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挑出来入册的礼物自然是很贵重的,胤i瞧了半晌便没了兴致,兀自往里屋靠在榻上养神。
石氏很快就将这些礼物录入册中了,然后嘱咐人将林氏送了回去,待她进屋时,便瞧见胤i靠在那里养神,眉头还皱得紧紧的。
石氏默默看了几眼,没有走进去,反而转身,亲自去把弘晋抱了过来。
弘晋一岁多了,不爱哭也不爱闹,见了人逗他,也会笑还会吐泡泡,然后冲着人啊啊啊的张开手臂求抱,是很惹人喜欢的小萌娃,而且,他的性子比弘昶和弘皙都要好。
弘昶的性子跟胤i小时有些像,许是长子的缘故,他的性格比较沉稳老成,自从去了上书房后,越发像个学究,不像个小孩子了。与人接触也表现的比较矜贵傲娇,自有一份太子长子和皇长孙的气度在。
弘皙还没去上书房,但性子比弘昶要活泼些,有时候过于的活泼,就显得有些调皮了。而且弘皙同弘昶一样,都有一份自矜在那里端着,不像弘晋这个见人爱人的性子。
所以,石氏觉得,要想解开胤i愁绪最快的法子,就是把弘晋抱来。
弘晋刚刚睡醒,就从奶娘的怀里到了自己亲额娘的怀里,他很兴奋很高兴,结果在抱着石氏吐泡泡的同时,石氏就把他递到了胤i怀里。
弘晋是很熟悉胤i的味道的,而且,他也同样喜欢着自己的阿玛,于是,弘晋毫不犹豫的扑到胤i怀里,兴奋的抱着胤i啊啊啊的叫着,然后开始吐泡泡,之后开始狂啃胤i的脸,糊了胤i一脸的口水。
胤i睁眼时,正是弘晋狂啃他耳朵的时候,他一睁眼,正巧望进了石氏带笑的眼里,胤i也不抹脸上的口水,只笑道“你怎么把他给抱来了,这个时辰,不该歇中觉么”
“这会儿睡醒了,就抱出来了,”石氏笑道,“你不是说过么,他是你的开心果,不开心的时候抱一抱弘晋,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石氏观察了一下,在弘晋扑到胤i怀里的时候,胤i那紧缩的眉头果然就松开了。
胤i听了这话笑起来,把自己的鼻子从弘晋的嘴巴里抢救出来,然后轻声对着弘晋说让他不要咬,这才转头望着石氏笑道“我才没有什么烦心事。”
石氏才不相信胤i的这个话,只笑看着父子两个黏在一处玩,然后笑问道“直郡王就真的欺负了弘昶”
“没有,那是四弟为了诓我去编的瞎话,”胤i笑道,“不过我去的时候,直郡王还真是在跟弘昶说话,他在弘昶跟前炫耀他出征的那些事,就算他没欺负弘昶,我也是容不得他这样的。偏偏直郡王得意忘了形,我当场就戳穿了他的谎言。我明白四弟的心思,他是看不惯直郡王得势,我当时也想通了,我确实是该走这么一趟的,不过,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弘昶。”
“虽然为了弘昶是该这么做,可这样一来,皇阿玛心里,恐怕会越发忌惮你的,”石氏抿唇道,“你明知道皇阿玛此举是为了什么。”
“我自然是知道的,”胤i还是受不了自己满脸都是弘晋的口水,找石氏要了帕子,把自己脸上的口水都擦尽了,然后把弘晋放在榻上平躺着,他便捏着弘晋的小胳膊小腿耍着玩,口中却道,“皇阿玛要怎么样做,我都配合他就是了。让我进便进,让我退便退。他是皇上,我这个皇太子本就是他给的,不听他的,又能怎么样”
他手里不是没有主动权,而身在皇太子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占据主动,唯一能够行驶主动权的,就只有康熙。
石氏见胤i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只觉得悲哀。
世人都觉得皇太子身份尊贵,定是千般好万般好的,当初她在嫁给胤i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如今嫁给他也有三年多了,从第一天开始直至现在,她从没有觉得胤i当真如她所想的那样生活,她反而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当初那样的想法就是一个错误。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身份最亲近最亲密的人。胤i的诸般情绪、诸多想法从来不曾瞒着她,他的挣扎、他的隐忍、他的退让和他心里头的期望,石氏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石氏时常为着胤i感到心疼,心疼他的处境,可她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石氏唯一所知的让胤i解忧的法子,就让他看到弘晋,然后,她陪伴着他,至少让他在毓庆宫里舒心快乐。
