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作品由 书友上传分享
宠妻有术
作者九斛珠
文案
冒险进京履行婚约,却被许给了凶神将军。
青梅求助贵人想要跳出此坑,可是――
贵人嫁给我吧,肯定能躲开凶神。
青梅你这是趁火打劫吗
贵人不对,是舍身救你。
孤身嫁入皇家,简直不能更艰辛
夫君各种宠她,简直不能更幸福
青梅淡定的喝茶,苍天可鉴,她只想做个安静的小酒娘啊
内容标签 甜文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曲青梅,君离魏离 ┃ 配角 ┃ 其它甜宠
、第1章 客从远方来
长安寺后头有条热闹的长街,因为得了寺院的名气,便跟着寺名唤做长安街,是个热闹的所在。惊蛰刚过,万物回春,街道两侧早有高大的绿柳吐出新嫩,掩着两排整齐的店铺――成衣店、果脯店、茶楼、书肆、字画铺最边上掩在老槐树下的是个酒馆。
这酒馆的门面并不算大,门口斜插着半新不旧的酒旗,牌匾上的“梅子酒馆”四个字清雅俊逸,匾下还悬挂着几串脆嫩的梅子,透出几分清新可爱。
酒馆的少掌柜曲青梅这会儿正坐在帐台后面。
她今年才十四岁,身量并不算高,坐在高脚木凳上的时候双腿悬在空中,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下藏着一双小巧的绣鞋,正如玉燕般荡来荡去。帐台上摞着一堆厚厚的账本,她埋首在账本之间,左手纤嫩的手指噼噼啪啪的在算盘上跳跃,右手执笔飞快地勾勾画画。
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将一张漂亮的松花笺放在白纸黑字的账本上。
青梅诧异的抬头,就见奶娘许氏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面前,忙甜甜的唤了声“娘”。
许氏年过三十,穿着一袭藏蓝色对襟春衫,头发整齐地团在脑后,因最近卧病在床,看起来有些憔悴。然而她脸上却是笑容可掬“青梅,京城那边刚刚来的信,顾夫人让咱们十月底到京城去。我瞧着,她是想起了当年的婚约呢。”
青梅听了是这茬事儿,不由皱起了眉头“她以前对咱们不闻不问的,怎么突然想起这婚约了”说着细看那松花笺上的内容,因心中念及婚事,脸上不免泛起了微红。
“以前恐怕是顾尚书顾忌着你父亲的案子,不让她插手。如今你和顾二公子都不小了,大概顾尚书松了口,她就张罗起了这事儿。信里虽没明说,却也差不离。”许氏是个实诚的人,言语神情之间满含期待,顺手拿过帐台上的小茶壶倒了两杯香茶。
然而青梅却不这么想,她对这位姨母素来就有芥蒂,此时自然不太相信许氏的推测,只是道“都这么多年了,姨母恐怕早忘了这事,你瞧信里不是半个字都没提谁知道她让我们上京是要做什么。”
许氏面色一黯,劝道“她终归是你的姨母,不会亏待了你的。再说这事没个着落,我这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咱们还是去一趟吧”
姨母么青梅心里颇不以为然,瞧着许氏殷切的眼神时却还是有些心软了。她随手取了帐台上的茶杯抿着,将那信笺翻来覆去瞧了几遍,终是道“那就听娘的吧。不过,要等咱们攒够了银子再走”小嘴一撅,提出了条件。
许氏见她答应了,自然高兴道“还想着攒银子开酒馆呐就依你。”
青梅便将信笺折好了还给许氏,上京城的事情就算是定下了――不管顾夫人是真打算履婚约,还是打算悔婚,青梅也想将当年的婚约交割清楚,免得日后顾家说起来,又牵扯不清。
时移世易,世事变幻,说起来总叫人捉摸不透。
当年青梅的父亲曲衡还是官居五品的定远将军,青梅出生时顾夫人作为姨母前来探望,爱极了粉嘟嘟的婴孩,两家就定下了婚约,算是门当户对皆大欢喜。可青梅三岁那年,曲衡被诬通敌叛国抄了家,青梅苟且逃生至今,哪能和当时同日而语
