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鼻子里嗅到的都是难闻的消毒水味。
事故当时,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他的身体上,最开始他是麻木的,而后就是剧烈的痛感。
而他当时仅仅想到了,有些话他从未对程蔻说过,真是遗憾。
夏临琛觉得程蔻有时候就像乌龟,他不拉她一把,她就永远都躲在自己的壳里不肯出来。
后来他明白了,程蔻不需要他拽她出来欣赏这样美好的世界。她只需要苏衍轻轻地敲一敲,她就会卸掉所有的保护层。
他懂得有些迟,而她远在大洋彼岸,触不可及。
常年身在异国他乡,他的心都有些麻木了,每当一年过去,他都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了。
在和庄婉华的通话中,他得知了程蔻终于放下s市的一切,回到了故乡。他的心跳动了一瞬,便结束了在这边的工作,回了国。
他托人打听到了苏衍的住所,也不讨价还价,就直接买下了隔壁的房子。
那一次出现在程家,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试探性地问她是否还惦记着苏衍。
如果她已经放弃,那么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如果她仍然喜欢苏衍,那么他给她创造一个机会。
他希望她说不是,可她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那天回家后,他想这大抵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其实卖家问过他是要租还是要买,毕竟全款是一笔不小的数额。
他当时想了想,还是决定买下,他是信了程蔻的执着。
可她还真的没让他失望。
夏临琛自嘲这世间恐怕没有他这样的烂好人了,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地谋划,就是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孩能够得偿所愿。
毕竟,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程蔻的执着。
后来他听人说过,人要是闷骚,连喜欢一个人都可以先喝上个一壶干醋还不肯表白。
他回想起当年苏衍对他稍显敌意的态度,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果不其然,他随便激了他几下,他对程蔻的态度就变得浅显易懂,昭然若揭。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矛盾,希望程蔻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想苏衍赢得太过轻松。
他为程蔻做了许多,程蔻没有办法回报他的感情,可能对于他来讲有些不公平。
但感情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对等,他付出了,就足够了。
世界上最悲催的是,你喜欢一个女孩,从未说出口过,而她喜欢别人。
而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你喜欢的女孩拥有最好的幸福。
如今,他这么英勇地拉开她救人,就像是把多年来的心意铺陈开来给她看。
看,多好,有些话,他不必说,她也懂了。
程蔻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夏临琛听力不错,她均匀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拍打进他的耳里。
他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程蔻本来就睡得不深,几乎是下一秒就醒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程蔻问他,声音里有几分不容错辨的急切。
夏临琛循着声音伸手,试探着摸到了程蔻的发顶,抚了几下,轻声说,“程蔻,你怎么这么傻。”
程蔻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夏临琛应该是听到了她和苏衍的对话,鼻尖一酸,眼眶泛上热意。
她低声反驳,像是过去二十几年里每一次斗嘴那样,“没你傻。”
夏临琛其实挺怕她这种泫然欲泣的模样的,便提高了声线“傻丫头,你可别哭了,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还带了点一贯的调笑意味,程蔻一怔,泪水倏地掉落下来,猝不及防。
“那个小姑娘呢”
“她没事,你把她保护得很好。”
“我没毁容吧”夏临琛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摸到了几块纱布。
“没有,脸上只是擦伤,会复原的。”
“那真是万幸,我还是那么帅。”
程蔻被他这不合时宜地自恋噎到了,沉默了下来。
“程蔻。”夏临琛动了动身体,正经地问她,“医生怎么说的,你可以如实告诉我。”
“他说你可能会失明。”
