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未免太大方了些,”王爷笑笑,“不过倒是潇洒,拿得起放得下。”
许家小姐在一旁听着,忽然插话道“鹭鸶,你倒有几分像是我们家人的性格呢。”
我笑“是么不过说起来,我娘亲原本也是将门女儿。”
“哦不晓得是哪位名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娘亲提起过一次。林尚武,这是我外公的名字。”
“林尚武统领三军的骁骑将军”王爷坐直了身子,惊讶道。
许家小姐歪着头纳闷道“这名字,我好似听我爹爹提起过”
“傻子,林大将军是你爹爹的前任自从他离世后,你爹爹便任了这大都督的职位。”
“和许大将军一样的官职”我亦惊讶,娘亲从未与我说起过这些,而关于外公的事情,我所有的了解也不过是那次与唐裕唐副使交涉时,娘亲所说的话。
王爷打开折扇,摇了一摇,而后继续道“林将军为人磊落,骁勇善战。本王幼时学的第一套剑式,便是他教授的。说起来,亦应当尊称一声师父的。记得幼时在宫里腻烦了,偷溜出去时总要在林将军那儿寻庇护,也算是相熟了。你娘亲林兰溪那时不过一十五岁,却已是名动京城的美人,但待人却极好,诚恳。本王那时还是个垂髫的稚子,记得一直叫她瑶春姐姐。”
“只可惜,当年那一场冤狱,连累这将军府遭了殃。林将军冤死,林兰溪下落不明。”阿九替王爷斟上新茶,王爷端着茶碗,沉吟片刻,继续道,“十多年后,林将军的冤情才得以昭雪。先帝想要弥补追封,却始终找不到他的后人。没有想到,却能在这儿遇得上。”
王爷微微一笑,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从没想过,娘亲的身世居然是这样。
我先前只以为,娘亲只是某个小官吏家的女儿,却没有想到,她竟是名将之后。
正发愣着,忽然听得王爷道“如何,鹭鸶姑娘要不要本王替你们禀明皇上,要回林家的追封”
“王爷的好意,鹭鸶心领了。只是我们母女二人在济南定居多年,虽不甚富庶,日常的吃穿用度却是绰绰有余,而且平淡惯了,不想为那些虚名所累。”我谢绝了王爷的好意。
王爷笑道“也罢也罢,本王不强求。不过多年未见瑶春姐姐,不晓得她现下如何怕是已经认不得当年的小彤了唉,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我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娘亲记性很好。”
王爷一愣,笑了“你与你娘亲模样没差多少,可这性子却完完全全不同呢。”
许家小姐又插话“将门之后嘛,和我一样”
“去你这傻丫头。”
之后又与王爷闲话了一会。
我心里忽然有个想法,怕王爷不允,便踌躇了半晌。
但最终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出来“王爷,鹭鸶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鹭鸶姑娘请讲。”
“王爷您是一定会去边疆的吧”
“这是自然。”
我小心翼翼“那可否叫小女子同行”
“你要去那边疆”王爷很意外。
“正是。”
“为何”
“世事难料,鹭鸶不想再被道听途说迷惑,倒不如自个儿去看一看,那人是否安在。”我苦笑,“不瞒王爷,鹭鸶是被这一路的事情吓怕了,次次都是别人说,心里没有底。”
“若鹭鸶姑娘不嫌路途遥远又艰险的话,自然可以。”
“多谢王爷。”
许家小姐听到这个,立刻凑了过来“那,能不能捎带上我我想去看我爹爹”
“不行。”
许家小姐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你许了鹭鸶,为何不许我”
“你不是还要等你的秋宵哥哥么”
许家小姐立刻左右为难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有气无力地爬走。
一窥龙颜
