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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阕春_第15分页

作者:淡樱 字数:16069 更新:2021-12-21 17:21:41

    一条长长的口子。

    、第6章 2

    施瑶回过神来的时候,充斥在鼻间便是血腥的味儿。她的呼吸急促,左胸腔那一块噗咚噗咚地跳个不停,这是她头一回如此直接面对杀戮与血腥。

    头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相当的平静。

    “莫动。”

    话音落时,手起箭落,竟是残忍地划开了死士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谢十七郎一脸。

    他的身体僵了下。

    然后,施瑶头一回听到高洁清贵的谢十七郎生气地说了一句粗话。

    箭篓子已空,谢十七郎忽道“坐稳。”

    他松开了环住施瑶腰肢的另外一只手,拔下施瑶发髻上的最后一支发簪,锋利的簪尾如同飞镖一般直接没入了闲王身后的黑衣人体内。

    山林间只剩两个死士。

    白丰赶到。

    死士见状,弃剑而逃。谢十七郎声音冷峻“追上,留活口。”说罢,他再次环过施瑶的腰肢,握住了缰绳,策马离开。施瑶只觉耳边山风作响,呼呼地吹着。

    另外一只垂下的手臂,鲜血不停地涌出,将谢十七郎的衣袍沾湿。

    施瑶心中发颤,不由问“郎郎主”

    “闭嘴”他恶狠狠地道。

    她顿时噤声,小心翼翼地挪着身子,尽量让自己不碰到谢十七郎的伤口。她真的没有想到谢十七郎会为了救她而受伤,方才几乎是生死一刻,他没有任何犹豫替她挡住了寒光凛凛的剑锋。

    回到山亭时,在场的仆役随从都惊呆了。幸好众人训练有素,一随从迅速撤下锅中所烹的兔肉,换上了溪水,另一人取出干净的长条布料。

    谢十七郎翻身下马,许是碰到了伤口,他的眉头皱了下。

    随从上前道“郎主,亭内暖和,适合包扎。”

    谢十七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回首看向马背上的施瑶。此时此刻的施瑶一头乌发披下,发尾还沾上了谢十七郎的血,且之前经过好一阵子的折腾,她的脸蛋脏兮兮的。

    他的眉头又皱了下,怒道“脏死了,自己滚下来。”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山亭里。

    从珠搬来了蹋阶,伸手正要扶施瑶下来。施瑶摇摇头,自己从马背上爬下。她落地时,闲王也赶回来了。闲王问“可有大碍”

    施瑶低垂着眼,说道“并无,身上的血是郎主的。”

    说着,她施了一礼,带着从珠回了马车。

    闲王走进山亭。

    谢十七郎正在包扎伤口,因失血过多,他的面色略显苍白,不过尽管如此,他仍旧坐得笔直。闲王神情凝重,问“可查出了是何人派出的死士”

    一顿,闲王又问“你最近得罪了何人”

    谢十七郎嗤笑了声“阳城一事之后,想要我谢十七死的人数不胜数。”

    闲王问“十七郎可有眉目”

    谢十七郎反问“王爷觉得会是何人”

    闲王沉吟片刻,方道“你在阳城所做之事,被触犯利益的人太多,首当其冲乃秦州王氏,只是王氏断不会如此愚蠢。若在你回燕阳期间出了事,谢氏一族定会猜到王氏头上。”

    此时,白丰回来了。

    “启禀郎主,两名死士已经咬舌自尽,身上并没有任何线索。”

    这个结果在谢十七郎的意料之中,他道“将他们头颅搁下,带回燕阳。”随从已经将谢十七郎的伤口包扎好了,他站了起来,又道“先不忙赶路,找个附近的驿站歇下。”

    施瑶在驿站里洗了头发,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从珠替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轻声说道“奴婢给姑娘煮了安神茶。”施瑶微微颔首。从珠又道“还请姑娘宽心,郎主并未责怪姑娘,奴婢瞧着郎主倒是十分关心姑娘,已经遣人去附近的桃园镇请大夫了,还让白丰郎君送了药膏过来。应该是怕姑娘今日骑马时擦破了皮。”