程蔻这句话只有八个字,却说得异常艰难,称之为此生最难说出口的一句话也不为过。
夏临琛静默了一瞬,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他就非常冷静地接受了这个残忍的宣判。
他没做声,抬手在差不多的方向摸索着,指尖触摸到程蔻的脸颊。他笑了一下,手指继续上移,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后,替她抹去了那些泪水。
他啧了一声,似乎是对自己的表现不够满意,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总要适应一下吧”
程蔻终于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嚎啕大哭。
待她发泄够了,夏临琛反手捏了捏她,唤回了她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
“程蔻,你听我说。”夏临琛正色,淡淡开口,“这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更与苏衍无关,你因为自责而怪他,是不对的。”
“我――”
“嘘。”夏临琛打断她的辩驳,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去救人。”
“所以,不要为了我,毁了你自己的幸福,好吗”
程蔻不吭声,夏临琛知道她听进去了,只不过还需要点时间思考。
“现在,你,出去,换个护士进来。”夏临琛露齿一笑,“我需要解决一下生理问题。”
程蔻去医院的食堂吃饱了饭,又去外面的水果超市买了一袋子苹果。
她再次走进病房后,才发现里面早有其他人带来探病的各种水果。
她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她真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注意到。
话虽如此,她还是去洗了苹果,削了皮,切成小块给夏临琛吃。
夏临琛像个大爷一样躺在床上享受着她的照顾,那派姿态,丝毫没有一个病人的自觉。
他咽下一口苹果,笑嘻嘻地说“程蔻,若是有中国好青梅这种比赛,你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冠军。”
程蔻动作一顿,咬住了下唇。
他是这么夸她的,却悄无声息地做着一个中国好竹马。
下午,程蔻遇到了一位意料之内的访客。
小姑娘四肢上很多细微的擦伤,不过整体没有大碍,真是万幸。
“你好,我叫钟意。请问这里是昨天救了我的那位先生的病房吗”
女孩子很年轻,近看了是难得一见的漂亮。
程蔻观察着她,思绪飘远了,夏临琛救了这样鲜活又年轻的生命,自己却失去了视力
见她一直不说话,钟意上前一步。程蔻这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路。
“我我只是想谢谢他。”琥珀色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程蔻,有些可怜,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心软。
程蔻脸色苍白,摇摇头说“他睡着了,而且我们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你不用放在心上。”
钟意体贴地说“那我下次再来。”
“不用了。”程蔻笑笑,“他很好,明天就能出院了。”
钟意走后,程蔻重新进入病房,坐在夏临琛的病床边。
夏临琛听到声响,头转向她的方向“她走了”
程蔻点头,下一秒恍然忆起他现在看不到了。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收回声音里的哽咽。
“嗯,我把她劝回去了。”
夏临琛轻笑“程蔻,我不希望她知道,你一个人内疚,我就够过意不去了我不想再多一个。”
“我懂。”
“那你什么时候去找苏衍认错”
程蔻默然,反问道“为什么我要认错”
夏临琛转过头,手指凭空点了点她的方向“你做错了就要认错,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程蔻“”
她不还嘴,夏临琛又说“我们不能像以前一样吗你让着我,我总有一种欺负你了的罪恶感。”
程蔻低头又削了个苹果,真是怎么对他他都有话说。
夏临琛说要喝粥,而且还是来回要一个多小时的那家老牌粥铺的粥。
程蔻自觉亏欠,也不嫌他麻烦,二话不说亲自打车去买。
她走后没一会儿,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夏临琛凝神倾听,推测出这是个男人的脚步声。
“小苏总,来了就出声啊。”夏临琛依然是似笑非笑地样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等我主动招呼你吃喝”
“你很精神。”苏衍站在病床前,下了判断。
“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好自暴自弃的。”夏临琛微蹙着眉,很快舒展开,笑着问,“你来得这么快,是买通了多少住院部的小护士”
苏衍坦诚“全部。”
夏临琛“”
他虽然这一句接不上来,不过还有别的话可以说。
