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果然是大事我记得郑颉临死前被郑氏祖宗责罚,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不重长幼,不辨嫡庶。”郑栩喉结连连滚动,心底涌起股浓浓的不安。
“要不你们郑家祖宗显灵责罚,这郑国公也轮不着你来当。”官家语气轻淡极了,郑栩却听的心惊肉跳。
“长幼嫡庶长幼嫡庶”官家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将长幼嫡庶四个字连念了好几遍。
太子斜着乔娇娇,神情极其不爽,听到了官家的念叨,也没往心里去。
大皇子面无表情,只是过于面无表情了,倒显的有些不自然。
这两句话不能细想,到底是长幼呢,还是嫡庶呢
“你们郑氏祖宗既然如何注重长幼嫡庶,身为郑家宗子,这规矩礼法更不能错了半分,”官家的话说的慢吞吞透着冷意,“孝一道最讲究个顺字,你身为郑氏宗子,自然要顺从祖宗心意,朕以为,这郑家宗子、还有这爵位,当非郑氏原配嫡子不得承继,这才算合了你们郑氏祖先的意思,你说是不是”
郑栩愣愣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远处的林老夫人差点晕过去,非原配嫡子,那岂不是说只有那个蠢妇的子嗣才能承继郑家那个蠢妇她的血脉只会污了她的子孙
官家那句你说是不是不是问郑栩,而是冲着大皇子说的,大皇子怜悯的看着乔娇娇回道“这事郑家有失厚道,若是嫌弃乔家女,当初就不该结亲,既娶了乔家女回来,就该宽厚待之,乔氏枯瘦至此,实在可怜。”
“嗯。”官家微微转头斜着郑栩,一脸晒笑,“岂只不厚道,这等用心简直可诛”
郑栩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太子,官家脸上的冷冽更浓,重重哼了一声,转回头,牵着瑞宁公主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乔娇娇面前,稍稍欠身仔细看了看她问道“你要朕怎么救你”
“我”乔娇娇脸上涕泪纵横,仰头看着官家,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只想着让人知道她不是悍妒,她是受到了绝大的虐待,可往后到底要怎么办,她还真没认真想过。
“唉这是个傻孩子。”官家直起身子,看着瑞宁公主轻轻感慨了一句,瑞宁公主同情的看着乔娇娇,虽说从前她极其厌恶她,可看到她如今这样,竟生出满腹的兔死狐悲之意。
“阿爹,我陪您一辈子,不嫁人”瑞宁公主往官家身边靠了靠,低低道,官家另一只手抬起拍了拍她,又看着乔娇娇道“你虽是郑家妇,可也不必拘于郑家,要不,你还回乔府居住可好”
乔娇娇拼命点头,能重回乔家,能重新回去,她做梦都想。
“回到乔家,你也是郑家妇,且收收脾气,往后清静宽和些,好好过日子,听到没有”官家的交待温和如春风,乔娇娇眼眶一酸,眼泪又夺眶而出,一边哭一边不停的点头。
“乔氏虽居于乔家,可她还是你郑栩的发妻,是郑氏一族的宗妇,日常供奉不可简慢。”官家看着郑栩吩咐,郑栩一边躬身答应,一边偷眼瞄向太子,官家冷冷的盯着他,又扫了眼太子,慢吞吞加了句“朕会有旨意给你,给乔氏,还有郑氏一族”
不远处的林老夫人扶着高几,身子软的几乎站不住,郑氏非发妻嫡子不得承宗子位爵位,就算她退一万步,让这蠢妇生下嫡子可如今乔氏回了娘家,她的儿子还哪来的发妻嫡子
她拼了半辈子心力,几乎搭上了一切争来的这爵位、这宗子之位,又要眼睁睁落到别人手里了么
宋太妃低低念了句佛,脸上露出笑容,李思浅捏了捏她的手,看着惶恐的郑栩和一脸事不关已的太子,心里生起股怪异之感,官家这样的精明人,怎么生出太子这样的蠢货都说儿子随娘,这宋皇后得蠢成什么样儿不过看宋后面相,倒是一脸的精明。
