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瑞宁一个女人,本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圈禁不圈禁有什么分别就这个没分别的圈禁,他还温温吞吞不肯发话阿浅哪儿惹他了咱们李家哪儿惹他了一念之间就要要人家的命视人命如蛄蝼,这样的皇帝反正我是不想当官父慈子孝,君贤臣忠,这顺序不能变,他不贤,就不能怪臣子不忠”
“混帐”李思清一拳头捶在炕几上,李思明极其不服的哼了一声,总算给李思清面子,没再往下大逆不道。
“你听着,想办法给莲生递个话,他要清君侧,就要想好后果,还有,别想着回京城了。”李思清几句话简短非常,李思明一个愣神,已经反应过来,一下子窜起来,瞪着李思清,深吸了口气,“好放心吧。”说完,转身就走。
南周太子要献池州等五城给端木莲生的信儿,端木莲生几乎是和王相公同时知道的。
“这是要使离间计”这是端木莲生头一个反应,话没说完就拧起了眉头,这不是南周太子要使离间计,这是有人要将他逼上梁山
端木莲生黑着张脸,眼睛眯起又松开,松开又眯起,第二份折子送出去,他就横下一条心了,还用得着使这种诡计
“京城的消息递过来没有”端木莲生很快就将献五城这事甩到一边,看着刚进来的黑山问道,黑山忙将手里的锦袋捧起来,“来了”
端木莲生接过,裁开细看。
瑞宁公主纵奴子强夺民财端木莲生细看了一遍,白水查的很仔细,说的也明白,这是个圈套
端木莲生捻着棉纸,不知道为什么,这桩事让他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和味道,要逼的官家重查金明池一案,就得朝廷中、四皇子派和中立的散官同仇敌忾,这个纵奴子强夺民财实在是太合适了,至少让王相公有了除掉瑞宁的理由。
这件事象是他做的,就应该出自他的手笔才对,可这事,跟他没关系。
是李思明抑或是袁先生
端木莲生低着头,又看了一遍,这件事里到底是什么让他心绪摇动
娘直盯了一个来月,那伙计还是毫无动静,娘气馁之极,换了一身男装,带着柳叶出了院门,在街口的小分茶铺子里要了几碟小菜,一壶酒,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喝闷酒。
她不能一直找下去,太子得回南周了,她得跟回去,她不能坏了二爷的大事,酒入愁肠,娘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酸楚,她这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找不着她她真的还活着吗姓袁的鬼计百出,会不会骗她要是她还活着,二爷会不知道一定是自己上当了
娘满腹心事,几杯酒下去,人就有些晕晕乎乎,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明白。
她真傻跑到这鬼京城来找一个不知道死活的人,二爷在南边,就在池州城外她不在池州城陪二爷,却跑到这个鬼地方
她不找了,她要回去,回到二爷身边都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对二爷这一片心,何止精诚为了二爷,她身坠无底地狱,日日饮铜汁铁水都甘之若饴
她要回去回到二爷身边
娘摇摇晃晃站起来,一只手搭在柳叶肩上,“柳叶,咱们走回南,我要回去看看二爷,看一眼一眼万年”
“姚嫂子,又给人家添喜去了这蜜饯是今天刚拿来的,最新鲜不过,您拿回去当个零嘴儿,唉哟,哪能要您的钱您看看这是哪家的弄璋弄瓦啊”分茶铺子门口,卖蜜饯的婆子正和一个干净利落的婆子有说有笑。