石氏低了声音,问胤i“如果,退到退无可退的境地,胤i你要怎么办呢”
石氏心中想了许多,越想心中越觉愤懑,胤i这个皇太子是皇上给的没错,可是,皇上要他怎样做他就怎样做,一切都是按照皇上的心意来的,如今胤i在外头的威望,不过是外头人的巴结起哄罢了,错处又不在胤i这里,皇上又何必非要这样打压逼迫呢
石氏为胤i心中不平,屋中又无人在跟前伺候,弘晋还是个听不懂话的孩子,她便直接开了口“皇阿玛从前那样信任你,为什么现如今,说不信就不信了胤i,皇阿玛待你这样好,我不相信皇阿玛会这样狠心对待你的。”
“前路难寻,退路还不好找么不会有退无可退的时候的,”
胤i笑道,“这不仅仅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了。说得简单点儿,这就是我和皇阿玛之间权力分配的问题,皇阿玛希望我能治事却不能集聚力量和威望,他觉得身为储君,我必须成为另一个他,但是手里却不能有权力,这其实是很难的,我已经很尽力的去做了,可是却没能如他所愿。所以说,这就是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将来,我和皇阿玛之间的这个矛盾迟早会爆发的。”
胤i心里很明白,他手里必须要有力量,才能够在没有索额图的情况下保护自己,所以,才有了那几年的坐堂观政,而他却又希望这些力量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安安分分的待着,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一个利益集团的兴起是必定会为自己谋求更多利益的。身为皇太子的利益集团,他们就必须要为皇太子和他们自己谋取利益。
而这一点,即使胤i尽力约束,也收效甚微,这也是让胤i心里苦恼的原因。
而在康熙面前,他不能放弃他的力量,却又必须剖白他自己其实对康熙是无害的,他不会去争夺什么皇权,康熙显然也是不会相信的。
于是,随着岁月的流逝,矛盾的积累,胤i心里很明白,他们这一对君臣,父子,帝王与皇太子,最终会走向对立的两端。
石氏从没深想过这些,或者说,她不是当事人,更非胤i这样的穿越者,所以无法洞悉这些,因此,她切切实实的被胤i的这些话吓到了。
“真的会有这么严重吗”石氏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我们该怎么办”
石氏想到了一种可怕的结果,皇阿玛会不会废了胤i,以达到收拢权力的目的一想到这里,石氏心里就打了个冷战,心里凉飕飕的。
胤i俯身摸了摸昏昏欲睡的弘晋的脑袋,一转头瞧见石氏这幅模样,便笑起来,伸手抓了她的手在自己手里轻轻摩挲“我不过说了最坏的一种可能罢了,你怎么就吓成这样玉衡,你不用担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不让事情变得那么糟糕的。这些事儿我心里早就想过了,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肯定有法子解决的,你别担心就好。我同你说这个,也不是要你担心的,只是想跟你随便谈论一下罢了,从前,你没嫁过来的时候,我都没有人可以说这些话的”
一则是他无人可说,无人可信;二则是他不愿意说,怕把听的人给吓着了。如今肯说给石氏听,那是他心里真真正正的把石氏当成了可以共同分担的妻子,才肯与她吐露自己心里的烦难事。
可是,胤i越说越发现石氏的惊吓根本没有好转,反而连手都开始冰凉起来了,胤i只好止住话头,倾身坐到石氏跟前去,把石氏揽在怀里安慰“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了,这个话不好,咱们换个话题说。玉衡啊,你看,弘晋睡着了”
