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那般不知该说些什么。幸好他只是她兄长,不然真的够呛了。
谢十七郎看她“为兄耳力不差。”
谢葭重重一咳,道“我的意思是我有正事。忠义候说他的事情在秦州已经办完,该启程回燕阳了。”
谢十七郎搁下茶杯,说道“你不能留在洛丰,你跟忠义候回燕阳。有他护着你,我放心。”
“啊可可我还想留在洛丰。兄长爹娘说我出来是历练的,不是回燕阳嫁人的一回到族里,族长和几位长辈肯定又说说我了,我我还没玩够呢。我才不需要忠义候的保护,之前出来的时候,我就带了几个人不也一样安全到兄长身边了吗”
谢十七郎道“几个人是阿爹身边的死士。”
谢葭不满道“我不要回去”
“好。”
咦答应得这么爽快谢葭愣了下,问“当真”
谢十七郎说道“为兄立马修书回燕阳,请求圣上为忠义候赐婚。”
谢葭急了,整个人霍地站起“不行”
一道人影慢悠悠地晃出,正是忠义候,他含着笑意,问“哦为何不行”谢葭瞅瞅自己兄长,又瞅瞅满脸调侃之意的忠义候,登时恼了,对谢十七郎道“原来兄长故意的”
说罢,愤愤地离去。
谢十七郎正色道“好好待她。”
忠义候敛去笑意,一本正经地道“无需王爷多说。”
谢十七郎又说“我已向我父母飞鸽传书,三个月后他们即将回燕阳,到时候你上门提亲。我谢十七郎的妹妹受不得一丝委屈,她性子随我母亲,你多包容。若她受了委屈,休怪我不念闵谢两家的情分。”
忠义候道“我不会让她受委屈。”话虽如此,他心里头却有些压力。且不说谢十七郎,父亲在世的时候,每次他在府邸里见到岳父,都心有余悸。父亲与岳父向来不对盘,虽说两人成家后,关系好了不少,但总爱给对方挑刺,每回相见必定是不见硝烟的血雨腥风,时常让侍候的仆役冷汗淋漓,寒颤连连。
如今父亲不在了,他看来是得接父亲的班了,而且还没算上谢十七郎。
不过为了能娶得佳人归,披荆斩棘他也要硬着头皮上。
他原以为此生遇不到自己所爱,不曾想到会在摘星楼遇上古灵精怪与众不同的她,从此甘愿沉迷沦陷。
两日后,施瑶送施母离开。
从崔府门口到洛丰城门再到城外山道,她送了十里又十里,最终还是施母说道“瑶儿,不必再送了,你过得好娘亲便高兴。”说着,眼眶不禁泛红,她揩了揩眼角,又道“总有再次相见的一日。”
施瑶见母亲哭了,鼻头不由泛酸,她也想哭,可是不能。她若哭了,母亲必定更加不舍了。她强忍着泪意,道“阿娘保重。”
施母点头,又揩揩眼角,道“好好跟王爷过日子,莫要耍姑娘家脾气。”
施瑶点头,目送施母的马车远去后,她站在原地许久,直到凝初说“姑娘,该回去了,不然城门要关了。”
施瑶这才上了马车。
等她回到崔府后,眼睛已经肿如核桃。凝初知道自家姑娘伤心,只好劝慰道“姑娘,夫人肯定也不希望你这般伤心的。”施瑶说“我只是发泄而已,不要紧。让人备一桶热水,我要沐浴换衣。”
凝初应声。
施瑶沐浴过后,又取了冰窖里的冰块敷眼,待消肿了不少后,她开始对镜描眉。
凝初诧异“姑娘,这都入夜了”
施瑶道“取胭脂盒来。”
凝初也不敢多问,只好将满腹疑问吞下,取来胭脂盒。只见施瑶往掌心里匀了胭脂,指尖稍沾,慢慢的擦过脸颊,添上一抹惊艳的红。
凝初不由赞叹“姑娘真真是天生丽质。”
淡妆浓抹总相宜,说的便是姑娘这般的吧。
施瑶没有多说,又换了身衣裳,样式并非平日里常穿的齐胸襦裙,而是一身飘逸轻盈的宽袍大袖。她很少穿这样的衣裳,一来觉得不方便,二来不太喜欢。
不过今日终究有些不一样。
她下定了决心。
施瑶问“郎主可在西厢房”
凝初道“在的。”
施瑶说道“嗯,你且退下吧,今夜不用侍候了。”凝初应声离去。施瑶走去西厢房,两厢房相隔不远,有两三小童候在厢房门前,见着施瑶前来,也没有拦下,直接让她进去了。
如今在这院子里侍候的,只有瞎了眼和聋了耳的才不知道这位施家姑娘乃郎主捧在心肝疼宠的,且郎主也吩咐过了,施氏若过来无需通报。
是以,两三小童纷纷侧身,让施瑶走了进去。