“被分手的滋味怎么样”
“”苏衍被反将了一军,不做声了。
夏临琛扳回一城,还在自说自话“我觉得满开心的,竟然非常有成就感。”
他这句说的是实话,无论是篮球还是恋爱,苏衍一直是他们两个人中的赢家。
而这败北的滋味,恐怕也是第一次感受。
一想到这,夏临琛还是有了一点获胜的兴奋感。
“喂。”夏临琛对准苏衍的方向,挥了挥拳头,“要是这里是终点你就输啦。”
苏衍终于开口“你也知道终点还有很远。”
“让我多赢一会儿你会死啊。”夏临琛不满地说,“所以说你来干嘛的,探病还是刺激我”
“警方抓到了肇事者。”
夏临琛神色淡淡,不以为意“哦,然后呢”
“是杜阑珊的表弟杜文浩,杜阑珊当时也在车上。”
夏临琛渐渐敛了神色,表情严肃地听他讲话。
苏衍目光微沉“所以,不只是肇事逃逸,还有故意杀人未遂。”
夏临琛抿着唇“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苏衍的声音透着冷意“放心,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57章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程蔻的父母来到医院探望夏临琛,都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现在变成这样,宋青芜看了自是心疼,还偷偷红了眼眶。
夏临琛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待长辈恭敬却不疏远,该开玩笑的时候就开个玩笑。
末了走的时候,夏临琛对程蔻说“我现在不方便,你去送送程叔叔和宋阿姨。”
程蔻说好,跟着爸妈出了病房,坐进电梯,一直走到医院大楼外面。
到了路边,程蔻说“打个车回去吧。”
程爸摆摆手“也不远,天气这么好,我和你妈走回家。”
程蔻随了爸妈的意思,叮嘱他们路上小心。
程爸想了想,问道“你这两天在医院,小苏呢”
程蔻一怔,咬咬牙说了实话。
“胡闹。”宋青芜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程蔻求助的目光看向程爸,而她的父亲只是连连叹气。
“蔻宝,你太不成熟了。”
程蔻垂着头,没吭声。
宋青芜越想越生气“偏要跟人家在一起的是你,现在轻易放弃的也是你。程蔻,我平时是这样教你的”
程蔻的头垂得更低了,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声“妈”
“别跟我这装可怜。”宋青芜瞥她一眼,“你这么作下去,人家不要你了,你哭都没地去。”
程爸劝了一句“你别这么吓唬她,真要哭了我可哄不住。”
“我是觉得丢人。”宋青芜叹口气,“当初反对给人家脸色看的是我们家,现在她又这样唉,你说人家会怎么想我们”
程蔻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手,说道“妈,我错了,我去跟他认个错还不行么”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吗”宋青芜斜睨着她,教育她,“人家是喜欢你,才会宠着你。但任性也要有个度,轻易提分手,伤害的是彼此的感情。长此以往,再好的感情都会被磨光的。”
“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找他。”
送走了父母,程蔻心情低落地回了病房。夏临琛正和小护士有说有笑的,见她进来,小护士笑吟吟地和夏临琛告了别。
程蔻问他“想吃什么东西吗”
夏临琛摇头笑道“从昨天我醒来你就一直给我吃的,填鸭都不带这样的,是想把我变成油腻腻的中年大叔吗”
“你啊,就算是大叔,也是好看的大叔。”这话说得不假,能把款式一样的病号服穿得这么好看的人,确实不多见。
“你吃错药了”夏临琛似笑非笑地问,“今天怎么转了性夸我了。”
程蔻就坐在那看着自己的手指,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
这样放在平时,程蔻有什么心事都要跟他讲一讲,就算他不能出主意也可以帮忙梳理一下症结,开解一下她郁闷的心情。
可自从知晓他那份心意后,突然就有些别扭起来,多年来的相处方式一下子不适用了,他们都在摸索新的平衡点。
“哎,程蔻,你有话就说,憋着多难受。”夏临琛从来就不是畏畏缩缩的人,此刻也选择开诚布公。
“我跟我妈说了,她训了我几句。”
“嘿,那不是必然的么。”夏临琛笑笑,“依宋阿姨那脾气,你做这事明摆着会挨骂,板上钉钉的事。”
程蔻抓抓头发,沮丧地说“挨骂倒是没什么,主要是”
她后半句没说出来,夏临琛帮她接上“主要是,你自知理亏,不知道怎么去找苏衍求和。”
“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程蔻傻笑,也有些心酸,这样的了解,必然是建立在日积月累的关注下。
“一句话的事。”夏临琛提点她,“你还想不想和苏衍走下去了”
想,当然想,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如此煎熬,恨不得与他一分一秒都不再分离。
但顾及夏临琛的情绪,她找了个委婉的表达方式,只是“嗯”了一声。
夏临琛了然笑道“所以你还犹豫什么,老实把你的想法跟他说啊,至于他接不接受,管他呢。”
