,可两人的心却从未变过,我不禁有些羡慕起他们,若能得此一人,纵是永世为鬼也不觉凄凉。

    而他,如一座磐石立在那里,黑色的身影总也透着冷漠与疏离,似要将茕茕孑立四字贯穿今古。

    我一步步迈向台阶,彷徨而又决然的扑向重生之火。

    孟婆将手中汤递给我,我仰头将之饮尽

    自此金镂金玉不相干,若逢天涯相见不相攀。

    我忽而想起小叔过奈何桥时的情景,便趁着还有记忆的时候问她“当日小叔同你说了什么,何故使你泪流不止”

    孟婆莞尔一笑,依旧是少女的风情,她指了指发髻上的那枝蜀葵“那天,我去找他拿酿酒的鲜花,路过花圃时,顺手采了一只蜀葵插在头上,他见了我之后便说,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而他手里拿着的也正是这蜀葵。”

    我接言道“所以,小叔那天过桥时说的也是这个,对不对”

    她点点头“每一世都是这句,从未换过其它的。”

    她的目光越过忘川河水,落到虚无飘眇的夜色之中,她喃喃道“我知道,他从未忘记过我。”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是常态,其余三苦却并非人人都能尝尽。我两世为人体会最深的便是那求不得,而我求的那个人却怨我最深恨我最彻底,细数过来,我与他之间相互给予的似乎全是苦。

    而记忆里惊鸿一现的温情与暧昧,也在此刻化为挥之不尽的苦。

    当我转身欲在看一眼那个人的时候,孟婆将我拦住,她说

    奈何桥上莫回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茶馆不到点灯时刻便打了烊,天渐渐黑下来,一轮圆月早已迫不及待的悬在幕布下,夜空里一颗星子也没有,偶然飘过几团乌云,将月光笼得阴森可怖。

    踱步到洛河旁,河畔人烟渐稀,仅有一两家面摊的老板还在依依不舍的挑着炉里的煤火,脖子上挂着半新不旧的汗巾,时而吆喝几句,响亮的声音飘到了河面,转眼便消失在了薄薄的雾霭之下。

    忽然察觉到空气里有一阵异样的晃动,我抬眼望去,天上的乌云正急速的朝月亮收聚,夜色越陷越深,几盏百姓家的灯火已撑不起沉重的幕布,有要盖下地来的趋势。陡然间,一道红色的光影掠过河面,朝不知名的方向飞去。

    那道光影飞得极快,我驱着云斗跟在他身后近乎有些吃力,而他似乎察觉到了我,速度越发的快了起来,我追赶不及不多时便跟丢了。

    我一面凝神寻找他的形踪,一面往他消失的方向飞去,当我终于追赶上的时候,只见他蹿进一间院子,屋里的烛火瞬间被熄灭,随即从里面传出一声男子凄厉的惨叫,将静谧的黑夜生生打破。

    我暗叫一声不好,接着便飞身入了屋内,只见那光影已幻化成人形,拽地的长发遮住半张泛着青光的脸,不可遏制的贪婪从他眼中流露出来。

    “找死。”我抽出腰间的剑,直直朝他刺去。

    他利落的闪开,并发出狰狞的笑声,半点不知死期将近。骤然间,他的指间生长出两寸余长的指甲,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红光,他狞笑着说“管你是谁,今日倒要看看你能耐我何。”

    我身上的鬼火给了屋子一点光亮,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我看到墙角有一个缩成一团的人,看样子像是没被得手,我怕与这恶鬼打斗间会伤到他,于是朝他大喝一声“快出去。”

    他颤着声说“我我腿软。”

    那恶鬼见我有片刻的分神,立时便迅猛了攻势,我一个躲闪不及,身上的袍子有几处被他的爪风割破,墙角下的人见状惊呼一声“小心啊”