那时许氏不敢到京城附近去,只在远离京师的地方投奔过几个亲戚故交,那些人害怕受到牵连,谁曾搭理过她没上报到官府就已算念着旧情了。
这位顾夫人明知她流落乡野生活艰辛,却多年来从不曾过问,如今还会念着旧情就算她顾念旧情,顾尚书以前可是避之不及的态度,怎么突然松了口,还放任顾夫人热心地操心起了她的婚事他就不怕自己身份被查出来,连累了他
青梅心中疑惑重重,欲待再说,瞧见许氏面含期待时却有些不忍,终究是咽回去了。
出神之间,雇工长生已从后院搬了几坛酒进来,青梅便送许氏回了后院,又指挥长生摆放酒坛。
酒馆里设着七八张木桌,配了几副黄杨木的长椅供人小坐,几乎占去了大半的位置。帐台边是个宽而高的木架,底下是一溜大酒坛,上面几层则摆着小巧别致的酒壶。另一面墙边是张九尺长的木案,上面摆着各色酒品,可供人品尝。
长生先后搬来八个大酒坛和十数个小坛,摆放进去时愈发显得架上拥挤。
青梅瞧着满满当当的木架,心里暗想到时候若开了新酒馆,铺面该选个更大的。她靠在帐台上喝茶休息,盘算着将来酒馆的布置,就见门口的黄莺儿啼叫几声,走进来两位客人――
近前的男子约莫十八岁,身穿天青色的云锦长衫,金冠束发,玉带在腰,皮肤白净面容俊逸,正沉默打量着酒馆内的布置。看他通身的气质,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后面那人斜背着包袱,臂弯里搭着件披风,一双眼滴溜溜转起来像是顽皮的灵猴,应是个随从。
青梅心里有了数,便绽出笑容,声音清脆甜美“郎君是要打酒么”
“听说这里的酒很不错,小娘子能否推荐两壶”后面的随从笑着开口,那锦衫郎君的目光自酒坛上收回,也打量起了青梅。
青梅倒是不惧他的目光,开门做生意嘛,当然得大方明朗些,还要热情好客于是她笑得更甜“这里的烧酒和果子酒都很不错,郎君想要哪种”
“烧酒吧。”锦衫郎君淡淡开口。
青梅递个眼色,长生便十分机灵地将客人引到靠墙的长案前,介绍道“这是春儿坠,颜色嫩黄清透,入口绵软清香。这是榴花红,瞧这颜色是不是很好看这酒清冽甘爽,香气浓郁,十分好喝。这是翠竹叶”这些话青梅早教他背得熟透,说起来十分顺口。
待长生介绍完时,青梅脸上的得意和满足微不可察。她仰起脸,明眸中还有未散的笑意“郎君喜欢哪个倒几杯尝尝吧。”
锦衣郎君的身量比青梅高了一头,指着最边上的嫣红酒液道“这个呢”
“这是女儿醉,口感甜腻柔软,怕是不合郎君的胃口。”青梅解释。
“你怎知不会合我的胃口”锦衣郎君问得一本正经,声音如同清凉的泉水。
青梅愣了愣,见他唇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明白他这是在打趣,便也不再多说。目光落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青梅瞧他指了几个杯子,便向长生道“春儿坠、翠竹叶、琥珀光各来一杯。”旁边长生便斟了酒呈过去。
锦衣郎君慢慢尝着酒,眉目渐渐舒展开来,到三杯都品完时才点头道“倒是好酒。”后面的随从听了,便自钱袋中取了块碎银子递给青梅,笑道“每样来一壶吧。”
长生自去装酒,青梅便脆声报价“春儿坠一百文,翠竹叶和琥珀光都是八十文,总共二百六十文。”转身走到帐台后拿戥子称过碎银子,数了些铜钱还了过去。没用算盘珠子,数目却算得分毫不差。
那随从倒有些诧异,问道“小娘子怎么称呼”见青梅抬头看他,便补充道“我家三郎就住在隔壁的桐花客栈,这段时间常会过来买酒,总不好一直叫小娘子吧”
那锦衫郎君一双如墨的眼睛也看了过来。
青梅回答得爽快“哦,我叫青梅。”
“我叫丹青。我家三郎叫魏离,人称魏三郎。”随从倒豆子似的报出家门,便将三个酒葫芦拎在手里,跟着魏离走了。