他心里自然有数,程蔻所谓的“分手”,苏衍根本没走心。
真正让他耿耿于怀的大抵是被抛下,他的出身,他的自尊,他的骄傲,都不能允许。
那时他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想和程蔻吵,只好选择一走了之。
现在差不多该消气了,程蔻去服个软,这事也就翻个篇,谁都会当它没有存在过。
“喏,我妈一会儿过来,你照顾我一天了也累了,你是回去休息也好,找苏衍认错也罢,反正我不留你啦。”
程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背着包走出了病房。医院的走廊里人不多,她在病房门口逗留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其实他们说的都没错,但她还是害怕。万一苏衍在这一天内改变了长久以来的心意,不肯原谅她,那她要怎么办
她跟苏衍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在尽心尽力地扮演“完美男朋友”的角色,把她宠得不像话。
她沉浸在幸福的喜悦里,没有人提醒过她,恃宠生娇要有个度。
一旦过了界,他就不在原地等她了。
程蔻手指紧紧抓住包带,越想越慌,越慌还越忍不住往坏的方向去想。
她有些不安,想立刻就找到苏衍说个明白。
她走得很快,要不是医院的走廊里禁跑,她恐怕就要飞奔起来了。
路过一扇窗时,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眼看一场大雨就要降临。
程蔻拿出手机,还没等拨号,程爸的电话就进来了,告知她自己和宋青芜半路上觉得天气不对就坐了出租车,现在已经平安到家。
程蔻一颗心放下来,程爸又对她说加油,勇敢一点不要怕,大不了回到老爸这里哭。
程蔻知道老爸肯定是背着她妈打的电话,否则刚才这句话让宋青芜听了去,肯定要换回一声冷哼。
有程爸做后盾,她的心里就有了力量,滋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可没想到不光天公不作美,电梯竟然也故障了。
夏临琛的病房,在这栋大楼的十六楼。程蔻咬咬牙,决定走楼梯下去。
心里仿佛有什么催促着,让她快一点,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半跑着跃出了隔着住院部与楼梯间的那道门槛。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就把她带入怀里。熟悉的气息溢满鼻腔,程蔻抓着来人的衣服,以为这是一场梦。
也许是电梯修好了,此刻的楼梯间并没有人,寂静的空间里声声作响的,是苏衍的心跳。
程蔻退开一点,仰头望着他,看到他那张白皙清俊的脸上泛着一丝红晕,溢出些许晶莹的汗珠来。
“你”程蔻首先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苏衍不在意,说道“电梯在维修,我跑上来的。”
他讲起话来还微微带喘,眼神清亮,盈盈地泛着柔光。
有人傻傻地问“你跑上来干什么”
苏衍轻笑出声,慢吞吞地卖了个关子“当然是有急事。”
“什么事这么拼命”她明知故问,焦躁的心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苏衍眉眼一挑,一贯淡漠的脸上竟然露出些调皮的神色“终身大事,十万火急,不得有误。”
程蔻没忍住笑了一下,问道“我那么对你,你不生气”
苏衍心想我当然生气,遇上脾气不好的非得被她气死。可是我千辛万苦地追到了你,凭什么要我放弃。
苏衍难得的笑意很浓,那双明亮的眼中透出一丝丝温柔,让程蔻不由自主地深陷下去。
“你退一步,我必然要前进两步。总不能让你跑了吧”
苏衍定定地看着她,那神情里,不仅仅是喜欢,还有更沉重的爱。
他抓过她的手,让它们离开他已经被攥出痕迹的衬衫,继而牢牢地握在掌心。
“蔻宝,这些话我只说一次。”苏衍顿了顿,薄唇轻启,“夏临琛出事,我不想,你也不想。我不会说那不是你的错,你要内疚也可以,照顾他都可以。但是这份愧疚,将由我们两个一起背负。你要记住,我们两个共同进退,没道理可以相爱幸福,却负担不起这份责任。”
“还有,我昨天在家里想了一夜,发现有句话从来没对你说过。”苏衍浅浅一笑,“蔻宝,我爱你。”
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出口,程蔻落下泪来,飞快地用手一抹,上前一步迎着他已经半弯下来的身体,准确无误地亲吻上去。
病房内,庄婉华看着儿子脸朝窗外地方向,嘴角隐约有笑意。
夏临琛忆起刚刚程蔻由缓变急的脚步声,想象着楼下花园里的景象――绿草如茵,花开正好,蝴蝶飞舞。
程蔻就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他看着她振翅欲飞,拥抱属于她的那一片天。
苏衍牵着程蔻,又重新回到夏临琛的病房。
庄婉华有些奇怪,还以为程蔻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夏临琛微怔,诧异地问“你们两个怎么又回来了”
苏衍眼底泄露出一些喜意,开口说道“我联系了国内最好的眼科医生,现在来帮你办转院。”
、第58章 花
帮夏临琛转好了医院后,程蔻和苏衍就被赶回了家。
程蔻好好洗了个热水澡,总算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
