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耳朵,不理。
“鹭鸶你开门。”
你叫我开我便开么嘁
“你不是饿了么要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唔,我气得都忘记这么一回事了,抬头瞧见桌上还有一壶茶,忙拎过来灌了几口,压一压胃口。
“鹭鸶,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你说不气,我便不气了么亏我还觉得你一个人孤单,还替你心酸来着,呸我干脆将那好心拿去喂狗算了
反正闵秋宵在门外头说一句,我便在心里恨恨地反驳一句,就这么一里一外地僵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坐在门后,手里抱着还剩了一点温度的茶壶,视线里越来越不清楚,脚底下寒意也泛了起来,于是到床上取了棉被来,往地上铺坐半截,身上披半截,继续与他僵持。
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我起先以为他走了,特意眯着眼往门缝里瞄了瞄,却看见一截脊背原来他在外头也靠着门坐下了。
于是两个人便这么隔着一扇门背靠着背。
最终,还是他开口了“鹭鸶,明明白日里天气那么好,可晚上却没有星星。这天气,变得真快啊。”
我在屋里头,哪里瞧得见外头的天色闵秋宵,真笨真笨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这天气似的,变了呢
听到这一句,我心中微微一颤。
“鹭鸶,你还记得咱们在白鹭洲的第一次相遇么你给人推进水里头,却连吭都不吭一声,飞快地爬起来,将那个推你的小子拽着按进水里去。你咬着牙,一点都不认输,揍得那个高你半头的小子嚎哭着叫娘。我蹲在苇丛后头看得傻了似的,吭都不敢吭一声。我那时候觉得你真是凶,像头凶狠的小兽一样,可我又忍不住钦佩你。我晓得我最懦弱了,其实我跟着你不是想叫你保护我,而是想着,怎样跟着你学得勇敢,再勇敢一些。我幼时,除了读书,什么都比不上两个哥哥,他们是翩然少年,我却只是一个呆头笨脑的书呆子,我为此很是气馁。可是鹭鸶你却不一样,你从来不会气馁,你在白鹭洲的小山坡上站着的时候,总是高昂着头的,你从来都不哭。你会打架,你会骂人,你可以无理,可以蛮横,你像小蛮牛似的横冲直撞,可偏偏你笑的时候不晓得多美。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你穿着石榴花一样明艳的罗裙站在白鹭洲的水边,闪避着鹭鸶鸟儿惊飞时溅起的水花,有一两滴粘在睫毛上,你笑着揉一揉,哗啦啦撩我一身的水”
“鹭鸶,我曾经很自私地想着能不能有一天,哪怕只有一会儿,你跌倒了,站不起来了,而我,能上前帮你一把,能给你遮蔽风雨,我不想总是被你拽到身后,对那些人说有什么都冲我来。可我什么都不行,我只有读书考功名这一条路,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博得你的目光,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着。”
我不晓得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惶恐,很怕他说下去,于是出声制止道“秋宵,我不过是你幼时的一个玩伴而已,你”
“可那不是我的认知。鹭鸶,我自幼时起,便一直眷恋着你了。你那日在济南的饭馆里跟我说的话,我犹在眼前,你说我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可是鹭鸶,这天下的女子虽多,可是哪个能像你一般找不到的,找不到的,只有你。”
我慌了。我以为我先前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却不晓得他仍旧将心都放在我身上。
“那个叫平果儿的小子被我搁在最西边的园子里,我只是想跟你再回到白鹭洲那时候似的生活,只有咱们两个人,我坐在水边诵读,你挽着袖子,举着自己做的钓竿开心地大叫闵秋宵,你瞧,又一只虾子,我也想叫你瞧一瞧,我真的能担得起你的生活。”
“秋宵,我晓得你担得起我的生活,可是,你担得起我的心么我的心里沉甸甸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你受不住那重压的。”
“你忘不掉他么”
“忘不掉。”
“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头”