屋里没人,他亲亲石氏的额头,又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儿,石氏才缓过来,她望着胤i道“你方才说的话,真让我惊讶。我是第一次听见,怕也是有的,不过,多半是惊。我并非不能承受,胤i,你往后”
石氏是生怕胤i往后不肯跟她讲这些了,所以缓过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解释。
石氏的心思,胤i哪里会不懂当下截住了她的话,又亲了亲她,才笑道“别急别急,我往后还会同你说的,这种事儿,听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
石氏默默靠在胤i怀里点了点头,胤i所说的,就是坚强吧在她看来,胤i就十分之坚强,这样可怕的事情,到了他这里,竟还能笑着说出来,他这是把一切都看透了才有的豁达明晰吧
、第132章
康熙给成年皇子分封爵位后,又令他们各择居处于宫外建府,而后各自出宫分府居住。
这择地选址之事是内务府奉旨要承办的,内务府择好之后,再让各位皇子自己选地,之后内务府拨款兴建府邸。
凌普这些日子就为了这事儿很忙,自他做了内务府总管后,身上的差事越来越多了,倒是难得去胤i那里请安,不过还好顾氏在毓庆宫里,有许多事儿他能通过顾氏告诉胤i,胤i若有话,也可通过顾氏传达。
不过,今日凌普却是不得不来寻胤i了,他是有事相告。
胤i听了凌普的话,笑道“你就为了这点子事来寻我”
凌普一愣“爷,这事儿还不够大么”
“四贝勒要做什么,你就让他做去,他自有他的想法,你管他做什么再说了,这事儿是皇阿玛定下的,让皇子们自择住处,你只管出银子建府就是了,别的不用你操心。”
胤i笑着说了几句,心里倒不觉得凌普说的事儿能有多大。
不过就是胤g择的地方跟八贝勒他们在一处罢了,这有什么的。
“可是,”凌普到底还是不放心,又道,“太子爷,您别怪奴才多嘴,奴才如今在内务府当差,这几年里,知道的事儿也多了些。奴才的媳妇在太子爷跟前当差,就跟奴才在太子爷跟前当差是一样的,所以,奴才跟那些个浑人不一样,多少还是晓得太子爷的难处的。所以奴才看了爷们的选择,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明白的,这才特地赶来跟太子爷说一声的,也是想求个明白。”
凌普是真心想不通,太子爷这些年跟诚郡王、四贝勒最为亲厚,怎么事到临头,诚郡王和四贝勒反而不住在一起了呢
按照凌普手里的资料,这一回阿哥们选择的住址真心透着几分诡异。
直郡王自己一个人单住,诚郡王的府邸同五贝勒、七贝勒的在一起,而四贝勒则同八贝勒的府邸紧紧挨着,凌普心里默默的叹气,直郡王的府邸旁边是没了地方,是以八贝勒才另寻了住处,可四贝勒怎么就跟八贝勒比邻而居了呢
凌普知道,胤i久在深宫,这个消息恐怕等传到胤i那里的时候就晚了,凌普是怕这里头有什么变故,又怕耽搁了太子的反应,所以一得了消息,就先赶着来了毓庆宫把这事儿说给胤i知道。
“你的心思我明白,”胤i笑道,“四贝勒这么做总有他自个儿的缘故,你也不必管了。只管办差去吧。”
如果凌普不来告诉他,胤i确实不知道这个消息。他也知道凌普的意思,无非是担心胤g又跟胤t他们好了,否则选址为何要去跟胤t的府邸相邻呢不过,胤i相信,胤g这样做肯定是他自己的考虑的,他实在不必跟凌普一样,得了这么个消息就大惊小怪的。
凌普见这事儿说了后胤i还这般淡定,心里倒也不那么慌了,于是,又说起了另一个消息“太子爷,奴才听说,皇上又要南巡,这消息是真的么”
事实上,胤i压根没听过这个消息,他没回答凌普的话,不动声色的望着凌普道“你听谁说的”
面对胤i的质问,凌普很爽快的坦白了消息的来源“奴才打听到的,据说,是皇上前儿瞧了南边来的奏折,跟李公公说的这话。说是过了年之后,就要到南边去走一走,看看河工。”
胤i默然,往年康熙但凡有此出外的想法,都会第一个告诉他的,现如今,他却要从凌普口中得知康熙想要南巡的心思,这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皇阿玛若果真要南巡,大概同上回一样,是不肯要下头摊派银子的,你是内务府总管,这趟的银子还得从内帑里出,我还是那句话,内务府总管不是好当的,你的账目要清楚明白,否则,回头若是真有查账的,你就说不清了。”