她擦着头发出来时,苏衍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苏衍看见她,在那一页夹进一枚书签,然后合上放到一边。
他对程蔻招招手“蔻宝,过来。”
程蔻上了床,半跪着挪到他的身边,挑了挑眉“叫蹦蹦呢”
苏衍轻笑出声“你还知道你是兔子啊。”
程蔻“咕咕”地叫了两声,皱了皱眉,抓了抓半湿的头发,说道“好像跟蹦蹦叫的不太一样。”
苏衍哑然失笑,起身帮她擦头发,不滴水了之后,才捧起她的脸,视线转了一圈。
“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兔子精变的。”
程蔻掩着嘴,笑得乐不可支,比划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不管是什么精,货品已售,概不退换。”
苏衍摇摇头“真是亏本买卖。”
程蔻“”
“蔻宝。”苏衍拉着她的手,问道,“接下来这个问题我很难问出口,但我是真心想知道。”
程蔻敛了神色,跪坐在穿上“你说。”
“高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程蔻微微一愣,眨巴着眼睛,摸索出他真正想问的问题“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没有喜欢上夏临琛”
“差不多吧。”苏衍的小动作泄露了他此刻的一点局促,“我一向不妄自菲薄,但对比夏临琛,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
程蔻静默半晌,之前她说的“分开比较好”多多少少给苏衍带来了影响,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苏衍。”她考虑着措辞,思索着怎样说才会让她的意思明白一些,“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特别。”
“明明看起来是个性情冷淡的人,但无端地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所以,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苏衍笑笑,凑过去给了她一个简短的吻“谢谢你啊。”
他只微微一碰就离开,程蔻却因为这个异常纯情的吻脸颊泛红。
她略微偏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轻咳一声,继续说道“你一看就家教很好,我猜想你家境不错,当然没有事实这么夸张啦。别说把这点作为衡量喜欢的条件了,我根本就觉得你们家会看得上我这样的女孩。”
“你这样的怎么了”苏衍歪着头,眼眸里晶晶亮亮的在泛光,“我觉得挺好的呀。”
“你别打断我,也别卖萌。”程蔻气鼓鼓地挥挥手,“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你人缘不错,又是班长,身边应该不缺人。但是你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我渐渐懂得你很孤独。”
苏衍笑笑“我本来就不是很合群的人,秦素不在后,我更是习惯和人保持距离。”
程蔻总结道“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苏衍无奈地说“秦杉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别跟那丫头学坏了。”
“就是苏衍很闷骚之类的,具体的我就不出卖盟友了。”
“还盟友什么盟”
“反高岭之花联盟。”
“真是够了。”苏衍声线压低,尾音带了点宠溺,拉过人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说说你和夏临琛吧。”
“他啊我很小的时候就和他一起玩了。他家里情况挺复杂的,最初不怎么爱说话,人也闷闷的。我妈跟我说,陪他玩一个月,就给我买漂亮的裙子穿,所以我缠着他,非要跟他一起。”提起夏临琛,程蔻神色黯然了几分,但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保持轻快,“他那个人本性就是现在这样,一旦愿意接触外界了,马上就成为了孩子王,讨小姑娘喜欢,男生们也愿意跟着他。”
苏衍点点头,程蔻说的,和他对夏临琛的印象差不多。
“但我不喜欢跟他玩,因为我妈妈和庄阿姨的关系,他对我很好,其他的小姑娘就吃醋,背地里欺负我。”
“然后呢”
“有一次被夏临琛撞见了,他很生气,还凶了那几个小姑娘。”程蔻忆起孩提时代,觉得既幼稚,又温暖,“末了还对我说了一句,程蔻,以后我罩着你。”
“后来在明远念高中,我猜庄阿姨是特意把我们安排到一个班的。”程蔻动了动,在他怀里找到了更合适地位置,便接着说下去,“那三年一直是他照顾我,同学们开开玩笑,我也没往心里去过。在我眼里,我们是青梅竹马,是好朋友,更是亲人。”
“我其实挺羡慕他的。”苏衍迎着程蔻看过来的惊讶的目光,笑着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你想啊,你们每天有那么多时间接触,而我连想跟你说一句话都师出无名。”