    施瑶喝了安神茶,心底仍旧愧疚得很。

    她问“郎主此时可有歇下”

    从珠出去打听了下,回来说道“并无呢,与闲王在雅间里说着话。”施瑶说道“你去盯着,待闲王离开后便告诉我。”

    “是。”

    两刻钟后,从珠回来,说道“姑娘,闲王已经回房歇息了,郎主还在雅间里。”

    施瑶登时拎起裙摆离开房间,匆匆地走向二楼的雅间。白丰守在雅间外,见到施瑶的时候,没好气地瞪了施瑶一眼。施瑶说道“我真的会骑马。”

    白丰说“重点不是这个。”

    施瑶说“我想见郎主,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白丰很想说“不能”,但是碍于雅间里的谢十七郎,他只能瞪着施瑶说道“郎主就在里面。”他万般不情愿地侧过身,开了门,心想女人果真是祸害

    施瑶给谢十七郎行了一礼。

    她起身后,有些无措地站在谢十七郎的身前。谢十七郎也不说话,便静静地坐着。施瑶知道谢十七郎生气了。她往前挪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道“阿瑶错了。”

    谢十七郎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

    她又道“郎主大恩大德,阿瑶无以为报,只能”

    谢十七郎打断她的话“本王不想听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种话。”

    话咽进了肚里,施瑶酝酿了一番,又说道“阿瑶”

    考虑到此女喜欢说些歪理,谢十七郎干脆说道“你且说说你错在哪里”

    “不该骑马,不该闯入山林,不该害得郎主受伤。”

    “还有什么”

    施瑶愣了下,还有她思来想去今日里犯错的事儿不就这三件么她犹豫了一会,说道“不该惹恼郎主”

    谢十七郎索性挑明开来。

    “你要如何补偿本王”

    施瑶暗自心惊,问“郎主想要收回赠给阿瑶的金”

    谢十七郎的面皮抖了下“本王看起来缺金吗”

    施瑶暗自嘀咕,谁晓得你缺什么她又说道“阿瑶一定会为郎主好好办事,不辜负郎主的恩情今日郎主为阿瑶受伤,阿瑶谨记心中,他日若有箭羽袭来,阿瑶愿以身挡箭。”

    “还有呢”

    又还有

    施瑶使劲揣摩谢十七郎的心思,无奈郎主心思比海深,她说道“还请郎主直言,只要郎主说出,阿瑶必定做到。”

    此时,白丰敲了敲门,在桌案上搁下了一个托盘。

    托盘里放了干净的长条布料和一个盛满温水的小银盆。

    “郎主,该换布条了。”

    谢十七郎道“你退下,有施氏在便可。”

    施瑶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我十分擅长,白郎不必担心。”说着,她直接上前要去脱谢十七郎的衣服,许是愧疚心太重,她脱谢十七郎衣裳的时候竟半点犹豫都没有,完全没有意识到男女之防。

    白丰默默地看了眼,贴心地关上了雅间的门。

    施瑶褪去谢十七郎的里衣,露出了他赤裸的上身,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看到那一道长长的伤口时,只觉触目心惊。她道“郎主痊愈前,还请让阿瑶照料。”

    “嗯。”他应得很快。

    施瑶不由抬眼,瞧他的模样,她登时明白了谢十七郎要的补偿是什么。她小声地嘀咕了声“说出来不就好了么”

    “嗯”

    施瑶轻咳一声,说道“没什么,阿瑶说可能会有些疼,还请郎主忍着。”

    她从小银盆里拧干了软巾,轻轻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肌肤。

    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谢十七郎的上身,但这是头一回离得这么近,看得这么清。他身上竟有不少伤疤,难怪他的随从包扎起来如此娴熟。

    她忍不住问道“郎主身上怎么有这么多伤疤”他不是墨城王么不是谢家嫡子么不是众星捧月的十七郎么怎么还会受这么多伤

    谢十七郎不以为意地道“行走江湖,受伤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之事。”

    听到此话,施瑶觉得自己认识到了谢十七郎的另外一面。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谢家十七郎,有着高贵让人羡慕的身份,却也有着权势地位带来的无奈。