若太子真能即了位李思浅想着端木莲生那些话,若真是那样,朝里就是一片乱相了,自己能预想得到,官家一定也能想得到,那大爷
李思浅的目光落在大皇子身上,若是大爷能即位就好了。
被乔娇娇这一冲撞,官家的兴致象是也被冲撞没了,连杯茶也没喝,就牵着瑞宁公主出了宁海侯府回去了。
李思浅先送宋太妃在二门里上了车,看着车缓缓动了,这才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子,车子刚转出宁海侯府巷子口,小厮红雨一路小跑从街旁茶坊里冲到李思浅车旁,隔着帘子禀报道“太太,爷早朝领了训练禁卫营的差使,散了朝就奉命直接出城去了禁卫营,让小的留在这儿等太太出来禀一声,爷说这一趟得在禁卫营呆上五天才能回来。”
第272章 重药
李思浅微微一怔,禁卫营等同是官家的私人卫队,一向只听官家调遣,前儿官家带着大皇子和莲生去巡营,现在又让莲生去训练禁卫营,而且一住就是五天
李思浅想着刚才那一幕,坐在晃动的车上出了一会儿神,示意红雨坐到车前横板上,将刚才的事低低说了一遍“可记下了”
红雨急忙点头,李思浅微垂眼皮吩咐道“说给二爷听,一句不能漏”
“是”红雨虽不是太明白,也知道这事重要,忙重重答应,李思浅歪头想了想挥手道“没别的事了,你赶紧赶回去吧。”
红雨答应一声跳下车,上马往城外禁卫营驻地赶过去。
李思浅回到府里,在二门里下了车,没回正院,先去看望玉姐儿。
玉姐儿这两天消停了不少,可对李思浅的敌意却更重了。
李思浅看了今天的脉案和药方,又细问了松绿几句,笑看着玉姐儿道“看脉案,这几天好多了,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着,有什么想吃的、要玩的没有今天在宁海侯府有一碟糟货味道极好,我记得你爱吃糟货,就和林二娘子讨了些带回来,一会儿让松绿拿给你吃。”
“二叔呢”玉姐儿盯着李思浅,没答她的关心和讨好,只直通通问了一句。
“你二叔去城外禁卫营公干去了,得四五天才能回来,好好将养,别让你二叔担心。”
玉姐儿死盯着李思浅没答话,这几天她一直这样,李思浅心里腻歪,压着性子又嘱咐了几句,站起来准备回去。
“是你害死了我阿娘”玉姐儿突然声音细细的说了一句,李思浅后背一僵,慢慢转过身看着玉姐儿,玉姐儿直直的、挑衅的看着她。
“我一定会替我阿娘报仇,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杀了你”玉姐儿咬着牙一字一句。
李思浅失笑,“你今年十四,照京城的规矩,女儿家十三岁就及笄可以嫁人了,你已经长大了。”
玉姐儿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瞪着李思浅的眼睛里恨不能喷出火来。
“你阿娘是谁害死的我不知道,不过,你阿爹是谁害死的,这件事我倒知道些,你要听吗”
“我阿娘是你害死的就是你是你害死的”玉姐儿尖叫。
“你二叔怜你自幼无父,有个母亲还不如没有,你十四了,他也当你还是个孩子,我看在你二叔的面子上,也怜你孤苦,怕伤了你的心,就把从前那些肮脏污秽事瞒住你,如今看来,我和你二叔都错了,怜你太过,反倒害了你了。”
玉姐儿紧咬着嘴唇,她说不过李思浅,越是这样,她心里这怒意恨意就越浓。
“你阿爹自幼身体孱弱,这你应该知道。”李思浅对玉姐儿那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意视而不见,语调清淡直白。
“你阿娘嫁给你阿爹时,你阿爹的身体不比结婚前好,也不比结婚前差,可你阿娘想的多,日日担心你阿爹命不长久,一心要早点生出儿子好有个依靠,婚后一两个月不见动静,你阿娘就急了。”