她为难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留下来,并千叮咛万嘱咐王爷,叫他千万注意许将军的安危。
王爷觉得自己的能力被蔑视了似的,狠狠地挖苦了她一番。
直到看见她又有了眼泛泪光的苗头才作罢。
门忽然“吱呀”一响。
进来的是沈青铎,他一抬头,瞧见这么多人,顿时一愣。
许家小姐瞧见他,立刻自来熟地打起了招呼“鹭鸶的小表哥”
“许小姐好。”沈青铎向王爷请了安之后,对她笑了笑说道。
“你作甚去了怎的不在这儿照料人家”王爷道。
沈青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去厨房叫他们准备些饭食去了,鹭鸶刚醒没多久,只吃了一些清粥而已。”
许家小姐往窗外瞅了瞅,惊叫道“哎呀,居然已经过了午时了。人家也是一大早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呢,不如”
说着,仍肿着的双眼便谄媚似的往王爷脸上瞥过去。
王爷白她一眼,道“你又想在这儿蹭饭么”
许家小姐嘿嘿一笑。
“好吧,等平果儿他们回来了,就传饭。”王爷又转向沈青铎问道,“平果儿呢都这个时辰了,怎的还不回”
沈青铎瞧了瞧日头,纳闷道“按说,江醇带着平果儿不会走远呀说是去附近的临芳街买点心去了。”
“那,再等等吧。”王爷起身吩咐道,“跟厨房的人说,一会儿把饭菜备在沉水阁那儿,景致好,又僻静。”
许家小姐摆摆手,殷切道“哎呀,临芳街卖小点心的铺子多得是,说不定这俩人是一路逛下去了,我去那儿的时候都是一路逛一路吃,逛完街,肚子也填饱了。他们俩肯定也是这样的,咱们在这儿饿着肚子巴巴地等,孰不知他们正惬意呢还是传饭吧传饭吧”
王爷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咱们先到沉水阁那儿去。眼下正是桃花季,那儿正巧有几株开得正好,先过去赏赏花,边瞧边等吧。”
我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衣裳,却发现早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王爷便叫人给我准备了一身新衣裙,许家小姐陪着我,他们则先行去了。
我脚步仍有些飘,穿最后一件外衣的时候头晕了一晕,幸好被许家小姐及时扶住,才没跌倒。
许家小姐道“鹭鸶,你怎么愈来愈弱不禁风了这才不过两三日的功夫,怎么又病了是风寒么可也不见你咳嗽。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总不好实话实说自己是在闵宅绝食来着,便只好搪塞道“大概就是风寒吧,只是症状轻些。”
许家小姐点点头“春暖乍寒,你还是要当心些。”
我应着,装作低头专心系裙带。
只听她叹道“也不晓得秋宵哥哥怎么样了他现今应该是在刑部吧,要是我能去瞧瞧他就好了”
我心里很不好受,又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便只好匆忙地安慰道“别担心,会好的。方才王爷不是说了么,闵秋宵家里会救他的。”
“嗯。”许家小姐替我梳理一下头发,而后道,“好了,咱们去吧。我肚子都要饿扁了。”
她对这儿熟悉得很,自然替我带路,两人一路说笑着便到了那沉水阁。
这沉水阁是座湖心亭,建在一方碧池之上,格局倒是与沈园的禾绿小池有些相似。
走近了些,看到池边果然有几树开得正艳的桃花,王爷正摇着那旧折扇对身旁的沈青铎说着什么,而阿九则又变作了猫儿似的,整个人卧在湖心亭的琉璃瓦亭盖上,晒着太阳,偶尔打个大大的呵欠。
沈青铎先瞧见了我俩,抬头笑了笑。
许家小姐忽然对我耳语道“你这小表哥,生了副好皮囊,站在王爷身旁,那气度一点都不逊色的,这样的好人你都不要,暴殄天物了,啧啧”
“怎么你又欢喜人家了”
“谁说的谁说的我有我的秋宵哥哥呢”她一听这个,立刻正色道。
“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王爷摇着折扇走过来。