青梅在账上记了一笔,又清算起了账册,最后发现离目标只差三百多两,且喜且忧。
喜的是酒馆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好,果子酒的口碑极佳,若去京城开个酒馆,自然能更上一层。忧的是她与那位姨母素未谋面,全然不知其性情,尚书府恐怕规矩不少,也不知到时还能不能顺利开酒馆,唉
她愁绪满怀,吃晚饭时也有些心神不定,饭后许氏见她无精打采的,便催她去看书,青梅回屋后捧着书看了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青梅依旧躲在屋里看书,不过手里的史书已换成了新近刻印的话本,讲的是神魔鬼怪的故事。她正瞧得津津有味,便听英子在窗外叫她“小掌柜,外面有客人要找你。”
有客人找她青梅将话本放在旁边的镜台上,踢踏着绣鞋便往外走。平常客人来了有长生招呼就行,专门找她的莫不是那个专爱找碴的郡守千金吴锦又来了还是那个郡尉家的呆霸王这俩人来了可都不是好事,青梅有些无奈。
到了铺子里,就见榆木桌边坐着个年轻郎君,丰神俊朗锦衣短靴,竟是魏离。
原来是这个有钱的主上门了呀青梅心内瞬时高兴起来,便迎上去道“魏三郎来啦,今天打点什么酒”
“两壶琥珀光。”魏离手指扣着桌面,如玉石轻击的声音灌入耳中,十分悦耳。
青梅叫长生去装酒,向魏离道“店里的果子酒也不错,魏三郎要不要试试”她昨天旗开得胜,今天便打算多卖种酒给他。何况果子酒不容易醉人,男女皆宜,若是他喝了觉得好,推荐给别人或是买了送人,可不都是好事
她似乎能看到魏离荷包里的银子都长了翅膀,哗啦啦朝她飞过来。
魏离果然有点兴趣,抬眉道“来一杯试试。”
“店里的青梅酒最得人喜爱,便先尝尝它吧。”青梅含笑招手,长生便倒了杯酒过来。
梅子酒馆开张之初只卖烧酒,每天赚的银子刚够糊口家用。后来青梅学会酿果子酒,又用心钻研改善,酿出的果子酒口味丰富别具特色,渐渐的吸引了不少人。名声传开后,一些官家小姐和富室千金都来买酒,生意渐渐转好。
在众多果子酒中,青梅酒是她最得意之作。
她酿的青梅酒是摘了宛城外山林中的青梅,精心挑选后洗净,再细细的去核,用米酒或是黄酒浸泡出来的。从采果子到封缸酿酒,费的功夫不少,待泡成后喝上一口,那滋味尝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魏离缓缓喝了杯中的酒,神色间颇有赞赏,看向青梅时眼中也多了些光泽“这是你酿的”
青梅点点头。她毕竟年纪有限,最心爱的酒被夸奖时脸上不免得意,将下巴微微往上一挑,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酒不错,小丫头倒是有本事。不过酒的口味和起名更合女子心思,酒馆的男客怕是不多吧”魏离抬起眼脸瞧着青梅,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
青梅听他一语点出酒馆的弱项,心中很是佩服,便微笑道“功力尚浅,暂时还酿不出醇厚有底蕴的酒,叫郎君见笑。”不由将魏离细细打量起来。
他的皮肤很白净,若不是天生特别好的肤质,便是出生后饮食环境上养得好。他的双手十指修长,握着酒杯打转儿时几分悠闲姿态,身上的云锦长衫暗纹细密有致,做工也是精良。还有腰间那枚玉佩,青梅虽不太会辨玉,却也觉其温润光泽,是个上品。看他这派头,怕是来头不小吧
她心念急转之间,旁边长生已将一壶青梅酒和两壶琥珀光装好,青梅便道“两壶琥珀光是一百六十文,青梅酒贵一些,是一百四十文,正好三百文。”
