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选择早早守候在北京,陪她一起回桐城。
飞机落了地,钟庆林扶着脸色稍显苍白的苏沁走出来,嘴里絮叨着,“你看你这脸色,一会儿一定要先跟我去趟医院,不然我不放心”
苏沁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脚步有些虚,却还是强撑着不去依靠钟庆林。
“庆林,不用了。这一路已经很麻烦你了。”
“阿沁,你还跟我见外”
“不是。”她摇摇头,脸色又晦涩了几分,欲抽回被钟庆林扶着的胳膊,奈何他握的紧,根本动不了。
“你、你别这样。以你的身份,总这么围着我转,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钟庆林虎目一瞪,“我十几年前就离婚了。至于你,一日不离婚,我就已老友的身份关心你,你若是离了”
“庆林”苏沁蓦的顿住了脚步,厉声打断了钟庆林的话,柔弱的面容却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严肃。
“我”钟庆林别过眼,“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恼,我就不说了。”
苏沁默默的看着他,腥风血雨里滚出来的坚毅的眼,此刻,却盛满了受伤和怅然。
无奈的叹了口气,别过头,她终是不忍再说什么了。
出了机场大厅,苏沁立马就被忽然冲过来的人抱了个满怀。
“妈,我想死你了”苏烟腻歪的撒娇着。
苏沁的眼圈立时就红了,抱紧孩子,好像高了些,还胖了些。拉开看看,气色也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行了,快起来,阿靖还在边上看着呢,也不怕他笑话。”
苏沁笑着对边上的钟靖点点头,“阿靖,这段日子麻烦你照顾我家苏烟了。”
“哪里的话,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钟靖语气熟稔的玩笑道,“更何况,我这几天可是偷了懒的。”
他微一错身,将身边的卓曜让到前面,“这位就是卓部长家的二公子,也是烟烟现在的男朋友卓曜。”
卓曜忙摘下墨镜,一步跨前,微微躬身道,“伯母你好。”
“卓曜”苏沁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本就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更是变的犹如透明,“你、你是舒娴的儿子”
卓曜眼里闪了闪,钟靖要笑不笑的样子,苏烟方才的犹豫,飞快的闪过他的脑海。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的顾虑,但是,他既然真心想与苏烟一生相守,这一关就是不得不过的。
咬着牙点点头,卓曜低声道了句“是,她是我大”
“啪”
舒娴的“好”主意
苏沁几乎用尽全身力量挥出了一掌,卓耀的脸上立时就显出了五个鲜红的指印。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一向柔弱的苏沁,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卓耀动手。
“她想干什么们家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苏沁死死的搂住苏烟,眼眶通红的瞪着卓耀,声音嘶哑绝望的宛如临死的野兽的哀鸣。
“她已经毁了我一辈子了,这还不够吗如今竟然还想来害我的女儿”
她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舒娴两个字,对她而言,就意味着永无止境的逼迫、流言、痛苦。
这是一个魔咒,一个诅咒人永远无法得到幸福的魔咒。她已经被这个魔咒困了一辈子了,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也走上她的老路。
“回去告诉舒娴她想做什么,尽管冲着我来如果再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折腾我的孩子,我、我、我会跟她拼命”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苏沁只觉胸口处一阵急促的跳动,耳边轰鸣声声,眼前也渐渐出现了花白的斑点。但即使是这样,她仍旧挺直着胸膛站在卓耀面前,大声的,一字一顿的喊着。
那句拼命,不是吓唬,不是恐吓,而是誓言,是一个母亲誓死都要保护自己孩子的誓言。
脸上火辣辣的痛,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令卓耀无地自容,但这些全都及不上心里的委屈和无奈。
当个男人怎么就这么难
母亲和丈母娘,两头都要受气。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诚恳的说“伯母,听我说好不好我对您和大妈的恩怨并不了解,我只是喜欢烟儿而已”
“闭嘴”苏沁尖利的声音好像一把刀。她整个人都是绷紧的,手微微颤抖着,显然是陷于过去痛苦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舒娴的儿子,能是什么好东西的那套花言巧语能骗得了烟烟,却骗不了我”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冲上前,用手里的包拼命打向卓耀的头,“给我滚,给我滚不许接近我的女儿”
卓耀不敢还手,只能被动的不断往后退,“伯母,请冷静一点”
“滚、滚”苏沁的脚步慢慢开始踉跄,脑子里昏沉沉的,手中的包也越来越重,眼前其实都看不清什么东西了,却还是执着的打向那个影儿。
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打他,只是机械的动作着,那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够了沁儿,别打了”见苏沁脸上血色尽失,钟庆林的心都要揪到一块儿去了,他扭头对钟靖大吼道,“快叫救护车”
而事实上,不用他吩咐,钟靖已经在打电话了。
苏烟一头要照看母亲,一头还想着要安抚卓耀,简直都快急哭了。
最后,还是钟靖当机立断道,“爸,先把苏妈妈扶到那边去坐一下,我去找机场的人,一会儿让他们把车停到最近的地方。”
钟庆林压根顾不上搭理他,只胡乱的摆了下手,算作听到了。
钟靖扭头便要往机场办公室走,可才走了两步,便发现卓耀竟还站在原处,只得又返身回来。
他心里着急,面上也维持不住那彬彬有礼的做派了,直接开口道,“卓耀,还在这儿干什么现在苏妈妈身体不舒服,有什么事,等下次我再带去苏家说,行吗”