谢十七郎忙了一整日,傍晚时分才归来,刚刚用过饭不久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施瑶。他不由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会见到她。她今日送母亲离开,他是知道的,施母毕竟不能在洛丰久待。
如今朝中那群人紧盯着他,悄悄带施母过来住上一两日已是极限。
那一日阿瑶见到母亲如此欢喜,待事情了后,他再让人接施母过来。若是有人敢闲言闲语的,大不了他带着施瑶去边疆住上一头半月。
不过如今是真的不行。
施瑶上前,施了一礼。
此时此刻,谢十七郎方看清楚了施瑶的打扮,他顿觉小腹微热。他从未见过如此盛装打扮的施瑶。他嗓音微哑,说道“不必多礼。”
施瑶缓缓起身,她低垂着眼,道“郎主,阿瑶刚刚送走了母亲。”
瞧她眼皮颇肿,谢十七郎有些心疼。他道“以后还会有再见的机会,你不必忧心。边疆那边,我让人白卓过去打点了,你族人不会过得太差。”
能得墨城王身边的心腹亲自打点,边疆的人自是不敢怠慢。
施瑶可以想象族人在边疆的日子,她又跪下,叩拜行了大礼。
“郎主之恩,阿瑶无以为报,唯有”她缓缓地跪坐而起,眼睛里像是有光,她道“阿瑶愿以身相许为报。”她今日穿的是宽袍大袖衫,带子就在腰侧,她轻轻一拉,大袖衫落下,只剩一层薄薄的里衣,甚至能清楚地看见她里边肚兜的颜色。
谢十七郎只觉自己的小腹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然而,他面上却是有了怒气。
他声音冰冷地道“你以为我所要的是你的身体”
施瑶愣了下。
他怒道“穿上你的衣服,滚出这里。”
施瑶又愣住了,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拾起地上的衣裳,转身之际,耳后蓦然传来一股热气。她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到墙上,手中衣裳应声而落。
温热的唇舌席卷而来。
这一次,她没有反抗,温顺地迎合。
他冷眼看着她,亲吻变得粗暴,然而,发现怀中的身体微微颤抖之时,亲吻又渐渐变得温柔。他吻着她的舌,舔着她的唇,双手再自然不过地游移在她的身体上。
他从来不知世间竟有这样的姑娘,能让他的情绪一变再变。即便再生气,可也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
他想让她快乐。
他想要她,也想要她的身体,恨不得能日日夜夜与她缠绵,让她藏在屋中,让所有人都不能见到她的容貌。她只能是他一人的。
可是他更想要的是她的心,而不是为了还恩情再说,他不需要她还
思及此,谢十七郎心底便有股邪火窜出。
他亲吻她的唇,渐渐离开,吻着她的下巴,又缓缓落下,在她的脖颈间留下自己的印记。施瑶浑身都在颤抖,献身比自己现象中要来得不容易。
她努力地迎合他,可是身体却无法停止颤抖。
一切都没有她曾经在闺中想象的愉悦,甚至有一股羞辱感。直到胸前柔软之处有温热袭来,眼泪终于忍不住无声地划下。
谢十七郎忽然停下一切动作。
他轻轻地拥住她,嘴唇抵在她的耳畔。
“阿瑶,我娶你。”
她惊愕地睁开了眼。
他松开她,指尖拭去她的泪,他重复了一遍“我想娶你为妻。”
施瑶说“我”
谢十七郎道“不许不应承。你要自由我会给你在我容忍之下最大的自由,你喜欢做买卖挣金我不介意,在燕阳城你只好收敛就好了,回到墨城我可以任由你胡来。你想要见你娘亲,等我解决手中的事后,我带你边疆,或是想法子赦免你阿娘的罪。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你不开心便说出来,若是我错了我改,若是你错了我闭嘴。我要你的身体,也要你的心。施瑶,你给不给”
、第7章 5
施瑶真真没想到今夜会听到谢十七郎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他说的是正妻。
谢十七郎要娶她为妻
她今夜本是想着来献身的,谢十七郎带来她的母亲,她无以为报。她以为他要的只是她的身体,可是没想到他竟会说出娶她这样的字眼。
施瑶着着实实被惊愣住了。