    我若单单与这恶鬼独斗,如何也不会占下风,只因顾及到屋内的人才会招招留有余地,这恶鬼怕是一早就已看出了我的心思,一得空就要往他身边去,但凡我有片刻的松懈,那人的小命便片刻不保。

    “屏儿你别怕,姐姐这就来了。”忽而屋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并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我还未出声阻止她便跑了进来,手举着一根长棍,看了我与那恶鬼一眼,手中的棍子摇摆不定,时而指向我时而指向他,这时墙角的人又出声了,他说“姐,打那个长发的鬼,他方才险些将我的心给挖了,快快打他。”

    “屏儿你躲好了,姐姐这就替你收拾他。”说完便举着棍子冲了进来,那恶鬼又是一声狞笑,一挥手,红色的爪风直朝她劈去。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仍旧一往无前的向前冲,我一个闪身将她挡在身后,利刃般的爪风结结实实落在了我身上。

    我吃痛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鲜血飞溅而出,不想那恶鬼见了血变得异常兴奋,一招更比一招迅疾,我一边吃力招架一边对身后的人说“要想活命,就赶紧带着你弟弟离开,你们待在这里只会碍事。”

    见她怔在原地不动,我又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她如梦如醒般回转过来,随即便趁着我制造出的空隙闪到墙角,半拉半扯的将那人带出了屋子,那恶鬼见状立时挥出两道爪风,直朝姐弟两而去。

    倘或今日进的不是这个院子,倘或这两姐弟换成其它人,那么我如何也不会这么舍命相护,只因在她冲进来的那一瞬间我认出她就是穆凝。

    这次的爪风落在我后背上,我趁机将两人推了一把,并将门给合上了。

    我转过身去,对着他冷笑一声,手里的寒冥剑已蹿出一人来高的绿焰,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直到这时那恶鬼脸上才显露出一丝惊愕与惶恐。

    一旦寒冥苏醒,即便是千年鬼刹也难逃一死。

    纵是地府阎王也会有狼狈的时候,在那恶鬼倒地之后我也如释重负的跪倒在地,看着他渐渐化成灰烬,直到什么也不剩了我这才任由双眼合上。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打量了一下四周,看着墙壁与屋顶的狼藉才知是昨天同那恶鬼打斗的屋子。院子里有人在交谈,我听出来是穆凝的声音,还有昨夜蜷缩在墙角的那个男子。

    身上的衣服不是我的,尺寸略有些显小,是件半新不旧的烟青色长衫,前胸与后背的伤口也有被处理过的痕迹,我挣扎着起了身,扶着墙壁出了屋子。

    出了屋门,院里的光景寻常朴素,灶台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燃得正响,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有阵阵的香味传来。穆凝站在院子中央,身穿一身武服梳着男式发髻,手里拿着一把斧子,正利落的劈着柴火。

    他则站在一旁等待,时而弯腰时而起身,清瘦的身形撑不起宽大的衣服,他将劈好的柴火一捆捆抱进柴堆整齐码好,乐此不疲的来回跑动。

    而我这时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竟是昨日在茶馆里说书的那位。

    是他先发现的我,扔了手中的柴火就向我跑来,一把将我扶住并淡笑着说“昨夜见你伤得那么重,还以为你活不过来呢,想不到竟这么快就醒了。”

    这时穆凝也扭过头来,神色颇有些得意“用了咱家祖传的伤药,鬼门关前也能将人拉回来。”说着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对她弟弟说“屏儿,别再让恩公站着了,扶他去椅子上坐下,再去给他倒杯水,昨夜流了那么多血,想必这会儿定渴得不行了。”

    这个叫屏儿立时会意,将我扶到椅子跟前,小心翼翼的让我坐了上去,接着便又忙进屋里,想必是倒茶去了。

    她扔下手里的活计,径自舀水洗了手,随即走到我跟前“昨夜真是多亏了恩公,若不然我姐弟两已成了恶鬼手下的亡魂,恩公若是不嫌就请受我姐弟两一拜。”