    灼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颊上。

    施瑶的手一抖,擦到了谢十七郎的伤口。她连忙道“我我不是有意的。”说着,却是再也不敢望向谢十七郎的双眼了。以前没有发现,如今这么近距离看着,十七郎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像是她妆匣里最名贵的宝石。

    、第6章 3

    谢十七郎的伤养没半日,便收到了燕阳本家的飞鸽传书,说是谢葭闯祸了,让谢十七郎速归。至于闯了什么祸,这让谢十七郎十分头疼。

    族里见谢葭已到适婚年龄,难得逮到谢葭回本家了,自然不会错过任何说媒的机会。因着谢葭在外头跟着爹娘隐世,性子也养得野了些,与燕阳城的贵女也不大一样,族里便让她隔着屏风悄悄地选婿,看到满意的,本家立马派人探询,岂料谢葭竟将人打伤了。

    打伤人就算了,若是个好说话的,大不了本家给些好处便是。然而问题却是谢葭在摘星楼屏后挑婿,夫婿没选着,倒是与经过的忠义候杠上了,两人也不知怎么的从摘星楼的二楼摔了下去,忠义候摔折了腿。

    谢十七郎的太阳穴突突地疼着。

    此事阿爹若是晓得了,定饶不得谢葭。他们谢家与忠义候一家颇有渊源,他娘的义兄便是忠义王闵恭,当年的沙场新贵,与胡人一战后彻底成名,被先帝封为异姓王,封号忠义。只不过谢十七郎他爹倒是不待见忠义王,原因很简单,闵恭当年仰慕谢夫人,三番四次与他作对,让本来就坎坷的情路更为坎坷,即便最后闵恭另取公主了,仍旧耿耿于怀,每每提起醋缸子便打翻一地,那酸味儿百里之外都闻得到

    当天下午,谢十七郎便离开了驿站,夜里也不歇息了,连夜赶路,将十五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第八日的时候,燕阳城将近。

    施瑶近乡情怯。

    她足足有半年没回过燕阳城了,半年前的自己肯定想不到会遭遇那样的一场,肯定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遭际,更不会想到再次归来之时竟会被打上墨城王的记号,那个原本与自己八百辈子都搭不上关系的男人。

    白丰策马走来,与跟着马车行走的从珠说了几句话,声音不大,施瑶并没听清楚。

    此时,从珠轻轻地敲了下车窗,与施瑶道“姑娘,郎主有令,让您在驿站里歇下,过两日郎主再接你到燕阳。”

    施瑶没有问为什么,直接说道“我知道了。”

    马车在分岔路口打了个弯,与谢十七郎还有闲王的马车分离。

    得了谢十七郎的吩咐,驿站里的人不敢怠慢施瑶,吃食方面每日定是送最好的过去。施瑶在驿站里过得颇为舒适,许是受了谢十七郎的影响,平日里她从不主动沾琴的,如今得了闲便让从珠借来一琴,拨弦抚弄着。

    两日过得也快。

    第三天的早晨,施瑶便见到了白丰,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白丰说道“姑娘,这位是谢纯,谢氏本家的大总管。”

    以前在燕阳的时候,施瑶已经有所耳闻。虽是姓谢,但不是谢家人,原本只是一方草芥,后成为谢家的门客,一路扶摇直上,成为谢氏一族的大总管,并且被族长赐予谢姓,何等殊荣。

    施瑶欠身施礼。

    谢纯还了半礼,此时,白丰又说道“谢总管奉了郎主之命,来接姑娘回谢家的。”说着,他对身后的数人使了个眼色,没多久便搬进了一个箱笼。

    谢纯说道“里头是衣裳与头面,还请姑娘换上。”

    施瑶应了声。

    箱笼被搬进了施瑶所住的房间,从珠打开箱笼一看,禁不住轻呼一声“奴婢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衣裳。”

    施瑶瞥了眼,倒也不会惊讶。施家的贵女虽然及不上王谢李崔范五大世家的金贵,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这些衣裳,以往在宫中参加宴会的时候,她见过谢氏一族的贵女穿过类似的。