“前边胡同刚搬来的那家,那小娘子娇娇弱弱的,我担心的不行,就怕生孩子没力气不会使劲儿,富人家娇生惯养的妇道人家一向这样,谁知道这小娘子真真难得,这头生子就跟人家生第二个、第三个那么顺当,真是好福气”那婆子看起来很高兴。
第377章 市井八卦
“那可真是好福气”蜜饯婆子又是撞椅子,又是倒茶水,拉着姚嫂子坐下,“再顺当也是一夜晚辛苦,姚嫂子歇会儿,喝口茶再走。”
“只要能平平安安,累得脚软这心里也高兴,就怕”姚嫂子连连拍着嘴,将那些不吉利的话拍散。
“有姚嫂子在,没有不平安的”蜜饯婆子看样子受过姚嫂子的照顾,那份殷勤恭敬是打心眼里冒出来的。“那小娘子也是个慈善人儿”蜜饯婆子拖了只凳子坐到姚嫂子对面,“她家那位嬷嬷,从不占人便宜就不说了,我还见她悄悄儿周济人呢”
蜜饯婆子往前挪了挪,凑到姚嫂子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这铺子后头住的那家,媳妇子难产,还是您老救回来的,上上个月她家当家的摔断腿,偏媳妇孩子又一起病,病的厉害。”
“赵大家不是有人半夜往他家扔了五两银子,她当家的拖着断腿挨家磕头,是”姚嫂子惊讶的指了指胡同,蜜饯婆子连连点头,“那天也是巧了,我半夜就出了门,想赶着头一拨买几篓子樱桃,糖渍樱桃最讲究个品相,品相好和品相差那价钱差了好几倍呢走到这铺子后头,一眼就看到有人趴在赵大家那扇破大门上,那天天睛得好,虽是半月,也照的清清楚楚,我还当是贼,还乐呢,这贼可真够不长眼的,偷到了这家我没敢近前,靠了个角落看了看,那人直起身子,竟是那家那位邹嬷嬷,这指定不是个做贼的,我好一通狐疑,可急着买樱桃,就赶紧走了,回来就知道了扔银子这事,赵大拖着断腿还到我家门口磕头,我给他装了一袋子碎果子,想来想去,到底没跟他说看到邹嬷嬷那事。”
“这是你知礼”姚嫂子的声音也压的低低的,“人家不想让人知道,咱们就敬重人家,果然是好人家,怪不得这么顺顺当当,那孩子”姚嫂子一脸的笑,“我接生接了半辈子,一生下来就那么漂亮的孩子真是少见也不大,五斤将将出头,个子却长,腿上都是褶子,偏偏脸上肉嘟嘟别提多惹人疼了一出娘胎,哭了两嗓子,打了个呵欠,竟睁眼冲我笑了,你说奇不奇这孩子指定有来历这家又这样乐善好施,这孩子往后指定有大出息”
“真笑了那可稀奇”蜜饯婆子家境不错,八卦起来精神头十足,“那家娘子我见过一面,虽没见着脸,可那一身贵气可不得了这有其母才有其子呢,是儿子吧”
“是”
“唉哟哟,娘子通身那样的气度,儿子又这样不得了,不知道这家家主生的什么样,说是个做掌柜的,啧啧。”蜜饯婆子看起来十分遗憾,掌柜被生意人使唤,实在有些不上台面。
“掌柜跟掌柜也不一样呢。”姚嫂子脸上也有几分遗憾。
娘一只手搭在柳叶肩上,站在门侧象在吹风凉快,却是在听两人说话,两个人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可娘那样的功夫,耳目极灵敏,听了个一字不漏。
“走吧。”柳叶听了几句,索然无味,催了娘一句,娘却听的入神,抬手示意她噤声,听两人说到掌柜,娘心里涌起股说不出的感觉,推着柳叶出了铺门,“去看看那个生而不凡的孩子。”
“看人家孩子做什么不是说回南”柳叶一脸的不赞成。娘却不理她,甩开柳叶,径自进了两个婆子指向的那条胡同,没走几家,就看到了一处大门两边都挂满辟邪物件儿的人家,再往里没走多远,胡同就到底了,娘转回来,又看了眼那些看起来非常喜庆的辟邪物件儿,往外走去。
“小孩子最烦,有什么好看的既然定了要回南,还是越快越好,这会儿回去收拾收拾,这就动身吧,那边离不得你,菊姐还不知道焦头烂额成什么样儿呢”柳叶在娘身边嘀咕。
“晚上过来看了再走。”娘语气清淡却没有任何劝说的余地。
柳叶重重叹了口气,姐什么都好,就是太执拗这一件让人厌
那间挂满辟邪物件儿的院子上房,李思浅沉沉一觉醒来,睁开眼看着熟悉的物件景象,心里一酸,眼泪差点出来,这头一关她算是闯过来了,只要月子里干干净净,不生病不感染什么脏东西,这第二关闯过去,后头就顺当了。
