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章也证实了这一点――眼前的男人是尤利塞斯家族的奴隶, 一个血统肮脏的低贱的beta。
雅思兰大陆分为两个部分――上层世界和下层世界。
上层世界是一个个空中飞岛组成,这些飞岛漂浮不定,独自成为一个个城邦,由各自的ga王带领aha贵族进行统治。下层世界则是贫瘠的、污秽的所在,那里的人通常都是beta,这些卑劣者在魔兽的侵扰下苟且地活着,为上层世界的人开辟一片一片的土地,以求得阳光、雨水和保护。不过醉生梦死的贵族们可不会专门组建军队为这些像蟑螂一样到处繁育劣质后代的渣滓拼命。
在雅思兰大陆,人类最为可怕的对手是龙。只有aha有这个能力杀龙,而贵族aha的能力则更为强大。贵族虽然并不热衷于和龙厮杀――毕竟他们本身也要面临危险――但是飞岛需要大量的魔法晶体作为能量来保持飞行,而这些晶体往往会引来贪婪的飞龙。为了维护自己“上层阶级”所处的世界,和龙搏斗是贵族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尽管并非出于保护贱民的目的,贵族对龙的杀戮却确实保证了下层世界的整体和平。
――这个世界的体系就像食物链一样残酷而分明。
贱民成为了贵族的奴隶,来到上层世界,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而且身为主人的财产居然擅自出逃,这不仅侵害了主人的财产权,也严重损害了主人的威望。这是任何贵族都不容许的行为,理当处死。
翡尤利塞斯知道奥德赛难逃一死。
但是曼彻斯特岛法并没有明确的相关规定,因为奴隶的一切权利和义务都由主人来制定与支配,并不在法律的考虑范围内,对于奴隶的制裁通常由主人决定。但是如果搬到了审讯厅,那就是要十二位贵族代表共同决定,遵从多数意见。翡尤利塞斯知道这是斯图利亚家主存心找茬,因为她拒绝了和他的长女的联姻,之后又被ga陛下所器重
翡尤利塞斯盯着卑顺地跪在地上的奥德赛,像钩子一样尖锐微笑着的唇上,一双深眸爆出愤怒的火焰。
现在倒是乖得很,闷不吭声贴地跪着嗯,他以前也是乖觉才会有机会从她身边逃掉
斯图利亚开口道“尤”
但翡尤利塞斯似乎被怒火攫住了,并没有注意到他,如果不是她长相尤其英丽,她的表情几乎可算得上是狞笑――虽然那钩子般的微笑弧度并不大,没有超出贵族礼仪所要求的范围,却有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残忍。
――她一脚踹翻奥德赛,抽出长鞭抽了下去
“呃”奥德赛并非第一次受鞭笞,但这次和以往不同,看似轻巧的皮鞭竟一下嵌进了他的肉中
刷――撕裂布料的鞭子再度扬起的时候,带起一串血珠。奥德赛这才知道,以往的鞭笞温柔得可算得上恩宠然而翡尤利塞斯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她就像是任性的画家,甩着沾了红颜料的笔刷,几鞭下去,已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涂抹出交织的瑰丽。
柱上的贵族都皱起眉头,尤其是喜洁的银之阿萨利家主
“此等小事,为何要搬到律法厅来议”
斯图利亚正要回答,一声惨叫响彻律法厅
“大人,求您”
强壮的奴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翡尤利塞斯第一次在奥德赛的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从一开始的桀骜不驯到后来的逆来顺受,她知道他只是压抑了种种不甘,从不是真的臣服于她那种隐忍痛苦的表情和不屈的眼神总是让她感到兴奋。
他恐惧着什么
难道不是抱着不自由毋宁死的觉悟从她身边逃走的吗
翡尤利塞斯喘息着,并非是疲惫不堪,而是兴奋。尽管有做戏的成分,但是她确实是天性残暴,这并不是秘密。她的鞭子猛蛇般扑向奥德赛,对方像是受伤的豹子般抬手挡向抽向腹部的一击――啪,鞭子抽在手背上,一瞬间皮开肉绽,白骨可见。
“啊”奥德赛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明明是手被抽中,他却好像是腹部受到重击般弯下腰去。
顺着大腿流下的血液打湿了黑色的裤管,并不容易看清,但是距离近的翡尤利塞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一寒,在一瞬间闪过很多连她自己也道不明的念头,但她血液中流着杀伐果断的天性残忍的蝎子尤利塞斯之血,她冷笑一声,仿佛是在嘲笑奥德赛的痛苦,然后抬起坚硬的战斗靴,一脚踹在奥德赛的心口,像对待碍眼的垃圾一样将他踹飞出去,飞落到正门入口。
“够了,”受不了这等肮脏的画面,阿萨利家主站起身来,“剩下的由诸位决断吧。”他整个过程都在担心那些血珠飞溅到他的衣摆,整个人阵阵发麻,只想扔掉这身衣服洗个澡。其他家主并没有那么不给审判发起人斯图利亚面子,但都望着斯图利亚,希望他给一个解释――为什么把奴隶这种不值一提的蝼蚁搬上台面――虽然他们大多数都知道原因。
没有人会觉得翡尤利塞斯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因为随时随地随意地处置这些叛逆的贱民,本就是贵族的权益。如果她将人直接抽死,事情反而更加简单,大家也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斯图利亚勉强笑道
“尤利塞斯大人看起来并不想杀死他”
