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
“呐,娘子,给你这个。”趁我还未缓过劲儿的空档,他长腿一伸,自动在我身边落座,伸手递给我一个小小的纸包。
我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什么鬼东西”
“哎哎哎,你难道就不能省掉那个鬼听着多伤人心啧啧”他垂下眼帘,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落寞嘴脸。
呸,才不上你的当我扭着头,不想和他说话。
他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将手里的纸包打开,递到我鼻子下边。
栗子糕
我眼睛一亮。
“杭州的栗子糕。”他捏起一块放我手心里,“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个。”
许是揣着的时间久了,那栗子糕略略走了形,不过香味却还在的。我仔细瞧了瞧,上面依稀还有“锦文”二字,是了,锦文轩。
白鹭洲的味道。
贪婪地嗅了嗅暌违已久的香气,脑子里的弦偏偏这时候绷了起来不行不行,这是蜜糖陷阱,要警惕心里虽这样想着,却实在不忍丢掉手里的栗子糕。迟疑着,手心热度渐渐浸上来,栗子糕可怜巴巴地好似又软了些。
“呐,你一个大男人,行路还带这娘娘气气的小糕点”
“我我才不吃这东西。”他伸了个大懒腰,猫儿似的,舒舒服服地靠在舱壁上,两条长腿交叠摞着,也不知他怎么走的路,靴子上一点灰都没有。
“那你干嘛带这些玩意儿莫不是你早就晓得我的行踪”我不假思索地吐出这么一句,等说出来才惊觉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他却极坦然的,头向我略略一侧,皱眉作委屈状“我是那样城府深的人么娘子,我真的是想着你欢喜,才巴巴地每天都揣在怀里的”
他那双凤眼里满满的全是天真无邪,比平果儿还似个孩子,若我不提防,真真就给他骗过去了。幸好有先前的那句不经意的警示。
再仔细一琢磨,心里便明朗了。
我道“你若不城府深,咱们怎么就巧到同乘一舟了呢这大冷天的,你巴巴地跑到这天寒地冻的任城有何贵干呀”
他仍是那个慵懒至极的姿势,眼睛眨巴了眨巴,忽然就变了神采,笑道“我娘子还真是心眼通透,猜的一点都不假。我若是没事,何苦巴巴地跑到这冷死人的北方来”
“对头,那,阁下是为了什么呢”我亦一笑,坐直身子,瞧着他。
他亦瞧着我,略顿了顿,忽地展颜“当然是为了你咯傻子”
这算什么破理由我已经想好了一百种他的回答以及对他的反驳,却没想到他编出这么一个极烂的,却又极圆满的理由。
我毫无预警地楞住了,心里却偏偏狠跳了一跳,腰杆还挺得笔直,表情却先垮了下来,傻得要命,败了败了
他忽然起身,坐到我面前,但因为坐着亦比我高,只能用手托腮,这样视线却又略低了些,他便微微有些皱眉,冥想似的。
摆着极认真的表情瞧我,好半天也不说一个字。
我原本觉得自己挺大无畏的,应该可以正面迎击,没过多久却败下阵来。心里不晓得怎么的,跳得厉害,脚也不知不觉麻了。
腿麻的滋味不太好受,我很想呲牙咧嘴地发泄一下,又不想给他瞧见,真真尴尬得很。
他瞧了好大笑话似的,吃吃笑个不停,玩味地瞧着我变换表情。
我又痛苦又恼怒,拼命瞪他也无济于事,差点就翻白眼了。
他乐够了,忽然向我伸出手来,拉开我蜷起来的腿,我顿时一个激灵,喝道“你作甚”
“揉揉。”很是简短,很是有力。当然,有力我指的是他的手劲。
只一下,我便哀嚎起来。
这哪里是揉天杀的,他莫不是来跟我寻仇的我真想一脚踹断他的鼻子。
可是腿麻了不听使唤,我怎么使力也踹不着他。
酸麻劲儿好容易过去,我终于能松了口气,结果一抬脸,给眼前一溜四个黑大汉吓了一跳,为首的自然是那个磨合乐,一脸促狭的笑,跟没安好心的黄鼠狼似的。而平果儿正坐在这黄鼠狼的肩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糖葫芦这大运河上哪里来的糖葫芦