“奶奶醒了喝几口黑鱼汤”邹嬷嬷满眼血丝,脸上却是喜笑颜开,“姑娘大福大运,顺顺当当,阿弥陀佛,奶奶别动,我喂你喝,可不能乱动”
“孩子呢”李思浅也没有力气多动,由着邹嬷嬷垫高枕头,喝了口鱼汤关切道。
“哪”邹嬷嬷冲床角努了努嘴,“喂了几滴黄连汤去胎毒,又喂了几滴糖水,睡着了,姑娘,这喂奶还是让奶妈喂的好,奶水都是人的精血,姑娘一向瘦弱,哪经得起孩子日日夜夜的吸还是”
“嬷嬷,我觉得有些涨,一会儿你把他抱来喂喂看,还有,让厨房做碗鱼面,我觉得饿。”
“好好好觉得饿是好事那是缓过来了老张去跟王三嫂说一声,赶紧做碗鱼面”邹嬷嬷连喜带忙,也不管规矩了,在屋里扬声传了话,将空碗放到一边,弯腰抱起摇床上的婴孩,送到李思浅面前,却不往她怀里放“姑娘就这么看看,再怎么着也有五斤重呢,姑娘累极了的人,可抱不动”
李思浅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人那么小,头脸那么小,眼睛鼻子那么小,嘴唇红艳艳那么小巧,突然咋了下嘴,李思浅吓了下,心里的爱如洪水泛滥。
“嬷嬷,让我抱一抱。”李思浅小心翼翼的抬起胳膊。
“好好好”邹嬷嬷眼睛不错的看着那孩子,一脸的笑,“这只手托住头,小孩子头最重,他自己这小细脖子可撑不住,这只手托住屁股,就这样,你没力气,胳膊别抬起来,放这儿,对对,就这样,唉哟,哥儿醒了,又笑了,这孩子太可人疼了一生下来先会笑”
第378章 娘
李思浅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直看的眼眶一酸落了泪,“嬷嬷,我觉得他长的象我,也跟我一样命呢。”
“姑娘别哭,”邹嬷嬷忙给李思浅拭泪,“月子里哭了,一辈子眼睛痛,象姑娘有什么不好在姑娘这样的娘,这孩子就是个有福运的,你看看,他又笑呢,姑娘别多想,月子里女人最容易委屈,这是先头姚婆子说的,还让我多劝劝姑娘,你看咋巴嘴呢,这是饿了,要不,试试他能不能吃着”
邹嬷嬷这会儿觉得,和看着李思浅感伤比,还是让她喂奶分散分散的好。
夜静,院子里各处亮着灯笼,上房比往常多点了几盏灯,床上的李思浅和床前摇床里的婴孩都睡沉了。
娘一身暗色家常打扮,站在床脚定定的看着血色还没有恢复的李思浅,不知道看了多长时候,娘脖子生硬的仿佛几百年没动过一样,转动间仿佛有咯咯吱吱的声音传出来。
这是二爷的孩子,那张还没有她巴掌大的脸,明明白白是二爷的样子
怪不得她找不到她,怪不得他们都找不到她,谁能想到她怀了孕二爷知道吗二爷必定不知道二爷若是知道,就算一路肉山血海的杀过来,他也会过来的吧
娘心里没有她以为的酸楚,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她不止一次千里迢迢从南周比急行军赶的更急过来见他,他不许她再见他,因为“她心眼小,爱生闷气”,她不知道听的多憋屈,二爷因为一个心眼小爱生闷气的女人委屈他自己
她没听二爷说过她哪儿好,确切的说,除了那句心眼小,爱生闷气,二爷就没跟她提过她,她不知道二爷为什么待她那样好,那样一心一意,这会儿她在床上沉睡,旁边是她和他的孩子,从她眉眼间流转出来的那份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摇床里的孩子突然舞了下小小的胳膊,床上的李思浅象被线牵起一般,和那只小小的胳膊一起,睁开了眼,娘避已经来不及了。
李思浅不过蹙了下眉,微微撑起来一些,目光安静的看着娘,娘意外之余,又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狼狈,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李思浅先说话了,“是你自己来的瞒着莲生”