玉姐儿愕然瞪着李思浅,从前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直白粗鄙的话,都说她出身商家,最没教养,果然
“这个时候,你的林氏太婆对你阿娘伸出了援助之手,你林氏太婆给了你阿娘一个宜子方,世间流传的宜子方很多,可十有八九,这宜子方都是女子吃的,可你林氏太婆这张宜子方,却偏偏是给你阿爹吃的,这张宜子方一直收在你阿娘妆匣里,这方子上都是些滋阴温补的常见药材,只有一味药物奇怪,这一味药叫墓头珠,坟墓的墓,长在坟墓上的珠子,你阿娘拿到这方子,瞒着你阿爹,将药汁渗在你阿爹日常汤水里给他吃。”
玉姐儿直怔怔的看着李思浅。
“你太婆当年陪嫁过来的丫头中,有一个姓朱的,嫁了靖海王府家生子儿,做了管事娘子,那时正管着你阿爹那间小厨房,你阿娘喂你阿爹吃宜子汤前,朱婆子的大儿子惹下了人命官司,你林氏太婆立刻出手,不但将朱婆子大儿子的人命官司彻底抹了干净,还给了他铺子银钱,让他从靖海王府脱籍出去做生意,朱婆子受了你林氏太婆的大恩,也只好受她差遣,当时的朱婆子深受你阿爹信任,要做手脚很容易,朱婆子领了你林氏太婆的吩咐,将一味叫落魂草的东西悄悄加进了阿爹的汤水里,落魂草单吃也没什么,就象那墓头珠,虽说名字吓人,可若是单吃,也没什么,只是”
李思浅顿了顿,目无表情的看着玉姐儿,“这两样却不能同吃,同吃就是剧毒,朱婆子加落魂草,你阿娘给你阿爹吃墓头珠,一共吃了四回,你阿爹就死了。”
“你胡说你污蔑太婆不会阿娘不会”呆了好半天,玉姐儿突然失态尖叫。
李思浅没理她,只转头看着丹桂交待道“把那张宜子方、朱婆子画了押的口供,还有大爷当年的脉案,都拿来给大姐儿。”
“你污蔑污蔑太婆为什么要害阿爹她为什么”玉姐儿的狂叫戛然而止,她不是笨人,那个最疼她爱她宠她的林氏太婆为什么要害死她阿爹,那是明摆着的事,如今的靖海王府,就在林氏的子嗣手里了
“阿娘不会阿娘不会”
“你阿娘就在城外庵里,你若想见她,我可以做主,这就送你过去见她,你可以当面问问她,问她当年知不知道那张宜子方不妥当,问她为什么要偷偷给你阿爹吃这宜子方问她为什么不敢告诉你阿爹,问她你阿爹死后这十几年,她可曾心安过问她死后可敢见你阿爹至于你,能把你养成如今这样不知好歹不辩是非一味自大混帐狂妄无知,你的林氏太婆泉下有知,一定相当愉快,你总算没负了你林氏太婆的期望,成功的长成了一个丢人现眼的废物”
李思浅语调清淡,话却极刻薄。
玉姐儿急急的抽气,眼看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晕过去,李思浅看着她,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姚氏。
第273章 地震
“我不相信你胡说胡说”玉姐儿扑倒在榻上,松绿等人却一直瞄着李思浅,没人敢上前扶她。
“你若想去城外见你阿娘,打发松绿去跟乔嬷嬷说一声就行了。”李思浅不打算再理会她,交待了一句,转身就走。
玉姐儿呆呆的趴在榻上,只觉得刚才还温暖无比的屋里寒气彻骨。
“大娘子,我扶您起来喝杯茶润润吧。”松绿上前,想把一直一动不动趴在榻上的玉姐儿叫起来。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玉姐儿目光呆直,喃喃自语。
“大娘子,恕我多嘴,您今天确实过了,太太从嫁进来,事事把大娘子放到前头,大娘子对太太不客气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太太也没计较过,可大娘子连杀人的话都说出来了,太太再好的性儿也唉”
松绿一边手脚利落的扶起玉姐儿,一边瞄着她的脸色劝告。