    屏儿这时也走了出来,将茶碗递到我手里,穆凝将他拉到身旁做出要下拜的姿势,我忙起身将两人拦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我行的也是份内事,换作他人也是一样。”

    “怎么会是举手之劳,你都受这么重的伤了。”屏儿说。

    我摇了摇头“我说没事就没事,你们再这样反倒使我难以自处,若真要谢我就说再与我说段书,就当是报答我救命之恩了。”

    屏儿眼睛一亮“果真是你,我就说我见过你嘛”

    接着他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又是打哪儿来的怎么先前从未见过你还有就是昨夜那厉鬼是何等的凶猛,不想竟也不是你的对手,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又怎么会知道那恶鬼在我家中”

    “屏儿,不得无理。”穆凝喝道。

    他朝我伸了伸舌头,寡淡人脸上透着天真与顽皮。

    我说“在下泱濯,祖上都是驱鬼的道士,因前段时间听闻城中有一专门猎食人心的恶鬼,故此才特意前来。”

    穆凝说“恩公若是不嫌弃就在寒舍住下,家里就屏儿一个人,也好同他作个伴,等你痊愈了再作打算,如何”

    我这才知道她早几年就已出阁,嫁给了城中镖局的一个镖头,平素都住在城里偶尔会回来看看。昨天她刚同丈夫押完镖,过来给他送些度日的银钱,两人同在屋里吃过晚饭,就在洗碗的空当那恶鬼进了院子,她在灶间听见屋里的动静便赶了进去。

    我点点头“也好。”

    穆凝将中午的饭食打点好便走了,屋里就剩我与屏儿两人。

    饭桌上他同我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原是穆凝并非他亲姐,七年前他流落到洛河城中,饿极了晕倒在她家门前,她父亲见他可怜便将他收为义子,几年前父亲病逝穆凝也出了阁,如今这院子就剩他一个人住。

    辗转那几年他常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以致现今体弱到什么重活也不能做,平常只在城中茶馆说书赚些酒钱,穆凝时常来看来,每次都要劈下足够烧半月的柴,再留下些银钱供他度日。

    他问“泱濯,你打算在洛河城待多久”

    “依情况而定。”

    他带着些央求的口吻说“你暂时就别走了吧,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同我作伴的人,你若是走了,这院子就又剩我一人了。”

    这时饭已吃毕,他利落的收拾好碗筷正打算出屋,我将他叫住“屏儿。”

    他扭过头来看我,一脸疑惑,我说“我尽量多留些时日。”

    随即,他脸上扬起一抹知足的笑,那笑有些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看到过。

    当夜我烧下一符雁纸,向地府的人报平安,归期不定。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当夜等他睡着后,我悄声进了他的房间,借着月色我看清了他左胸口的胎迹,那是一朵刻进灵魂里永不会凋零的花。

    我知道这绝非偶然,一切定是他早就布置好了的,他将自己与穆凝拴在一起,是守株待兔也是未雨绸缪,知道我不会去找他,于是就用这种方式等着我现身,即便入了轮回也要与我纠缠不清。

    他低估了时光在一切事物面前的破坏力,他总觉得自己欠我,却不知道我早已放手。

    现在他还是欠我,欠我一次拖泥带水,一次依依不舍的诀别,一次走马观花的回顾,再是一个转身与一声再见。

    如今真的再见我便是债主。

    兴许是因了他们家的祖传伤药,我的伤好得很快。

    直到日上三竿了他的屋里还是没有动静,期间我进去过好几次,发现他每次睡着的姿势都不同,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去有时照着他整张脸,寡淡的脸略显得有些苍白,有时他将头窝进被子里,只留下半个凌乱的脑袋。

    不曾等待睡醒人的眼,所以当他一脸迷惑的看着我时,站在床前的我有些手足无措。

    他如梦初醒似的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随即便一脸歉意的对我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现在就起来做。”说着他就慌慌忙忙的套上衣服,接着又弯腰去穿鞋,低头的时候胸前花朵隐现。