    她很快便换上了衣裳,还戴上了首饰。

    似有流光的玉步摇在乌发间摇曳,衬得她面如桃花。从珠不禁赞叹道“姑娘华贵如斯,怕是宫里的娘娘也比不上呢。”

    施瑶嗔她一眼,说道“这些话可不能胡说。”

    从珠噤声,连连点头。

    燕阳城的上午是最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里熙熙攘攘的,东西两市车水马龙的。在太阳高照之时,人们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的正是谢纯。

    在燕阳城中行走的有几人不知谢纯

    那可是高门大户中的谢氏大总管。

    众人不禁有些好奇了,一大早的,大总管从哪儿回来的很快的,人们的视线便落在了谢纯身后的马车。谢家十七郎前两日回了燕阳,这是整个燕阳城都晓得的事情。

    而如今跟在马车后面的那位白面郎君,看起来也有些眼熟,咦不就是谢十七郎身边的那一位心腹么

    前有总管后有心腹,马车里究竟是何人

    众人越发好奇,打量着车窗,仿佛恨不得将车窗看出个洞来,好知道里头究竟装了何人。就在此时,白丰策马前行,与前头的谢纯不知说了什么,谢纯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

    白丰又与跟着马车行走的从珠说了几句。

    众人只见那打扮清丽的侍婢靠近马车低声说了数句话,然后那紧闭的车窗倏然伸出了一只嫩白的手,尽管转眼即逝,可众人都可以确定那是一只女人的手

    女人

    谢家十七郎的女人

    众人奔走相告,不得了啦,一直不近女色的谢家十七郎有女人啦。

    施瑶自是不知外头发生了何事,她只知进了燕阳城内,走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从珠说白丰去买东西了,一会便回来。很快的,车窗里递进了一袋冒着甜味儿的五色糕点。

    施瑶自然知道白丰不可能贸然让谢纯与她停下去买吃的,这估摸着是谢十七郎的意思。

    许久没吃到五色糕点,施瑶也没心思想其他的,拈了一块白皮糕点送入嘴中,久违的味道传来,她高兴之余心里头始终有几分感伤。

    再次回到燕阳,她在,可家人却不在了。

    她每月给母亲写一封家书,多亏有了谢十七郎,母亲才得以回信,虽然字句不多,但晓得母亲安康,她也放心不少。

    施瑶到了谢府后,下了马车。

    她抬眼望去,百年世家果真与她们施家有所不同,就连府邸门口仿佛也在传达着高门大户的沉淀与气派。谢纯领着施瑶穿过一道道长廊,与南方的亭台楼阁不同,没有南方的精致,却有着北方的大气。

    一路上,施瑶随处可见行走的侍婢与仆役。

    不过想当的训练有素,见着她半分也不诧异,垂着眉,微微欠身后便离去。

    施瑶见惯了,而从珠头一回领略此等庄严,心中紧张极了,连身体都是绷直了的,生怕会出错,丢了施瑶的脸面。

    谢纯最后将施瑶带到了谢十七郎所住的院落中。

    “还请姑娘当作自己的家,不必拘谨。郎主尚在宫中,傍晚时分便会回来。”

    施瑶点点头,说道“麻烦谢总管了。”

    谢纯离去后,施瑶打量着谢十七郎的院落。

    院中仍旧是谢十七郎一贯的风格,没有侍婢,皆为仆役小厮。白丰打从她进了谢府后便离开了,院落里的仆役与她行礼后便去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从珠在屋里收拾着施瑶的细软。

    施瑶有些迷茫。

    谢十七郎如此隆重地将她接来,想必谢氏本家一定知晓了。若是不知情的,肯定会以为她是谢十七郎在外边的女人。可是她自个儿知道她与谢十七郎并非那回事。

    只不过

    谢十七郎现在的做法实在实在是暧昧了些。

    那条见不到的界限仿佛越来越模糊了。

    到了下午,施瑶有些犯困。这儿毕竟是谢氏本家的地盘,高门大户旁支错落的,她也不好乱走,只好留在谢十七郎的院落里看看书。幸好谢十七郎这儿有不少藏书,她问了仆役,仆役也没说谢十七郎有什么禁令,她便取了一本书册在美人榻上慢悠悠地翻着。