“她又不是为了我,她对我好是讨二叔的高兴,我又不是不知道。”玉姐儿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大娘子既知道这个理儿,那就该明白,大娘子跟太太没有天生的血脉情份,要有情份,也是你敬我让处出来的情份,可大娘子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呢您说是太太害了世子妃,太太为什么要害世子妃别说太太害了世子妃,就算太太对世子妃有一丝半点的不恭敬,二爷能答应二爷那样有大本事的明白人,太太能瞒得过他您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见玉姐儿比往常乖巧多了,松绿也敢往深里多说几句。
“她不喜欢我阿娘,我知道我觉得出,我阿娘”玉姐儿想着李思浅说的那些冰冷刺人的话,轻轻打了个寒噤,“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我阿娘真那个宜子汤”
“我跟着太太进靖海王府头一天,就认识朱嬷嬷了,因为她是先王妃身边的丫头,二爷很敬重她,我们也很敬重她,后来,就是林王妃死前没两天,听说她被二爷赐了酒,后来听说朱家满门都被二爷发落到了矿上,也就是那几天,世子妃的病一下子就重了,挪到了城外静养,还有林王妃大娘子是聪明人。”
松绿垂下眼皮,不再往下说。只留下玉姐儿愣愣怔怔的象个木头人。
是啊,她早该想到了,太婆林王妃那么年青、身体那样好,说没就没了,还有阿娘,还有好些人都说二叔厉害,都说二叔惹不得
玉姐儿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事,又觉得有无数疑惑谜团堵在胸口。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阿娘
阿爹
李思浅回到正院,带着几分郁气,沉着脸坐到炕上。
“太太今天莽撞了。”丹桂给她倒了碗红枣汤递上来,“大姐儿的脾气性子,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样的,哪知道太太对她的好太太就这么把什么话都对她说开了,等二爷回来,我看二爷指定不赞成太太这么做”
“嗯,”李思浅似是而非应了一声,停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没打算理她,可她今天这话说的太过,一味瞒着她也不是办法,我一向不赞成这种说是为了你好,连问都不问就隐瞒一切的做法,她是个聪明人,什么她阿娘生病需要送到城外静养这话瞒不过她,那是她阿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关进城外尼庵,换了谁都得思量原因,都得想方设法找个幕后黑手出来,这个家里,我自然是最合适当黑手的人了我不想当这个黑手,也不想被人时时盘算着怎么杀死。”
李思浅眉宇间很是疲倦,“莲生回来,我和他解释,他能理解最好,若不能”李思浅没再往下说,虽说莲生不是那种拘泥不化之人,可事关玉姐儿,谁知道他会怎么样呢
端木莲生宿在城外不回,李思浅坐着软兜巡了一遍府里各处,回到上房就洗漱上了床,就着床头一盏小灯,捧着本前朝传记慢慢细看。
一直看到人定时分,李思浅才觉得困倦了,放下书刚要躺下,只觉得床突然摇了摇,没等李思浅反应过来,床头的那盏琉璃灯啪的一声摔到了地上,火头沾上灯油,眼看就要烧起来,金橙动作极快的拿了只靠垫猛压上去,火是压熄了,可放着琉璃灯的那只高几匡当一声摔在地上。
李思浅从床上滚上来尖声急叫“快出去这是地震地震了快出去到院子里,到空地上”
金橙吓的抱着沾满灯油的垫子就往外奔,丹桂一把扯住李思浅把她往外推,金橙跑了两步,猛一下顿住脚步,见丹桂拽着李思浅从她身边越过,一把丢了垫子,顺手抄起件厚斗蓬,紧跟后面奔出了屋。