她傻傻地看着她,一时半会喉咙间竟半点音节都发不出。
她愣住了,谢十七郎心里倒是着急了。他活了小半辈子,头一回对一个姑娘深情表白,可是那个姑娘却傻傻地看着他,一个字也不说,点头还是摇头都不给个回应。倘若放在寻常姑娘身上,怕是早已欣喜若狂,也唯有她能这么与众不同。
谢十七郎可不愿意被拒绝。
若真真拒绝了,那是丢脸丢大发了。
如今身处关键时刻,他不敢大意。这儿毕竟是崔家,他与阿葭住的院子都安排了暗卫。他身为郎主,更是加强防范。虽然暗卫见不到,但是他们能听到屋里的状况。
若是施瑶拒绝了他,暗卫定然能听到。
一想到自己头一回表白被拒,谢十七郎本想严肃地说不许拒绝的,就这么定了,一回燕阳待爹娘归来立马成亲。然而所有话语在触碰到她不知所措的眼神时通通瓦解。
眼前的姑娘是他所求的,是他真心喜欢的,不能如此强硬。
阿葭说得对,要付出一颗真心。
谢十七郎低声道“你好好想想,明日给我答复。”顿了下,谢十七郎始终没有忍住,添了句“若是想不出,我便替你拿主意了。”
听到此话,一直怔楞的施瑶总算回过神,连忙道“不,我自己想”
就在此时,白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郎主有急报”
施瑶一听,赶忙拾起地上的衣裳。谢十七郎道“里面有个暖阁,你进去。”施瑶这才急急忙忙地穿过珠帘,进了暖阁。谢十七郎高声道“白丰,进来。”
白丰应声而进。
屋内的地面因为谢十七郎与施瑶而变得一片狼藉,不过白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匆忙而来,跪在地上,不等谢十七郎开口,便直接禀报“郎主,安氏夫妇被人劫走了,属下已派人去追查。另外,之前的事情已有了眉目,那一对人拐子夫妇背后的靠山正是巫族。劫狱的人恐怕也跟巫族脱离不了关系。”
谢十七郎一听,面色微变。
安氏夫妇被劫走,本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如今与巫族扯上关系,就算不是问题也能成问题。
谢十七郎道“好正愁着抓不到巫族的把柄,如今可是送上门来了,立马备马,本王亲自缉拿逃犯。”
白丰应声。
此时,谢十七郎匆匆走进暖阁,道“我出去一会。”若非此事事关巫族,天大的逃犯他也不会亲自去缉拿。他的媳妇还没到手呢,万一又跑了怎么办说实话,谢十七郎还真想让太医弄出一种把人变小的药,让施瑶吃了然后放在腰带里,去哪儿都带着,看她怎么逃。可这毕竟是天荒夜谈,他如今总不能把她也带着出去抓人,先不说不像话,这也危险了些。
施瑶自是不知短短一刹那,谢十七郎心里头就想了这么多。她若是知道了,定会啼笑皆非。
她点点头。
谢十七郎转身就走,走没两步,又回头说道“好好待着,莫要出去,外头危险。”
施瑶又点点头。
谢十七郎又道“不许又逃了。”
施瑶无奈地点头。
外头的白丰也很无奈,哎哟郎主你婆妈什么呢到底还抓不抓逃犯呀不抓属下我就自己去了又不是生离死别,都好好地带回来了,如今就在手里捧着呢,还怕施氏会飞不成
白丰与谢十七郎离去后,施瑶方从暖阁里出来。
此事的她已经穿好了衣裳。
她回到西厢房。
铜镜中的自己口脂早已全部没有了,想来被谢十七郎吞进了肚里。想起方才的那一吻,她又不禁想起谢十七郎所说的,娶她。思及此,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真真没料到谢十七郎会想娶她的。
她问自己,想嫁吗
答案是,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嫁人,之前她都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了,可是事情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她丝毫准备也没有。施瑶自个儿宽了衣,又取下发簪等头饰,坐在床榻上又想了想,还是没有从震惊中走出。