这凌普自从他大婚后升任内务府总管以来,就成了胤i的一块心病。时不时的,胤i就要敲打凌普一回,省得他见钱眼开,坏了事。
康熙要南巡这件事,还真叫凌普说对了。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日,康熙以黄、淮连年溃决,下流地方时遭淹没,虽耗费库银数百万两,多年仍无成效,遂决定第三次南巡,查看河道,指示方略,并巡历江浙,察吏安民。
康熙严谕户、工、兵等部,南巡一切供应由京备办,严禁沿途官吏借名科派,地方官员也不许馈赠扈从人员,违者均以军法论处,百姓不必引避,有在驻跸处告讦者以冲突仪仗例治罪。
这次南巡,康熙除了请仁宪太后随行,还令直郡王胤a、诚郡王胤祉、五贝勒胤祺、七贝勒胤v、八贝勒胤t、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同行。
只不过,在南巡前几日,康熙请胤i观看了一场行刑,就只有他们父子两个,在一旁围观两个宫里的奴才被处死的全部过程。
这两个人,胤i不陌生,相反,他还知道得很清楚。膳房人花喇、茶房人雅头。这两个人,都是索额图在宫里的内线,一个是替索额图和胤i传密信的,一个是索额图用来监视康熙的。
而胤i也是直到那天才知道,索额图背地里竟做了这么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处死花喇和雅头后,康熙什么也没说,只吩咐梁九功把另一个膳房人额楚圈禁在家。
临走时,康熙看了胤i一眼,微微笑道“朕想了许久,还是决定把你叫来一起看一看。你如今不跟索额图来往了也好。他在背后对朕诸多怨尤,朕都是知道的。不过,他想要的朕是决计不会给他的。胤i啊,好好在京中,等着朕回来。”
胤i还能说什么呢
他垂头,安静的答了一声“儿臣遵旨。皇阿玛只管放心。”
他说过的,康熙要他退,他就只能退。这算是康熙给他的一个警告吧其实,站在旁边完整的看过太监把两个人活生生打死的情形,真心不舒坦。胤i不害怕,只觉得彻骨的冷,如今本来就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他却觉得自己心里头,比那大雪还要凉。
胤i能明白,康熙现在的心思,是一力打压他和索额图,一力拉拔成年的有爵位的皇子阿哥们。他的威望太高,那么要想打压,其实对于康熙来说是很简单的,只要弄几件“不好”的事情出来,算在他头上,皇太子的名声和威望,不就有损了么
康熙的心思,若是不想让人猜,可以做得很隐秘。可是如今,康熙这样把心思袒露给他看,可见,康熙根本不在意他是否能看透这一层心思,而是康熙无惧他看透与否,康熙只在意,这个警告他是否收到了没有。
很快,胤i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原本只有他和康熙观看的行刑事件,被不经意的流泻了出去,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了原委,那是因为太子和索额图之间的勾结,以至于皇上龙颜大怒,处决了这几个人,却丝毫不提皇太子,似乎是要保住皇太子的颜面。而对于索额图,也是没有任何的惩罚措施。
这一层消息散播出来,又被有心人推波助澜一把,去年那种举朝上下皆称皇太子仁善的风气骤然一变,对皇太子的非议就渐渐多了起来。于是,这种皇太子威望高过皇帝的局面,瞬间扭转了。
对于这样的局面,胤i是一个字都不能解释,也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康熙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而当时,康熙也已经很明确的告知过他了,这所有的一切,他这个皇太子都必须生生受着。