程蔻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偷笑,然后说道“你还不如我呢,我还找了借书这个借口,跟你说了唯一的一句话。”
程蔻突然反应过来,翻了个身半趴在他身上“不对啊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跟我讲话”
摸摸她凌乱的头发,苏衍笑应“我紧张。”
事故之后,程蔻一直在医院,都没好好睡上一觉。
苏衍跟她说着话,渐渐地,程蔻回应地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均匀的,浅浅的鼻息。
苏衍拉高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就这样借着壁灯橘色的灯光凝视着她的睡颜。
温香软玉在怀,他却没有那些旖旎的想法。
无论是他还是夏临琛,程蔻给过他们温暖。然而作为回报,每个人的选择不尽相同。
苏衍回报给她的是爱,夏临琛选择默默守护。
他告诉陆寒庭自己会做出和夏临琛同样的选择,其实那个时候,他心里并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
人都是很复杂的,不是亲身经历,就不能对当时会做出的决断妄加揣测。
那样危急的时刻,夏临琛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就去推开了程蔻。而换成是他,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犹豫个零点几秒。
夏临琛这样的情敌,足以让人尊敬。
有过这样的对手和朋友,真是太好了。
虽然陆寒庭说过她可以再休息几天,但是第二天,程蔻还是照常去上班。
程蔻听沈茵然说起,隔壁社会版的同事还去采访了见义勇为的夏临琛,但是被拒绝了。
程蔻恍然想起,作为一个记者的角度,这样一条新闻还是很值得跑的,光是他们几个人之间,肇事者、被害者与旁观者的关系,就够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了。
下班之后,程蔻准备去探望夏临琛,她和沈茵然一前一后走出南山,却在外面的树荫下,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茵然皱了皱眉,不想介入她们之间的交谈,先行离开。
程蔻原地犹豫了一下,慢慢走上前去。
杜阑珊看向程蔻,神态平和,之前的尖锐早已不复存在。
程蔻首先开口说道“找个地方聊聊吧。”
杜阑珊正有此意,和程蔻在南山附近找了间咖啡馆。
程蔻看着菜牌上的各式咖啡,忽然想到她跟杜阑珊的见面,几乎都是在咖啡馆。
似乎每一次,都不那么愉快。
点好的咖啡很快被店员送上来,香醇的味道溢满鼻腔,但是两个人谁也没有去喝,她们来这里,本来也不是为了品尝这种略带苦涩的液体。
杜阑珊首先开口,话语真挚“夏临琛的事情,我很抱歉。”
程蔻淡淡道“这句对不起,你似乎不该对我说。”
“夏临琛那里我已经去过。”杜阑珊不在意程蔻的态度,“深究起来,我确实欠你一句对不起,或许不止一句。”
“文浩他我弟弟当时想撞的人,是你。我当时在车上,阻止过他,但是没有奏效。”
“我听苏衍提起过,是你和杜文浩抢方向盘,带偏了的车子的方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偏离的角度,终究是减缓了汽车对夏临琛的撞击力,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换回了他一条命。
“我应该的,文浩会这样失去理智,终究是因为我。”
是的,夏临琛变成这样,是杜文浩动的手,但杜阑珊也难辞其咎。
程蔻想,她能勉力做到不恨她,但亦不会原谅。
杜阑珊仿佛也看穿了她的想法,低头几不可察地苦笑了一下。
话说完了,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两人起身买单出门。
店内冷气十足,外面又烈日炎炎,程蔻不禁打了个寒颤。
“程蔻,我嫉妒过你,也伤害过你,但很早以前,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也许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杜阑珊连妆容都比之前淡了一些,少了一分张扬的美丽,也多了一分宜人的朴素。
程蔻点头,没有再多的回应,她转身向左,留下哭泣的杜阑珊和一地阳光。
曾几何时,她们天真烂漫,在阳光下恣意欢笑,言语间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多年后的现在,她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裂痕,再见亦是多余。夏临琛的眼睛,更是让这份关系无法修复。
程蔻也曾经给予她温暖,而杜阑珊,最终走错了路。
、第59章 花花
夏临琛拆掉了纱布,程蔻站在一旁,手指掐进肉里,比他本人还要紧张。
夏临琛长长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依然是浓黑的瞳仁,闪着微润的光泽,眸光一转,直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