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婆子,见李思浅出来,忙围上前,李思浅接过金橙披上来的斗蓬裹住,急急的吩咐道“这院子太狭小,赶紧出去到园子里,哪儿阔朗去哪儿呆着,你们几个把人都喊起来也许后头还有大震各处看一看,有没有震坏的地方还有,丹桂走一趟,赶紧去大姐儿院里看看”
李思浅一迭连声的吩咐虽细碎却还算有条理,几个婆子和丹桂一齐往外奔,李思浅带着金橙等人,也一路紧走往园子那些阔朗安全的地方去。
还没出院门,又一阵晃动,这次的晃动明显比前两次剧烈的多,李思浅竟被晃的头晕目眩,脚一软差点扑倒在地,金橙一声尖叫扑到李思浅身上,两人面前不远处,结实的院门轰然倒地,围在李思浅身边的小丫头尖叫着四下逃窜。
李思浅也吓呆了,要是她们再上前几步,这倒下的院门就得砸在她们身上
“赶紧走赶紧去园子里大家别聚在一起,去找阔朗安全的地方,离房子、离墙、离树都要远远的”李思浅扶着金橙的手,一边深一脚浅一脚越过青石砖瓦往外走,一边高声吩咐众人。
第274章 震
相传京城是风水宝地,承平已久,别说地震,平日里就连个干旱雨涝都几乎没有过,这一场地震,不光端木府上乱了手脚,整个京城都惊恐成一团。
李思浅被丹桂等人簇拥着冲进园子空旷之处,还没站稳,就急急打发人往李府问询,阿娘一向歇的早,若是睡沉了她心里急的油煎一般。
遣去李府的人没能赶回来,李府的管事先到了,问了句李思浅平安就急忙忙赶回去报信了,李思浅听说家中诸人皆平安,长长松了口气,又想起了莲生,莲生在城外禁卫营,莲生不会有事的,他睡觉警醒得很,身边几个小厮又一向谨慎。
想是这么想,可李思浅心里还是七上八下不能安生,城里肯定已经乱成一团,城外的情形也不见得好,禁卫营这会儿肯定不许任何人靠近了。
其实她都是多担心,自己都没事,莲生怎么会有事呢
城外禁卫营,头一阵晃动,端木莲生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冲到屋外。
京城从未地震过,可在南边却不是太稀有的事,他在南边军中这些年就经历过两三回,一感觉到晃动,他就知道地震了。
“是地震把人都叫醒,去演武场集合京城必定乱了。”端木莲生冲出屋,一边接过白水递上的衣服往身上穿,一边吩咐道。
黑山等小厮护卫都是跟了端木莲生好些年的,镇静自若,黑山应诺了声,奔出去将端木莲生的话传给禁卫统领。
端木莲生衣服穿了一半,脚下传来一阵猛烈的晃动,晃的他差点跌倒,周围并不怎么结实的营地房屋如同玩具般轰然倒塌,烟尘四起,呛的人睁不开眼,几乎不能呼吸。
“是大震快躲”端木莲生一声惊叫,喊声未落,人却呆住了。
禁卫营离京城不过十来里路,这里大震,那京城肯定是一样的大震,浅浅
自己不在家,她肯定歇得早,她夜里从来不让人在屋里值夜,万一
端木莲生想到这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如同火浇油煎一般,家里的房子能撑得住刚才的地动吗浅浅怎么样了她会不会
端木莲生不敢往下想,可那些令人无比恐惧的念头如同无孔不入的寒风,只吹往他心底
浅浅
“回京城”端木莲生决断极快,低沉的吩咐一声,提气纵身,往马厩飞跃而去。
白水和青云四目相对,瞠目结舌,爷有公务在身,又赶上这样的祸事,不赶紧稳住禁卫营,怎么要回京城
可瞠目归瞠目,两人却没耽误半分,一边跟在端木莲生后面往马厩赶,一边指挥红雨“你留在这儿等黑山,告诉他爷赶回京城了。”
红雨答应一声,硬生生收住脚步,团团转着在原地等黑山。
端木莲生寻到自己的马,也顾不上安慰吓的一个劲的嘶鸣的马,跃上马背,策马往京城急奔。
浅浅她怎么样了她不会有事,她一定吉人天相,浅浅不会有事
狂奔中的端木莲生一句接一句念叨的出了声,浅浅不会有事的
那一波大震之后,大地仿佛知道自己冲动了,重又归于平静。