康熙起行数日后,胤i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康亲王杰书将太监张凤阳弄出宫去,并怒斥张凤阳假借皇太后之命扰乱朝廷为非作歹,甚至收受贿赂干涉官员升转之事,然后,康亲王杰书以曾是张凤阳旧主的身份,将张凤阳处死,而后才向康熙自陈有罪,说他是一时冲动才会这样的。
康熙并没有纠缠此事不放,反而还宽慰了康亲王杰书,称赞他做得好,除奸惩恶是好事。
没过几天,关于张凤阳的消息立时又多了许多,每一条都指向皇太子。其中,让人最为可信流传最广的,就是张凤阳是仁宪太后的代言人,只要有人求到了仁宪太后跟前,不管这人是想要官还是想要权,只要仁宪太后遣张凤阳跟太子说一声,送上钱财之后,这人立时可以如愿。因为皇太子极其孝顺,只要仁宪太后有所请,皇太子必定做到。
所以,皇太子听张凤阳的话,做了许多龌龊的事情。这康亲王杀掉张凤阳,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不几日,京城里甚至都有关于张凤艳伏诛是好事的歌谣传唱了。
胤i兢兢业业花了数年积累起来的口碑,就被这些满天飞的谣言,诋毁的不成样子了。
、第133章
胤i益发深居简出,他基本不出毓庆宫,除了每日定点去送弘昶和弘皙去上书房读书外,回了毓庆宫中,也只是在书房里读书习字,神态之间也从容淡定,并没有什么异常。
皇太子稳住了,自然毓庆宫上下的人心也是稳的。因此,纵使外头关于皇太子的不利流言满天飞,也并没有影响毓庆宫里的正常生活。
不过,在这风口浪尖上,有人忙着疏远胤i,却也有人忙着要到胤i跟前来问个究竟,其中最为热心的,自然是四贝勒胤g。
只是,胤i一早就猜到了胤g的心思,派了人传信给他,叫他稍安勿躁,不要到毓庆宫来,还让胤g专心做好他自己的差事。
这回胤g没能跟着康熙南巡,是因为康熙把督修几个皇子府邸的差事给了胤g,这几个府邸从开工到完工,具有胤g监理,要银子要人什么的,也是胤g同凌普一道商量的。
胤i不见胤g,也不要胤g传信过来,他这是打算要自己一个人走过这一段时日的。
因为,在胤i心里,他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康熙会做得这样绝,竟还利用张凤阳这个人,来挑拨他和仁宪太后之间的关系,然后,又有那样所谓不经意的流言传出去,让外头的人继续非议他,说皇太子完全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伪君子。
这才是最让胤i不忿和伤心的地方。康熙打压他可以,为什么还要扯上仁宪太后康熙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仁宪太后的名声了吗
“胤i,不如我陪你出宫去走走”
石氏实在是看不下去胤i这个样子了,他们是夫妻,即使胤i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她却还是能感受到他心里轻微波动的情绪。在这样的情形下,也只有神仙才不会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吧
石氏明知道胤i不会答应她的要求,却还是开了口,在石氏看来,在毓庆宫里待着还不如出去散散心的好,即便外头有人说三道四的,但她还是怕胤i这样在毓庆宫里憋出病来。
“这时候不好出宫去的,”胤i笑了一笑,道,“出宫倒是小事,我是怕引起皇阿玛不必要的猜忌。这个时候,我还是应当老老实实的待在毓庆宫里比较好。”
石氏抿唇道“可是,我怕你心里难受。”
胤i笑道“我不难受,意料之中的事罢了。我只是怕张凤阳的事儿会让皇太后心里头不舒坦,毕竟大白走了之后,都靠张凤阳来逗皇太后开心了,这一回就这么死了,回头也不知道皇阿玛能弄个怎么样伶俐的人才伺候皇太后。”
石氏听了这话,却想起藏在自己心中很久的一个疑问,看了胤i一眼之后,见他始终笑着,便问了出来“胤i,我心里始终有个疑问,你跟皇太后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不过是你名义上的祖母,你怎么从小到大跟她这样亲近呢我瞧着,皇阿玛都没有跟皇太后这样亲的。”
石氏问了后,见胤i还是笑着,并没有生气,便又道“我听说,你小时候出痘,还抱着皇太后喊过额娘也正是因为这个,太皇太后才让皇太后在你出痘后还照顾了你一年多”