    除了这个,他身上再没剩下叶岱书一丝半粟的痕迹,当年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如今的茶米油盐酱醋茶,看着那道在灶间奔忙的身景,我有些开始怀疑那究竟是不是他。

    吃过早午合并的一顿饭,他说要去茶馆说书并问我要不要一起,我一时兴起便打趣了他一句“酒分我半坛,我就陪你去。”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原来你是会笑的。”

    我笑了吗

    下午是茶馆人最多时候,我和他到的时候二楼已是满座,众人见他来了都堆起期待的笑,其中一个忙将他请到特意留的位置上,而我则沾了光坐在一旁。

    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与几盘茶点,他一如既往的将折扇打开,扇子上面写了几行草书,鬼画符似的一个字也认不清。他在桌椅间的空道上踱步,似在考虑今天该说什么,听书人的视线则在我与他身上游离,满满的打量。

    晌久,他踱回到位置上,眼睛一亮“今日要说的这个人与我同名,诸位可否猜得到是谁”

    坐在靠窗位置上的人猛的一拍桌了“这还用猜,不就五百多年前祸国殃民的尤国长皇子郁屏吗”说完又看了他一眼,略有些嘲讽的说“虽说同名同姓,可你与他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你看看你,哪有半点祸国殃民的样子。”

    顿时哄堂大笑,众人随即接起话头说着打趣揶揄他的话语,茶馆二楼笼罩在一片哗然中,可我却在这哗然之外。

    郁屏,他这一世还叫郁屏,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他一早就已画地为牢,将自己与那些忘了却不要忘的人圈在里面,将漫不经心的岁月圈禁,将记忆里的沙砾严丝合缝的锁进蚌壳里,等着它们凝结成明珠

    他在想什么我竟全都知道,即便他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

    郁屏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全不理会那些揶揄与嘲讽,只是回过头来看我,一段书的的序幕就此拉开

    “说起郁屏的美貌,十二三就已初露端倪,半弯的凤眼里藏着琥珀,欲语还休间含着秋意浓浓,回眸时能夺日月星晖,蹙眉时掩郁世间万物,叹一气尽失,笑一声冰雪消融”

    窗口那人将他打断“等等等等,我们都没见过他真人,纵然你再说得绘声绘色我们也感受不到半分,你就跳过这段,直说他是怎么祸国殃民的吧”

    郁屏仍旧笑着说“凡事讲究个循序渐进,好比人这一生,跳了哪段都是不会完满,你暂且听着,我向你保证不出半刻郁屏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那人一脸不信“要是没出现,你怎么说”

    正说着便听见有人上楼的声音,像是正应和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众人半信半疑的将视线投向楼梯口。

    由最开始的哗然到窃窃私语,再到最后的鸦雀无声,一身凡人装束的月老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了上来,眉眼里藏着龙族惯有的高傲轻蔑,他无视掉那些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旁若无人的郁屏身边坐了下来。

    店中伙计拎着一盏热茶上楼来,心猿意马的给他倒着茶,郁屏则是一脸熟稔,并笑着说“鸾磬,你来了。”

    他也被他画进牢里了吗

    鸾磬轻抿了一口茶水,立时就皱起眉来,抬眼问店中伙计“没有酒”

    那伙计头点得如倒蒜“有有有,公子要喝什么酒,我这就去隔壁买。”

    “就来一坛陈年荷花蕊吧。”郁屏看了眼鸾磬,又看了一眼我,最后又看着众人“至于这酒钱”

    又是窗口那人“酒钱算我的,你赶紧去,别让这位公子等急了。”