娘愕然看着李思浅,这一句问的她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我”娘竟然结舌了。
“你有安息香吗我的嬷嬷在呢,让她睡沉些,省得打扰了咱们说话。”李思浅指了指靠枕,边示意娘递给她,边吩咐了一句。
娘已经木呆了,拿了靠枕,竟还顺手给李思浅垫好,再退后,在灯上点了安息香,扇了一指来长让邹嬷嬷吸进去。
“坐吧。”看着娘忙完,李思浅指了指床前的矮凳。
她心中的惊愕并不亚于娘,她只是太累了,累的有些麻木,又有些迟钝,所以显的特别镇定,镇定到仿佛若无其事。
“你生了孩子二爷知道吗”娘坐下后,李思浅就不说话了,只靠在靠枕上打量她,娘被她从一睁眼起一连串的行动话语震惊的一片凌乱,忘了策略,忘了心计,也无法支撑她的打量,被李思浅看了两眼,就仓皇开口,至少要说说话,要做点什么。
“嗯。”李思浅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位就是那两夜的神秘佳人,她的身形,她记的无比清楚,现在脱了黑袍,果然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找到自己的她又是什么人
“孩子真可爱,是二爷的长子,很象二爷。”娘眼睛看着孩子,她不愿意和她静默对视,这会儿她最想看、最想说的,就是摇床里的孩子,二爷的孩子
“我觉得长的象我。”毕竟是主场,娘又过于慌乱,李思浅先镇定下来,不动声色的开始抢握语语的主动权,以及,尽可能的探话,“你怎么知道是儿子他长的象男孩子吗”
李思浅的话似是而非,娘一怔,多年的训练让她下意识的隐藏消息的真正来源,“猜想,夫人是大福之人,必定头胎就能生下长子的。”
“姑娘慎言,这里哪有什么夫人,姑娘深夜过来,有什么事”李思浅见她警觉之极,立即转了策略,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娘的舌头又打了结,这样的见面出乎她所有能想到的场景,她无数个打算半个也用不上,“来看看太太”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有人告诉你谁”李思浅见她慌乱,紧接着又直接问道,娘下意识的抿紧了嘴,这是不能答的。
“是袁先生吗”李思浅不等她答话,轻飘飘加了句,娘满脸错愕,李思浅却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看着娘,却不说话了。
“夫人太太二爷都跟您说了袁先生和我我”娘实在无法想象二爷都跟她说了什么,一种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赤着站在众人面前的感觉涌上心头脸面,娘一张脸涨的血红,血红瞬间褪尽,脸上又是一片惨白。
“他什么也没跟我说,你放心。”娘的羞愤尴尬太明显了,李思浅心里猛的一沉,面色不变,带着笑温声宽慰了句。
这一句却让娘更加难堪。
李思浅看着娘,一点拢着目前的线头。
她称他二爷,认识袁先生,而且袁先生会给她传递信息,袁先生是广川王府的人,那么,这位佳人必定是广川王府有名有号的人,一个女人,有名有号,她却不知道,莲生也从未提过,那一定是暗谍一类了。
她数次暗夜过来见莲生,裹的一丝儿不露,莲生那样的长相人品,她必定是爱慕莲生的,抑或,从前她和莲生有过旖旎过往
她为什么来找自己袁先生为什么让她来找自己自己的活,她和袁先生都瞒着莲生,是他们要瞒,还是广川王府要瞒