后来她想着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困意便先到了。
她倒头一睡,起来时天色已亮。
她不禁有些慌,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嫁给谢十七郎。她心里有两个声音,一个是说嫁吧,你嫁了他便不会再犹豫了。另外一个却是说你既然犹豫必然是不想嫁他的。
两个声音一直在心里头萦绕。
此时,外边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施瑶喊了声“凝初”
果真是她。
凝初推门而入,问“姑娘可要洗漱吃早饭”
施瑶点点头。
见施瑶眼底有青色,脸色也微白,不似往常那般红润,凝初不禁有几分担心,她问道“姑娘可有哪儿不适”
施瑶摸摸头顶的包,说“有些头疼罢了,不碍事。”之前跳下断崖,又坠入急湍之中,也不知怎地撞到了脑袋,长了个包,之前大夫说过段时日就会消失,然而如今都这么久了还没消失。幸好只要不碰便不会疼,昨天绾了个繁复的发髻,想来是发簪碰到了,所以如今才会觉得疼痛。
施瑶又道“打水进来吧。”
凝初应声。
施瑶洗漱过后,凝初捧来了早饭。见施瑶神不守舍的,凝初又添几分担心。昨天夜里她听到东厢房那边传来嘈杂声,隐隐一听,似有郎主怒骂之声,如今见自家姑娘面如菜色,心想不知姑娘是不是得罪郎主了。不过想归想,凝初到底是个机灵聪敏的,主子的事情不该管不该多问的她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做奴婢的最关键的是侍候好主子,哄得主子开心。
凝初道“姑娘,奴婢听说这几日谢葭姑娘便要启程回燕阳了。姑娘可要找谢葭姑娘说说话到时候谢葭姑娘回了燕阳,而姑娘跟郎主回墨城,恐怕就有好长时间不能见面了。”
施瑶听罢,也有些想念谢葭。
早饭用过后,她便去了谢葭那儿。
谢葭见到施瑶,心里头高兴,笑吟吟地拉了她的手,说道“阿瑶,你来得正巧。我本来也想着等会去寻你说说话的,没想到我还没去你就来了。”
施瑶说道“我听凝初说,你过几日便要回燕阳了。”
谢葭叹道“本来是后天才启程的,可忠义候那边传来百里加急的家书,忠义候母亲得了病,他得回去侍疾了。族里也催着让我赶快回去,生怕我在洛丰玩得不想回去了,你瞧,“她扬扬下巴,压低了声音“那个嬷嬷就是族里派来的,再不回燕阳,恐怕族长都要派人拎着我回去了。偏偏兄长也不帮我,我只好乖乖就范。晌午过后我便要启程离开洛丰了,真是可惜呢,都没和阿瑶你好好地在洛丰里游玩。”
施瑶听着她絮絮叨叨的,也觉有趣。
这话里行间的,虽是在抱怨,但显然与之前在墨城被逼去燕阳时不一样,恐怕原因就在那一位风度翩翩的忠义候身上吧。施瑶也不戳穿,倒是觉得谢葭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倘若她嫁了谢十七郎,谢葭便是她的小姑吧。
如此想来,嫁给谢十七郎倒是不错。有这样的小姑,妯娌之间想必容易相处得很。
不过这些想法若教谢十七郎知道,估摸着会暴跳如雷了。
什么你嫁我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阿妹
施瑶笑道“不急,以后总有同游的机会。”
谢葭道“对,肯定还有机会的,不急在一时。”她看看施瑶,又说道“阿瑶,此番一别我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你相见。我晓得这是你与我兄长之间的事情,我不该说的。可是阿瑶,我真心与你说,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一个入了我兄长眼的姑娘。我们谢家家族庞大,但有兄长在,你完全不用担心族里的问题,且有我爹娘在前,我兄长若娶了你,他不会纳妾的。”
施瑶还真的没想过谢十七郎会不会纳妾这个问题。
她满脑子都是嫁不嫁,如今听到谢葭如此说,她却也没信足十分。好比昨晚谢十七郎的甜言蜜语,她也只信了七分,剩下的三分则保留下来,如此一来即便以后谢十七郎反悔,她也不至于太失望。