    “阿瑶”

    冷不丁的,一道清丽柔和的嗓音传来。

    施瑶回过神,抬眼望去,窗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窈窕身影,正是她数月没有见到的谢葭。她眉梢上有欣喜之色,不由激动地小跑出去,高兴地喊道“阿葭”

    谢葭握住了施瑶的手,上下打量着施瑶,说道“看来我兄长将你养得不错,比之前要丰腴了不少,脸色也十分好看。”

    两人牵手进屋,在美人榻上坐下。

    谢葭挥挥手,将下人屏退了,从珠见状,也悄悄地退下。

    、第6章 4

    两人许久未见,心中有千言万语,无奈谢葭如今火烧眉睫,也不好叙旧,一坐下直接开门见山,便道“阿瑶,此事你得助我。”

    施瑶微怔,道“你莫急,发生何事了”

    之前谢十七郎着急连夜赶路,她便猜到了燕阳城里发生了大事,只不过却没往谢葭身上猜。

    谢葭说“我在摘星楼害得忠义候摔折了腿,我并非有心的。其实这事情说起来真的不能怪我,当时我在摘星楼里喝茶,是那忠义候硬要过来多管闲事,我没忍住与他争吵,不巧摘星楼有采花贼潜入,发生了混乱。”

    她叹道“你也知我身边有暗卫,区区一个采花贼也奈何不了我,偏偏那忠义候硬要凑上来,害得我从二楼摔下。这也算了,他还要来救我。他不来救我,暗卫一样能接住我,他现在救了我,便成了我害他摔折了腿。昨天兄长还发了狠话,忠义候的腿若永远好不了,我这辈子便别想嫁人了。”

    谢葭五官紧皱,道“我可不想嫁给忠义候,闵家的郎君个个无聊透顶。阿瑶,你在兄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我给他找最好的巫医,一定帮他治好腿,再给他找个燕阳城最好的贵女。”

    施瑶正想出言安慰,却见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正是谢葭心中所惧的兄长谢十七郎。

    “美言一百句也无用。”

    他阴恻恻地道“谢葭,为兄让你闭门思过,你闭到我这院子来了”

    谢葭浑身一颤。果真是活阎罗真真是让人惧矣。她讪笑道“没没有,有故人来了,阿葭只是来见一见而已,并无他意。如今故人已见,我继续回去闭门思过。”

    “站住。”

    谢葭不敢动“兄长,我错了。”

    谢十七郎慢条斯理地走前,又抬腕取来茶盅,倒了一杯茶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谢葭也不敢乱动,宛若老鼠见着了猫。

    他道“错在何处”

    谢葭“不该窜门,不该来找阿瑶,不该不停兄长之言,不该害得忠义候摔折了腿,不该让谢家丢了颜面”

    谢十七郎道“还有呢”

    谢葭愣了下“还有”

    施瑶登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原来谢十七郎这种令人窒息的审问方式不仅仅是对她一人,还有谢葭。她看向谢葭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谢葭不动声色地给施瑶使眼色。阿瑶你快开口说几句话。

    施瑶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谢十七郎重重地将茶杯一搁,道“别看些有的没的,这里没有人能帮得到你。此事若非我出面解决,你是想等到父亲回来”

    谢葭打了个冷颤。

    “不敢。”

    谢十七郎道“过几日收拾细软,带上你的丫环去忠义侯府,本家对外声称你去忠义侯府陪香宁公主。至于如何做想必你心中有数。”

    香宁公主乃忠义候的生母,当今圣上的胞妹,与谢十七郎的母亲颇为交好。忠义王驾鹤西去后,当时谢葭还小,谢夫人崔氏常常过去陪伴香宁公主。如今香宁公主有疾在身,谢葭过去陪伴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知道了。”

    谢十七郎又道“还有,巫医渐除,该称大夫。”

    谢葭总算明白方才兄长问错在哪儿时的不满了。兄长大手一挥,秦州巫医都撤走了,留下的都自称大夫了,她作为谢家人,自该配合才是。

    她连忙点头。

    屋里只剩谢十七郎与施瑶两人。

    施瑶看了谢十七郎一眼,只觉他面色微差,不由问道“郎主伤口可有好些了”之前连着数日都在赶路,伤口都不是她换的。

    谢十七郎说“无碍,你准备一下,再过半个时辰与我一同参加王氏一族的晚宴。”