“所以更不能忘掉了。秋宵,你真傻。”
他沉默了。
我站起身来,抽掉门拴,打开门。
他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看我。
一整片夜幕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亮光,而星星,大概全落在他的眼睛里了,在灰暗天光之下,显得愈发地深邃。
我将棉被披在他身上,坐到他身旁去。
“鹭鸶,我累了。让我靠靠你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着他的身子靠了靠。
他没靠多久,忽然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轻声道“鹭鸶,你回屋去吧,天冷,当心病灶娘娘又来叩门。”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冷冰冰的,仿佛不曾被温暖过。
我心里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只两千多字。。有点少,但情节就是这么个情节。
另外好歹凑够了字数。欣慰一把。
顺便号叫一句收啊乃快点过两百吧。
素梨
直到后半夜我才眯了一会儿眼,混混沌沌中,天光便亮了。
我坐在床头愣了愣神,才起身穿衣洗漱,收拾停当,便听得有人叩门。
我刚一拉开门,一个小孩子便扑过来,两手环着我的腰,勒的死死的,不打算再松开了似的。我叫了两声“平果儿”,他便抬起一张沾满泪的脸来。
面前那俏生生的丫鬟提着食盒只抿着嘴笑,我忙将平果儿提进门去,又把那丫鬟让进屋里来。
那丫鬟将食盒搁下,把里边的几样小菜与粥品米饭一样样摆在桌上,对我道“姑娘,前两日素梨照料不周,让姑娘受累了,还望姑娘海涵,这是公子吩咐的菜色,不晓得对不对姑娘的胃口。”
我哪里还管甚海不海涵的,早就饿透气了,顾不上搭话,忙招呼了平果儿过来与我一起吃。那丫鬟伸手要帮我盛粥,我早一把抢了调羹,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又塞给平果儿一个包子。
她愣了一愣,垂手站在一旁,不再上前来。
我一边吃,一边跟平果儿说话。
平果儿脸上还挂着鼻涕,我想找点东西给他揩一揩,那丫鬟立刻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帕子来,我瞧着那帕子绣的精致,觉得给人家弄脏了不好,便没接,到闵秋宵桌前撕了一张宣纸,揉了揉,给他揩揩干净了事。
我二人说说笑笑,正吃得起劲,那诺诺站在一边的丫鬟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脚就哭。
我大惊,一口包子噎在喉咙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丫鬟哭道“请姑娘恕罪奴婢绝不是有意怠慢姑娘,奴婢不晓得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旧识,请姑娘恕罪”
我被她这一通哭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只脚被她攥着,收也收不得,坐在圆凳上摇摇欲坠,尴尬得很。
她哭了一畔,略住了,我便趁着她揩眼泪的功夫将脚抽回来,又将凳子往后挪了挪,这才开口问道“你这是作甚怎的无缘无故抱着人家的腿哭”
她一怔,随即又嚎啕起来“姑娘息怒请息怒奴婢并非存心要怠慢姑娘奴婢只是,只是”
她嗫嚅着。
我听得纳闷极了,她偏又这般吞吐,于是很不耐烦地用筷子敲敲碗口,催促道“只是什么”
她吓得什么似的,伏在地上“奴婢只是因为许小姐奴婢先前一直觉得公子与许小姐是对璧人,那日却见得公子急吼吼地抱了姑娘进来,第二日又见许小姐从姑娘房中哭着出来,所以对姑娘有些有些”
原来是这样她觉得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搅和了她想象中的伉俪不过那许小姐是哪个来着
我便催她道“呐,你先别忙着哭,先告诉我,许小姐是哪一个”
她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许小姐,便是当日被姑娘弄哭的那位小姐。”