她揉揉额穴,又觉脑袋疼了。
她说“阿葭,你一路顺风。”言下之意是不想再提及谢十七郎了。谢葭听得明白,也不再提起,又与她絮絮叨叨了一番。施瑶听她三句不离忠义候,便知她情根已种。两人又一道用了午饭,施瑶方送谢葭上了马车。
谢葭探出头与她挥别。
施瑶挥手,瞧着远去的马车,心里头到底还是有几分伤感的。
人生不停在不停地离别。
施瑶回了院子里。
进屋前,她瞄了眼东厢房。说来也怪,昨夜谢十七郎出去缉拿逃犯后,她今日便再也没有见到谢十七郎。她原以为谢十七郎是为了给她时间和考虑的空间,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直到天色擦黑之时,东厢房那边还是静悄悄的,而且一整日下来,别说谢十七郎,连白丰她也没见到。
她想了想,遣了凝初去打听。
凝初回来得也快,不到一刻钟便禀报道“姑娘,奴婢问了院子外头的侍卫,说是郎主昨夜便没有回来。”
施瑶不由一怔。
抓什么逃犯需要一天一夜地抓还不带歇息的昨天在暖阁里,她是听到外面对话的,曾经拐走秦雪的安氏夫妇背后的靠山是巫族,而谢十七郎仿佛在策划着什么与巫族相关的事情。
思及此,施瑶也不担心了,横竖是要紧之事,不过与她无关。不回来也好,她还可以多几日喘息的时间。施瑶唤凝初打了水进来,宽衣后便直接歇下了。
直至半夜,施瑶睡得本就不深,只听外头传来好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她登时就坐起。
“谁”
回答她的是白丰。
“施姑娘,还请你跟我来一趟。快一些,郎主受了重伤。”
施瑶睡意顿无,不到片刻,便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白丰面色凝重,说“姑娘这边走。”施瑶无声点头,紧跟白丰的脚步。崔府的后门停了两匹马,白丰又道“时间紧迫,还请姑娘骑马过去。”
施瑶没有多说,立即翻身上马,干脆利索的动作看得白丰都想夸赞一声,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夸赞的时候。
洛丰有宵禁,以前是天一黑城里便不许有人走动,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倒是宽松了不少,宵禁时间乃戌时过后。戌时过后若还有行人在路上,官府便可将他问罪,先抽十鞭子再说。
不过现在倒是方便了施瑶与白丰。
有墨城王令牌在,巡逻的衙役也不敢阻拦。
于是乎,宽旷的街道上,骏马跑起来特别快,不一会白丰便停下,来到了一家客栈。
客栈早已被墨城王包下,掌柜小二都紧张得很,生怕会出什么大事,一家老少看着来来去去的侍卫,心里头惶恐得很。蓦然间见到个容貌妍妍的姑娘闯进,更是一愣。
施瑶没心思注意周遭,直接跟着白丰奔向二楼。
白丰说“郎主在城外遭了暗算,伤及心肺,今夜若是熬不过,怕是凶多吉少了。”
施瑶面色顿变。
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以为白丰口中的重伤,顶多就是被砍几刀而已,或是断条腿什么的。如今一听,她整个人抖了下。白丰推开门,没有进去,只说“郎主昏迷前说要见你。”
说罢,便关上了门。
房间里极其安静,只有桌案上的兽首铜灯在燃烧着。
房间不大,施瑶一进去就见到了谢十七郎。
他躺在榻上,脸色惨白无血,像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施瑶站在门边,一时半会竟是不敢上前。直到铜灯的火噼啪地响了声,她的身体才动了下,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谢十七郎身边。
她好像头一回见到这样的谢十七郎。
打从他们认识以来,她只见过两回受伤的谢十七郎,第一回是在阳城,他算计王家,故意中了毒;第二回是在去燕阳的途中,他为了救她以身相护,替她挡了一刀。