    “好,我立马就去。”那伙计说完便下楼,动作迅猛的像是有鬼在后面撵他,整个二楼都在他的脚步下颤动。

    郁屏将扇子一收径自坐了下来,并同我介绍起鸾磬,说他是自己故乡的朋友。

    在制造这场会面主谋的面前,我和月老心照不宣的以初次见面的形式寒暄了几句,其它的事一概不提。

    伙计将酒买来以后识趣的另拿来三只茶碗,鸾磬浅尝了一口仍旧皱了皱眉,并非是酒不好,而是坐在茶馆里喝酒本该有的兴致总要缺掉一些。他扫了一眼众人,幽然开口道“看够了”

    众人忙收回了眼,有的干咳两声用作掩饰,换个隐蔽些的姿势有意无意继续瞄着,有的则将端起茶碗举到唇边,侧着脸一动不动,他的不满与排斥没有起到任何遏制的作用。

    这时郁屏站起身来,像是打算接着先前被中断的继续说下去,他将扇子扔到桌上,拿起盛了半碗酒的茶碗,另取了一只筷子,叮咚几声,有一半人的目光又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他看着窗口坐着的那个人“郁屏可有说错没让在座的诸位失望吧”

    那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没错,没错,小先生继续说,我们都听着呢。”

    郁屏扭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向我炫耀,我心里不禁有些疑问,究竟是赶巧还是他知道鸾磬今日会来。

    “话说这皇子屏有个贴身护卫,十指缺两指人称八指修罗,说起这八指修罗自小就跟在他左右,相貌平平武艺却了不得,但凡皇子屏要出游必定带上他。”他顿住,又敲了一下酒碗“皇子屏的美举国上下都有耳闻,世人皆爱美自己也爱皇子屏,他每每出行都是万人空巷街道拥堵,车马不得前进护卫再多也不顶用,次次即兴而出败兴而回,又添惆怅与寂寥。

    终有一日,他包起巾帼穿起绫罗,不带八指修罗不带半个随从,化成一平常女子出了王宫,不料却并兼雌雄之美,先是艳冠群雄羞煞世间男儿郎,再是独揽群芳羡煞世间女娇娥。

    天底间总不乏摧花斫柳之人,爱美过头便会心生邪念,自古红颜多舛美玉易碎,皇子屏也不外如是,有一江湖邪士”

    我想起五百多年前的某个雪夜,郡王府的伙房里也曾出现过这一幕

    同一个人隔着遥不可攀的岁月叙说同一段故事,前者是当局者愈演愈烈的悲戚,后者再忆是旁观者感同深受的怅惘。

    记得他当时问过我一句话你可愿做我的明月清风

    我没有做出任何答复,作为听书人的我当时已有所察觉,然而最终却将那份莫名滋生的情愫刻意弄得扑朔迷离。如今我清明无比,那个发问的人却再不向我讨要任何回应。

    郁屏说完后似乎已累得不行,坐回来小憩了片刻才问我书说得怎样,我说“不及某个人说得好。”

    他这又来了兴趣,便追问我那人是谁,我深深的看着他,将那对琥珀似的眸子当作是能够追溯时光的渠道,然而已风化的一切哪里有迹可循

    他问“可也是个说书先生”

    我轻轻舒了一口气“不,只是一个故人。”

    众人再没有意犹未尽的追究下文,彼此静坐着似有些心不在焉,已到了掌灯时分,这会儿本是客人渐渐消散的时间段,然而只有店中伙计乐此不疲的跑上跑下,下楼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直到鸾磬说他乏了,郁屏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众人如梦初醒般,跟随着我们三人的脚步陆陆续续下了楼。

    此时的洛河城正是华灯初上,浓浓的夜色里,街道两旁的烊火一盏盏的熄了又一盏盏的亮了。我们并肩走在路上,气氛时冷时热却不觉萧索,鸾磬的话向来就少,也就对着他时才有几句话可说,我只在一旁静静听着,听他们叙旧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走到中途鸾磬便借故离开了,待他离开后,郁屏有些得意的问我“你觉得鸾磬这人如何”