我忙答“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这桃花儿太美了。”
王爷转身向池子对面的角落指了一指,说道“前几日,那儿还有杏花,也是和这桃花一样,嫣红嫣红的,刚过了花期,你们错过了,可惜得很。”
许家小姐踮着脚望了望,指着地上问“那地上白花花的是什么”
沈青铎答道“是杏花的花瓣,杏花渐变色,初始嫣红,到残了就成了白色了。”
王爷俯身捡了一朵从枝头掉落下来的桃花,放在手里细细端详“嫣红娇媚,归白纯真,总是美的。而现今一地残瓣,却也还有独一份的寥落美态。”
许家小姐眯着眼瞧了一会儿,摇头道“看不出看不出,你们这些人啊,心里都住着诗魂呢,好花说美,枯枝败叶也能说美。”
王爷笑着摇摇头,不语。
四人一路说笑着,到了那湖心亭里,亭子里的石桌上摆了四样精致点心,我一眼便瞧见了那当中一碟黄澄澄的糕点,正是栗子糕。
凑过去仔细一瞧,居然是锦文轩的印字。
我抬头诧异地望向沈青铎,他笑道“没错,是锦文轩的。前两日回杭州,碰巧路过,想着你爱吃,就买了些。”
许家小姐拈起一块来,一口咬下,细细嚼了两下,立刻赞不绝口“好吃好吃,入口甘香,清甜软糯,可是一点都不腻呢”
王爷打趣她“评起吃食来你倒是不含糊,都恨不能出口成章了。”
许家小姐扮了个鬼脸,又捏了两块别的糕点,拉着我去喂鱼。
可是捏碎了糕点撒下去,却一直不见鱼儿来吃。
许家小姐回头纳闷地冲王爷嚷“奇怪,以前来的时候,有好多鱼呢,怎么现今却一条都不见了”
王爷把玩着折扇道“知道你要来,它们大概排着队去厨房了,央求大厨将它们炖了,好喂你这馋猫”
晓得王爷又是在促狭自己,许家小姐“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他,转脸继续等待鱼儿来吃食。
我总觉得头顶上有阴影似的,抬头一瞧,才发现是阿九在挥手,怪不得鱼儿不来吃食呢,都被他吓跑了。
许家小姐气得大骂他。
就这么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却依旧不见江醇和平果儿回来,王爷眉目间渐渐显现出了些焦灼,而许家小姐则已经吃了大半盘的栗子糕。
沈青铎起身对王爷道“要不,我出去瞧瞧吧。”
“还是叫阿九去,他出去比较方便些,动作又快。”王爷说着,对亭盖上喊道,“阿九”
阿九从檐下倒挂着露出脑袋来,王爷吩咐他道“刚刚你都听到了,去吧,去瞧瞧他们怎么还不回。”
阿九应了一声,便缩回了脑袋,只听得亭盖上发出轻轻的一下叩瓦当的声响,而后便见得阿九已立在了两丈外的栏杆上,轻捷得好似蜻蜓。
可是他却没再动,而是踮着脚尖望了望,而后便转身几步跃回凉亭来“不必去了,他们回了。不过还有其他人跟着呢。”
“怎么,还带回客人了”王爷念着,站起身来,往亭外走了几步,便顿住了。
自是瞧见了来人,却面色一凛。
我只觉得气氛不好,手搭凉棚顺着王爷目光所指之处望过去,却见一身着华美锦袍的男子施施然前来,平果儿在他身侧,而江醇则臭着脸,被他身后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不住地推搡。
再去望王爷的脸色,已是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那来人是谁怎会惹得王爷这般恼怒
许家小姐又塞了一块儿栗子糕充饥,而后才跑到我身旁来,仔细辨认了一下来人,惊叫一声“天呐”,而后便紧赶几步,“扑通”跪下了。
我正纳闷着,那锦袍的人便到了跟前。
那人生得一副好相貌,与王爷倒也很有几分相似。我正腹诽,却听得许家小姐叩伏在地,口中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居然是当朝天子
我一时愣住,竟连叩拜都忘记了,还是身后的沈青铎拽住我衣袖,叫我跪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