魏离点点头,拎起三个酒葫芦,将一锭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青梅将其收起,递个眼色于长生,长生便到帐台去取银子。魏离却已走到了帐台跟前,敲了敲账本道“先记着。”回头看青梅一眼,出门去了。
、第2章 有女骄且横
青梅目送魏离走出酒馆,心内暗暗叹了声“多大方的金主呀”回到后院欢欢喜喜地将此事同许氏说了,许氏也是高兴“还是青梅聪明,算起来如今酒馆里卖的最多的就是这些果子酒了。”
正好许怀远晌午回来吃饭,闻言便道“姑娘们都爱喝果子酒,但宛城卖果子酒的不多,咱们的酒又好喝,当然能赚银子啦”说着朝青梅挤挤眼睛,几分调皮赞赏。
青梅心下得意满足,便靠在许氏身上有些神往期待,“到时候咱们盘个大铺面,多雇些人,娘就能享福啦”这可是她的梦想
青梅之所以不愿上京,一则是顾夫人之心叵测,再则也是怕顾夫人管得严,不许她开酒馆。
何况在这梅子酒馆,许氏是家主,青梅也会照顾着许怀远。一旦上了京城身份变化,许氏不过是个奶娘,虽然心念旧主辛勤抚育遗孤,侍婢的烙印却没法抹去,许怀远自然也不会被谁高看。而她身份尴尬,即便想照顾恐怕也会有心无力。
这么多年同甘共苦下来,青梅哪里舍得让她们受苦许氏对她的恩情有多大,青梅心里明镜似的。
小的时候,她还会时常想念亲生爹娘,固执的记着自己名叫曲长嫣,是征战沙场的父亲眼中不灭的长烟。如今十几年过去,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许氏母子和酿酒了,也牢记自己是小青梅,是奶娘渴极时救过命的青青梅子。
许氏知她心意,也是含笑“我就盼着你们姐弟俩平安顺遂,别再受苦就好了。”
青梅在她怀里蹭了蹭,留下许怀远陪许氏说话,她去看厨房里正煎着的药,而后往酒窖里转了一圈,晚饭后便抱着那话本看到深夜。
后面的几天里,魏离每天前晌都要来酒馆里打酒,青梅将自家的各色酒推荐给他,魏离越尝越喜欢,来得也更勤,不过多数时候还是沉默少言。
因要准备上京,虽然青梅不情愿,许氏却也减了酿酒的数量。这两天里酿好的酒陆续启封,青梅人小力弱,自然搬不动那沉重的大酒缸,便将长生换到了酒窖里,她来守着铺子。
梅子酒馆的生意依旧红火,青梅前晌已经送走了七八拨客人,柜中银钱进了不少。而魏离自打清晨进门便开始独坐喝酒,此时还坐在角落的空桌边上,正拿了酒葫芦慢慢品酒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人也是奇怪,他不是本地人,花了大把的银子住在隔壁的桐花客栈,却又闲着没事做,每日里不是上街闲逛就是呆在这小酒馆中喝酒。而且梅子酒馆里只卖酒,不卖配菜,他成天坐在这里不觉得无趣么
青梅心下好奇,便拿了酒壶坐在他的对面,道“魏三郎每天在这喝酒,不耽误正事么”
魏离饮酒入腹,看起来已是微醺,他摇了摇头道“我来找人,寻个东西。”
来找人却不见他忙碌,只有丹青每天兴冲冲的拎着酒葫芦出了客栈,再垂头丧气的回来,想必是他要找的人并不在,所以在此酌酒消磨时光吧青梅“唔”了一声,拿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酒,也不再说话。
因天气和暖,窗户都是洞开着的。青梅瞧着窗外往来的行人,忽见街上一辆马车驶来,稳稳停在了酒馆门口,车帘掀起时走下来个银红色的身影,看着有些眼熟。青梅细细看了两眼,心中不由哀嚎一声――
天啊,那个瘟神吴锦怎么又来了
她忙起身走向帐台,吴锦已带了两名丫鬟走进店里来,将酒馆微微一打量,不出所料地露出鄙夷之色“我还以为两月没见,酒馆已改头换面了,原来还放着这些破烂东西。”十五岁的少女一袭银红撒花百褶裙十分鲜妍,耳悬明珠,发簪金钗,神态十分倨傲。
青梅虽然气恼,却也不愿顶撞她,免得再给酒馆招来事端,只是客气地道“吴姑娘要什么酒”