李思浅只觉得一片纷乱,莲生怎么样了发作前十几天,她就闭门不闻外事,算起来她闭门不听有二十来天了,外面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来见你,是”娘突然觉得自己那些话难以启齿,“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我能有什么事”
“多谢你,你一路过来一定很艰难,”顿了顿,李思浅决定多探一步,“莲生正是用兵的时候,正用得着你,你不该过来的。”
“夫人都知道”娘震惊过多,已经有些麻木了。
“我不知道,”李思浅否定的极快,“姑娘做的事,不该我知道,除了莲生,或许还有几个人,除此,谁都不该知道,我也不知道。”
“多谢夫人维护。”这样的否定让娘明白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了,“我本来打算今晚就启程回去,过来看一眼夫人就走,没想到惊动了夫人。”
“既然来了,”李思浅听的震惊,转头看向儿子,“就住几天再走吧,我刚刚生产,无力自保,至少这一个月里,也不好挪动。”
“呃”娘脑子差点卡住,她留她保护她,这是她这趟进入梁地一路寻她的目的,她要找到她,保护她,施恩给她,然后让她接纳她。
如今她找到了她,她要她保护她,却完全不是她计划中的那样。
“夫人身边哪里用得着我”娘说不出的不自在,这位夫人突然让她有种看到袁先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她一直都在她的算计中。
“你那边,离了多久了要不要紧”李思浅声调随意。
“二爷烧了厉将军和南周大军,夺回四城,围了池州,暂时还好。”娘没有直接回答。
李思浅嘴角带笑,原来她是在南周做暗谍的。
“南边会平静一阵子,池州大约也会好好困上一阵子,你不用急着回去,有你陪在我们娘俩身边,也好让我睡几夜安稳觉。”李思浅笑语盈盈,话里却透着不容置疑。
“夫人知道我为什么来么”娘突然冒了句,李思浅摇了摇头,“你们都是做大事的,我不该多问,你觉得该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
这一句答话把娘噎了下,看着李思浅,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再往下说,今天的见面,她的一切,都让她完全措手不及,完全出乎她的想象。
“那夫人知道我要来”娘一句话问出,简直想咬自己的舌头,她这话问的象个不经世事的憨丫头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呢。”李思浅看起来很累,抬手示意,“我实在累了,你扶我躺下,明儿跟邹嬷嬷就说是老太爷安排你过来的,邹嬷嬷是我小时候的奶嬷嬷,不要让她知道太多,老人家,别吓着她。”
娘上前抽去李思浅背后的靠枕,扶着她躺好,李思浅却又示意她,“邹嬷嬷睡沉了,只好你去看看哥儿尿了没有,手凉不凉若凉就先在怀里捂一捂。”
娘捂了手,摸了孩子屁股,还好干干爽爽。
李思浅闭上眼睛,很快就呼吸绵长,眼看是睡沉了,娘呆站在床前,实在想不通自己这叫什么事。
第379章 口是心非
帅帐外,何标鬼鬼祟祟往里探头探脑。
黑山掀帘出来,何标吓的一跳老远,黑山也吓了一跳,两人这一惊,帐内的瑞木莲生就觉察到了,“谁在外面”
“是刘将军。”黑山答的极快,何标连咽了几口口水,忙堆了一脸笑,报名进帐。
“有话”端木莲生脸色阴沉,正端坐写着什么,抬头扫了何标一眼。
“也没大事。”何标目光闪烁,语调虚浮。
“有话直说,你也学会拐弯抹角了”这一回,端木莲生眼皮也没抬。
“是这样”何标抓抓头,又揉揉鼻子,又抓抓头,重心从两只脚上换到左边脚,又换到右边脚,又两脚并立,再挪一遍,“这个这个是这样”
“竟然还有让你难为说不出口的话”端木莲生放笔的声音略重,何标竟吓的一个机灵,啪一下站的笔直。