然而,那两次他都好好的,并不想这一回。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血的味道,他的脸色惨白得仿佛下一刻便会离开人世。
施瑶没想过无所不能的谢十七郎会这么孱弱地躺在她的面前,一时间,原以为不会再疼的心竟不可收拾地疼痛起来,疼得她鼻子发酸。
哪有这么狡猾的人
昨晚刚问她要不要嫁他的,今日竟然就这般孱弱地躺在这里,了无生气。
此时,大夫走进。
施瑶退到一旁,大夫把了脉,又查看他的眼睑,不由叹了声,摇了摇头。施瑶问“大夫,郎主如何了”
大夫说“该用的法子都用了,如今只能听天命。姑娘,郎主既然说要见你,想来是有话与你说的。郎主如今虽然已经昏迷了,但兴许还能听到你说话。姑娘不让多与郎主说说话,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夫说罢,又离开了。
施瑶脑子里回荡着“听天命”三字,只觉宛若雷劈。
她压抑地骂道“骗子谢泽,你是大骗子”
施瑶又说“谢泽,你醒醒你敢不敢睁开眼看我。幸好我昨天没答应你,不然今天我就成寡妇了。”她哭着说“你再不醒来,我就嫁给闲王去,还有骆堂,还有白丰白卓”
之前的犹豫在此时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颗在掩藏在迷雾中的心渐渐变得清晰,如同拨云见月那般,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面对死亡,人好像便再也不能矫情,猛烈的情感如同潮水涌出。
眼泪滑下。
她趴在谢十七郎的身边,哭得一抖一抖的。
、第7章 6
谢十七郎的手指忽然动了下。
施瑶哭得伤心,一时间并没有发现。她不停地说“谢泽你真是个大骗子大混蛋”她擦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此时,谢十七郎渐渐睁开眼睛。
他有点搞不清状况。
为什么施瑶会在他身边为什么她要骂他
谢十七郎努力地回忆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比如那天求娶的时候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时,又听施瑶哭喊道“谢泽你敢不敢睁开眼看我一下”
他睁开眼了呀
“谢泽你敢不敢醒来”
他醒了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十七郎回想了下,他缉拿逃犯一天一夜,最后把安氏夫妇给抓住了。然而没有想到会中了巫族的算计,受了点伤。失血有点多,不过不碍事,都是外伤,养一养便好了。他怕吓到施瑶,索性便挑了家客栈歇下,明日再回崔府。
不过伤口倒是疼得很,他睡不着便让大夫给他开了昏睡散。
他喝了后,没多久便睡下了,直到后来被施瑶吵醒。
见她哭得那么伤心,谢十七郎心里头有一丝高兴。她为自己而哭,想来是在意他的。他伸出手想去摸她的头,说一声我醒来了,也睁开眼了。但是此时施瑶又愤愤地说“我不要嫁你了我也不嫁给闲王了我去嫁给白丰让你死了也不安生”
手顿时一僵。
外头一直在偷听的白丰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祖宗呀,有些话真真不能乱说呀。我家中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呀。
白丰觉得自个儿该开溜了,但郎主毕竟受了伤,他也不敢离开半步,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门外。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什么都听不到。他是聋子,天生就是聋子
“白丰”
一道中气不足却威严十足的声音从屋内发出。
白丰默念不管用,只好灰溜溜地进屋。见到哭花了眼的施瑶,再见到已经醒过来的郎主,白丰心中的苦水积了一大堆。他道“属下在。”郎主,求惩罚轻一点明儿还要一大堆事情要处理的