李思浅脚上还穿着单薄的绣花拖鞋,只觉得寒气从脚尖往脚面、往小腿、再往大腿一路上浸,李思浅忙紧紧裹着斗蓬,不停的跺着脚取暖。
身边的丫头婆子除了正巧当值的,其它人几乎都是单鞋薄衣,有些人聪明些,还知道抓件厚衣服出来,更多的丫头婆子却是只顾逃命,什么也没顾上,这会儿冻的脸色发青,抖成一团。
“前面空阔,看看谁带的有火镰子,找些软草木头来生堆火,不然大家没震坏,倒要冻坏了。”李思浅膝盖以下已经冰凉一片,看着那些只有一身单薄内衣的小丫头和婆子们,能想见得到她们得有多冷,再不生火,指不定就能冻死一两个了。
火很快生起来,分成三堆,诸丫头婆子们挤挤挨挨围在火堆旁,虽说前面烤得滚热难受,后背却是冰冷难受,可到底比一味冻着舒服多了,诸人烤着火,心渐渐安定。
“玉姐儿呢”李思浅左右转头看了一遍问道,玉姐儿说她从没把她放心上过,这话倒是真话,她刚才真把她忘了,她确实是现在才刚想起她。
“我去看看”金橙忙接了一句,李思浅点了点头,她知道金橙和松绿最要好,金橙这么积极领差事,这是想赶过去看看松绿是不是没事。
金橙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没多大会儿,李思浅就看到了跑在前面的金橙和后面被丫头婆子架在手里的玉姐儿。
“大姐儿没事吧别怕,地震罢了。”李思浅看着面无人色的玉姐儿,忍不住柔声安慰了句,玉姐儿哇的一声痛哭出声,“阿娘二叔二叔二叔救我”
“你二叔在城外禁卫营,没事,不过是地震,已经过去了,玉姐儿别怕。”李思浅将手里的帕子递给玉姐儿,示意她擦擦眼睛。
“我要二叔”玉姐儿哭的更伤心了,
“二叔很快就能回来,大姐儿别哭,地震已经过去了,别怕。”李思浅上前半步,试探着轻轻揽住玉姐儿的肩膀安慰她。
玉姐儿的身子轻轻拧了拧,仿佛想摆脱开李思浅又没好意思用力,李思浅只装没感觉出来,只管揽着玉姐儿坐到火堆前,“先烤一烤,别冻着,我已经让人去库里取厚实的细白布出来,就在这园子里搭几只帐蓬,一会儿搭好了帐蓬就不冷了,玉姐儿别哭,没事,你看,地震过去了,你二叔很快就能回来。”
“我害怕我怕二叔”玉姐儿没再别扭,泪眼汪汪的看着李思浅,一脸恐慌。
“别怕,已经过去了,不过倒了些房屋,没事的。”李思浅抚着头抵在自己肩膀的玉姐儿的后背,暗暗叹了口气,玉姐儿被保护得太好,太容易受到惊吓了。
第275章 最在乎的人
端木莲生一路疾奔,直冲到永定门下,仰头看着永定门东边那条巨大的裂缝,人在马上晃了两晃,京城这城墙是青石用糯米浆灌注,坚固无比,竟也被这场地震震的裂成这样,那城内的房屋呢府里呢浅浅呢
一想到府里可能的惨状,一想浅浅生死未测,端木莲生五内俱焚,挥起鞭子重重抽在马背上,纵马跃入永定门。
“二爷危险咱们得绕”白水的喊声未完,端木莲生连人带马已经跃入城门内,白水咽回后面的话,急忙挥鞭催马,和众小厮、护卫一起,咬牙跟进城门。
看着端木莲生如离弦的箭一般疾冲出了永定门,还在城门内的白水长长松了口气。
紧挨着城门的那一排茶坊酒肆半倒半立,瓦砾遍地,哀号一片,端木莲生目光扫过还散发着烟尘之气的街巷两边,心里更是油煎一般,纵马如飞,直奔回家。
丹桂不知道从哪儿找到只手炉,从火堆里挟了些木炭放进去,李思浅示意她递给玉姐儿,玉姐儿正觉得寒冷无比,急忙接过抱在怀里。
几个婆子抱着成卷的厚实粗布过来,李思浅命人叫进几个从前跟端木莲生打过仗会搭帐蓬的家将护卫进来,拉着玉姐儿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用靛蓝粗布搭帐蓬。
端木莲生冲进完好的大门和半倒塌的二门,跳下马,飞掠而进。
后园那片空旷地上燃着四五个火堆,衣服零乱的丫头婆子你挤我、我挨你围在火堆旁,一派灾难降临仓惶逃生的景角,火堆旁站着李思浅,披着件杏黄斗蓬,搂着玉姐儿,神情安宁,如同一支静谧的百合。
这幅画面后来端木莲生描述过不知道多少回,让人画了不知道多少遍,可不管怎么描述都让他觉得说的太浮浅,不管怎么画,他都觉得没能画出神韵。