吴锦身后的贴身丫鬟道“来一坛刚启封的梨酒。”青梅想着赶紧送走这瘟神,忙应了一声,去后面装了十斤梨酒,让长生搬到门外的马车上。
那丫鬟付了银子,吴锦撇嘴斜眼看了看青梅,目光逡巡了片刻,冷笑道“怎么最近不胡乱勾搭了瞧见你这幅样子就烦。”说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青梅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怒火腾的就燃起来了,清亮的双眸瞪圆,正要说话时就听一道声音不疾不徐的传来“谁这么聒噪”声音透着股清冷,无形中便将青梅的怒火浇了下去,转头时就见魏离手举酒杯端坐在桌边,如渊s岳峙,目光落在吴锦身上时却仿佛两把重刀。
那吴锦自小骄蛮任性,何曾被人这般说过脸蛋气得通红,待要出口斥责,对上魏离的目光时却结巴着说不出话来了。
许是魏离的气势太盛,吴锦虽是凌人的性子,却也只是个小姑娘,心里不自觉便露了怯,那浑身张扬骄横的气息渐渐消失不见。身后的丫鬟揪了揪她的衣服,吴锦瞪了青梅一眼,竟扭身走了。
青梅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刚才魏离那样的目光神情看着真叫人敬惧噗通跳着的小心肝消停下来,就听魏离淡淡道“你和这位姑娘有仇”方才那威盛的气息竟已消失无踪。
额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定是刚才趁她不在时吴锦说了她的坏话。青梅只得解释道“这是郡守家的千金,我曾得罪过她,倒也算不上有仇。”
她和吴锦一个是官家千金,一个是酒家弱女,原本并无瓜葛,青梅之所以会得罪吴锦,是因为宛城中有名的呆霸王――姚修武。
这姚修武是郡尉府上最小的嫡子,从小被老夫人宠爱骄纵,自幼便是横行宛城的小霸王。姚修武爱热闹,平日里每常呼朋唤友的聚会戏闹,因青梅酿的酒好,便常来这边打酒。此人行为不羁笑闹,言语之间偶尔调戏青梅几句,也无人在意。
那天姚修武来打酒,青梅便让长生装酒送过去,长生抱了一坛酒,同姚修武问过去处后转身正要走,不提防撞上了风一般快步走进门的吴锦。酒坛落地而碎,酒液染花了吴锦的一袭石榴红裙。
青梅见状忙要上去赔不是,吴锦却一掌扇在了长生脸上。这下青梅不免气恼起来,语气也冲了些,只说赔她一袭红裙便是,为何要打人
吴锦却是趾高气昂道“这袭裙子是京城巧绣坊的珍品,你赔得起”青梅辩白了两句,吴锦却蛮不讲理,说话时也夹枪带棒。青梅因她掌掴长生而气愤,争辩中难免语气不好,吴锦愈发生气,竟然直接叫人砸了几坛好酒。
青梅没想到她如此蛮横,惊吓之下倒镇静下来,只好求助于姚修武,想请他劝走这位千金。哪只姚修武戏闹惯了,竟然摆出作壁上观的架势,并不插手帮她。
恰好那天许氏不在酒馆,长生在旁边敢怒不敢言,青梅也不敢再硬碰硬,匆忙之下只得使了个激将的法子,和姚修武拼酒一场并赢了他,才让姚修武答应劝走吴锦。
事后青梅回思,觉得那天吴锦是故意找碴,再回想那日她的表现,才猜出了原因――
吴锦和姚修武是表兄妹,平日里两家颇多交往。这姚修武长着副极好的皮相,吴锦正当芳年妙龄,许是看上了这副皮相,所以那日见了姚修武对她说笑,才会让吴锦急匆匆冲进来,然后给她个下马威。
往后吴锦来酒馆时青梅都会避开,她一介民女,等闲可不敢得罪这位大小姐。
魏离听完后抚掌笑道“你这里是个酒馆,又不是醋铺子,她来这争风吃醋做什么。不过你拼酒能赢过儿郎,倒是好酒量。”微醺之中,他不再似平时那般沉默自矜。
“这个”青梅吐吐舌头,凑近了道“其实那天我悄悄含了块醒酒石,没人发现才侥幸赢了呆霸王,嘿嘿”
魏离举杯的手一顿,将她看了片刻,心里觉得好笑,这呆霸王果然是够呆的