我一骨碌爬起来,脚下有点软,趔趄了一步,被沈青铎眼疾手快地扶住,顿时,四个人颇心有灵犀地了然叹道“哦”
“哦个鬼都给我起开”我十分狼狈,恶狠狠地甩开沈青铎的好意,上前抓住平果儿便审,“平果儿这糖葫芦哪来的”
平果儿眨巴了眨巴大眼睛,道“江醇哥哥给买的。”
“买这水上哪里能买”
“鹭鸶,船早停了。”平果儿又舔了舔糖风,咂咂嘴,慢条斯理道,“你一直不醒,那个坏蛋哥哥就叫我跟江醇哥哥出去玩,我觉得他们没你说的那么坏,我也没给人拐走,江醇哥哥还买这个给我”
船停了何时停的怎么我不晓得
“嫂夫人,你瞧瞧大哥心多细,叫我们千万别扰了你好梦,又怕有人来,自己一声不吭地在跟前守着,啧啧,嫂夫人,我都想变个女的随了大哥了,大哥这样风华绝代,我就算当个小妾也甘愿了”那个叫江醇的磨合乐兀自陶醉道。
旁边一个瘦长脸提醒道“江醇,风华绝代都形容女的,你用错了”
又一个黑脸插嘴“季来,江醇从小净偷鸡摸狗了,会说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就已经烧高香了,别期望那么高”
去他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转身推开沈青铎,三下两下收拾好行囊,最后拿起那皮毛披风冲他狠狠一摔,道“这玩意儿想必也是你的吧还给你”
江醇怪腔怪调地“唔”了一声,赞道“嫂夫人好神通。”
我一把推开他们,抓着平果儿,出舱去了。
到了舱外,船果然已经靠了岸,我付给船家银钱之后,便下船了。
没走出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一回身,还是他们五个黑鬼。
我便站住了,“刷”地一把抽出那柄匕首,冲他们晃了晃,发狠道“你们若还跟着我,我扎不死你们,也要弄残两个”
沈青铎抱臂站定,目光凉凉地,一袭黑衣略隐于黑暗中,好似有些风雨欲来般的愠怒。
江醇又笑,可这笑容映着码头上瑟缩的灯火,亦显得有几分邪气似的。
见他们不动,我暗自忖度着也许这恐吓起了作用,忙收了匕首,拽着平果儿往镇江府去了。
“嗯,好心给当做驴肝肺了。咱们眼下怎么办”江醇浅浅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转脸望向沈青铎。
有别人放的河灯顺流而来,一点一点的星火,忽而相叠,忽而远离,沈青铎目不转睛地瞧着,忽而目光一瞬,大踏步便走“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呃我好久米更了
因为我在攒榜单字数。。可是这次没进榜
我是个废柴
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握拳
这一星期我都会努力更新的请拭目以待
惊魂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大赠送,超级足量大更新
快来看快来收
我r了,一次更这么多叉腰神气状有亲亲嗷
在集市上匆匆逛了两圈,将必需的东西捡轻便的都买了,又带着平果儿去吃了碗馄饨。许是刚刚跟那个鬼什么江什么醇吃过了,平果儿拿着勺子撩来撩去,正经没吃下几个,但瞧着我面色不善,只好将脸埋着,还不住地拿眼风吹我,我实在瞧不下去,便道“吃不下就不要吃了,我又没逼你。”
平果儿立刻如释重负地将勺子撂下,还颇殷勤地将碗向我推了推。
我嗔道“你当我是牲口哪里吃得下这些”
他略呆了一呆,挠了挠头,才低声道“可总不能浪费”
这小子,倒保持了老祖宗的优良传统了
我笑“左右我还有些银钱,足够咱们俩使唤的。眼下再有一天就差不多能到杭州,若是顺利找到闵秋宵,回程定然绰绰有余。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小鬼吃穷的。”
吃完饭,我便带着他去投了家客栈。我可不敢走夜路,万一出个好歹,我还用不用救涂虹一了是以虽然心焦,却没奈何。