    说罢,他转身离去。

    施瑶上前一步,唤住了谢十七郎。

    “阿瑶心中有惑,还请郎主解惑。”

    她酝酿了下,问道“不知阿瑶该以何身份与郎主参加晚宴”

    谢十七郎停步,道“侍婢。”

    她应声“阿瑶明白。”同时,心里松了口气,若不清不白地去,还打扮成这副模样,莫说外人,连她自己都会以为自己以谢十七郎妾侍身份出席了。如今谢十七郎明说了,她也放心了。

    施瑶取下发髻上的贵重饰物,换了一套简洁的衣裳去见谢十七郎。谢十七郎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说什么,神色晦明晦暗。宴席上,觥筹交错。

    施瑶见到了王家九郎,还有几位王家郎君。

    他们身边皆有清秀可人的侍婢陪伴。

    施瑶隐于坐地屏风前,默默地给谢十七郎夹菜添酒。

    王家的几位郎君不停地向谢十七郎劝酒,谢十七郎一杯接一杯地喝,宛若没事人一般,喝得极为轻松。然而,位于谢十七郎身后的施瑶却知谢十七郎才硬撑。

    袖袍微微沾湿,想来冷汗已出。

    酒过三巡,有舞姬伶人开始高歌起舞。此宴为谢王两家的和好之宴,看起来一切其乐融融。酒入肚肠,在场的几位郎君难免敞开了胸怀,男人的宴会离不开女人,王家郎君身边的几位侍婢已被逗弄得面红耳赤。

    王家九郎频频望向谢十七郎。

    谢十七郎袖下的拳头已然微颤。

    此时,王家九郎携婢上前,举酒笑言“十七郎脸色何故如此难看莫非十七郎不胜酒力”

    谢十七郎仰脖一饮而尽,淡道“九郎怕是醉了。”

    王家九郎笑道“十七郎好酒量我再敬你一杯,过往之事从此烟消云散,先饮为敬。”说罢,王九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让侍婢给谢十七郎斟酒。

    谢十七郎哪里会不知王家九郎的用意。

    只不过此刻,身边忽然有一道温软袭来,一双素白的手执起了酒壶,笑盈盈地道“我家郎主不喜欢别人碰他的酒杯,我来。”

    王家九郎这才注意到了施瑶。

    施氏三姝,整个燕阳城有谁不知。如今蓦然见一容貌妍妍的施家姑娘出现,王家九郎意味深长地道“人道谢家十七郎不近女色,原来早已金屋藏娇,十七郎好眼光。”

    施瑶笑盈盈地又道“九郎如此夸阿瑶,阿瑶不胜感激,无以为报唯有以酒敬之。”

    在场郎君与侍婢不由瞠目。

    哪家姑娘得了夸赞不是双颊绯红的,这施氏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施瑶直接拿了谢十七郎的酒杯,连倒三杯,皆一饮而尽,干脆利索,教当场郎君不由拍手称妙。王家九郎说道“早知施家女如此有趣,我便禀明圣上带回府中。”

    酒盅里的酒极烈,施瑶平日里只喝果酒,再烈一点的便是黄酒。三杯烈酒入肚,她强撑着面色,又笑吟吟地道“可惜九郎迟了一步。”

    她不着痕迹地靠近谢十七郎,挡住了他袖下滴出的血珠。

    宴会终于结束了。

    回谢家宅邸的路上,谢十七郎坐在马车的另一边,他倚靠在车壁上,唇色微微发白。施瑶默不作声地在车上找出了干净的布料长条,和一壶温水。

    幸好之前谢十七郎受了伤,马车里有准备这些用具,不然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去哪儿寻找这些东西。

    她直接欺身上前,脱了谢十七郎的衣裳。

    谢十七郎被脱习惯了,睁开眼时一点诧异也没有。

    白色的布料长条早已染成鲜红的颜色,可谓触目心惊,伤口比之前更严重了。

    “我伤势没有痊愈一事,不能让王家知道。”