他本想把奴隶出逃扯到公共治安上,在律法厅压尤利塞斯一头,现在却反而处于了不利地位――他可以想到,如果他指责翡尤利塞斯管教不好奴隶,为飞岛的治安带来威胁,这个傲慢而嗜血的aha将会用何等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威胁就凭他一个劣等的贱民
就仿佛他,斯图利亚,将一个卑贱弱小的奴隶视为威胁是多么胆小无能愚蠢至极一样。而偏偏,她的这种傲慢十分符合贵族的天性。去忌惮一个被自己肆意玩弄的奴隶,是对贵族本身能力的羞辱这种程度的贱民,有什么资格成为贵族的威胁呢她并不需要口舌辩论,已将此传达给了在座的各位贵族。
“死”
翡尤利塞斯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她翠绿的双眸淬毒般冷酷,而她的微笑又是那么邪恶,“如果上帝保佑他的话。”
一个男仆出现在门口,向厅内的大人行礼后,揪住奥德赛的头发将他强行拖走。强壮的奴隶发出痛苦的,黑色的衣服在地上迤逦出模糊的血迹。
翡尤利塞斯凝视的双眸像是水晶杯里凝结了的,这双眼睛从来没有一刻流露出怜悯或者其他相对柔和的情绪。翡尤利塞斯从不掩饰她内心的残忍,尽管大多数贵族的本性都是如此,但大家至少会戴上高贵优雅的面具,而不会如此任由血液淌下尖锐的犬齿,在隐泌毒液时露出沙漠蝰蛇的竖瞳。
同样是蚕食着同类,当使用严肃的长桌和精贵的刀叉,用法兰西斯飞岛那种小份额装盘的方式,和曼彻斯特贵族的礼仪来进食时,他们就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野兽行径,而是一种阶级艺术。
尽管翡尤利塞斯的野性面孔令人无法心生好感,但也让大家看轻了翡尤利塞斯的城府,毕竟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才是真正的政治家。然而,尽管嗜血是翡尤利塞斯的本性,残忍有时也会成为她的面具。只是大家都会觉得一个人若是露出好的一面,他可能是伪装的;但若是露出不好的一面,那就一定是他真面目。
翡尤利塞斯转回头,她阴毒的神情已被一种不那么正派的贵族式笑容代替“多谢斯图利亚老爷替我抓住这个贱民,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让他感觉到来自您的恩泽。”
她这是嘲讽他没有能力胜过她,就只能在低贱的奴隶身上找场子
斯图利亚依然微笑,用醇厚的中音说道
“如果下次尤利塞斯阁下管不好自己的狗,使他冒犯了其他人,就不要怪我多事,要伸手管你的狗了。”
“不过是条狗,以前是我不对,随便交给下人管教,结果没训好,叨扰了各位,若是他能得着斯图利亚大人的教训,岂不是天大的福气”
尤利塞斯宅邸。
阴暗的阁楼,蜷缩在床上的男人麦色的皮肤都似乎变得苍白。床铺因为他的冷汗而变得有些潮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床上的男人立刻转了下脸,背对着房门。
“碰――”从来俯视万物的翡尤利塞斯额顶磕在了门楣上,她懊恼得“咝”了一声。床上的人耳朵动了动,没别的反应。
翡尤利塞斯恼火地盯着那个镶了金属板的门楣,然后面无表情地伸手掰,将整个门楣掰碎了,这才停手,将手中的垃圾往后一扔。
翡尤利塞斯就是这样,如果她在走路的时候撞到了门楣,那不可能是她不小心,而绝对是那个门楣的错。
“伤心了”
她走到奥德赛面朝的那个方向,拉把椅子坐下。躺在床上的男人沉默地红着眼圈。翡尤利塞斯挑了下眉梢
“你什么时候也像个ga一样婆婆妈妈的了”
“”
奥德赛眼中已有了泪意,明知眼前人甚至不会给自己一个温柔的眼神,却无法克制心中的酸楚。
“斯里瓦管事死了,”翡尤利塞斯抖开一沓陈旧的报纸,一目十行地看着,“他竟胆敢染指我的奴隶。”她的余光注意到奥德赛哆嗦了一下。这并没有影响她阅读报纸,她从来不看这些玩意,虽说这是最具权威的岛报,但不过是用碎屑式的事实作为小说的素材元素,以某种主题加以组合的诱导人的玩意罢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小说里的东西最做不得假,号称事实的报道最当不得真。每个家族都会有自己信赖的信息收集员,潜伏在别的家族,或别的飞岛,为本家族最可靠最全面的信息。
报纸的油墨印得不太好,翡尤利塞斯注意到报纸有很多处出现了一小块字迹模糊的状况。在模糊的字迹上方,永远有着“尤利塞斯大人”“年轻的绿蝎子”之类的字眼。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似乎看到一只骨节略粗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报纸,将那些代号下的墨字蹭得模糊的场景。
阅读对于一个没受教育的贱民而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很多时候,当他没有机会接近她的时候,他便吃力而笨拙地在这些令人迷路的字符中寻找她的一点气息。
翡尤利塞斯觉得有些烦躁,她想要撕碎报纸,最后只是卷了一下摔到一边。床上的人还在无声地流泪,眼泪慢慢地渗进枕中的棉絮。此刻的翡尤利塞斯也许才是真实的翡尤利塞斯,不是那个年少轻狂、嗜杀成性的翡尤利塞斯,而是比任何贵族都更高傲,也更冷漠的翡尤利塞斯
“停止这无益的哭泣,你本没资格生下我的孩子。”
她用一种冰冷而优美的声调强调
“这样的错误,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奥德赛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默默流泪。