“大帅,标下”何标只觉得额角全是汗,连冷汗带热汗全有。“是这样标下没别的意思,标下紧跟大帅,就是吧那个啥”
端木莲生背靠椅背,双手搭在长案边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语无伦次的何标。何标被他看的浑身长刺一般,额角的汗珠开始往下滚。
“是”何标猛一咬牙,挺胸跺脚,“就是问一句大帅是不是要造反了”
“嗯”端木莲生平搭在案上的双手握成了拳,眯眼看着何标,何标只觉得后背一凉。浑身紧绷。
“你哪里看出来本帅要造反了”端木莲生拳头舒开,双手依旧搭在长案边沿,语调神色淡然的仿佛何标刚才就说了句今天天色不错哈哈哈之类的话。
“大家都在传您那两份折子。”端木莲生的淡定让何标也放松下来,老老实实答道。
“嗯。”端木莲生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看着何标,手指曲起,轻轻点着长案,看着何标,沉默了。
“大帅,您要是造反,何标觉得这个吧挺好”何标看着端木莲生,紧张的嘿嘿干笑了几声。
这一句话说的端木莲生轻敲着长案的手指一下子顿住了,“挺好你昏头了吧”
“没,一点也没,这事标下想了好些天了,大帅那折子,也不是今天才上的不是,标下早就想到这个这个那个了,大帅也知道,标下是广川王府出身,心里从前只有王爷,后来只有大帅,大帅要是造反当了皇帝,那真不孬”
“你是袁先生的学生吧”端木莲生看着明显一脸兴奋的何标问道。
何标嘿嘿干笑几声,“这学生不学生的,算不上,从前王爷是大帅,袁先生是大军师,这上上下下,谁没跟他学过点什么,不是学生不学生的事,大帅也知道,咱们好些人拿的都是两份俸禄,朝廷那份少,养家靠的是王府那份,这事其实吧,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朝廷也太不仁义了旧年咱们拼死拼活拿下了南周五城,王爷替咱们讨封赏,官家是怎么说的守土拓疆乃尔等本份,岂可以本份事讨额外赏,我呸奶奶个球拿下南周五城这事都是本份,他是官家他就能这么不讲理就能这么大脸那时候我就想造反”
端木莲生看着说的口喷白沫的何标,等他说完了,才淡然道“我没打算造反,也不愿意当什么皇帝,那折子,不过讨个公道,这公道,他给最好,不能给”端木莲生垂下了眼皮,不能给,他该怎么办
“都是谁让你过来探话的”端木莲生的话跳开来,何标呃了一声,“就是也没啥那个也就是刘全他们。”何标又开始揉鼻子。
“我没打算造反,不过,”端木莲生站起来,背着手踱到帐蓬门口,何标看着端木莲生的背影,莫名觉得这背影相比于往日,透着股子说不清的凄凉,刺的人心酸眼酸。
“这一趟有两件事,除了讨个公道,还一件,就是如何安置你们。”端木莲生顿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你来的正好,把我这事传给大家官家撑不了几天了,新帝不外乎太子和四皇子,不管是哪一方,俞相也罢,王相也好,都不会容南军再如此自成一体下去,必要将兵将拆分,将将拆分,甚至兵和兵也要拆分,拆分之后,你们就都是砧板上的肉了。”
何标听的脸色连变了好几变,官家新旧交替的事,他们私底下讨论过不知道多少回,担忧过不知道多少回,却没有想到大帅说的这般,若是这样,他们这些肉指定得被人炖成汤
“舅舅老病,也撑不了几天了,我”端木莲生怔怔忡忡的看着帐蓬一角挂碰上的银铃,“心灰意冷,了了这两桩事,以后就浪迹江湖,随波逐流,这南军,就让她烟消云散了吧。”
“大帅”何标有点急了,“您怎么能这样啥叫心灰意冷大家伙都指着大帅”
端木莲生抬手止住何标,“退下吧,南周太子要割五城,你们也可以议议,想要也可以,只不过要好好想清楚,守土不易,南周虽然没了厉将军,可毕竟立国已过百年,积蕴深厚,还有梁,若是王相当政,还有李思清,那就更不容小视,都要想清楚了。”