    施瑶微怔,这好像是第一次谢十七郎会主动向她解释。她拿出帕子,沾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擦着多余的血迹。她轻声道“阿瑶明白,不会告诉任何人。”

    “王家和巫族盯着我,若他们知道我伤势没有痊愈,恐怕会有所行动。”

    施瑶说道“王家欺人太甚,即便知道郎主伤势刚好,可还不停地向郎主灌酒,分明是不安好心呀。”

    谢十七郎淡道“不安好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施瑶此时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听到此话不由一愣,问“代价”

    马车忽然颠簸了下。

    本就离谢十七郎极近的施瑶冷不丁的扑在了他的怀里,上齿重重地磕上了谢十七郎的唇,留下了一道极浅的伤口。施瑶在宴上喝了好几杯烈酒,嘴中满满的酒气。

    这于谢十七郎而言本该会嫌弃到极点的。

    可唇上的柔软袭来,那难闻的酒气似乎也不是无法忍受。

    、第6章 5

    回了谢府后,从曼扶着施瑶下马车。

    闻到那一身酒气后,见到施瑶脸颊上的绯红时也不惊讶了,只当她是喝多了酒。施瑶低垂着头与谢十七郎施了一礼,随后迅速与从曼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曼打了水进来,诧异地道“姑娘您的脸怎么还这么红可是酒还未醒”

    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何人”

    “小人奉郎主之命,给姑娘送醒酒汤来了。”

    从曼接了醒酒汤,转身回房,搁下汤碗后,却见施瑶对着铜镜发怔。从曼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您可有哪儿不适要不要唤个巫大夫来瞧瞧”

    如今整个谢府都响应谢十七郎的号召,不再唤巫医,统一称之为大夫。不过命令初始,难免有些不习惯。

    施瑶道“不必,你退下吧。”

    “是。”

    施瑶夜里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声辘辘,掀帘一看,驭夫是个陌生人,长得凶神恶煞,逼迫她退回车内。施瑶大惊失色,正不知所措时,一道箭羽从天而降射杀了驭夫。车帘一掀,露出了谢十七郎的脸。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亲上她的唇。两人在车中缠绵悱恻,唇齿交融。

    “啊”

    施瑶被惊醒。

    她猛然坐起,眼睛瞪得老大。

    周遭漆黑一片,显然还是半夜。一想到自个儿做了那么羞人的梦,施瑶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再次歇下,却毫无睡意,她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天色渐白时才有了睡意。

    施瑶没起来,从曼也不敢打扰,尤其身处高门大户中,从曼事事都得小心翼翼。

    谢十七郎所住的院落中仆役小童们训练有素,行路时步履极轻,半点声音也没有。即便过了辰时,院落里还是静悄悄的。正因为如此,施瑶未被惊醒,直到日上三竿,将近午饭点时才醒来了。

    她唤了从曼进来,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时辰了”

    从曼回道“快到午时了。”

    施瑶一愣,道“都这个点了,郎主可有寻我”

    从曼道“郎主一早便入了宫,只吩咐了让人莫要扰了姑娘。奴婢进来了两次,见姑娘睡得沉,也不敢叫醒姑娘。”

    听到此话,施瑶说道“罢了,横竖也没事,打水进来吧。”

    从曼应声。

    施瑶洗漱更衣后,又用了午饭,还去谢十七郎的小里挑了几本书册,正准备好好地看书时,有一小童匆匆而来,递来一张花笺。

    施瑶一看,不由懊恼地一拍脑袋。

    她到了燕阳城后,闲王便让人送来了请帖,邀她翌日游燕阳。她当时心里头还高兴着呢。可没想到夜里谢十七郎会叫她陪宴,又做了那么奇怪的梦,如此一来,她竟是忘记了闲王的邀约

    闲王约的时间是辰时一刻,如今晌午已过,她竟是迟了足足两个时辰

    施瑶连忙问“送花笺的人还说了什么”

    小童道“只说改日再约。”

    墨城王带了女人回燕阳城的消息在市井传开后,一传十十传百的,没两日便传到了平玉公主的耳中。晓得谢十七郎回了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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