施瑶怔住。
谢十七郎道“解释。”
白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说道“属下知错属下甘愿受罚属下不该和大夫一起欺骗施姑娘的,是属下不安好心。属下这就去领二十鞭子。”哎呀,他能不急吗瞧着两人磨磨蹭蹭的,不出点绝招怎么解决早点儿凑成一对,把娃娃给生了,他才安心呢
谢十七郎“滚出去。”
“是。”好好好,他现在圆润地滚出去,奔向鞭子的怀抱。
白丰一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施瑶和谢十七郎两人。此时此刻施瑶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那真真是枉为人了她刚想要站起,却被谢十七郎握住了手。
谢十七郎轻声道“此事我真的不知情,若我知道,我不会让白丰这么做。”
施瑶想要挣脱开,见他眉头微蹙,又怕扯到他伤口,只好黑着脸坐下,动也不动地垂眼。
“我方才听到你哭得厉害。”
施瑶道“嗯,你很得意是不是”
谢十七郎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艰难地撑起了身体。施瑶眼角的余光瞥着,想要上前帮忙,可一想到自己方才被欺骗了,又气得牙痒痒的,索性扭过头。
幸好谢十七郎的伤口不深,要坐起来也并非不可能之事,就是疼了点。
如今难得有转机,谢十七郎肯定不会不把握的,再疼也要把媳妇给抱上。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将她搂在怀中,道“是有点得意,也有点高兴,但是更多的心疼。”
他现在好像彻底领悟了阿葭所说的“真心”二字。
并非送她金银珠宝,也非投其所好,更不是给她宠爱,而是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自己的一颗真心毫不保留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也无关地位,无关胜败。
他说“我刚刚在想,若有朝一日身临险境我也不能轻易死去,我还有你。我若撒手离去,这世间你恐怕找不到哪个能与你相配的郎君了。”
施瑶先头还听得感动着,后头一听,又忍不住笑出声。
“十七郎如此自大”
谢十七郎道“不自大怎敢娶你”
施瑶此时气也消了,没什么比他的安危更重要了。她推开他,上下打量着,问道“郎主到底伤到哪儿了”
谢十七郎简直是无师自通,她一离开便又重新揽着她,道“伤口左臂,不碍事。是有点疼,抱着你便不疼了。”
施瑶说“骗人,我又非灵丹妙药。”
谢十七郎说“你就是我的灵丹妙药,还喊郎主以后唤我的名字吧。待这儿的事情了结,我便先带回燕阳。本想着等爹娘回来再成亲的,可我等不及了。回燕阳后,我先请求陛下赐婚,婚期定下后再等爹娘回来完婚。我爹虽不太好相处,但你不必在意。我母亲好相处,你与她相处好了,我父亲也不敢为难你。若我爹真为难你了,你先忍忍,回头我让我母亲为难他。我爹娘离开朝堂后,便不太喜欢在燕阳待着了。族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你也不无需担心,在燕阳成亲后,我们便立马回墨城。回了墨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只要年末回一趟燕阳便好。等以后我们生了孩子”
施瑶忍俊不禁。
“泽郎想太远了。”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谢十七郎有这样的一面,虽然不太习惯,但她喜欢。他轻声说着两人的未来,里头只有他和她,没有其他人。
施瑶蓦然一颤。
她想起了一事。那个真实的梦中,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