    我自然知道他的这个如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说“若生在王室,怕会是第二个皇子屏。”

    “你这话一点也不好笑。”他顿时拉下脸来。

    我竟有些着慌“我说错话了”

    他瞪大了眼看我“泱濯,原来你也同茶馆里那些人一样。”

    我不明就里的问“怎么一样了”

    “怎么就不一样了你敢说你不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他是个祸国殃民的皇子,认为尤国活理应要断送在他手里,认为他是个玉貌竹心的金镂鬼,认为他活该一生鳏寡”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原本高昂着的脑袋也垂了下去,直到看见他的肩膀在颤动,我才知他在流泪。

    郁屏的哭诉不是理直气壮的辩白,而是无力回天的懊恼,原来孟婆汤只能洗净仓皇的记忆,却洗不净沉淀在灵魂最底处的尘垢。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怔在原地看着他如受挫般跑开,直到他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巨大的恐惧才如潮水般涌来。

    我疯了一般的追了上去,紧紧攫住他的双肩,并且逼迫他与我对视,我重复着一句话“我从没有那么想过,从来就没有那么想过”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郁屏哭得乏了便沉沉睡去,我在他床前待到夜最深人最静的时候,直到鸾磬来了。

    他站在院子中央,拽地的长发无风自动,一袭红衣在夜色下异常醒目,他说“叶掌书曾拜托过我一件事,不知阎君可有兴趣知道”

    “既特意来找我又何必卖关子,直说便是。”

    他揶揄道“冷心冷面的阎君何时成急性子了这可不太像你。”

    我冷笑一声“月老又何必厚此薄彼,论起心冷泱濯恐怕还不及你一半。”

    他也不反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后“那天在红豆林,他问我记不记得一个叫郁屏的,我与红豆林打了几千年的交道,试问里面的哪颗情种是我不认得的,只不过我没告诉他,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一旦回答他记得,那么他下一个问题便要问你与郁屏结缘的人是谁。”

    他轻笑一声“接着他便说,倘或今后见了郁屏的情种就直接丢下凡间,当时我就在想,要么是他与这人有仇要么就是与这人有情,可如今我总算是知道了,原是他早就将一切打点好,是要孑然一身的等着某人来。”

    我回头看了一眼屋里的郁屏,心底是醍醐灌顶般的震撼,他所设下的每一步既缜密又决绝,这近乎是场孤注一掷的赌博,若我来他便赢了,若我不来他便是满盘皆输。

    我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从发间取下一根发丝在指尖缠绕了几圈,接着那发丝便如一条游龙般,流光溢彩的向我足下延伸,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却还是没能制止它爬上脚踝,而发丝的另一端则延伸进了郁屏所在的屋子,随即我便感觉到一阵无名的颤动。

    这颤动还在不停的蔓延与拓张,直到屋内传来一声惊呼,与我的落慌与惊惶相应想和。接踵而至的是奔涌进血液的一股清洌感,类似于崖间直落的清泉,好像能洗刷掉池底石子的斑驳。

    鸾磬走到我身后,双指掐着那根红丝一脸玩味的问“你觉得我这是多此一举呢还是锦上添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手指在红线上游离“我自然是在做份内事,身为月老怎能容忍世间存有孤鸾,难道你不该谢我”

    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只见郁屏从屋里走了出来,脚踝间的那根红线丝毫不受形动牵制,无形的在我与他之间伸缩。鸾磬眼疾手快的将我与他的身形隐去,随即便负手作壁上观。

    郁屏的神色有些不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泛着红晕,他急忙跑到井旁汲了一桶水,将手里换下的衣服扔进盆里,一面搓洗一面喃喃道“他可是个男人啊我怎么可以做这种梦,真是不知羞耻,不知羞耻”

    一旁的鸾磬幽然开口道“如此良宵美夜,我若再留下来便是不识趣了。”说着便向院外走去,并一边走一边说“想必我不说你也知他阳寿将尽,你若再不好好把握就只能等到来世,届时我可不会再多事为你们扯篷拉纤”