青梅却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看着自己没什么表情,她觉得无辜。本来么,她一个小姑娘,哪能真拼得过终日走马斗酒的纨绔嘛。
有魏离坐镇唬走了吴锦,青梅的心情很不错,哼着小调打烊后开心地用了晚饭,正想着要出去溜达消食,许氏的一句话却瞬间叫她开心不起来了。许氏说“青梅,贺先生走前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么休息会儿赶紧去读书。”
又是读书青梅有点抵触,攀在许氏肩上撒着娇想要偷懒,许氏却吓唬她“现下不认真读书,上了京城后接触起那些官家小姐来,文墨差了会被人瞧不起的”
“那又如何。”青梅不为所动。
许氏无奈,只好使出杀手锏来“听说贺先生会早几天回来,你就不怕他到时候考问”
这话一出口,青梅瞬时就蔫了,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乖乖耷拉着脑袋回屋去温书。
贺先生是青梅的西席先生。
当年许氏带青梅刚逃亡流落到宛城的时候还怀着身子,孕妇孤女的生活自然非常辛苦。后来许氏生下许怀远,独自拉扯两个孩子时依旧困顿,她心里却始终还拿青梅当官家小姐来对待,请不起教书先生,就自己来教青梅识字,教养上十分用心。
再后来青梅长大懂事,又擅酿酒,开了这酒坊后手头渐渐的宽裕起来,许氏便请了个在宛城小有名气,又和青梅家里熟识的生员给青梅教书,正是贺先生。
这贺先生不止才华横溢,为人正派相貌好,待青梅一家人也颇用心。若不是有当年的婚约在,许氏倒是颇想结这门亲事的,可惜她也只是奶娘的身份,没法做主。
、第3章 夫子缓缓归
天气渐渐热起来,许氏缠绵许久的病日渐转好,又提起了上京城的事情。青梅秉着能拖则拖的态度,每回都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这回许氏旧话重提,青梅便借着春光正好之名,拉着许氏上街闲逛去了,留下长生和英子守着酒馆。
至于那位常客魏离,依旧按时来酒馆的角落独酌,青梅不知他这么坚持是为了寻什么物事,心里不免有些好奇。随口问了问,魏离却是笑而不语,青梅也不勉强。
长安街上的店铺都是看惯了的,青梅娘儿俩一路闲逛着到了几条街外的南市,买了些果点并挑了几件衣饰。许氏向来在两个孩子身上留心,贴身的衣物都是亲自经手缝制,就又买了几匹布料绸缎,叫人送去了酒馆。
午后日光明媚,惠风和畅,长安寺中行人络绎不绝,多的是进香许愿的小娘子。青梅为哄许氏开心便拉着她往寺里走“娘,咱们去烧香许个愿吧”
“许什么愿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许氏团着整齐的发髻,笑容慈和。
“那我想许愿呀。”青梅偏着头,掰着指头慢慢数,“我想娘的身体康健,想怀远读书有成,想酒馆的生意越来越好,哎呀好多愿望数不过来呢”
“小贪心”许氏抚着她的秀发,笑个不止。
青梅笑如银铃,挽着许氏进了佛堂上了香,两人在寺里闲逛时却碰上了熟人――
“贺伯母,莲儿”青梅瞧见熟悉的身影,迎上去拉着贺子莲的手,十分欢喜。这两位是青梅家的故交,当初青梅一家住在小镇上时两家就相识,后来两家先后搬到宛城,也没断了来往。
贺子莲见了青梅也十分意外欢喜“青梅姐姐刚去酒馆时你们并不在,原来是在这里。”小姑娘喜形于色,牵着手意态亲密。因贺子莲素来身子柔弱多病,说话时也是软语细声,叫人心疼。
那边贺夫人和许氏闲谈起家常来,青梅便拉着贺子莲慢行“你的身体好些了么瞧着气色是红润了些。”
贺子莲点头,仰头瞧着青梅,柔弱的脸上挂着坏笑“昨天后晌我哥哥回来了,他说明天有空的时候来酒馆呢。”