言语间,完全就是赶人的语气了。
卓耀的手猛地攥紧,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墨来。
女婿不过是半子,可瞧钟靖这架势,简直就是以苏沁的儿子自居了
他凭什么
这一刻,卓耀真是厌恶透了钟靖这副高高在上,一切都尽在我手的态度。可是,他也清楚,现在绝不是跟钟靖起冲突的时候。
回头看了眼苏烟,她正跟钟庆林一左一右的扶着苏沁,眼睛红红的,满脸忧虑,根本连看都顾不上看自己一眼。
而身边的钟靖,正跟一个机场的工作人员在说着什么“对,我母亲忽然旧疾复发了”
他母亲卓耀笑了,对啊,他母亲。
钟靖、烟儿、苏沁、钟庆林,他们才像是一家人。而自己呢根本就是多余的啊
这样的认知,让卓耀打从心底感到了疲惫,一种阅尽万物的沧桑。
他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闭上眼,整个人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
“我走了” 卓耀低低的说了一声。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顾得上应他一声。
他转过身,与抬着担架、步履匆匆的医务人员擦肩而过,独自走向3号出口。以噪杂的机场为背景,一个男人,形单影只,渐渐变成了一个点。
整幅画面,就像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弥漫着一股味道。
那股味道,叫寂寞。
救护车一路鸣响着开往桐城军区医院。
在钟庆林的低气压下,车内一片愁云惨雾。而无巧不成书,此刻,苏沁最大的对头舒娴,也并不好过。
秦若萱原本是三分委屈,但在卓曜一番表明心迹过后,可真是十分痛苦。
“妈,呜呜我该怎么办啊曜哥哥这次好像真是铁了心,要娶那个苏烟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办法、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舒娴已经哄了秦若萱半天了,但秦还是哭哭啼啼个不停,心里也难免烦躁了。
“刚才也看到了,卓曜那个不孝子,为了苏家那个小狐狸精,已经连我这个妈都敢吼了,我还能怎么样”
秦若萱趴在床边,晃着舒娴的手,水灵灵的眼泫然欲泣。
“求您了,妈,您就再去和曜哥哥说说吧,他从小就最听您的话了。在他心里,您可比干爹还有分量呢”
她的话忽然一顿,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连哭都顾不上了。
“啊对了”秦若萱兴奋的猛一拍手,笑了起来。眼角犹挂着泪水,那副滑稽样,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可笑。
“如果我告诉曜哥哥,我其实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说他会不会看在您的份上娶我”
“说呢”舒娴没好气的泼下一盆冷水,“他已经连我都不在乎了,又怎么会在乎我的女儿”
秦若萱想想也是,马上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萎了下来。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邦邦的叩门声。
母女俩对视一眼,默契的各自整理了一下自己。
然后,舒娴说“进来。”
护士小梅端着一盘钳子、纱布、药水之类的东西,走进门来。
舒娴一看便知,她是来给自己换药的。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她心里烦闷,开口难免就带了火药味儿,“还有,李医师呢平时不是他来给我换药的吗”
小梅察觉到舒娴心情不好,拿捏着答道,“刚刚有位部长夫人送进急诊了,情况好像挺麻烦的,李医生被临时借调过去了。”
“部长”舒娴皱眉,桐城虽然权贵如云,但是部长级的官员,却是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的。
“知不知道那部长姓什么”她一边将手伸向小梅,一边随口问道。
“知道啊。”小梅点点头,小心的拆着舒娴小臂上的纱布,轻声道,“我下去拿药的时候碰到了,那位部长姓钟。”
“什么”舒娴大喊一声,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样,猛地弹坐起来。却由于动作太猛,扯到了伤口,哎呦了一声,痛的蜷起了身子,活像一只煮熟的大虾。
小梅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对不起,卓夫人,您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吧”说着话,都快哭出来了。
“别哭了”舒娴强忍着痛,大喝一声。她现在看见眼泪就麻烦。
“我问,陪着那个贱人来这儿的人里,是不是有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人”
小梅被舒娴这一声吼给震住了,也不敢再哭了,却不知舒娴说的贱人是谁。
她小声啜泣着问“您、您说的是那位部长夫人吗”
“夫人什么”不料,舒娴的反应却比刚才还大。
她的面容扭曲,脸因嫉妒而涨红着,食指用力戳了下小梅的额头,声音尖刻的喊道,“庆林哥他多少年前就离婚了哪里来的夫人”
“是、是、是,我说错了。“小梅不敢再纠结称呼问题,小鸡啄米一般的附和着舒娴的话,眼泪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早就听说这间房里的病人难伺候,没想到居然这么凶,下次打死她也不敢再来了
“回话啊”秦若萱也沉不住气了,“曜哥哥是不是在楼下”
舒娴简直是怒不可遏。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现在居然丢下她,跑去守着她的仇人
小梅是见过卓曜的,明显跟楼下那个男人长的不一样嘛,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那个人比卓先生年纪大一些,好像是钟部长的儿子。”
钟靖舒娴一愣,也忘了生气了。
刚才曜曜不是和苏烟那个死丫头一块儿走的吗怎么转眼就变成,钟靖陪着苏家那两母女来医院了
她勉强自己,静下心来,暂时不去想,苏沁和钟庆林那对狗男女。细细揣测着前因后果,没过一会儿,便猜出了八九不离十。
“小梅,先出去。”舒娴两眼直直的望着墙,面无表情的说道。
小梅被舒娴阴恻恻的样子吓的不行,连声答应着跑了。
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