“这都是谁跟你说的这是讹传嘛。”
胤i忍不住笑了一会儿,才望着石氏道“那时候虽有奶娘,也有皇阿玛,我不缺疼爱,可皇阿玛那会儿还在为三藩的事儿殚精竭虑的操劳,用在我身上的心也没有非常多。小孩子嘛,总是希望有一个额娘的。那会儿是发热烧糊涂了,皇太后对我当时对我很好,我才会心里跟她亲近的。”
胤i的声音低了一些“其实,那会儿在宫里,我只有跟皇太后相处的时候才觉得自在。正因为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她是我名义上的祖母,她才不会伤及到我的生命,不会损害我的利益。我可以放心的跟她亲近,什么都不用担心,就是这么简单。那时候,我或许是把皇太后当成一个依靠的,而皇太后显然也是这样,她也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放心的依靠。”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跟皇太后相处才觉得自在”石氏不能明白胤i的话,问道,“难道那个时候的皇阿玛,不能让你信任么”
胤i闻言,笑了一笑,道“玉衡,你不明白的。皇太后和皇阿玛,是不一样的。”
石氏不可能明白他的感受。即使他这么说了,他也相信,石氏还是不能够深刻的体会他的感觉。事实上,他心里明白,或者不少人都对他亲近皇太后有疑问,大概,连皇太后本人都是有这个疑问的,只是,从没有人对他问出来过。
只有石氏问出来了,他才能对着石氏头一次说出自己心底的感受。如果石氏不问,他永远都不会把这些话对人说的。
“我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明白呢”
石氏深深的看了胤i一眼,笃定道,“胤i,你心里有秘密。”
胤i为石氏的敏锐笑起来,笑了半晌才道“我不瞒你,我心里是有秘密。不过这个秘密实在是无关紧要,也实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我不告诉你,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连我自己都在努力把这个秘密忘掉,所以玉衡,你就别继续探究了。”
胤i不肯说,石氏也只能不再追问了。她熟知胤i的性子,他说不会说,就一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如若她一味探究,反而可能弄巧成拙,到时候惹了胤i恼怒,恐怕也是难以收场的事情了。
胤i顿了顿,又道“不过,出了张凤阳这样的事儿,为了皇太后的清誉,我肯定是不能像从前那样跟皇太后太过亲近了,免得连累了皇太后。我跟张凤阳素无交集,虽说清者自清,我不在乎这些诋毁,却不能不为皇太后想一想,毕竟,皇太后的未来,还是要放在皇阿玛身上的。”
不管张凤阳这件事是否出自康熙的手笔,它都已经达到了该达到的效果。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出自康熙的授意,那么,他明白康熙的意思,康熙是不希望他跟仁宪太后这般亲近的,为了避免引起冲突,胤i只能顺着康熙的意思,与仁宪太后保持距离了。
胤i心里默默地想,康熙做这些,为的,是打压他的势力,然后让他众叛亲离,最后不得不依附于康熙么
即使出了这样的事,胤i心里有了这样的猜测,并且受到了这样的打压,他还是照常给康熙写信,给仁宪太后写信,信中丝毫不提及京城关于他所有的一切,而是照常问候康熙和仁宪太后,努力尽到一个儿子和孙子的义务。
然而,这跟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的书信,在康熙的眼中和在仁宪太后的眼中已经完完全全不再是一样的感觉了。
胤i写来的书信上还是那些问候的话语,若换了从前,康熙看到那些问候他的话,肯定会觉得窝心而温暖,如今看了这些话,心里却没了往日的感觉,只觉得虚假,进而怀疑胤i写这些话都不是出自真心的,都是为了敷衍他才这样写的,否则,外头那么些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他还能这么淡定