“他回来了”青梅的声音不由拔高几分,顿时苦了脸,忍不住嘟哝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去三四个月么。”贺子莲的兄长贺子墨正是她的西席先生,虽然长相性格皆是儒雅随和,教训青梅的时候却格外严格认真。青梅在读书上爱偷懒,没少挨他的训。
贺子莲知道青梅的心思,便捏了捏她的手心“今晚回去赶紧温书。”
青梅苦着脸“嗯”了一声。
那个贺子墨要求严格不说,还水火不侵。每回青梅想偷懒的时候,不管是她腆着脸含笑求情、暴跳如雷的吵闹、死乞白赖的耍赖,或是拿酒食来贿赂,他总是平静的看她闹腾完,然后拿戒尺敲着书卷说“说完了继续抄书。”
青梅所有的力气使在棉花上,闹腾得没意思了,只好揉着酸痛的手腕继续抄写背诵,或者在手腕上吊着米袋练书法。而贺子墨就在旁边安静读书,顺道监看她完成课业。
久而久之,贺子墨对青梅没半分脾气,带得青梅都没了脾气。
那哪里是西席先生啊,分明是娘亲请来的克星
心里的怨念挥之不去,青梅回到酒馆时还耷拉着脑袋。许氏知道她的心事,笑着不管她,倒是魏离见了随口问道“被霜打了”
“唉,人生苦短呐这么苦短的人生,为什么要死背那些枯燥的破书呢”青梅仰天长叹一声,敷衍着跟魏离打个招呼便又耷拉着脑袋进了后院。
后面许氏同长生问了问今日卖酒的情况,便向魏离笑吟吟道“魏郎君来啦。瞧青梅不懂事的,魏郎君可别见怪。教青梅读书的先生回来了,她这是害怕考问课业呢。”
魏离了然地点头,许氏便道“这丫头闹情绪的时候不听劝,也就说起酿酒才能叫她高兴,贱妾唐突,能不能麻烦魏郎君劝劝她”不然这么闹着脾气不温书,明天怕是真得挨贺先生的戒尺了。
魏离跟随许氏进了后院,就见青梅正蹲在木制狗窝的旁边,摸着那只长毛柔软的大白狗自言自语“小不点儿,明天贺先生来了肯定会问课业,还会让我抄书,你帮我咬他好不好”
被称作小不点儿的狗正舒适地趴在地上,呜呜应和了两声。
魏离见惯了青梅清丽明媚的笑颜,倒极少见她这样委屈无力,不由觉得好笑,踱步过去站在她身边,闲闲道“说起酿酒头头是道,还怕先生考问课业”
“倒也不怕,但是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背那些枯燥的书”青梅坐在软垫上抱膝缩成了一团,脑袋耷拉在膝盖上,“整日读那些经史也就罢了,有些内容也算有趣,可我既已懂了其中的意思,何必非要背下来”
“我也常被逼着背书。”魏离坐在她身边,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背不完不许睡觉。”
“这么凄惨”青梅有些同情他,碰了碰他的胳膊,“那先生考问的时候,你是怎么应付的用纸条还是打暗语”
魏离弹了弹小不点儿刨起来粘在他衣襟上的尘土,云淡风轻“我都背会了。”瞧着青梅时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么容易的事还需要作弊你也太笨了
青梅气结,很想抓起小不点儿的爪子打他挠他,或是直接让小不点儿扑过去咬他。不就是背书么其实只要用心记,背下来也不难,可她不愿意浪费时间做这件事呀魏离也太小瞧人了
她歪着头鼓起腮帮子,无比怨念的看了魏离一眼。
魏离瞧着她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便道“可你酿酒厉害。”
提到这茬,青梅的精神头瞬间好了许多,她本就想忘记那些不快,便好为人师的讲解起酿酒之道来。从酒的起源故事说起,再到传说中的酒仙,酿酒的材料
说到酿酒的方法时,魏离便故意皱眉“纸上谈兵”
“带你到酒窖看看去”青梅正在兴头上,见他竟然怀疑自己酿酒的本事,便爽快的起身带他进了酒窖,却未注意身后魏离脸上奸计得逞后隐藏的笑容。
其实前些天青梅闲了跟魏离聊天时就简略说过酿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