    直到再听不见他的声音我才从繁杂的思绪中抽身而出,接着胸间又激起惊涛骇浪似要撞破胸膛,这时郁屏也看到了我,他被我吓了一跳,将手里刚洗好的衣服也给扔了,他瞠目结舌的看着我,嘴唇剧烈的发着抖。

    我走到他跟前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半晌,他往后退了几步,眼神躲躲闪闪“你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逼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

    他先是一怔,接着便慌了起来,躲开我的视线并一脸无措的擦拭起手里的水渍,直将两只手擦得通红也不肯罢体,他渐渐的别过脸去“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随即一把将他拉了过来,一只手攫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绕到他的后颈将他死死扣住,他挣扎着一脸的局促,我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从现在开始,我们延续刚才你未做完的梦。”

    说着我就将他往屋里拉,他负隅顽抗着“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我做梦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门又吱呀一声紧紧的闭上了,我攥住的那只手在黑暗中剧烈的颤抖着,他说“泱濯你别这样。”

    我用力一拽将他带进怀里,在寡淡的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他极力想要躲闪却在我的钳制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直到最后他的整个身体渐渐软了下来,紊乱的气息显露出举棋不定的犹豫。

    窗棱将清凉如水的银辉漏了进来,榻上的人此刻就沐浴在这月色之中,它们为削瘦的身躯渡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那朵永生之花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倾吐着无色无味的芬芳,我缓缓压了过去,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只恨不得能剖开胸膛将他缝进肚中。

    在我进入他的那一瞬间,藏在记忆里容颜才逐渐与他交迭,一丝一缕的将行去久远的岁月牵扯到眼前。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我深爱的那个人早在五百年前就已出现在我眼前,玩世不恭的对着我说喜欢,却又在转身之后将他人拥入怀中。

    那夜在王陵,就在我与他纠缠了一整夜后,他求我救救即将化为灰烬的穆央,随着他淌下的泪我的心也跟着万念俱灰,不为我知道他就是郁屏,不为他先前所做的一切行径,只为他又是在一个转身之后将另一个人装进眼里,而那个时候我是不存在的。

    他的心究竟能装下多少人多少事而我又能在那片方寸之地占据多少位置

    我发了狠的冲撞,一下比一下深入,他在我身下如一片即将落地树叶,而我则是一阵能够主宰他存亡与否的风,我要他完完整整的属于我,我要他跟随我的脚步前进后退,我要他眼里再装不下任何人。

    “郁屏,不管你愿不愿意,从今往后你的眼里就只能有我”

    不可遏制的呻、吟从他口中零零碎碎的冒出,他像是用尽了毕生的气力能攀上我的肩,将唇附到我的耳边,喘息着道“梦里是你,眼里是你,心里是你,就连身体里的也是你,不论你相信与否,郁屏此生就是为等着你的,下一世下下一世都为等你,嗯啊你慢一点”

    情潮汹涌而来迅猛而退,我与他同时轻颤一声,随即他便像被卸了筋骨一般瘫软的倒在榻上。良久之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寡淡的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是累极的表情,他慵懒的将脸靠了过来,鼻尖蹭到我的下颚,他说“那天在茶馆看到你就像是久梦乍回,明明是初相识却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当时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在前世见过。”

    我抚着他的发丝,在他眉间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你想知道前生的事”

    他摇了摇头“这一世都还没活明白,哪有闲心去管上一世的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与其苦苦追究前生倒不如一心过好当下。

    周公曾说过,智者好踏云中路,愚夫只翻尘世垢,我又不是愚夫翻那尘世垢作甚,再者那里面也不见得有你,即便有你也未必比眼前的这个你好。”说完他便宜抬起脸来,眼睛里流转着灯火一般的迷离,他的手在我身上游离,带着试探与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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