客栈还算洁净,小二也颇殷勤,巴巴地烧了两大盆热水,提上来累得满头大汗。我瞧着他身量未足,左右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心下怜软,便偷偷塞给他一串铜板。他乐得欢天喜地地下去了,脚步声咚咚的,有力得很。
娘亲总说,这世上讨生活太不易,能帮的总要帮一把,别的不为,只图个心安罢了。
平果儿是和我一处睡的,我不在意什么,给他盖好被子,又瞧着他入睡了,这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眼眶里潮潮的。
我想娘亲和巧哥儿了。
娘亲眼睛不太好,需得人时时提醒她别在灯下做太长时间的活,若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要忘记的。而巧哥儿,盛春走后也不晓得能不能抽空写个家信回来,她最是个性情中人,想得紧了,还不晓得哭成什么样呢
还有涂虹一,算算我走了也将有六七天了,眼下寒天腊月,不晓得他在牢里的日子是怎样。以前还听人说过牢里生活艰难,湿冷,又脏,虫蚁鼠害多,他是个整洁的人,不晓得该怎么忍受。他家里人应该会去照应他的吧,只是那狱卒凶恶,少不得受气。据说常玉的爹在朝中也有个差事,不晓得能不能帮得上忙,若是能有用,我这一趟即使徒劳也是不在意的
唉,涂虹一
我想着他平素验茶时候紧蹩的眉,眼睛也总是一瞬不瞬,别人叫总是不应的。只有我,一踏进店里他就准晓得,有时候还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待我蹑手蹑脚地准备吓唬他的时候,再出其不意地揪住我。
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微笑的,专注的,生气的训斥伙计的时候也会怒发冲冠,两眼圆睁得像头吃人的老虎,记错帐时候懊恼得连茶水都不喝,而那一双修长的手,摆弄着精巧的茶秤的时候,总显得格外好看
就这么一直痴痴地想,连甚少能瞧见的羞涩也想得到,还有偶尔的落寞他的眉目在我心里清晰地毫发毕现,却愈想愈心口发痛。
涂虹一涂虹一
面颊上凉凉的,我拿手背抹了一抹。
终究还是哭了。
匆匆忙忙地拿手巾擦了擦,也来不及找点什么凉东西敷敷眼睛,便草草睡下。
半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眼睛上清凉凉的,很是舒爽,朦胧中仿佛在床前站着个人影,再一会儿却又没了,我只道是做梦,仿佛还是在家的时候,他半夜爬墙来找我,于是嘟囔着他的名字,梦呓了好久。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便起来了。眼睛居然没肿,这令我颇为高兴,擦了擦脸,摇醒平果儿。
洗漱停当,结过房钱,昨日那个小二颇为殷勤地向我们指点了码头和驿站的方向,甚至连哪家的早点好吃又离得近都关照到了。
早点又是馄饨,这次平果儿倒吃得香,呼噜噜一大碗很快底朝了天。我早上没甚胃口,恹恹的,食若无味。
平果儿百无聊赖,跑去看人家店家包馄饨,没一会儿忽然又跑来,神秘兮兮地跟我耳语道“我瞧见江醇哥哥他们了。”
我一挑眉,筷子也撂了,抬头便四下张望,果不其然,五个黑衣人正往码头方向走,显眼得很。
他们去码头想必是要乘船了。我偏不与他们走一条道,心里得意得很,灌了一大口馄饨汤,也顾不得烫,便催促平果儿上路。
平果儿疑问道“上路鹭鸶,咱们这就要上路么”
“难道还要等他们追上来”
“可是,鹭鸶,咱们和江醇哥哥他们伴着一起走,不是更好么他们有五个人呢,江醇哥哥的功夫可好得很”
“你给他们洗脑了不成什么江醇江醇的,你离了他们便不活了么小孩子,恁的这么多废话”
平果儿无端被我又训斥一通,耷拉着小脑袋,不再说话。
我便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