“大帅这个”何标眉头抬的整条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退”端木莲生不容何标说完,沉声吐了一个字,何标满肚子的话只好全憋进去,一步没敢耽误出了帅帐。
“怎么样探到话没有”转过两只帐蓬,刘全等几个窜出来,围住何标,七八只眼睛全放着光,屏气问道。
“探个屁”何标一肚子闷气,将端木莲生的话说了,“折子都写成那样了,大帅居然没有要造反的意思这叫什么事”
“你看你又傻了吧”刘全一双老鼠眼亮的出奇,“我就说你,不读书就是不行”
“咦你读书了那你怎么不去问”何标跟刘全属于不说话难受,一说话必呛的。
“哪家皇帝造反前说自己要造反,想造反的凡这么说的,统统成不了事”刘全气派之极的一挥手,“这事就得口非心是心里再想,嘴上指定要说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黄袍加身也不能想,到最后,那都是没办法中的没办法,那都是为了大家伙儿才勉为其难,总而言之,都是大家逼的、老天逼的,绝对不是他自己想的明白不”
“大帅不是那样的人”何标喷了刘全一脸唾沫星子。
“这跟大帅是啥人没关系要当皇帝,要开国,要成大事,就得这样这是历史证明了的”刘全抹了把脸,决定暂时不跟何标计较这一脸唾沫,来日方长,改明儿找机会喷他两脸
“刘将军这话有道理”几个脑袋挤在一起,一头。
京城那条胡同那间小院,邹嬷嬷一觉醒来,发现屋里多了个千娇百媚,好看的能让人看直眼的护卫,这一上午,目光就没离开过娘,她说她是老太爷派过来的,姑娘也这么说,可她又没老糊涂,老太爷多仔细的人,打发人过来护卫能打发这样的长成这样,这是过来保护姑娘呢,还是给姑娘招事呢
娘本来就不自在,被邹嬷嬷左一眼右一眼盯的更是浑身长了刺儿一般。
忙过午时,邹嬷嬷去寺里烧香还愿,娘看着歪在床上,看样子要跟儿子一起睡一会儿的李思浅,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也不问问二爷好不好。”
“你知道吗”李思浅侧着身,看也没看娘,一边理着儿子的小衣服,一边慢不经心的答了句,娘被噎的几乎要伸脖子,其实是她想多了,李思浅这句,真是个问句,而不是讥讽的反问句。
“怎么不说话了”李思浅抬头看了眼娘,娘脸上的紫涨还没褪尽,李思浅一根眉毛飞快的抬起落下,嘴角露出丝笑意,“你叫娘,姓云”
“我没有姓。”娘闷气的看着李思浅,她那根眉毛抬起落下的样子,真象二爷。
“没有姓”李思浅看起来很惊讶,微微欠身,示意娘递了个靠枕过来垫好,“哥儿要睡好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说说话儿吧,先说说你的身世,你想知道什么,也可以问我。”
娘看着李思浅,紧紧抿着嘴沉默片刻,竟真的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我从记事起就在王府了,四岁上头被挑去练功,不在府里,在另一个地方,我们叫营地,除了练功,也学别的,琴棋书画的也学,十六岁算是出师,从营地里出来,回到王府当差,一直到现在。”
“十六岁你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十七八岁,你比莲生还大好几岁呢”李思浅看起来很惊讶,娘脸上登时红红的有了恼意,“我不比二爷大我从营地出来时,二爷已经到南军好几年了”
第380章 劝归
李思浅笑意更浓,只说不比二爷大,可没敢说比二爷小,那就应该同岁,她在莲生十六岁那年出的营地,那也应该是那一年见的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