嗬听她这话,好似还在埋怨我那个姑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只是,她哪里是被我弄哭的她莫名其妙跑来掀人家被头,不等我说什么便自己梨花带雨起来,哪里怪得了我呢说起来,她还多骂我一句“狐狸精”来着,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计较呢不过这个叫素梨的丫头,痴痴地只愿着人家好,又笨又可爱,正经又没怎么着我,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都是说不着的。我干嘛要怨她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道“你起来吧,我没怪你。”
“可,可那日奴婢照顾不周,害得姑娘夜里发了病”
“那是病娘娘不愿意走,不怪你。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没事,你安心吧。”
平果儿听见这个,立马急吼吼地插嘴道“鹭鸶,你又病了么”
“唔,只是受了些凉而已。”这边素梨还在地上跪着,我只得先潦草地回答他的疑问。
谁晓得他却追问起来“怎么会受凉那个姓闵的官没照料好你么”
“唔,照顾的很好的。”
“照顾得好怎么会又病了”
我拗不过他,只得把那许小姐跑来掀我被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我说完,平果儿才算安生下来,抱着碗,不晓得去想什么了。我得了空暇,忙又劝那还跪在地上的素梨“事情不过如此,又怨不着你,你快起来吧,再说,我不过是个平民家的女子,横竖也用不着别人伺候,闵秋宵从小就喜欢端着个公子哥儿的架子,若他要怪罪你,我去与他说便是了。你先起来吧。”
如此一番说辞,她才终于犹犹疑疑地站起身来,许是跪的时间久了,腿脚直打颤,我忙拉了个圆凳字过来,让她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只坐了半边,看起来很紧张似的,我瞧着很不舒坦,叫她放松些,她应着声,却还是放不开,我无法,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好好一顿饭,被她这么一搅和,我没剩下多少胃口,草草夹了几筷小菜,将半碗粥喝掉,便搁下了。
平果儿也没吃多少,只是紧靠着我,生怕我又丢了似的。
素梨将饭桌拾掇了,残羹都收进食盒中,正要转身,被我叫住了“素梨,你先别忙着走。”
她大概是以为我又变卦了,脸色“唰”地便白了,我忙摆手,解释道“你不必慌张,不必不必,我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而已。”
她怯怯地将食盒靠墙放下,站在桌前,垂着手,我叫她坐,她却怎么都不肯了。
我只得作罢,自道“我只是想问问,闵秋宵是否一直这么忙碌”
素梨顿了顿,小声道“奴婢是随这宅院一同由朝廷赏赐给闵公子的,公子自住进来之时,便忙得脚不沾地,据前头家院们说,公子很受皇上赏识,这两日还正要升他品级什么的。”
“这家伙,还真的平步青云了”我嘴里念叨着,心中大喜,似闵秋宵这般官运亨通,涂虹一的事找他说不定能成。
我向素梨摆摆手道“无事了,无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歇一歇,待会儿出去转一转。”
素梨一听我要出去,忙道“公子吩咐了的,叫姑娘不要乱走。”
“我不过是在这园子里四下里转一转,又不会逃走,放心放心。”
“公子说,姑娘在这园子里随意走走无妨,只是不要出门去,姑娘现下身子骨还薄弱,街面上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万一遇着个急事”
“好好好,我不出去便是。”这素梨仿佛得了闵秋宵的真传似的,唠叨起来便没了头尾,不就是不许出门去么,我现下光是在这园子里走动走动,便要耗不少力气,哪里还有闲出来的精力往外头跑
素梨得了我的允诺,这才去了。
我带着平果儿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无聊了,便关了门出去。
昨日里跑出来的情景,因着晚上那一通闷气争吵都忘了大半了,再走这几条小道,只觉得陌生。平果儿这几日都给关在屋里,自然对这园子也无了解,我们俩便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园子里胡乱地走,见一扇角门便推开,见了岔路便猜拳走,也不管自己走到哪里去,随性得很。
拐啊拐的,到了个有些凌乱的院子里,这院子不比前头那些地方精致,花木却不少,布置得倒也规整,大概是个花园,只是因着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