康熙越想越觉得不悦,便提笔只在信上回复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这就是信已阅,而后不想多说的意思。
随后,康熙去给仁宪太后请安,却见到仁宪太后也在读胤i写来的信。原来,胤i给康熙和仁宪太后的信都是在同一日到的。
仁宪太后见康熙来了,没等康熙开口,便把胤i的信给康熙看,而后笑道“太子这孩子,还是这样惦念我。皇上也接到太子的信了么太子是个孝顺孩子。”
康熙看了几眼那信,心里仍是不悦,他怎么能知道,胤i写给皇太后的那些问候不是他的虚情假意
到了现在这样的时候,胤i不老老实实的反省自身,写这些信有什么用
这会儿,生气的康熙倒是忘记了,从前,便是他自己立下的规矩,要胤i在他出外时,给他写信问候他的起居生活的。
康熙把信还给仁宪太后,紧紧抿了抿唇,才道“太后,张凤阳的事情,朕已经下旨不再追究了。他人已经死了,不管太子跟他有没有勾结,朕都不打算再往下去查了。朕已同杰书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张凤阳敢如此胆大妄为,到底还是太后驭下太宽了,回头朕会再给太后送人来的,不过这一回,那伶俐的太监是不能再要了的。”
京城里关于张凤阳的流言,康熙知道得很清楚,这是在张凤阳死后来流传出来的。但这却不是康熙的手笔,张凤阳是为非作歹,却没有胆大妄为到敢勾结皇太子和指使皇太后,是以康熙才准许杰书杀了张凤阳,以期减小影响。但康熙却没有想到,有人却借此大做文章,又生了一桩诋毁皇太子的流言蜚语出来。
之前花喇等人的事,那是康熙查有实据,这才下了手,关于索额图和皇太子的事,也是他默认流传出去的,他这样做是不得已。可是,他却不能容忍有人借张凤阳的事也对皇太子落井下石,可是,张凤阳死无对证,要是一味澄清,恐怕是越描越黑,是以,康熙才给杰书下旨称不再追究了。
康熙以为,他能做到这样,已是对皇太子网开一面了。毕竟,他没有去查张凤阳是否跟皇太子有勾结,他已是有意识的手下留情了。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康熙也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他并没有派人去查张凤阳之事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他只想要息事宁人,遂才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
不过,再给皇太后挑总管太监,他还是要挑一个老实寡言的才好,免得又要生事。
康熙心里倒也有一丝庆幸,皇太后是一心被胤i所蒙蔽了,时不时还在他跟前为胤i说话,如今出了张凤阳这件事,皇太后也好看看清楚,看看皇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希望皇太后被胤i的花言巧语所蒙蔽,然后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的。
关于皇太子的事,他自己心里自有他的判断,不需要皇太后来置喙。
、第134章
仁宪太后听了康熙这话,再看康熙的神情,便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张凤阳的事情,她觉得很突然,因为她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察觉到,在她看来,张凤阳是个很伶俐的奴才,也是她除了尼雅之外用得最顺手的一个奴才。可是,仁宪太后却完全不明白,这样一个明理懂事的伶俐奴才,怎么敢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来呢
得知张凤阳被康亲王处死的消息,是前些天的事情了。仁宪太后得到消息时,比康熙是稍晚一些的。
对于这个消息的反应,仁宪太后和康熙是完全不一样的。仁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