端木莲生的心顿时安稳下来,这在李思浅四五步远处停住脚步,呆呆的看着李思浅,心里涌起阵阵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思浅看着端木莲生飞掠而进,看着他满脸的惊恐,看着他直直的盯着自己,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停下,看着他满脸的惊恐化作惊喜
地震刚过去不久,他一定是从禁卫营直接飞奔而回的,他先回来寻找自己,他担心自己胜过其它一切
李思浅只觉得五脏六腑酸酸软软却又透着甜,那股子酸酸软软的甜冲上来,眼泪忍不住要落。
“莲生”李思浅张了张嘴,这一句莲生却哽在了喉咙里。
“浅浅,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端木莲生一步冲前,一把搂住李思浅,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李思浅头顶,话没说完就哽咽住了。
玉姐儿也看到了飞掠而来的二叔,二叔的目光越过她,落在搂着她的李思浅身上,玉姐儿呆呆的看着只看到了李思浅的二叔,呆呆的看着搂着李思浅的二叔,看着二叔的眼泪,只看的呆然心凉。
原来,二叔心里不是只有她,原来二叔不是最疼她,原来她不是二叔心里最重要的人,原来二叔对她比对自己好
玉姐儿紧紧抱着手炉,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看着还在四目相对又哭又笑、旁若无人的两人,又退了一步,松绿紧盯着她,悄悄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后低低道“大姐儿觉得冷火堆不能靠的太近,大姐儿的衣服都是丝绸,怕火。”
“我不是”玉姐儿喃喃了半句,转头看着松绿,突兀的低低问道“松绿,我以前是不是很傻傻的象个傻子”
“大姐儿这是什么话大姐儿怎么会傻呢。”松绿有些摸不清状况,只好先陪笑安慰,唉,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姐儿还闹这样的小性子。
“松绿,你最在乎的人是谁别说是我,肯定不是我,我现在不傻了,松绿,你说,我最在乎的人是谁呢”玉姐儿往松绿身边靠了靠,仿佛要找个依靠般紧紧挨着她,语气酸涩伤感。
松绿吓了一跳,忙借着火光仔细打量玉姐儿,见她神情虽有些寥落,断没有平时要生事时的戾色,虽不明就里,心里却稍稍安定,掂量了下陪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自己的爹娘兄弟了,大姐儿最在乎的人,难道不也是这样么”
“嗯。”好半天,玉姐儿的目光从还在旁若无人低低说话的端木莲生和李思浅身上移开,低低嗯了一声,又停了半晌,玉姐儿耳语般问道“松绿姐,你能找个人去看看我阿娘吗我阿娘在城外,不知道会不会”
“太太已经打发人过去看望了,大姐儿放心。”松绿十分意外,一是因为那句松绿姐,这是她头一回这么称呼她,二是因为她的语气,三是她竟然知道关心她阿娘了
“太太昨天说让我过去看望阿娘,她说的她真让我去看我阿娘”
松绿虽疑惑于玉姐儿的态度突变,头却点的干脆,她家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说错了也是算数的。
“那等过两天,你陪我去看看阿娘好不好”玉姐儿仰头看着松绿,态度是从来没有的柔婉,松绿急忙点头。
“浅浅,你没事就好”端木莲生声音微哑,眼神清亮非常。
“我也很担心你,虽然知道你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